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梨颜色:南方周末

对华强硬派当选赞比亚新总统
中国将失去赞比亚？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张哲 实习生 任楚翘 梅兰
2011-09-29 13:29:57
 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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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比亚 萨塔  评论3条 打印 | 字体:大 中 小 经过4次失败，萨塔终于当选赞比亚新总统。
萨塔主张严厉对待外国投资者，尤其是中国人。他曾主张“驱逐中国商人”；曾主张没收中国和其他外国投资者的部分股份分给穷人和本国企业；甚至主张与台湾“建交”。
萨塔总统的第一项外事活动是在官邸召见中国大使，他没有指责中国，只是对赞比亚人的工作机会表示了关切。

赞比亚，一名中国妇女在工厂外的一块土地上给蔬菜浇水，和她一起干活的是一名赞比亚的工人。绝大多数非洲国家没有种植蔬菜的传统，那里的中国人不得不从超市购买价格昂贵的进口蔬菜，自己种植也许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CFP/图）
2011年9月23日，赞比亚迎来了第一位来自“反对党”的新总统：74岁的迈克尔·萨塔（Michael Sata）。
萨塔的绰号叫“眼镜蛇”，他当选让很多中国人心悬了起来。危险缘自他在反腐、保障劳工权益等方面的犀利言辞和强悍作风，更是缘于他长期以来对中国的强硬姿态。这位4次冲击总统之位终获成功的老人曾多次严厉批评中国“接管”赞比亚的劳动力、“掠夺”赞比亚铜矿资源。此前二次选举时萨塔曾表示，若当选将驱逐中国商人，将矿山国有化。
他甚至敢于触碰中国的外交“红线”，不仅收受台湾政治献金，更曾公开声称若当选将寻求与台湾建交。
西方媒体也一度将此次赞比亚大选解读为中国在赞比亚的“命运之战”。那么，中国在赞投资者和普通中国人的工作生活将面临怎样的变局？被两国政府长久称颂为中非友谊样板的中赞关系又将面临怎样的挑战？
中国，将失去赞比亚吗？
底层路线的胜利
这是赞比亚首次政党轮替。执政20年之久、对华友好的“多党民主运动”（MMD）在选举中落败。
MMD候选人、赞比亚前总统班达（Rupiah Banda）以96万票比115万票输给了最大的反对党“爱国阵线”（PF）候选人萨塔，得票率之比为36.1%比43%。
“我从没想到PF和萨塔会统治这个国家。”赞比亚第三大党国家发展联合党（UPND）政策与研究局主任Choolwe Beyani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说。
Beyani说，声称为贫苦民众代言的萨塔当选，不代表人们都热爱PF。他说：“在赞比亚，人们渴望改变……是希望新政府能为这个国家带来福音，普通人才不会考虑PF政府如果走极端将会给赞比亚带来的危险。”
PF成立于2001年，其基本纲领包括分权制衡，保障人权和自由，严惩腐败，以低税率刺激经济发展等等。但对外政策方面，PF一直带有浓厚的民族主义色彩。
支持萨塔的人称他是“赞比亚的图图”，而反感他的人则把他称作“穆加贝第二”。萨塔自己毫不讳言是津巴布韦总统穆加贝的崇拜者。穆加贝是与卡扎菲齐名的独裁者——尽管他因与殖民者作战而被尊为民族英雄，但执政后在经济管理和人权纪录上的劣迹斑斑而饱受指责与国际孤立。
萨塔喜欢把矛头对准外国投资者。他批评现行投资政策无法让普通人受惠，指责外国投资者，尤其中国人，不遵守法规，没有很好地保障劳工权益。“新殖民主义”一度是他送给那些外来投资者的标签。
2006年大选时，萨塔指责中国抢走了本地人的饭碗。他声称将驱逐来自中国、黎巴嫩和印度的商贩，说他们是一帮制造混乱的人。（根据赞比亚现行法律，外国人不允许在赞比亚进行商品零售，但包含中国商贩在内的很多国家商贩通过灰色手段进行零售经营。）
