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bg:风花雪月言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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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生石
透明——连载中
守 候
雪茗抄·情史笔记
雪茗抄·白玉兰
雪茗抄·童年时
  三生石  
   两人之父,均同朝为官。自幼狎近,嬉戏学艺朝夕相对。不觉十一载,女年纪稍长,徇礼而置于别室,令其不复再相见。当是时,生与女痛哭良久,两家长者皆叹息,相顾而曰:“小儿女家事,痴至此乎?”男方遂以家传玉玲珑为聘,定婚姻之约。不久,生之父改放他任,携子同往,消息遂绝。  离别后,女系玉玲珑于襟上,朝暮思念。一夕,竟梦生驾车来迎,女喜极,然生于数丈外勒马,有戚容,欲语还休者数次,终掉辔而返。女追之不及,望尘恸哭,乃醒。  醒后心悸不能眠,乃拥被而坐。窗外疏梅筛月影,依稀掩映。急急披衣,修书一封。书方成,天微曦,突闻宅外有喧嚣声,有婢来报,生之父竟因朝中一结党之事无辜受累,全家已弃市。噩号今晨方至。  六年苦心企盼竟以阴阳为断绝,女遂有死志,不进饮食,奄奄不起。外人多传为节烈,唯母大悲:“吾夫妇只得一女,唯愿合家欢聚终老。儿今盍为虚名弃世?”女闻之,微叹,于枕上叩首曰:“阿母误矣……外人之言,于我何有哉?只当时情重,于今不能自解,唯求速死相见耳。”言讫,又昏睡。  恍惚见生再次驾车来迎,女上前挽其袖,泣下:“郎今日可迎我去也,妾盼之久矣。”生惨然,执手凝噎竟不能语。良久,方出言:“生死殊途,如当奈何?卿年少,尘缘尚久,为我弃世,吾心又何忍耶?”转身欲走,女不舍,执其袖曰:“惟愿结伴泉壤!”生叹息,劝曰:“痴儿……汝身死,则父母谁养?为己之私而舍至爱汝之人,其罪大重。况在世相待,也自有相见之日,勿再萌死念。”言毕,裂其袖而还。  女呼不应,恸而苏。家人拥上查看,则气色比往日稍佳。视襟上,玉玲珑片片碎裂,知其为姻缘断绝之兆也。然念及生曾有云“自当有相见之时”,女遂振作,勉进水米,渐复。然立志不适他人。  数载后,家道中落,复逢瘟疫遍地,父竟染病死,然家贫至无棺以葬。母其时又病倒,女彷徨无计,遂卖身以自救。时围观者甚重,突有一华服少年过,惊问:“此非宋工部之女耶?”女亦惊而颔首,少年急解貂裘覆其父之尸,恸哭曰:“工部,吾之师也。今乃流落至于此!”遂倾曩出其金,为置办身后事,并养其母之病,女一家始得安定。  少年关照周至,而执礼甚恭,家人多赞之。母病渐愈,私谓女曰:“此君慷慨正直,实为佳偶。儿今流落至此,勿负此人。”女沉默良久,乃答:“儿本已拟卖身,今父葬而母安,心愿已成,夫复何言?万事但凭阿母做主。”  婚成前夜,女夜不能寐,思及旧情,历历在目,痛苦不可当,突又萌死志,至池畔,欲投其中。身以仆下,而发丝为亭畔蘼荼花所缠,羁绊不得脱。女愤怒,力扯而断。忽闻空中有声厉叱:“痴儿尚不觉悟,负吾一片苦心!轮回将至,吾去矣。从此茫茫万古,尔自尔,我自我,休得再相忆!”分明旧人之声,举头则不见一人。女终知命当如此,掩泣良久而归。  出阁后,女终日郁郁,盖心有不解之结也。夫虽百般询问,终不得要诣,然仍怜爱有加。时日既久,女心稍解,间或有笑容。  数载后,夫调任临安,携家眷前往赴任。一日,与女出游,过灵隐至上天竺。忽见山中有一石横卧,上斑驳有墨痕。夫诧异而上前,则见上刻有“三生石”三字,下有蝇头小楷录人名无数,中竟有女与其夫之名。两人相视而笑,方知三生缘定,不可违也。  女点头叹息,突闻山上有人作歌曰:“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心永存。”女惊而回顾,见山巅一牧童骑牛背上,从径上缓缓行来,歌此曲,声音宛然故人。女知其为生之再世之身也,如往日,必相随而去,然此时,犹豫良久,不前。一人一牛遂扬长而去。  夫惊问其故,女如梦方醒,微微而笑,答:“吾今日始得解脱!”挽手归家,琴瑟相谐终老。  逝者已逝,而生者亦当各自珍重。善视自身,则亡者慰莫大焉。三生石上,清浅鐷者,为谁之名?  [完]
  透明——连载中  
   白色卵石的荒凉河滩、红色的门……推开门,门后是……她猛然惊醒。  “铛,铛,铛!”  醒来的时候,隐约听见楼下客厅里的钟正敲了三下。  “唔……三点……该死的,又醒了。”翻了一个身,她迷迷糊糊的嘟哝了一声,将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继续睡。怎么这几天老是这个时候醒呢?见鬼。  半梦半醒中,艾美脑中定格的是梦的最后一个镜头——红色的门,门后是什么?想不起来……模模糊糊的,她又想睡着了。  “嗒、嗒、嗒……”忽然间,她听到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非常的规律,在寂静的夜中敲响,似乎有人一步一步走上来。她的眼睛忽然在黑暗中睁大了——  小偷?有小偷么?  她想打开床头的台灯,然而,手又顿住了,只是凝神细听。  嗒、嗒、嗒……那个轻轻的脚步声一直没有停,仍然一直在响着,似乎永不会停止。  艾美默数着:“一、二、三、四……”时间似乎也是凝固了,她不停地数着,一口气数到了一百多,那个声音却依旧没有停。她的冷汗冒了出来,手心一片凉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家的房子虽然是郊区的连排别墅,但是也只不过三层而已!  即使从一楼到三楼,也只有四十八级台阶……她闭着眼睛都能数出家里的台阶。那么,外面那个人、又是从哪里上来的?  嗒、嗒、嗒……那个声音依旧在黑夜中不停的响着,一级一级,却似乎慢慢靠近了。  习惯了黑暗后,她依稀辨别出了室内熟悉的陈设。她的手指颤抖着、摸索到了床头柜子上的一只Kitty猫的笔筒。塑料硬实的质感握在手中,她忽然有了些微的安心……怕什么?不就是一个小偷么?然而,她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  无休止的脚步声终于在卧室门外停止。  然后,也没有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她却看见了门微微开了一条缝——  “去死!”