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草鬼婆:回家—《中国周刊》—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5 16:10:17
又到春运。

  那些南来北往,东奔西走,挤挤攘攘于一途的人,却有着共同的目的地:

  家。

  在那里,有他的亲人,有他的旧居和朋友。

  在那里,他可以放松身心,抹平伤痕,清洗征尘,汲取力量再行出发。

  人老屋旧,中国人谓之福气。

  有家可回,更是一种福气。

  所以,每到春节,数千万在外挣扎奋斗了一年的人,不顾一票难求,旅途劳顿,财务破费,像燕子归巢,千方百计也要回到故乡。

  在一些人眼中,春节回家是一种极端不经济的行为。

  但对于渴望回家的人来说,这不是一种经济判断,而是一种价值判断。

  过年回家,虽然一年只此一次,却是人生中永远的常态,运行在再正常不过的轨迹上。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还能保有这福气。

  许多人,已经找不到了回家的理由,无家可回了。

  一个朋友,在接获老家拆迁办通知后,从南京赶回老家,生养之所,已成一堆废墟,最后一眼都没看上,遑论谈判交涉,拍照留念了。

  这样的事,何止一家!

  从南到北,由东而西,这样的故事几乎天天在发生。

  为了保证GDP增长,为了推动城镇化进程,为了弥补地方财政亏空,为了工业化和商业化开发,拆迁在各地大行其道。

  从祖坟到旧居,到村落,推土机无人能挡,所到之处,片瓦不留。

  泥泞的乡间小道变成了宽阔的水泥马路,良田变成了工业园,旧日故园成了“城里人”的商品房。

  两百多年前工业革命时期的悲剧并没能阻止后人的狂热。“拆出一个新中国”,就这样振振有词。

  只是,喜欢拆迁的有司和人们,他们不知道,拆掉的,不仅是他人的祖坟旧居,还有他人的故乡,以及习惯了的生活方式。

  不仅是游子失去了故乡,连留守在旧地的人们,也失去了故乡,失去了自我。

  从此,被迫洗脚上楼的人们,要告别张弛有度、年岁有盼以及守望相助、彼此熟悉的生活,逐渐像城里人一样,习惯紧张无度且冷漠无助。

  再也找不到他熟悉的工作,再也找不到他熟悉的生活。他们成了断了线的风筝,在自己的土地上,他们就像一棵棵被斫断了根的树……

  历史上,与传统的决裂,从新文化运动肇始,经历“破四旧”、“文革”和市场经济的冲击,尚能藕断丝连。但在推土机下,传统瞬间幻化成一堆堆瓦砾和零碎的记忆。

  历史和精神的断裂,发生的如此迅捷,如此彻底,甚至挽歌都来不及唱。

  也许不知道哪一天,我们每个远行的人,都会像我的那个朋友,再也无家可归。

  也许,到那个时候,春运也就不再成为奇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