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食纤维的零食有哪些:平静下的愤怒

第二天的主要行程是参观位于开城附近板门店的朝韩军事分界线。从这时开始，近五十位中国游客被分成三组，每组仅十余人，配备两位懂中文的朝鲜导游以及一位摄像师。我们开头不知要摄像师干什么，看着他扛着摄像机，心里在想，要把我们的旅游拍成新闻吗？后来导游介绍，才知他的任务是把我们的主要旅游景点与过程拍下来，制成光碟，150元一张，向游客兜售。看来，朝鲜人并不差商业头脑，差的是刺激与支持这种商业头脑的整体制度与环境。事实上，几乎我们每到一处，导游都会把我们带到商店购物。有时甚至各个景点的商店跑了还不算，还专门把我们拉到外汇商店。旅游景点的商店以及外汇商店多以欧元标价（而不是通行的美元，由此可以看出他们对美国的态度），可以直接使用人民币。但价格普遍较贵，而且基本上不能讲价。但朝鲜的计划经济似乎也执行得并不彻底，我特意观察了一下，同样的商品在不同地方的商店价格就有差别，有时甚至高达50%以上。

从平壤到开城，单程是168公里。我们坐的是汽车，据导游介绍，路上将耗时两个半钟头。这比火车要快得多，我心想。汽车还不赖，有空调（但风力似乎不足，很久还没有效果。幸亏朝鲜气候很好，当天的最高气温仅29度，只有中午时才感觉需要空调。与之相比，我在来朝鲜前中国南方最高气温已连续十多天达到37、38度），还有电视，但从来不开。上车后不久，一位朝鲜女导游就给我们介绍起了朝鲜战争。具体内容不太记得，给我印象深的有几点：一是美国侵略者欺骗地发动了战争，二是提及中国志愿军不多，三是朝鲜人民军取得了胜利。导游还不忘联系现实，对美国当前的对朝敌视行为谴责了一番。我们走的这条路是朝鲜的高速公路，它不像中国的那样实现全封闭，中间虽有隔离带，但旁边没有栏杆。这是它的一个好处，封闭的中国高速公路固然保证了安全，但对周围老百姓来说是可望不可及，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一路上看不到什么车，在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中，迎面而来的车估计两只手数得过来。给人印象深刻的是，我们后面曾有一队约十余两小车、吉普赶上来，朝前方奔驰而去。还有就是迎面看到许多老百姓或骑自行车，或走路，前后数百米，不知是去出工，还是去搞某种集体活动。路边一直没有看到加油站，如果司机从平壤出来忘了加满油，不知如何解决？倒是有一个简陋的休息区，可以上厕所和购物。与从新义州到平壤的路途相比，从平壤到开城的公路两边开始多山，汽车经过了不少隧道，许多隧道还不短，其中一个入口标明有800多米（m）。两边的作物中，玉米的比例似乎更高。农村也似乎相对富裕，不少乡村公路的路面有的可能是铺了水泥或其他什么的，少有沙土扬起。还可以看到一些二层、三层的楼房，分成几套，每户一套。

 从平壤到开城的高速公路与农田

在我看来，参观三八线是这次旅游中的重头戏。当前朝核问题僵持不下，朝鲜甚至宣布退出停战协定，半岛形势陡然紧张。三八线作为朝鲜与外对抗的前沿阵地，据说屯积了百万大军，现实当中到底会是怎样的景象呢？

大概走了个把小时，开始经过一个军人把守的检查站。到开城时，这样的检查站共经过了四个。开城过去不远，在公里的右方看到了一个不大的火车站，导游介绍说这是连接朝韩铁路在朝方境内的第一站，但仅运行一次就停止了。开城往南八公里就是板门店，导游特意给我们解释了板门店的由来，原来该地区是一个贸易集散地，最初只有木板做门的小店，后来日益繁华。我想，在军事对峙的今天，这个名称已没有丝毫的实质意义，各方在这里交换的不是互惠的商品，而是根深蒂固的敌意。不久车子驶过一个石门，左边是一幅板门地区地图，右边是一栋尚未完工的房子，正前方又是一个检查站。与前面的检查站不同，车子过去必须放空，人必须徒步过去，前面就是非军事区（以军事分界线为中心，两侧各划出两公里的范围即为非军事区）。导游在下车前特别交待，进入非军事区不能拍照，尤其是不能对持枪军人拍照，只有让你拍时才能拍。在进入非军事区前，有个年轻的帅哥军官给我们讲解了板门店地区的地图。通过检查站后，有三名军人随同我们上了车，一名是讲解员，另外两名，根据导游的说法，是为了保护我们的生命安全。