她想也不想的,将手中的笔筒对着门用力砸了过去,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颤抖,大喊了起来,“小偷,有小偷!老爸老妈,有小偷!”  “乒”的一声,笔筒砸在了门上,开了一线的门轻轻吱呀了一声,关上了。  然而,楼梯对过父母的房里却没有一丝响动——讨厌!为什么都睡得那么死?  她眼睛死死的盯着卧室的门,然而黑暗的房间里模糊一片,她只能看见角落里面黑黑的一团。门没有开,重新掩上的门没有再动……外面也没有声音。  她有些发怔的坐在床头,侧耳细听,却仍然没有开门出去看的勇气。门没有再打开——她舒了口气:看来,那个进来的贼被人发觉以后、或许已经溜了吧?  坐在黑夜里,艾美不知不觉居然又起了浓浓的睡意,身子慢慢下滑,栽进了被子。该死,该死的……怎么这么快又困了呢?她嘟哝着,然而却阻挡不住那浓烈之极的睡意。  在重新入睡前,模糊中,她忽然清晰的听到了门外传来了一声叹息。  她吓得全身绷紧——在门外!那个人就在卧室门外一直没走开!  她想再次大叫起来,然而,袭来的睡意是那样的出奇的强烈,她一头栽入被子里沉沉睡去了……红色的门、红色的门……门后面,是什么呢?  在睡去的刹那,脑子里面居然还是那样乱七八糟的梦。    “小美,起来起来!上学要迟到了!快点快点快点!已经七点钟了!”第二天,没睁开眼睛,照例先听到了母亲的催促声,用力的拍着缩在被子底下的她。  她将头往被子底下缩了缩,嘀咕:“胡说……一定还不过六点半……”虽然没有睡醒,她也知道母亲为了让她起来,习惯性的总是将时间说晚半个小时,以便这个喜欢睡懒觉的女儿不至于早自习迟到。  母亲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起来!懒猫啊你?早饭已经做好了。”  冷气的侵入让她的神智一清,刹那间,她清清楚楚地记了起来昨天晚上的情景——忽然从床上直直的坐起,抓住母亲的手,她大叫一声:“老妈!昨天晚上家里有小偷!你快看看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她反常的举动吓了母亲一大跳,正在给她收拾书桌的母亲白了她一眼:“你睡醒没?太阳都晒屁股了,还说梦话。”  “真的有贼,真的有贼!我喊你们了,你和老爸睡的太死了——”艾美不服气的叫了起来,挥舞着手臂来加强自己话语的说服力——然而,她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那个笔筒……那个Kitty猫的笔筒——居然依旧好好的呆在桌子上那个地方!  见鬼……怎么回事……明明、明明昨天晚上……  她坐在床上,怔怔的看着那个昨天半夜被她扔到门上的笔筒。Kitty猫戴了个粉红色的蝴蝶结,笑眯眯的趴在桌上。她一时语塞,头脑一片空白的坐在那里。  做梦么?……原来真的是又在做梦了……  “清醒了没?可真的要到七点了!快快快!”眼前蓦然一黑,原来是老妈将毛衣迎头套下来,不耐烦的催促,“牛奶都凉了!我先去把它热一下,你快点下楼。”  老妈走开,下楼。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嗒、嗒、嗒……艾美的神思一时间有些恍惚起来,下意识的数着,一共二十四次响声,然后,传来了母亲到了一楼换拖鞋的簌簌声。  没错,卧室在二楼,应该就是二十四次响声才对……  一时间,脑中又想起了昨天半夜那似乎无休止的嗒嗒声——难道,那个人是从远处一直走来的么?可是,又是从哪里呢?艾美想着,忽然笑了起来。  什么对什么呀!真是高三综合症呢!笔筒都还在桌上,看来自己真的是睡眠不好了,老是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或许,该让老妈将楼下那个座钟换成电子钟,半夜那嘀哒嘀哒的声音真是让她神经衰弱啊……  迅速的回过神来,用力将头从毛衣中穿出,然后三下五除二的穿好了衣服,跳下了床。风卷残云一般的,将桌上堆积的作业本和书扫进了书包,一跳一跳的准备下楼。  当她跳下第一级楼梯时,她的脚步忽然顿住了。然后,倒抽了一口冷气,慢慢地转过头,看着墙角门边的某处——  那里,躺着一片塑料碎片。  粉红色的、Kitty猫头上蝴蝶结的碎片。  “饭盒搁好了么?午饭我给你准备了尖椒牛柳,小心汁子流出来。”七点五分,在她准时将自行车从家里那个小花园铁门中推出的时候,依旧听见母亲在后面絮絮不休的叮咛。  平城是个东海边的小城市,她的父母也只是当地普通的国家公务员。她家里住在市郊,虽然地价便宜、房子也是一梯一户的连排,但是离学校却远了,每日就算骑车也要将近半个小时——然而父亲喜欢园艺,为了拥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坚持在这里买了幢房子。  讨厌……房子买了十年了,那个时候自己才八岁,一点发言反对的权力都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老妈再见!”背上书包,艾美逃脱般用力一蹬,车子从家门口那条斜坡路上飞了出去。二十五分钟的车程是非常紧凑的,简直是一分钟都耽误不得,她不敢大意,如往日一般用力蹬着车,穿过那一片绿化林区。  毕竟是郊外,不像市区那样充斥着人群与汽车的废弃。艾美用力蹬着车,长发在晨风中飞扬起来——满目的绿色,树林中的雾气还没有散去,清晨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哼起了歌儿。  故作轻松。她也知道自己在极力摆脱方才的回忆——那散落在墙角的碎片明明白白的证明了、昨晚所见到的一切并不是一个幻境而已!  那是真实的。  然而一想起那个不知从何处走来,一直停留在她卧室门外的人,艾美的心里就有森森的冷气。家里的东西一件都没有少,连门都没有开动过的迹象——那个人甚至还替她捡回了扔在门边的笔筒……  那究竟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这并不是小偷所能做的啊……  艾美一边苦苦思索着,一边下意识的沿着道路用力蹬车。从家里所住的郊区进入小城干道,还需要骑上十多分钟的路。这一路上两边都是市里最大的一条绿化林带,满目的苍翠。不过这样的冷僻,那也是每天晚自习以后,她都要找露儿搭伴回家的原因。  露儿的家在绿化带前方不远处,骑车再转两个弯以后就能看见。  艾美在第一个转弯的地方,撞上了坚硬的实体。  因为对于道路熟悉的可以闭上眼睛,她是如往常一样不安分的双手脱把,哼着歌骑车。