落败后，他甚至攻击计票的赞比亚电信公司由中国提供的电脑系统，认为中国能通过控制电脑操纵选举，选出“中国希望的总统”。
他关于“台湾是主权国家”等言论更是让中国暂时搁置了对赞比亚的投资。当然，萨塔败选后，两国经贸合作迅速恢复，并不断创下贸易新纪录。
2008年，赞比亚在任总统姆瓦纳瓦萨去世举行补选。萨塔在选举中提出重新分配国家财富的主张，办法是没收中国和其他外国投资者25%的股份分配给穷人和本国企业。
萨塔“保障劳工权益”等竞选策略对农民、小商贩和失业者颇具吸引力，毕竟，赞比亚是世界上经济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全国失业率高达50%，60%的人每天生活费不到2美元。2001年国会选举，PF得获2.8%的选票，在158个议席中仅获1席。但2006年它就已经夺得46个议席成为议会第二大党，在今年更是以52个议席跃居议会第一大党。
“中国有钱，赞比亚需要它”
选举前后，还是有部分在赞中国人对形势表示担忧，个别地方出现华人扎堆去银行提现的情况。“所有华人必须在10月28日离境”的谣言也时有流传，这让当地的一位中国记者感到愤怒：“什么人在造谣！太过分了！”
萨塔上任后，总统官邸的首次官方外事活动就是召见中国大使周欲晓。会谈中，萨塔没有如同之前般言辞激烈地批评中国投资，而只是提出PF对于中国投资者“把数目无限的人员带到赞比亚”非常关切。
“我们欢迎中国的投资，但在我们欢迎中国投资的同时，中国的投资应当造福于赞比亚人，而不只是中国人。”萨塔表示。
萨塔的姿态被视作对中国的审慎示好。在会见中，周欲晓大使则转达了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的贺信，同时表示，“萨塔阁下是新任赞比亚总统，我是新任驻赞大使，愿与总统阁下和赞比亚新政府共同努力，谱写中赞友好合作的新篇章。”
目前在赞中资企业超过300家，截至2010年底中国累计投资超过20亿美元，遍及农业、金融、制造、矿业、建筑和餐饮等多个领域。2010年两国双边贸易额达到 28.5亿美元。
首都卢萨卡的当地大学生Benson Musuku不相信萨塔执政后会真的赶走中国人。“为什么？很简单，中国有钱，而赞比亚需要它。有媒体把这次选举说成是支持或反对中国投资的战争，这并不准确。”
Beyani博士也“不认为现任政府会冒然取缔已有的外来投资，因为人们需要工作。新政策会对宏观经济环境有影响。但中国的投资非常重要，任何一个政府都不会干扰这种关系。中国政府无需过度紧张。”
经营“远东饭店”的福建人骆志清并没有感到冲击，他在选举中停了业，在萨塔就职后，很快就重新开了业。“担心政策的变化，还有不确定性，”骆志清说，“但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情，他算是‘反华’言论最狠的了，如果他上台都没什么事儿，今后肯定就安安稳稳的了。”
在北部矿区的基特韦市，中国建筑承包商、利顺德投资公司董事长王新也信心满满。“我在赞比亚四年了，不相信新总统会把中国人赶出去，”王新说，“最多抓一两个不遵守劳动法的反面典型，造点舆论给老百姓交待，我们只要遵纪守法，别违反每月41.9万克瓦查（约85美元）的最低工资，就不会有什么影响。”
另外，根据赞比亚宪法，赞比亚为三权分立的多党民主制国家。Beyani博士指出，PF在议会不掌握多数，对于政府的极端政策或不合理项目，相信另外两大党派——UPND和刚刚落败的MMD肯定会谋求合作，加以阻止的。“这也能抑制PF的信心过度膨胀，”Beyani说。
“萨塔是一个变幻莫测的人”
尽管中赞两国在经济领域深度合作，但不存在风险与变数。
2010年10月15日，在位于赞比亚南部的科蓝煤矿，当地矿工在抗议低薪酬和糟糕工作条件的示威时发生骚乱，两名中国管理人员开枪，造成11名当地矿工受伤。事后PF总书记温特·卡宾巴立即批评中国企业“与赞比亚政府串通，虐待赞比亚工人”。他说许多中国企业支付着“奴隶般的工资”，并经常忽视安全法规和劳工法律。