 人民军军官在给游客讲解板门店地区地图

车子进入了非军事区，让我诧异的是，两边还有农田。我心里想：庄稼到时由谁来收割呢？农民？还是军人？车子不久即停下，左侧有两栋房子。我们先进入较小的一栋房子，讲解的军官告诉我们，这是当时停战谈判时的场所。较大的房子则是协定签字时的场所，中间摆着三张桌子，两头的桌子上分别放着联合国的旗帜（当时美国是打着联合国的名义与朝鲜作战的）和朝鲜的旗帜，还有停战协议文本。周边摆着战争的图片（当然少不了金日成指挥战争的画像），以及朝鲜方面缴获的战利品。人民军军官慷慨激昂地给我们讲解了当时停战谈判与签字的过程，导游则担任翻译。除了对美国不变的谴责、欺骗性地发动战争以外（与导游先前说的无异），具体内容记不太清了，但给人印象颇深的是签字协议所在房子的来由。据说，美国人不想让这场失败的战争留下任何痕迹，因此坚持在帐蓬里签订协议。但根据金日成的指示，人民军仅用五天就在原地盖好了一座房子，从而把当时的场景保留了下来。

 停战协议签字大厅里讲解的人民军军官，右为翻译的朝鲜导游

参观完两座房子，就到了三八线。朝鲜导游一直强调，军事分界线其实不是三八线，朝鲜有的地方已经超过了北纬三八线。事实确实如此，军事分界线也不是如三八线那样笔直的，而是颇有曲折，在板门店这里拐了好几个湾。在正式参观前，人民军军官要求我们列成两队，保持安静。远处看到有两名人民军军人迈着比中国军人步伐要大的正步前进。我们先被带到一座碑前，碑上的文字据说是金日成最后的签名，所签的文件就是当时准备朝韩首脑会晤的方案。签字后不久几个小时，他就突然逝世了。朝方在板门店立了这块碑，以示其推进半岛统一的决心。绕过这块碑，就看到已从各种影视、网络看到的、非常熟悉的一幅图象：一排或蓝或白的房子跨线而建，这边有人民军的军人站岗，那边则非常令人诧异地看不到一个人，无论是军人还是游人，都没有踪影。对面有一栋比较现代化的大楼，朝方这边也有一栋大楼。虽较陈旧，但看起来似乎更结实。人民军军官特别提醒我们不要踩上军事分界线，他介绍说，三栋蓝色的板房是由联合国军管理的，三栋白色的板房则是人民军管理，但其中一栋蓝色的板房可以共同使用。他带我们进入那间共同使用的房子，里面排有桌椅，是双方有事协商的场所。正中间一张桌子，军事分界线正好与桌中间的话筒线相重合。据说，这间房子是朝鲜半岛境内唯一一处双方可以自由交流的场所，可惜室内不能拍照。我就坐在桌子的韩方一侧，心想着这下自己可到了韩国。当然，这里的管理当局是不会让来自南北的游客在这里面自由交流的，如果北方有游客，南边的门的会关闭，里面由人民军站岗。如果南方有游客，北方的门就会关闭。一般来说，南北双方总是会错开时间开放或开展活动。按照原来的行程，参观军事分界线是安排在来朝鲜的第三天，现在却是第二天，我原来还有点疑惑，后来找到了答案。参观完军事分界线的第二天，在酒店看凤凰卫视说南方一侧当天举行了停战纪念活动，而这天，本来应是我们去参观的那一天。故此，心中还总有点遗憾，本来正好是在7月27日停战协议签订周年纪念那天去参观的，那样更有历史意义呢！参观完板房，人民军军官带我们跨上台阶，走到朝方大楼的楼顶，他告诉我们可以拍照。在那里可以看到对面的山峦与一些连片的房屋与厂房。但是，远处的前方并不全是韩国。由于军事分界线正好在这里拐了个湾，我们看到的右边远处其实仍是朝鲜，那片房屋与厂房就是著名的开城工业区，左侧远方才是韩国。双方都在分界线的两侧树了一个高塔，上面是两国国旗，但当天没什么风，旗没有展开，故很容易把朝鲜当韩国。有游客想在楼顶上对后面（朝鲜一方）拍照，被陪同的人民军军人挡了回来。

 平静的军事分界线，大楼一侧是韩国，但更远处的右边则是朝鲜

参观完板门店，心中的感觉是平静得很，看不到紧张的对峙，甚至连军人也很少见到。当然，双方真正的军事部署是不会直接摊在你眼前的，但在朝鲜宣布退出停战协议的今天，最前沿的军事分界线仍然看起来如此平静，还是让人有点诧异。或许，双方都明白，战争不可能打起来，因为双方都无意于发动战争。这个时候，避免冲突的最好办法或许就是保持平静，而不是制造人为的紧张，避免擦枪走火。事实上，可能导致紧张局势的事件几乎无处不在。回来说听说消息，就在我们入境的头一天，就在我们过境的丹东边检站，查出了拟走私到朝鲜的导弹原料钒。而就在笔者正在写这篇游记的7月31日，朝鲜海军扣留了一艘闯入朝鲜领海的韩国船。如何应对这些可能引发紧张的事件，是对包括朝鲜在内的各方的考验。

