芽衣子足下的诱惑:钟志伦:一位至今没有名分的远征军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13:03:30
 在犍为县舞云乡石坝村8组有一位传奇的老人,名叫钟志伦(解放后改名钟元发),他是犍为境内为数不多的“远征军”战士,却一直没有享受相关待遇。67年前他到舞云场赶集时,遭抓壮丁“被”当兵;接着又送上飞机“被”出国,参加了“远征军”;再后来又不明就里地“被”退伍,回到原籍;直到如今,由于种种原因他的这段光荣历史“被”尘封,他双腿上至今留有三处深深是枪伤和一处弹片伤作证,却一直没有“远征军”的名分;如今已是93岁高龄的老人,对“被抓壮丁”没有怨言,对远赴印缅边境抗日没有后悔,更没有因为抗日负伤而居功骄傲,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有生之年能得到本应该属于自己的“远征军”的名分。
    前不久,我和犍为电视台的记者一道,到老人的家里对他的传奇经历进行了采访。

                     “被”当兵
    民国32年(1943年),中国抗日战争已经进入反攻阶段,国民政府兵额补充越来越大,经常下达征兵令,不少地方政府为了完成征兵任务,甚至出现了估抓壮丁的混乱局面。钟志伦老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当兵的。
    据钟志伦老人回忆:1943年秋天,水稻收割已经接近尾声,街上赶集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舞云逢场那天一大早,钟志伦吃过早饭,便从老家眉勒山悠闲地到舞云场赶集,由于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他在赶集的人群中格外引人瞩目。当时舞云乡的壮丁任务迟迟没有完成,那里的武装队长彭正荣成天为这事愁得焦头烂额,彭队长只得凭借逢场天在大街上胡乱抓人抵壮丁。当彭正荣看见钟志伦这个壮小伙后,立即带了一帮人来到钟元发面前,没问他家住哪里,也不问姓甚名谁,就将他逮到到乡公所顶了舞云的壮丁名额送到了犍为团管区司令部,犍为司令部也不问青红皂白又将他送到成都的国军军营里集训,就这样,本是定文管区的钟志伦抵了舞云管区的名额当了兵。

                  “被”远征
    一九四二年,当日军连破马来,星洲,席卷中南半岛,长驱入缅,声言与希特勒纳碎匪军会师中东的时候,国军应盟友英国之请,集合中国精锐力量10万人踏上了异国远征的征程。
    据老人回忆:到了成都后他被编入三十师九十团,在成都集训时,他的射击技术很不错,特别是机枪射击水平更高人一筹,结果,他又被送上了飞往异国他乡的飞机,到了印度的蓝迦,被编入新一军三十八师一一二团二营四连二排,由于小时候读过三年私塾,还算有文化的人,加之集训时机枪的射击技术还可以,他被任命为二班班长。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成了中国驻印度军队。
    在蓝迦接受美国军官的训练,主要训练爬山、爬吊杆、武装游泳渡河等在森林中战斗的必需科目。训练结束后,部队就从印度开赴了缅甸,驻扎在缅甸的密支那。
    据老人讲:到了密支那就参加了对日作战,参战的地点有密支那、南坎、新维等地。打死了很多日本鬼子,战友也牺牲了不少。当时他们都是新兵,上战场前,大家心里都有畏惧感,但战士们一旦上了战场就都置生死于度外了。
    老人说:打仗大多在森林里进行,天上都在打,地上枪林弹雨,天上日本飞机乱轰,半边天都被战火染红了,战斗非常激烈。
    钟志伦对自己第一次在密支那上战场的战果至今记忆犹新:当时双方激战,“看见敌人逼近了,我向敌群连甩了五颗手榴弹,炸死了不少日本鬼子,日本鬼子向我们的战壕甩过来了一颗手榴弹还没有爆炸时,我冒死捡起来又向他们甩过去,结果手榴弹在敌群中就爆了,又炸死了一片日本人。”回忆起当年骁勇杀敌的情形,老人脸上流露出了十分自豪的笑容。
    虽然已经时隔近70年,但钟志伦老人对旧时的战友仍然记忆犹新。他说:有一位姓刘的同班的战友,是安徽人,外号叫“灰面老壳”,在南坎的那一仗时,敌人一颗炮弹打到了我们的阵地上,“灰面老壳”听见了炮弹的声音后连忙躲到一棵大树下,我叫他不要跑、原地趴下,他没有听我的话,跑到一棵大树下躲,结果一棵炮弹顺着树子落下来就被打死了。那一战打下来,我们所在班15个人只剩下了三个人,都是我们四川人,有我、刘光辉和卢国备,敌人攻到我们阵地上来了,我们就装死,结果躲过了一劫;后来我们返回部队时,又遇到日本的两个日本哨兵,我们三个分头悄悄爬过去,把那两个哨兵杀死了,我们终于成功回到了部队。返回部队后,由于他们受了伤,我们三个后来就分散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说道这里,老人的脸上流露出了对战友思念的表情。
    后来,在新维的战斗中,钟志伦所在部队打前锋。据钟元发回忆:在冲击敌人时,我下腿部被敌人的炮弹划伤三处,我仍然轻伤不下火线,后来左右大腿部又被鬼子的子弹打中了三处,鲜血染红了军装,当时由战地医护人员抢救包扎后,用担架把我抬下战场送到兵站疗伤。
    60多年过去了,钟志伦老人说起打仗,依然不失军人精神和英雄气概。老英雄边说边捞起裤管,将两腿多处深深的弹伤展示给我们看。当我们看见老人家两腿布满的伤痕,他当年冲锋陷阵、殊死杀敌的壮烈场面仿佛又顽强地萦绕在我们的眼前,不禁为这位当年的抗日英雄肃然起敬。


