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电影《平原游击队》中八路军游击队长李向阳双手持毛瑟盒子枪打击日寇的剧照。

进入21世纪后，在全球掀起了寻觅、收藏C96式毛瑟手枪及后来定型的M96式毛瑟系列手枪的热潮。特别是欧美的毛瑟手枪收藏家们深入到世界各地，查找当年各国购买和仿造的各型号M96式毛瑟手枪，德国还专门建立了毛瑟手枪博物馆，向世人展示德国人缅怀M96式毛瑟手枪的感情。

其实要讲对M96式毛瑟手枪的感情，我们中国人要比德国人还要深厚。因为100多年间中国人使用的M96式毛瑟手枪，在数量上实际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据毛瑟公司的粗略统计，仅20世纪20年代初至30年代末的20年间，中国各派军阀就进口了40多万支各型M96式毛瑟手枪，这还不包括国民党中央政府进口的和富商、地主个人购买的。按德国毛瑟武器公司M96式毛瑟手枪总共生产100余万支计算，中国购买该枪的数量就占了将近一半。

毛瑟手枪进入我国的时间大约在清朝末年，袁世凯在天津小站训练新军时，就为大量装备毛瑟手枪。

衡量M96式毛瑟手枪在中国近、现代史中占有的地位，从同盟会多次反清武装起义到辛亥革命，从云南护国军讨伐袁世凯恢复帝制到国民革命军北伐，从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到抗美援朝战争，M96式毛瑟手枪几乎无役不与，它和中国近、现代史紧密的缠绕在一起，可以说M96式毛瑟手枪在中国近、现代战争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翻开中国近、现代史的壮丽画卷，叱咤华夏的伟人，孙中山、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都和M96式毛瑟手枪有着不解的情缘。在当时的中国军队中，广大将士都喜爱M96式毛瑟手枪，有人说毛瑟手枪主要配备中国军队的中下级军官，其实M96式毛瑟手枪的配备在中国是不分级别的。史料证明，许多活跃在中国近、现代战争史上的高级军事将领都曾使用、配备过M96式毛瑟手枪。

图1 孙中山先生使用过的西班牙阿斯特拉仿毛瑟7.63毫米镀金工艺手枪。

革命先驱者孙中山先生在辛亥革命胜利后，作为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总统，为国家利益让位于袁世凯，袁世凯复辟帝制失败后，孙中山继续为捍卫共和制而斗争。1917年9月10日，在广州成立护法军政府，孙中山被推举为护法军政府大元帅，从而成为我国近代史上第一位大元帅。在孙中山先生使用的手枪中就有一支西班牙仿M96式毛瑟手枪的产品——阿斯特拉雕刻镀金工艺手枪，该枪雕刻精美，外表镀金，实属当时工艺手枪中的精品，至今仍熠熠生辉，成为上海公安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见图1）。连最高军职的孙中山大元帅都使用、收藏仿毛瑟手枪的阿斯特拉雕刻镀金工艺手枪，其他高级军职的伟人使用M96式毛瑟手枪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缔造者，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主要创建人毛泽东同志提出了著名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论断，当夺取政权的战斗进行到关键时刻，他也会拿起枪杆子参加战斗。据井冈山老战士萧克上将回忆，1929年初，红四军向赣南、闽西进军，被国民党军阀刘士毅率优势兵力围追，红四军在远离根据地后，作战接连失利，处境十分危险。为摆脱困境，毛泽东和朱德军长决定大年初一在大柏地设伏。当敌军两个团进入红军的伏击圈后，红军各部队向敌人发起猛攻，朱德军长手持M96式毛瑟手枪率领部队冲在前面，平时很少摸枪的毛泽东，在紧要关头，也手持M96式毛瑟手枪率警卫排向敌人发起冲击，身边的警卫排长受伤了，他仍然带领警卫排向前冲。在毛泽东、朱德身先士卒精神的激励下，红军越战越勇，至次日下午，将白军刘士毅部的两个团大部歼灭，从而扭转了战场形势。陈毅元帅当时称这一仗“为红军成立以来最有荣誉之战争”。几年后，毛泽东故地重游时，还感慨万分，写下了“当年鏖战急，弹洞前村壁。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的豪迈诗句，表达他对这场恶仗的怀念之情。