所以在意外的看见转弯后、路边出现了一个路牌时,她甚至连刹车都来不及捏,只惊呼了一声便直直撞了过去。  三十秒钟以后,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气乎乎的抬头看那个路牌。新立的路牌连着一个信箱,还散发着漆的味道,原木的外表只涂了一层清漆,上面用红色标着“徐宅”两个字,字底下还写了一个箭头,直指林后——  艾美这才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林中的草地上已经辟出了一条小径,在玉带草丛中曲曲折折的通向林中深处,草叶有些歪倒,是有人新踩过的痕迹。原来这里已经有了新住户。  艾美从地上扶起了车,盒饭已经打翻了,青椒牛柳的汁子弄脏了她的裙子和书包,膝盖也蹭破了一块。心中的火气腾的冒出来,在跳上车继续赶时间之外,她忍不住抬起脚、狠狠的踢了那个倒霉的路牌一下。  七点十五分了。  再也不能多耽搁,艾美揉着膝盖跳上了自行车,继续赶路。  骑了一段路,在前方拐弯时,她的眼角无意中瞥见了后面——那个路牌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长发女子,正弯下腰来、扶正了那个被她一脚踢歪的路牌。  哦……这个,就是新来的徐宅里的女子么?  刚才她、她该不会看见自己踢她家的牌子吧?  艾美脸上微微一热,还在想,自行车一转弯,已经看见露儿在前面的岔路口等她了:“哎呀,小美你怎么搞的呀?都已经晚了五分钟了!——你再不来我都要自己先去学校了,今天早自习方老师可说过要默写古诗词的,万一迟到了……”  艾美白了同伴一眼,默不作声的用力蹬车——露儿就是这个脾气,嘴碎的要死,今天这一路可又是要被她唠叨了。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裙子上牛柳的污渍,叹了口气——  为什么最近的倒霉事,都找上了她呢?    晚自习结束是九点正。  一路嘻嘻哈哈的骑着车回来,和露儿在这个岔路口分手,是九点二十五分。往前再骑五分钟,就马上可以到家了。  在转过那一个路口时,艾美愣了一下,因为林间小径黯淡的路灯下,她又看见了那个新漆的路牌——随着道路的起伏,空了的饭盒在自行车篮里嘭嘭的响着,她的裙子上还留着牛柳的肉香。  在路过那个岔道口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车速,转头看了一下那个路牌。  徐宅。  还散发着油漆香味的路牌上,那一个箭头指向林中深处。密密的树林背后,依稀能看见有灯光明灭不定。夜风缓缓吹来,在路牌前刹车的艾美内心忽然有种奇怪的冲动,想一直沿着那个方向,走入小径的深处去看看。  她一直是一个大胆而充满了活力的女孩子,正直而热情,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的阴暗。  艾美在路灯下锁好了车,拎起书包踏上了小径。如今只是四月,玉带草没有到开花的季节,但是风里还是充溢着淡淡的木叶清香,她走在林间小径上,铺满了玉带草的路踩上去软软的,没有一丝声响刚刚走入那一片林子,忽然就听到有人在幽暗的林间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清清冷冷,仿佛不是人间传来,即使大胆如艾美,也不自禁的吓了一跳,几乎叫出声来。  “琼姿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嗯,是这两句。”黑暗中,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自言自语般的说着,然后继续背了下去,“雪满山中高士卧……雪满山中高士卧……”仿佛在那里卡住了,女子清凌凌的声音一再反复着,却顿在这一句上。  “是‘月明林下美人来’啊!”艾美听了一会,实在忍不住脱口接了一句——真是的,这句诗她今天早上的早自习里还刚刚默写过呢!  实在莫名其妙,为了高考中那三分的诗词填空,却要学生们背诵那么厚厚的几百篇诗词……特别是对于文科不好的她来说,实在是一件类似于苦刑的事情呢。  “哦……‘月明林下美人来’!”林中那个女子呼出了一口气,微微笑着,回答,“多谢。我在这里想了半天……以为永远都记不起来了呢。”  她的声音飘飘荡荡的,仿佛没有一丝依凭,在夜风中扩散开去。艾美睁大了眼睛,想在这个昏暗的树林里看清楚这个女子到底在何方。这时,似乎老天也帮了一次忙,云破月出,皎洁的月光从林间直洒下来。  在那一刻、长长的裙角飞扬起来,艾美看见了坐在木槿树上的紫衣女子。  月明林下美人来。    即使是一个月以后,艾美成了萧宅里的常客,也了解萧明月每天坐在林中树上构思文章的古怪习惯,却依然为自己第一次看见她时候那样美丽诡异的气氛震栗。  那一刻的月光下,紫衣女郎藏身在斑驳的光影中,垂下的双足轻轻晃荡着,树叶的阴影掩饰了她有些过于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只是轻灵而曼妙的。月光在她的紫衣和长发上水一般的流动,她脸上有一种魔性的美。  “多谢你……我可以回去把文章写下去了。”紫衣女子从树上跃了下来,落在草地上,悄无声息,看了看愣在一边的艾美,问,“小姑娘你会背诗词么?很好呢……有空欢迎你来寒舍坐坐,我家在林子后头的河边。”  听她那么说着,艾美却仍是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个新来的近邻是如此的美丽,连身为女子的她都一时看得呆住了。  “我回去写东西了,对了,这些送给你吃吧~”见对方不回答,紫衣女子将手中拿着的一袋东西塞到艾美手里,自己沿着小径跑开来,款式新颖的长裙在风中飘动。  跑了几步,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我叫萧明月,小姑娘你呢?”  她的笑容里有璀璨的光辉,让艾美看得分了神,讷讷之间竟忘了回答,紫衣女子于是笑了笑,自顾自的顺着小径跑进了林子深处。  主题:新作:《透明》——名字暂定。^^  沧月 发表于 2002.06.04 18:22 透明 白色卵石的荒凉河滩、红色的门……推开门,门后是……她猛然惊醒。  “铛,铛,铛!”  醒来的时候,隐约听见楼下客厅里的钟正敲了三下。  “唔……三点……该死的,又醒了。”翻了一个身,她迷迷糊糊的嘟哝了一声,将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继续睡。