                      (老人右上腿上的枪伤)






                            (老人右下腿上的枪伤)




                             (老人左腿上的炮弹弹片伤)



  “被”退伍
    1945年三月份,中国远征军完成了掩护英军撤退的使命,班师回国。钟志伦乘飞机回国后留在广西的红十字医院继续养伤。伤愈后到武汉归队,日本投降后不久,钟志伦所在的部队也就解散了。
历史总有许多惊人的相似,正如老人家莫名其妙地“被”当兵一样,抗战结束后他又又莫名其妙地“被”退伍了。
    据老人回忆:到武汉时我们部队还有八百多人,当部队宣布我们退伍时,部队也没有举行什么隆重的仪式,甚至连退伍证也没有发发一张给我们,好像我们这支“远征军”从一开始就没有名分一样,当时部队只给我们每人发了发了一张通行证,我凭借着手中的通行证,每到一个县就凭着通行证领取途中的生活费,独自一人经自贡、犍为步行回到了老家。

     “被”尘封
    回来就回来了,老人认为大难不死已是万幸,也没有到犍为司令部报到,回到家中又重新开始了耕种劳作。老人回到家乡后从没有以抗日战功自我炫耀,更没有因为抗战受伤要求政府抚恤,只是在耕作的闲暇或是在夏夜纳凉的时候偶尔给乡邻们摆一摆当年的战斗场面,但由于是在国外参战,什么“密支那”、什么“新维”、什么“南坎”那些古怪的词语,乡民们像在听天书,权当是在听龙门阵,也就没有在意故事的真伪,更没有把他当做抗日的英雄来对待。后来一连串的政治运动,老人由于家庭成分偏高,担心被划到“伪军”之列而挨整,从此再也没有、也不敢提自己“远征”的历史了,甚至把名字也由“钟志伦”改成了“钟元发”,不仅如此,就连那张可以唯一用来证明他参加过“远征军”身份的通行证,也不得不“束之高阁”,以至于最后竟忘记了藏在何处。
老人梦何时圆?  

  老人虽然已是93岁高龄,但军人当年坚毅的神情依然镌刻在他的脸庞上、写意于眉目间。由于年事已高,他的耳朵有些失聪,大脑有些失忆,但他却精神矍铄、目光有神,不仅可以看电视,而且可以看书读报,当然最关心的打仗的影视和文章,正因为如此,老人在二0一0年九月三日从电视和报刊上看到了党中央对抗日将士的关怀的相关报道时,他立即兴奋地对陪伴在身边的女儿、女婿重复着说三个词语:打日本、远征军、密支那。
                                          



                                      (93岁的老人爱读书)



       这次我们到老人家中采访,一提到打日本,老人脸上就露出了几多的激动,并且像小孩子一样,端起自己的拐杖,给我掩饰着当年用机枪打鬼子的情景,逗得我们一行人忍俊不禁。





                        (钟志伦老人给我们演示打枪的情形)




         当我们提及他对参加远征军打日本负伤而至今没有名分有无后悔时,老人一字一句地说到:打日本为了国家嘛,打仗咋不为了国家嘛!先有国才有家嘛。没有国咋有家呢?去了(战场)就要一心一意的干,打死了就算了。我活着回来了就对了,国家对我们好嘛。
        他不求得到国家的补助,唯一的希望是能够在有生之年恢复自己作为一位抗日远征军的应有的名分。
遗憾地是,由于年事太高,他已经行走不便,每年成都的远征军战友会他一次也没能前往,他的子女到有关部门去咨询,因为拿不出印证自己曾经是“远征军”身份的证明,老人的愿望至今未能实现。但愿老人的愿望,不要成为终身遗憾,更愿他健康长寿,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