周恩来同志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主要创建人，在他的军事生涯中，也曾与毛瑟手枪结下了很深的情缘。周恩来对身背M96式毛瑟手枪的警卫战士深有感情。1949年3月，党中央在河北平山县西柏坡召开七届二中全会，会议期间，一天深夜，负责给周恩来站岗的警卫战士小张装有膛弹的M96式毛瑟手枪走火了。当时，周恩来正在屋内看文件，枪响后，并没当回事，继续批阅他的文件。然而这声枪响却惊动了许多负有警卫职责的人，最先被惊醒的警卫班战士们，上来不容分说，他们就下掉了小张佩带的M96式毛瑟手枪。警卫连长何有兴很快赶到现场，小张一见脸色严厉的连长，吓得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时，周恩来和邓颖超从屋里出来，小张一见，立刻跪在周恩来的面前，哭着说什么也不起来。周恩来随即把自己的大衣给小张披上，亲切地劝他说：“不哭，不哭，没有事，好了，好了。”然后，周恩来看现场气氛非常紧张，便对他们轻松地招呼道：“今天就当作我们的一次实地演习，大家演习的很好吗，都回去休息吧。”小张听周恩来说得这么轻松，才勉强站起来，回宿舍了。周恩来又对警卫连何连长说：“不要过重地批评他，他出了事故，够难过的了。回去要多做安慰工作，这一点也告诉同志们。”

中央警卫团的领导在走火事故发生后，原想给小张严厉的处分。但在周恩来的启发教育下，认识到责任主要在领导，事故发生的原因是他们对部队的教育训练不当。后来，警卫团组织战士们仔细地训练了将M96式毛瑟手枪装膛弹、开保险、关保险、退子弹等动作，再也没有出现过走火事故。警卫战士小张发生M96式毛瑟手枪走火事故后，在周恩来的亲切关怀下，没有受到中央警卫团原定给予的严厉处分，此事令小张和警卫战士们对周恩来的亲切关怀终生难忘。

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原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同志在长期的军事生涯中，非常珍爱手枪。建国后，中国军事博物馆向中央领导征集文物展品，邓小平同志一次就捐献出自己在战争年代使用过的3支手枪，其中有美国史密斯－韦森转轮手枪和美国柯尔特转轮手枪，另一支德国毛瑟M1910/34式手枪（枪号518882）不属M96式毛瑟手枪系列，是小型自卫手枪。但邓小平在土地革命时期曾使用M96式毛瑟手枪，并有一段赠枪的佳话。1932年7月，邓小平同志从瑞金调到会昌任中心县委书记兼江西军区第三分区政委，当时分区军事指挥员是刚从红军部队伤愈调来的会昌中心县委军事部长钟亚庆，这位在战场上作战英勇的红军团长接到任命后，觉得自己没文化不能胜任。于是邓小平耐心作他的思想工作，为了便于指挥作战，钟亚庆提出要邓小平同志佩带的M96式毛瑟手枪，小平同志接着爽快地说：“你要，就给你。”邓小平同志取出自己心爱的M96式毛瑟驳壳枪，连同驳壳枪套、皮带、近百发子弹都交给了钟亚庆。钟亚庆拿着邓小平同志赠给的M96式毛瑟驳壳枪，率领第三分区指战员多次胜利完成任务，扩大了红军根据地。

图2 朱德元帅“八一南昌起义”时，使用的7.63毫米M96式毛瑟短管警察型手枪。这是手枪的左侧面，弹匣上刻有“南昌暴动纪念，朱德自用”10个字。

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主要创建人，曾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的朱德元帅，在战争年代曾长期使用一支7.63毫米M96式短管警察型毛瑟手枪（见图2）。我国军事博物馆收藏的这支毛瑟手枪与众不同之处，主要是因弹匣左侧面刻有“南昌暴动纪念，朱德自用”10个字，这支毛瑟手枪记录了人民解放军创建的过程。1959年被中国军事博物馆收藏后，成为镇馆之宝。

图3 这是徐向前元帅在抗日战争时期，使用的7.63毫米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

图4 任弼时同志在抗日战争时期，使用过的7.63毫米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

在军事博物馆还保存着一支著名的7.63毫米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见图3），这支毛瑟手枪是著名的徐向前元帅在抗日战争时期使用的武器。当时，徐向前元帅担任八路军129师副师长，像他这样的高级军官一般配备自卫用的小型手枪，所谓军队中流行的“官越大，枪越小”的说法就是指高级军官的小手枪没有实战价值，只是一种官职的象征。而徐向前元帅却反其道而用之，选择了这支供一线指挥员率兵冲锋用的体积硕大的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徐帅带着这支冲锋手枪转战晋冀鲁豫抗日战场，作战时，靠前指挥，表现出随时准备与日寇决一死战的英雄气概，极大地鼓舞了八路军指战员的士气。红军时期担任红二方面军政委的任弼时同志，抗日战争爆发后，出任八路军总政治部主任，当时他使用的手枪也是一支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见图4），该枪现收藏于中国军事博物馆。

图5 罗瑞卿大将土地革命战争中担任红四军第十一师政委时，使用的就是这种M1930式毛瑟冲锋手枪。注意，该枪的快慢机与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形状不同，为长圆形。