怎么这几天老是这个时候醒呢?见鬼。  半梦半醒中,艾美脑中定格的是梦的最后一个镜头——红色的门,门后是什么?想不起来……模模糊糊的,她又想睡着了。  “嗒、嗒、嗒……”忽然间,她听到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非常的规律,在寂静的夜中敲响,似乎有人一步一步走上来。她的眼睛忽然在黑暗中睁大了——  小偷?有小偷么?  她想打开床头的台灯,然而,手又顿住了,只是凝神细听。  嗒、嗒、嗒……那个轻轻的脚步声一直没有停,仍然一直在响着,似乎永不会停止。  艾美默数着:“一、二、三、四……”时间似乎也是凝固了,她不停地数着,一口气数到了一百多,那个声音却依旧没有停。她的冷汗冒了出来,手心一片凉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家的房子虽然是郊区的连排别墅,但是也只不过三层而已!  即使从一楼到三楼,也只有四十八级台阶……她闭着眼睛都能数出家里的台阶。那么,外面那个人、又是从哪里上来的?  嗒、嗒、嗒……那个声音依旧在黑夜中不停的响着,一级一级,却似乎慢慢靠近了。  习惯了黑暗后,她依稀辨别出了室内熟悉的陈设。她的手指颤抖着、摸索到了床头柜子上的一只Kitty猫的笔筒。塑料硬实的质感握在手中,她忽然有了些微的安心……怕什么?不就是一个小偷么?然而,她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  无休止的脚步声终于在卧室门外停止。  然后,也没有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她却看见了门微微开了一条缝——  “去死!”她想也不想的,将手中的笔筒对着门用力砸了过去,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颤抖,大喊了起来,“小偷,有小偷!老爸老妈,有小偷!”  “乒”的一声,笔筒砸在了门上,开了一线的门轻轻吱呀了一声,关上了。  然而,楼梯对过父母的房里却没有一丝响动——讨厌!为什么都睡得那么死?  她眼睛死死的盯着卧室的门,然而黑暗的房间里模糊一片,她只能看见角落里面黑黑的一团。门没有开,重新掩上的门没有再动……外面也没有声音。  她有些发怔的坐在床头,侧耳细听,却仍然没有开门出去看的勇气。门没有再打开——她舒了口气:看来,那个进来的贼被人发觉以后、或许已经溜了吧?  坐在黑夜里,艾美不知不觉居然又起了浓浓的睡意,身子慢慢下滑,栽进了被子。该死,该死的……怎么这么快又困了呢?她嘟哝着,然而却阻挡不住那浓烈之极的睡意。  在重新入睡前,模糊中,她忽然清晰的听到了门外传来了一声叹息。  她吓得全身绷紧——在门外!那个人就在卧室门外一直没走开!  她想再次大叫起来,然而,袭来的睡意是那样的出奇的强烈,她一头栽入被子里沉沉睡去了……红色的门、红色的门……门后面,是什么呢?  在睡去的刹那,脑子里面居然还是那样乱七八糟的梦。    “小美,起来起来!上学要迟到了!快点快点快点!已经七点钟了!”第二天,没睁开眼睛,照例先听到了母亲的催促声,用力的拍着缩在被子底下的她。  她将头往被子底下缩了缩,嘀咕:“胡说……一定还不过六点半……”虽然没有睡醒,她也知道母亲为了让她起来,习惯性的总是将时间说晚半个小时,以便这个喜欢睡懒觉的女儿不至于早自习迟到。  母亲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起来!懒猫啊你?早饭已经做好了。”  冷气的侵入让她的神智一清,刹那间,她清清楚楚地记了起来昨天晚上的情景——忽然从床上直直的坐起,抓住母亲的手,她大叫一声:“老妈!昨天晚上家里有小偷!你快看看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她反常的举动吓了母亲一大跳,正在给她收拾书桌的母亲白了她一眼:“你睡醒没?太阳都晒屁股了,还说梦话。”  “真的有贼,真的有贼!我喊你们了,你和老爸睡的太死了——”艾美不服气的叫了起来,挥舞着手臂来加强自己话语的说服力——然而,她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那个笔筒……那个Kitty猫的笔筒——居然依旧好好的呆在桌子上那个地方!  见鬼……怎么回事……明明、明明昨天晚上……  她坐在床上,怔怔的看着那个昨天半夜被她扔到门上的笔筒。Kitty猫戴了个粉红色的蝴蝶结,笑眯眯的趴在桌上。她一时语塞,头脑一片空白的坐在那里。  做梦么?……原来真的是又在做梦了……  “清醒了没?可真的要到七点了!快快快!”眼前蓦然一黑,原来是老妈将毛衣迎头套下来,不耐烦的催促,“牛奶都凉了!我先去把它热一下,你快点下楼。”  老妈走开,下楼。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嗒、嗒、嗒……艾美的神思一时间有些恍惚起来,下意识的数着,一共二十四次响声,然后,传来了母亲到了一楼换拖鞋的簌簌声。  没错,卧室在二楼,应该就是二十四次响声才对……  一时间,脑中又想起了昨天半夜那似乎无休止的嗒嗒声——难道,那个人是从远处一直走来的么?可是,又是从哪里呢?艾美想着,忽然笑了起来。  什么对什么呀!真是高三综合症呢!笔筒都还在桌上,看来自己真的是睡眠不好了,老是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或许,该让老妈将楼下那个座钟换成电子钟,半夜那嘀哒嘀哒的声音真是让她神经衰弱啊……  迅速的回过神来,用力将头从毛衣中穿出,然后三下五除二的穿好了衣服,跳下了床。风卷残云一般的,将桌上堆积的作业本和书扫进了书包,一跳一跳的准备下楼。  当她跳下第一级楼梯时,她的脚步忽然顿住了。然后,倒抽了一口冷气,慢慢地转过头,看着墙角门边的某处——  那里,躺着一片塑料碎片。  粉红色的、Kitty猫头上蝴蝶结的碎片。  没了? 就这样结束了? 应该只是个开头吧? duskrain 回复于 2002.06.06 01:50无内容  -_- 迦美陵伽 回复于 2002.06.06 08:35  让我想起卫斯理的透明光,恐怖恐怖~~  其实是一个学生气的鬼故事啦~ 沧月 回复于 2002.06.06 11:35只是一个开头只是一个开头……笑  看了迦美陵伽推荐的鬼故事,忽然有兴趣要写一点同类的,哈哈其实想写鬼故事已经很久了……只是怕写不好,所以一直没有动。  