此事让媒体迅速回想起2005年4月，中国企业旗下的一家炸药厂发生爆炸，导致46名当地工人丧生，以及2006年7月，在中国企业矿区由于工资纠纷而引发的枪击事件。甚至在赞比亚北部矿区，中非混血儿被中国父亲无情抛弃的故事也被相提并论。国内的中国读者惊呼，原来赞比亚还有“非洲版《孽债》”！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的研究员张小瑜曾长期驻赞比亚，她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中国投资者素质良莠不齐、不遵守当地劳动法规，部分中方工作人员存在歧视当地员工的言行，始终是导致劳资纠纷的隐患。“不要以为说什么话当地人听不懂，你的眼神和语气别人是可以读出来的。”
UPND政策与研究局主任Beyani博士也提醒记者，台湾问题也是双边关系的未知数。“萨塔最近在对台政策上开始变得模糊，至少没有像2006年或是2008年那样明确。这可能是受到中国投资因素的影响，但也只是猜测……萨塔是一个变幻莫测的人，他的对外政策难以预料。”
在大选前，中国驻赞比亚大使馆的网页上发表了题为《在赞中国同胞如何看待2011大选》的文章，作者为使馆政治处主任赵海涵。
文章中指出，“选谁当总统，纯属赞比亚人民内政。作为外国友人，是不宜在公开场合予以评论的。”同时作者提醒在赞华人“增强敏感性”，要“谨言慎行”。
中国驻赞比亚大使馆、经商处也多次发在线公告，也召集企业、商会人员开会提醒安全形势，要求中国企业和中国公民“高度重视大选期间个人人身和财产安全”、“适量储备饮水、食品、燃料、车辆等物资以备紧急之需”，甚至“白天尽量减少外出，夜间原则上不外出活动”。使馆网站还公布了紧急求助电话。
虽然选举活动总体平和进行，中国使馆的准备和要求也并非杞人忧天。在赞比亚首都卢萨卡市郊的特瓦舒卡选站，由于部分选票未能在投票开始时间前送达，而送票车又误将另一选站的票送到了这里，失去耐心的选民开始怀疑选票被动了手脚。
随后数百人的骚乱中，人群抢夺计票设备，并焚烧选票，甚至殴打了运票司机，附近的巨幅竞选海报也被愤怒的人群拆毁焚烧。
当地华人向记者透露，新华社前往特瓦舒卡观察采访的车辆遭到骚乱人群的打砸，“没什么原因，大约因为他们看到开车坐车的都是中国人吧。”汽车表面严重受损，所幸无人受伤，车辆在混乱中迅速驶离。
多数中国学者对未来的中赞关系还是表示乐观。浙江师范大学非洲研究院执行院长刘鸿武教授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中国对赞比亚政策本身并没有根本性的变化，中赞关系还是会在大体稳定的框架下发展。“最根本原因是，现在非洲国家最大的需要还是发展经济，政权可以更替，但是大选解决不了经济发展的所有问题，新上台的任何政府还是要把经济发展作为它执政的基础，这不是批评中国就能解决的问题……所以中非经贸合作关系还是会向前推进。”刘鸿武说。
赞比亚中垦农场的财务总监黄卫国也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农场现在正是丰收时节，一派繁忙景象，150多名当地员工和10名中方员工相处很好，很平静。农场在选举日特地给员工放假，甚至还用中巴车组织员工到就近的投票站去投票。至于员工投谁的票，按照大使馆要求，“不介入、不评论，尊重赞比亚人民的自由选择”。有时黄卫国也私下跟关系好的员工聊聊，问问他们投了谁的票，“他们就笑一笑，说这是我的自由和权利，没必要告诉你”。
“为什么有信心？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电视上的细节，”黄卫国说，“在萨塔的就职典礼上，萨塔和前总统班达共同放飞了和平鸽，两个人都面带微笑——这说明，这是和平的选举，过渡顺利，毕竟这是一个温和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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