图6 汉阳兵工厂生产的仿M96式毛瑟手枪。注意，这是该枪左侧面，握把上方方块内铭刻毛瑟公司旗标处无毛瑟旗标。

图7 汉阳兵工厂仿造成的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分解后的各部件全图，注意，左下方有10发、20发两个弹匣

罗瑞卿大将在土地革命时期作为红军的一员勇将，是较早使用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的红军高级指挥员，他在担任红四军十一师政委时，使用的就是一支毛瑟公司早期研制的“M1930式毛瑟10发装速射自动手枪”，即M1930式毛瑟冲锋手枪，该枪现收藏于中国军事博物馆（见图5）。注意，该型冲锋手枪的快慢机与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快慢机的区别，M1930式为长圆形，M1932式为圆边三角形。罗瑞卿同志使用的这支M1930式毛瑟冲锋手枪，是1931年春运到我国的第一批冲锋手枪，数量只有1000支。无论当时和现在，该枪都属稀有型号。罗瑞卿同志最早使用毛瑟冲锋手枪，带领红军战士英勇杀敌，创建革命根据地。

建国后，罗瑞卿同志出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第一任部长，又任公安军司令员兼政委，带领全国的人民警察完成了党中央交给的清剿土匪，镇压反革命，铲除烟馆、妓院等大量任务。由于建国初期国家经费困难，罗瑞卿部长把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国人民志愿军换装下来的杂旧手枪，包括大量M96式毛瑟系列手枪装备人民警察，为国家节省了大量经费。直至1984年，这些杂旧手枪才从人民警察装备中退役。正是由于罗瑞卿部长这一为国为民的决策，才使笔者在1982年成为人民警察后充分、深入地接触大量的“万国牌”杂旧手枪，为后来从事枪械研究工作打下基础。

图8 湖南长沙兵工厂制造的7.63毫米仿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注意，该枪握把上方没有仿刻毛瑟公司旗标。

图9 德国毛瑟武器公司专门为中国生产的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注意，该枪方形弹匣的左侧刻有“德国制”三个汉字，以区别中国仿制的该型枪。

从1921年开始，旧中国的汉阳、青岛、太原、沈阳、大沽、长沙等11家兵工厂先后进行仿制。这还只是政府控制的规模较大的兵工厂进行仿制，这些兵工厂仿制的M96式毛瑟手枪从外观到内部构造和德国原装枪差异不大，图6是汉阳兵工厂仿造成的M96式毛瑟手枪。当20世纪20年代末，西班牙在M96式毛瑟手枪的基础上研制出冲锋手枪后，德国毛瑟公司为抢占中国市场，随后也研制出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这些冲锋手枪传入中国后，我国有的兵工厂就开始进行仿制，因为这些兵工厂规模大、设备新、材料好，都有转产制造冲锋手枪的能力。据史料记载，我国仿制生产过德国毛瑟冲锋手枪的政府兵工厂至少有五家，图7是汉阳兵工厂仿造的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图8是湖南长沙兵工厂仿造的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从外观上看，我国仿造的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与德国原装枪毫无差异，只是枪身上不刻毛瑟旗标，专业人员通过这个特点就能识别。德国毛瑟武器公司为了区别中国仿造的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在弹匣左侧上部专门加刻了“德国制”三个汉字（见图9），现中国军事博物馆收藏的原国家主席杨尚昆同志在战争年代使用的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上也刻有这三个字。

我国进口了德国生产的大部分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和西班牙仿毛瑟冲锋手枪，据不完全统计，1931年至1945年的14年间，就有大约70,000支毛瑟冲锋手枪和40,000支西班牙研制的仿毛瑟外形的冲锋手枪销往中国。加上我国仿制的M1932式毛瑟冲锋手枪，中国成为当时世界上拥有最多冲锋手枪的国家。

图10 中国仿制的M96式毛瑟手枪，在通常铭刻毛瑟旗标的位置，刻有“自来得手枪”五个篆体汉字和太极图形，从该枪表面的加工痕迹看，精细程度比德国原产枪略差一些。

在此还要纠正有人认为“自来得手枪”就是毛瑟冲锋手枪的错误认识，“自来得手枪”是民国初年人们对毛瑟驳壳枪的通称，早在北洋政府陆军部档案中，有一份文件是1912年9月，陆军部与德商礼和洋行签约，购买：“七密里六三自来得毛瑟手枪二百杆，连有木匣手把，每杆连子弹五百粒。”这是“自来得手枪”一词，在民国元年即已使用的明证，所以有的兵工厂在仿造的毛瑟半自动驳壳枪上铭刻“自来得手枪”（见图10）。而毛瑟冲锋手枪进口到中国则是18年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