里面一些都是我的真实经历,我家阴气很重的我家是自己盖的房子,那里本来是坟场,因为在城北郊区打地基的时候,我亲眼看见挖出了好多坟墓骨殖那些坟墓重重叠叠,最老的居然还是宋代的  十年前地价比较便宜,我们那边传统又流刑连排式样的房子就是一户一梯一个开间那种,邻居都那样的,不是因为有钱我家很大,上下三层,前面花园,中间有个庭院,后面是独立的厨房很大的房子,只有三个人住,或许是我多心吧,老是碰到有些奇怪的事情,不过也都是小事,没有大影响老妈说,你都平安住了十多年了  证明即使有鬼神,你也没有触犯他们的怒气啊……  所以我想想也心安了:)  忽然很想写个故事出来……因为自己也恐惧过,所以写起来比较真实吧我在家睡觉,最害怕是半夜醒来,只希望一觉到天亮,就是因为被吓着过阿……  :(  2 沧月 回复于 2002.06.07 17:15  “饭盒搁好了么?午饭我给你准备了尖椒牛柳,小心汁子流出来。”七点五分,在她准时将自行车从家里那个小花园铁门中推出的时候,依旧听见母亲在后面絮絮不休的叮咛。  平城是个东海边的小城市,她的父母也只是当地普通的国家公务员。她家里住在市郊,虽然地价便宜、房子也是一梯一户的连排,但是离学校却远了,每日就算骑车也要将近半个小时——然而父亲喜欢园艺,为了拥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坚持在这里买了幢房子。  讨厌……房子买了十年了,那个时候自己才八岁,一点发言反对的权力都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老妈再见!”背上书包,艾美逃脱般用力一蹬,车子从家门口那条斜坡路上飞了出去。二十五分钟的车程是非常紧凑的,简直是一分钟都耽误不得,她不敢大意,如往日一般用力蹬着车,穿过那一片绿化林区。  毕竟是郊外,不像市区那样充斥着人群与汽车的废弃。艾美用力蹬着车,长发在晨风中飞扬起来——满目的绿色,树林中的雾气还没有散去,清晨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哼起了歌儿。  故作轻松。她也知道自己在极力摆脱方才的回忆——那散落在墙角的碎片明明白白的证明了、昨晚所见到的一切并不是一个幻境而已!  那是真实的。  然而一想起那个不知从何处走来,一直停留在她卧室门外的人,艾美的心里就有森森的冷气。家里的东西一件都没有少,连门都没有开动过的迹象——那个人甚至还替她捡回了扔在门边的笔筒……  那究竟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这并不是小偷所能做的啊……  艾美一边苦苦思索着,一边下意识的沿着道路用力蹬车。从家里所住的郊区进入小城干道,还需要骑上十多分钟的路。这一路上两边都是市里最大的一条绿化林带,满目的苍翠。不过这样的冷僻,那也是每天晚自习以后,她都要找露儿搭伴回家的原因。  露儿的家在绿化带前方不远处,骑车再转两个弯以后就能看见。  艾美在第一个转弯的地方,撞上了坚硬的实体。  因为对于道路熟悉的可以闭上眼睛,她是如往常一样不安分的双手脱把,哼着歌骑车。所以在意外的看见转弯后、路边出现了一个路牌时,她甚至连刹车都来不及捏,只惊呼了一声便直直撞了过去。  三十秒钟以后,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气乎乎的抬头看那个路牌。新立的路牌连着一个信箱,还散发着漆的味道,原木的外表只涂了一层清漆,上面用红色标着“徐宅”两个字,字底下还写了一个箭头,直指林后——  艾美这才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林中的草地上已经辟出了一条小径,在玉带草丛中曲曲折折的通向林中深处,草叶有些歪倒,是有人新踩过的痕迹。原来这里已经有了新住户。  艾美从地上扶起了车,盒饭已经打翻了,青椒牛柳的汁子弄脏了她的裙子和书包,膝盖也蹭破了一块。心中的火气腾的冒出来,在跳上车继续赶时间之外,她忍不住抬起脚、狠狠的踢了那个倒霉的路牌一下。  七点十五分了。  再也不能多耽搁,艾美揉着膝盖跳上了自行车,继续赶路。  骑了一段路,在前方拐弯时,她的眼角无意中瞥见了后面——那个路牌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长发女子,正弯下腰来、扶正了那个被她一脚踢歪的路牌。  哦……这个,就是新来的徐宅里的女子么?  刚才她、她该不会看见自己踢她家的牌子吧?  艾美脸上微微一热,还在想,自行车一转弯,已经看见露儿在前面的岔路口等她了:“哎呀,小美你怎么搞的呀?都已经晚了五分钟了!——你再不来我都要自己先去学校了,今天早自习方老师可说过要默写古诗词的,万一迟到了……”  艾美白了同伴一眼,默不作声的用力蹬车——露儿就是这个脾气,嘴碎的要死,今天这一路可又是要被她唠叨了。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裙子上牛柳的污渍,叹了口气——  为什么最近的倒霉事,都找上了她呢?    晚自习结束是九点正。  一路嘻嘻哈哈的骑着车回来,和露儿在这个岔路口分手,是九点二十五分。往前再骑五分钟,就马上可以到家了。  在转过那一个路口时,艾美愣了一下,因为林间小径黯淡的路灯下,她又看见了那个新漆的路牌——随着道路的起伏,空了的饭盒在自行车篮里嘭嘭的响着,她的裙子上还留着牛柳的肉香。  在路过那个岔道口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车速,转头看了一下那个路牌。  徐宅。  还散发着油漆香味的路牌上,那一个箭头指向林中深处。密密的树林背后,依稀能看见有灯光明灭不定。夜风缓缓吹来,在路牌前刹车的艾美内心忽然有种奇怪的冲动,想一直沿着那个方向,走入小径的深处去看看。  她一直是一个大胆而充满了活力的女孩子,正直而热情,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的阴暗。  3 沧月 回复于 2002.06.07 19:08  艾美在路灯下锁好了车,拎起书包踏上了小径。