下一个景点是位于开城的高丽博物馆。开城原是朝鲜的直辖市，但据导游说，现在已经不是了。与平壤相比，开城同样陈旧，而且车更少，行人同样以自行车为主代步，在吃饭的餐馆前发现了两台较新的摩托车，这已是难得一见的景象。坐车看到远处较高处，站立着高大的金日成铜像，周边自然还有一个广场。博物馆是一栋朝鲜境内难得一见的老建筑。据说，在朝鲜战争中，古建筑都被炸得差不多了。这栋古建筑是高丽王朝时期的最高学府——成均馆。高丽王朝是朝鲜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王朝，系王建所创，首都开城，受到朝鲜的特别重视。馆面积不大，主要展览的是高丽王朝时期的各种用品与事迹。看惯了各种各样的中国古建筑，对此兴趣不大。

 不多的古迹之一——高丽时期的最高教育机构成均馆

 空旷的开城街头  

回到平壤，汽车把我们带到了一个朝鲜的爱国主义基地——普韦布洛号间谍船参观。1968年初，美军的普韦布洛号间谍船据说闯入了朝鲜领海，被朝鲜海军扣押。最终经过了漫长的谈判，朝鲜释放了美国船员，但拒不归还普韦布洛号，并被它作为美国侵略朝鲜的铁证和朝鲜敢于坚决和美国做斗争的象征停泊在平壤市大同江边，对国内民众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民军军官引导我们上船，参观了船上美国人用的情报设备、驾驶舱以及截获时交战的弹痕，最后让我们看一段朝鲜拍的录像。她能说中国话，在解说中充满感情，情绪激昂，谴责美国帝国主义的侵略，并把朝鲜最终赢得的胜利归之于金日成主席和金正日将军的领导（金正日在1964年大学毕业后即进入朝鲜劳动党中央任职，虽然长期内不为外界所知）。坦白地说，金氏父子的强硬方针确实有其效果，包括当前的朝核问题，金正日也是一意逞强，却得到了许多收获（包括援助与最终仍然进行的核试验）。但朝鲜讲解员没有提到的是，在普韦布洛号事件中，苏联的支持是美国不敢动武解决的重要原因。而在朝核问题上，朝鲜方面也不愿承认：如果不是中国对美国的掣肘，朝鲜或许已经成了第二个伊拉克，金正日将得到和萨达姆一样的下场。可以说，金氏父子在最充分利用外部条件为自己谋利方面确实是“天才”，但这种谋利更多的是基于个人或家庭的利益。当时的朝鲜利用普韦布洛事件大大加强了对金日成的个人崇拜，这一艘船的价值目前仍被作为强化国民对金氏父子的崇拜而继续利用着。据说苏联则利用与朝鲜的关系，通过弄清楚普韦布洛号研制出了自己的情报船。这两种利用何者对国家更有利，相信明眼人一看便知。

 在普韦布洛号做讲解的朝鲜人民军军官

    在参观的过程中，可以真切感受到朝鲜人对于美国的愤怒，侵略者、帝国主义、欺骗、滚回去这样的词汇被毫不犹豫地用在美国身上。后来听一个同行的、曾在美国留学的中国学生讲，他去酒店的服务台寄明信片给在美国的朋友。原来态度挺好的服务员，看到USA的字样，脸色马上就变了。确实，朝鲜憎恨美国有其理由。可以说，朝鲜人民共和国的历史就是一部与美国做斗争的历史，也正是在美国主导下产生了朝鲜半岛的分裂，使三八线成为朝鲜民族无法抹去的隐痛。后来翻一本在朝鲜买的旅日朝鲜人写的书，他提出来朝鲜人由于被大国主导命运所产生的“恨”情结。这种“恨”，主要是针对美国的。但对于其他大国，书中也透露出不曾言明的隐恨，如强调只能相信自己等。苏联在有利条件下却同意以三八线为界分割朝鲜、中国与韩国建交等事件，无疑都曾让朝鲜人感到不快。但如果都将这些上升为恨，以愤怒的心态对待周边世界，只能害了朝鲜自己。不同国家之间的利益总是不同的，最好的办法是求同存异，任何国家都不能期待其他国家采取与自己完全一样的行为，完全考虑自己的利益。如果以此心态苛求其他国家，这不但会失去所有朋友，并最终证明自己才是最自私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