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乡新闻网龟疥疮会自己好吗:笑蜀：跃进号故事还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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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蜀
2008-4-30
阶级敌人搞破坏，给社会主义建设造成重大损失，这是我们过去解释天灾人祸的一个通用格式。饿死几千万同胞的三年大饥荒，据说就起因于北极熊逼债。我很小的时候，就听人绘声绘色地讲北极熊如何刁钻，据说我们用鸡蛋还债，北极熊用了一种很特别的小箍箍去量，合小箍箍的蛋才算过关，不合的就通通砸掉，反正就是成心跟我们过去，害得我们豆腐还成了肉价钱。
如此思维广为流行，结果就必然是每发生一起天灾人祸，就要揪出一批阶级敌人。而当天灾人祸愈演愈烈时，阶级斗争也就愈来愈升级，以至最终不能不以阶级斗争为纲了。天灾人祸跟阶级斗争就这样形影相随，如胶似漆。于是，再大的天灾人祸都无损于我们的伟大光荣正确，反而只是证明了阶级敌人的凶狠，证明了阶级敌人亡我之心不死，证明了我们进一步团结在领袖身边的必要。
经济问题政治化，社会问题政治化，就成了那个时代的底色。那是一个连人民的基本生存都无从保证的极度匮乏的时代，而据说我们的制度本来是古往今来最优越的制度，受这种制度庇佑的国度本来应该是天堂。怎末解释极度匮乏乃至无尽的灾害呢？用阶级敌人捣乱来解释当然是最省事的。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阶级斗争为纲的解释方法偶尔也有失灵的时候。跃进号事件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
跃进号是由苏联转让技术和设备建造的第1艘万吨级远洋货轮，1962年12月交工，据说可航行于世界任何航区，是当时世界上同类船舶中的先进产品。1963年5月1日下午1时，正行进在韩国济州岛西南海面的跃进号，突然几声巨响，随即剧烈震荡。经过3小时15分钟左右的顽强挣扎，跃进号终于无可挽回地沉没了……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跃进号沉没并无特殊原因，而不过是触礁所致，简直就是泰坦尼克号沉没的现代版。但事实是一回事，政治需要是另一回事。如果实话实说，怎末给上面交代？怎末保得住自己的乌纱帽？更重要的是，跃进号可不是普遍的船舶，而是当时整个中国造船业乃至整个中国工业的形象代表。罩在跃进号头上的这层层光环，注定了跃进号可以在大海里轻易沉没，却不能在政治上轻易沉没。
对跃进号的政治打捞因此很快揭幕。而这就需要故事，需要敌人。跃进号是在境外沉没的，国内阶级斗争的那套陈词滥调看来是用不上了，故事就不能不编到境外去，敌人就不能不从国际上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反帝斗争的角度去找。跃进号被敌人潜艇发射的三枚鱼雷击中的悲壮神话，就这样破土而出了。
这个神话不合事实逻辑，但符合帝国主义封锁新中国这个在当时流行的政治逻辑，按说可以得到钦定。而一旦钦定，当事人就不仅没有丝毫责任，而且可以成为帝国主义阴谋的受害者甚至是反帝英雄。算计不可谓不精，但问题是，这个谎言编造得实在太大了，大到了整个政权都不堪负荷、不敢埋单的地步。试想，如果真的以国家形式认可了这个谎言，那么意味着什么？那就无疑意味着两难，要么对外开战，血债要用血来还；要么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忍了算了，但这又不免被指责为投降主义，不免被自己的人民看轻。
难题就这样提交给了中央政府。面临着巨大的政治风险，中央政府终于还是放弃了政治上的高调，采取了务实的办法，调派精锐力量查清真相，鱼雷神话很快破产。
不是所有的政治神话都那么好玩，政治神话都是有代价的，搞不好就是玩火，就会烧到自己。跃进号事件只是因为周恩来直接的微观干预，火才没有烧起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是不论历史的教训多么惨痛，总有人见不及此。动不动就把社会问题夸大为政治问题，上升到稳定层面，以此绑架整个国家，让整个国家来埋单，而让自己逃避责任，这在当下仍是相当多数官员的惯用招数。以致一次普通的街头抗议，竟可以最终发展为国际性事件，令千千万万人卷入其中而欲罢不能，令整个国家与外部世界险成对抗态势。
魔鬼本不在身外，魔鬼只在自己心中。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认识，主要致力于驱除自己的心魔，什么时候跃进号故事才会真正终结，文明的演进也才会真正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