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考身高要求2016:年关的丸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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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建伟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1年01月25日   第 07 版)

 

 
快过年了,一串串红红火火的鞭炮把树枝都压弯了。
豫东一带的年关,几乎没有什么开头,地闲人懒,扎堆侃天,侃着侃着,就陆续来了一些卖鞭炮年画的、卖花车灯笼的小贩,随便一吆喝,人立马一激灵,年就到了,议论最多的,还是这个喜气洋洋的年。村头村尾,虽说腊八刚过去没有几天,但零零星星的鞭炮声以及杀猪声宛如一只小手,把小孩子挠得浑身乱痒痒了,就一蜂窝地朝着声音的源头跑,红红的小脸蛋仿佛一张张年画贴满了乡村的大街小巷。隆冬腊月里,迎着寒冷的北风,哈一口热气,那北风里荡漾开来的,是一股股香喷喷的年味儿。
小村人过年,家家必干4件大事:磨绿豆丸子、炸麻叶子、蒸蒸馍儿和炸油果子。而磨绿豆丸子,则是大事当中的大事,因为绿豆丸子不仅只有我们几个小村才有,而且它好吃、耐储存,放上一个月也照样鲜,正月里拜年,走亲戚送礼,都要在礼篮子里塞几把绿豆丸子,讨人家喜欢。所以一大早,娘就说:“马上要到年关了,我们泡几盆绿豆吧?”我们心里恨不能把十根脚指头都举起来,高兴得说“好”,纷纷去抢着挑井水。井水挑来了,娘首先用簸箕筛选出上好的绿豆,倒进两三个大红盆里,再添上井水。到了第二天,真正的忙碌就开始了:这时候的绿豆已经被泡得皮笑肉不笑了,但依然是一副黄皮肤绿长衫的模样,我们只有不停地顺时针搅动满盆的绿豆,然后逆时针拿漏勺在水面上作蜻蜓点水状,飞快地捞出漂浮起来的绿长衫,才能使绿豆真正做到皮肉分离。捞绿豆皮的时候,我们必须半弯着腰,叉开腿,心、眼、手成一条线,一捞就是一个小时,即使我们轮流替换,但谁受得了这份洋罪?一天下来,常常是小嘴撅得能拴住头叫驴。
过年过年,大人慌,小孩馋。第五天的头晌,我们把三大红盆湿湿的绿豆瓣儿装上一辆架车,爹在前头拉车,娘在车把的旁边拉襻,4个小孩在车屁股后头龇牙咧嘴地推,准备到村中蒋大炮家去磨绿豆沫儿。可到了地方一看,好家伙,院子里都是等候磨绿豆沫儿的人,排在我们前面的还有四五家,蒋大炮家的叫驴都累得嘴里直往外倒白沫儿,人只好代替了驴。大人小孩一替一歇儿,慢得像老婆纺线线,看样子,要等到天黑才能排上号。娘为了节省时间,回家准备炸绿豆丸子用的胡萝卜、青萝卜等配料去了,我们就趴在架车把上等,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等我们冻醒后睁开眼睛一看,院子里早已点起了一盏明晃晃的大汽油灯,前面还剩下一家半。爹小声安排老二回家叫娘,指挥我们往下卸东西。
娘跑来了,一上来就慌着点小石磨眼。爹一边第一个当“驴”,一边为娘纠正一些动作,说别用清水点,最好用青萝卜,这样磨出来的第一道沫儿才会味道正宗。第二个当“驴”的是老大,但是没有拉七八圈就缴枪投降了,我们都乱笑老大是麻秸一根!老大说:“你们还不一定胜我呢,笑啥笑?不信试试!”我逞能,二百五一样冲过去,结果推了没有两步就累趴下了,害得一圈子人都笑歪了嘴。正笑着呢,爹不知道从哪里牵回来一头老黄牛,说“驴”站一边去,关键时刻还得靠牛!
深夜十一点多了,我们才七手八脚地回家,倒香油,烧大锅,娘往绿豆沫儿里拌上一些碎碎的萝卜葱姜和细粉,精盐和味料那么一打滚,末了,随便端起来一盆斜放在锅台上,只等着丸子们一个一个下油锅了。油开始微微移动,烟儿贴着波纹一丝一丝地向中央集合,娘半屈着左拳,拳里塞满了东西,搦出了铜钱口大小的一柱绿豆沫儿,只见右手一揪一团,一点一送,嘴里还不停地向老天爷许愿求福,保佑我们家明年五谷丰登,富贵吉祥。我们4个人两只手都抓满了绿豆丸子,油汪汪的小嘴塞得鼓鼓囊囊的。
终于,娘给我们一人盛了一大碗绿豆丸子汤,灌一口,那叫一个辣乎乎啊!我不要命地吃,嘴巴上连汗和鼻涕都分不清了。娘问我们:“过年喝丸子汤好不好?”我们纷纷点点头。爹说:“年才刚刚开头,好吃好喝的,都还在后头呢!”
紧接着,一个香喷喷的年关,正一丝一缕地飘进我们家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