如今只是四月,玉带草没有到开花的季节,但是风里还是充溢着淡淡的木叶清香,她走在林间小径上,铺满了玉带草的路踩上去软软的,没有一丝声响刚刚走入那一片林子,忽然就听到有人在幽暗的林间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清清冷冷,仿佛不是人间传来,即使大胆如艾美,也不自禁的吓了一跳,几乎叫出声来。  “琼姿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嗯,是这两句。”黑暗中,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自言自语般的说着,然后继续背了下去,“雪满山中高士卧……雪满山中高士卧……”仿佛在那里卡住了,女子清凌凌的声音一再反复着,却顿在这一句上。  “是‘月明林下美人来’啊!”艾美听了一会,实在忍不住脱口接了一句——真是的,这句诗她今天早上的早自习里还刚刚默写过呢!  实在莫名其妙,为了高考中那三分的诗词填空,却要学生们背诵那么厚厚的几百篇诗词……特别是对于文科不好的她来说,实在是一件类似于苦刑的事情呢。  “哦……‘月明林下美人来’!”林中那个女子呼出了一口气,微微笑着,回答,“多谢。我在这里想了半天……以为永远都记不起来了呢。”  她的声音飘飘荡荡的,仿佛没有一丝依凭,在夜风中扩散开去。艾美睁大了眼睛,想在这个昏暗的树林里看清楚这个女子到底在何方。这时,似乎老天也帮了一次忙,云破月出,皎洁的月光从林间直洒下来。  在那一刻、长长的裙角飞扬起来,艾美看见了坐在木槿树上的紫衣女子。  月明林下美人来。    即使是一个月以后,艾美成了萧宅里的常客,也了解萧明月每天坐在林中树上构思文章的古怪习惯,却依然为自己第一次看见她时候那样美丽诡异的气氛震栗。  那一刻的月光下,紫衣女郎藏身在斑驳的光影中,垂下的双足轻轻晃荡着,树叶的阴影掩饰了她有些过于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只是轻灵而曼妙的。月光在她的紫衣和长发上水一般的流动,她脸上有一种魔性的美。  “多谢你……我可以回去把文章写下去了。”紫衣女子从树上跃了下来,落在草地上,悄无声息,看了看愣在一边的艾美,问,“小姑娘你会背诗词么?很好呢……有空欢迎你来寒舍坐坐,我家在林子后头的河边。”  听她那么说着,艾美却仍是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个新来的近邻是如此的美丽,连身为女子的她都一时看得呆住了。  “我回去写东西了,对了,这些送给你吃吧~”见对方不回答,紫衣女子将手中拿着的一袋东西塞到艾美手里,自己沿着小径跑开来,款式新颖的长裙在风中飘动。  跑了几步,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我叫萧明月,小姑娘你呢?”  她的笑容里有璀璨的光辉,让艾美看得分了神,讷讷之间竟忘了回答,紫衣女子于是笑了笑,自顾自的顺着小径跑进了林子深处。  那里,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可以依稀的看见一盏昏黄的灯火。  小姑娘,那个人也不过二十多一些的年纪吧?……艾美站在林子里,有些不服气的想着,看着手中拿着的袋子——  那是一袋零食,生鱼片和巧克力豆子,是女孩喜欢的吃的东西——那个萧宅里的女郎,看来方才就是坐在树上,一边吃零食一边苦苦的思索着诗句。  那个人,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那一晚凌晨三点钟,艾美依旧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  然而这一次似乎连门都没有被打开……  次日醒来,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提出,要母亲将楼下客厅里的座钟换掉。  ――  4——稍微做了一点修改。毕竟在写中,反复 沧月 回复于 2002.06.08 13:18那里,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可以依稀的看见一盏昏黄的灯火。  小姑娘?那个人也不过二十多一些的年纪吧?……艾美站在林子里,有些不服气的想着,看着手中拿着的袋子——  那是一袋零食,生鱼片和巧克力豆子,是女孩喜欢的吃的东西——那个萧宅里的女郎,看来方才就是坐在树上,一边吃零食一边苦苦的思索着诗句。  那个人,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  “对不起……请问有看见一个穿紫衣服的女子出来么?”  在艾美走回到路灯底下时,身后忽然又有一个人的说话声响起。她被这个出其不意的声音吓了一跳,俯身去开自行车锁的手颤了一下,没有插进锁孔里。  艾美直起身子回头看去,只见几米开外的小径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高大的男子,穿着套头的休闲毛衣,手里拿着一叠稿子模样的东西,问她。  “你说的是这个萧宅的人么?”艾美怔了怔,顺手指了指身边路牌上的字样,反问。  男子的目光转向路牌,只是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他站在几米外路灯正好照不到的地方,所以看不大清楚面貌,只依稀让人觉得面部轮廓颇为英俊。  “她回去了。”艾美回答了一句,已经打开锁,推出了车子——真是奇怪,回家这一段路本来很少有人走过的,而今晚却一连碰到了两个陌生人。  “谢谢。”男子只是点了一下头,艾美便跳上车用力蹬了出去。  前面都是直路,五分钟就能骑到家里——如果她那个时候回过头来看看时,她便会看见、路灯下发生了多么让她惊讶的事情。  然而,因为想着来不及做作业了,她只是一口气往前用力蹬车,丝毫不回头。    “看见她了么?”幽暗的树林中,那个紫衣女郎的声音轻轻问了一句。  “嗯。”回答的是一个男子,只是淡漠的应了一声。  “嘻……还是一样的美丽可爱呢!这一次还是三个月的时限,你努力吧。”微微笑着,那个女子的声音却是冷漠而严厉的,“三个月一到,我们就要回该去的地方去了。”    那一晚回家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所以也比平日晚了半个小时才对付完那堆积如山的作业——等到熄灯就寝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想着晚上碰见的一男一女,艾美的神思渐渐迷糊过去。  凌晨三点钟,艾美依旧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嗒嗒的由远而近。  然而,这一次似乎连门都没有被打开,只是听到有人在外面幽幽的叹了口气……  次日醒来,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提出,要母亲将楼下客厅里的座钟换掉。  ――  “露儿,你说奇不奇怪?我们这边的翠微小区是市里的重点绿化带啊……不准许随便盖房子的。真不知道那户姓萧的人家、是怎么能住到绿化林里去的?”  今日是星期五,晚上不用夜自习。所以五点钟下课后,艾美就和周露儿结伴回家。  夕阳将两个少女活泼泼的影子拉的很长,并肩骑着车,在回家的路上,艾美有些兴奋的说完了昨夜的遭遇以后,又有些奇怪的问同伴。  周露儿听着朋友的话,眼睛也亮了起来:“是啊……能在这里盖房子入住的,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莫非…莫非是什么大人物的情人不成?不然干吗还住到这么偏的地方来?——你说那个女的很漂亮啊!”  艾美咯咯的笑了起来——露儿总是这样,脑子转的快,想的也复杂,完全不像是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女学生,她笑着打岔:“才不是呢。我昨天还看见一个和她住一起的男的——挺年轻的,不像是什么老成的大人物。不过说起来……那个叫萧明月的真是好漂亮!”  她用力踩了一脚车踏,想了想,终于下了一个结论:“颜琳琳来给她提鞋都不配!”  颜琳琳是她们海城女中的校花,公认的第一美女,然而因为脾气娇纵,在女生里面口碑却一向很差——所以艾美这一句话,立刻引起了周露儿赞同的大笑。  “真的有那么美么?”笑完了,也快到家了,周露儿刹住车,笑着说了一句,“那么漂亮的女子住在这种地方……只怕是女鬼哦。”  “胡说。”艾美笑着反驳了一句,然而心里却升起了一股凉意。那样空灵曼妙的年轻女子,半夜在树上吟诗的女子——看上去,真的很像古时候那些女鬼呢!……而且翠微小区这个地方,开发以前又是荒凉的郊区坟场……  “喂喂,我随便说的……你不会吓住了吧?”周露儿见好友脸上色变,立刻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安慰道,同时眼睛一抬,看着前方,脱口低低叫了起来:“小美,小美……你看!前面路牌边上那个女的…那个女的,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萧宅里的?”  艾美被她一说,也抬眼看向前面道路转弯处——那里,原木的路牌下,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子正弯下腰来,从路牌底下钉着的木箱子拿什么。  即使是远远的望着,那样绰约的风姿,已经是让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心折。  “真的、真的是很漂亮啊。”周露儿怔了半天,才咽了一下口水,有些结巴的说,“看上去……像仙女一样。”  仿佛听见了远处两个少女的议论,萧明月直起了腰,对着这边笑了一下,招招手。  “呀,你看……她有影子的耶!白天也敢出来,她不是鬼!”斜阳一样将紫衣女子的影子拖得老长,艾美一眼瞥见,发现新大陆似的低低叫了起来,舒了口气。  “哈,小美你还当真了呀?我只是随口胡说的嘛。”露儿懒得再和她多说,看了一眼美丽的紫衣女郎,挥挥手,自己弯入了回家的岔道。  艾美也对伙伴挥挥手,迎着那个女郎骑了过去……    “小姑娘,又看见你了——也住在这附近么?”路牌下,萧明月笑吟吟的招呼。  “嗯,是啊。”应了一声,艾美刹住车,跳了下来,看见对方怀里抱着一大袋子的牛奶报纸,不由一怔。  “哦,我习惯了晚上写东西,白天睡懒觉,所以牛奶啊报纸啊,都要下午拿。”看见女孩的眼光,萧明月笑了笑,解释,“本来这些都是由蓝田帮我拿的,不过今天他有事。”  蓝田……莫非就是昨晚那个来找她的男子么?  艾美没有问,只是微笑着看着面前的美女。在夕阳下看来她,是比昨天清楚的多——她蓦然明白她了为何叫自己“小姑娘”的原因——  近了细看,萧明月看起来没有昨夜那般梦幻一般的美丽年轻。她脸色过于苍白,化上了装,却也掩饰不住眉目中的疲惫和沧桑。  她的面容依旧美丽青春,但是她的眼睛无声的道出了她的年纪和阅历——那样的深远,复杂的看不到尽头。  “嗯…你昨天晚上的文章,写完了么?”忽然发现,就这样呆呆看着对方也是不好的,艾美才有些红了脸,试探着问了一句。  “写下去了一些,你要看么?”萧明月回答,微微笑着,做出了邀请的姿态。漆黑的长发从她松松绾起的发髻上滑落下来,让她的脸色显得更加的清丽苍白。  艾美本来想说不用了,然而看着紫衣女郎,她的眼睛里面仿佛隐藏着夜的妖魔,闪动着,诱惑而撩拨人的好奇——  “好、好啊!”喉咙是沙哑的,艾美润了一下,才发出声音来,看了一下地面——那里,夕阳将萧明月的影子长长的投在了地上。    “露儿,你说奇不奇怪?我们这边的翠微小区是市里的重点绿化带啊……不准许随便盖房子的。真不知道那户姓萧的人家、是怎么能住到绿化林里去的?”  今日是星期五,晚上不用夜自习。所以五点钟下课后,艾美就和周露儿结伴回家。  夕阳将两个少女活泼泼的影子拉的很长,并肩骑着车,在回家的路上,艾美有些兴奋的说完了昨夜的遭遇以后,又有些奇怪的问同伴。  周露儿听着朋友的话,眼睛也亮了起来:“是啊……能在这里盖房子入住的,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莫非…莫非是什么大人物的情人不成?不然干吗还住到这么偏的地方来?——你说那个女的很漂亮啊!”  艾美咯咯的笑了起来——露儿总是这样,脑子转的快,想的也复杂,完全不像是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女学生,她笑着打岔:“才不是呢。我昨天还看见一个和她住一起的男的——挺年轻的,不像是什么老成的大人物。不过说起来……那个叫萧明月的真是好漂亮!”  她用力踩了一脚车踏,想了想,终于下了一个结论:“颜琳琳来给她提鞋都不配!”  颜琳琳是她们海城女中的校花,公认的第一美女,然而因为脾气娇纵,在女生里面口碑却一向很差——所以艾美这一句话,立刻引起了周露儿赞同的大笑。  “真的有那么美么?”笑完了,也快到家了,周露儿刹住车,笑着说了一句,“那么漂亮的女子住在这种地方……只怕是女鬼哦。”  “胡说。”艾美笑着反驳了一句,然而心里却升起了一股凉意。那样空灵曼妙的年轻女子,半夜在树上吟诗的女子——看上去,真的很像古时候那些女鬼呢!……而且翠微小区这个地方,开发以前又是荒凉的郊区坟场……  “喂喂,我随便说的……你不会吓住了吧?”周露儿见好友脸上色变,立刻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安慰道,同时眼睛一抬,看着前方,脱口低低叫了起来:“小美,小美……你看!前面路牌边上那个女的…那个女的,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萧宅里的?”  艾美被她一说,也抬眼看向前面道路转弯处——那里,原木的路牌下,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子正弯下腰来,从路牌底下钉着的木箱子拿什么。  即使是远远的望着,那样绰约的风姿,已经是让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心折。  “真的、真的是很漂亮啊。”周露儿怔了半天,才咽了一下口水,有些结巴的说,“看上去……像仙女一样。”  仿佛听见了远处两个少女的议论,萧明月直起了腰,对着这边笑了一下,招招手。  “呀,你看……她有影子的耶!白天也敢出来,她不是鬼!”斜阳一样将紫衣女子的影子拖得老长,艾美一眼瞥见,发现新大陆似的低低叫了起来,舒了口气。  “哈,小美你还当真了呀?我只是随口胡说的嘛。”露儿懒得再和她多说,看了一眼美丽的紫衣女郎,挥挥手,自己弯入了回家的岔道。  艾美也对伙伴挥挥手,迎着那个女郎骑了过去……    “小姑娘,又看见你了——也住在这附近么?”路牌下,萧明月笑吟吟的招呼。  “嗯,是啊。其实我叫艾美。”礼貌的应了一声,艾美刹住车,跳了下来,看见对方怀里抱着一大袋子的牛奶报纸,不由一怔。  “哦,我习惯了晚上写东西,白天睡懒觉,所以牛奶啊报纸啊,都要下午拿。”看见女孩的眼光,萧明月笑了笑,解释,“本来这些都是由蓝田帮我拿的,不过今天他有事。”  蓝田……莫非就是昨晚那个来找她的男子么?  艾美没有问,只是微笑着看着面前的美女。在夕阳下看来她,是比昨天清楚的多——她蓦然明白她了为何叫自己“小姑娘”的原因——  近了细看,萧明月看起来没有昨夜那般梦幻一般的美丽年轻。她脸色过于苍白,化上了装,却也掩饰不住眉目中的疲惫和沧桑。  她的面容依旧美丽青春,不过是双十年华韶龄女子的容色,但是她的眼睛无声的道出了她的年纪和阅历——那样的深远,复杂的看不到尽头。  “嗯…你昨天晚上的文章,写完了么?”忽然发现,就这样呆呆看着对方也是不好的,艾美才有些红了脸,试探着问了一句。  “写下去了一些,你要看么?”萧明月回答,微微笑着,做出了邀请的姿态。漆黑的长发从她松松绾起的发髻上滑落下来,让她的脸色显得更加的清丽苍白。  艾美本来想说不用了,然而看着紫衣女郎,她的眼睛里面仿佛隐藏着夜的妖魔,闪动着,诱惑而撩拨人的好奇——  “好、好啊!”喉咙是沙哑的,艾美润了一下,才发出声音来,看了一下地面——那里,夕阳将萧明月的影子长长的投在了地上。  将车子锁在路牌边的栏杆上,艾美随着萧明月走向了林子深处。  满地都是酢浆草,没有开花,踏上去软软的,没有一丝声音。艾美跟在她身后,隐约闻见了紫衣女郎身上的香气——不知道是什么香水,闻上去凉丝丝的,却很淡。  “萧、萧小姐,你住在这里,是写小说的么?”一路无语,艾美好容易才想起了另外一个可说的,于是小心的开口询问,一边看着紫衣女郎白皙修长的手指。  十指修长,指甲上涂着透明的指甲油,纤细的手腕上套着一只透明的岫玉手镯,秀气而文雅,的确是文化人的手。她记起教语文的方老师,也是有着同样类型的手,只是没有那么好看。  “嗯……”只是领着路,萧明月的回答却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在想着别的什么,从树叶间漏下的阳光在她身上斑斑驳驳的变幻着,她随口回答,“我一直都喜欢写故事,后来慢慢的也靠这些故事为生,住在这里,只是为了能安安静静的写东西而已……”  “啊!那么萧小姐你是个作家,是不是?”艾美雀跃的跳了起来,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半是羡慕半是奇怪的看着她。  萧明月终于顿住脚步,回头对着女孩笑了一笑,淡淡道:“作家?那是称不上的——我写的都是三流的言情小说,全部都脱离实际,完全是给女子看的呓语而已。”  “唔……言情又怎么了?我就喜欢看!席娟的,丁晴的,我全在课外偷偷看过了耶!”艾美不服气的反驳,无意间透露了自己大考临近还在偷看闲书的秘密,马上回过神来,“哎呀,你可不要和我妈说啊……千万不能说的。”  萧明月笑了起来,侧过头看着十八岁的女孩,眼睛里的光流转不定。然后又回过身去,走了一段路后,左转,定下了脚步,对艾美道:“到了——就是前面那座白色的房子。”    眼前忽然一亮。  树林幽暗的光线忽然见成了夕照的强光,没有一丝遮掩的迎面射过来,让艾美的眼睛条件性的闭了一下,才又睁开。  道路一转,居然就从密林里面转了出去,外面是一片开阔的河滩——萧明月知道,那是海城里面唯一的一条河:横河。  正是枯水期,横河的水很浅,河床裸露出了大半,到处是一片白茫茫的石子滩地,在夕阳下刺的人眼花。在河滩的那一头,有一幢崭新的两层白色房子。样子是海城常见的,黑色的坡顶,暗红色门,房前满地未开花的酢浆草。  很干净的房子,但是很普通。  然而艾美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却惊的呆住了。  白色卵石的荒凉河滩、红色的门……推开门,门后是……  那个梦!一切居然和她的梦境一摸一样!  那一瞬间感觉到的冷意和恐惧,并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然而艾美的眼睛里流露除了震惊之意,脚步却没有下意识的迈开。  多少次了……她在梦中推开那扇红色的门以后,就再也想不起来什么……如果今天、如果今天她不去问个究竟出来,那样的噩梦还是会不停的反复缠绕着她罢?  艾美好容易没有拔腿逃走,然而,却不敢看身边的紫衣女子——生怕一抬头,便看见了一个凄惨幽怨的女鬼的模样。  “啊?怎么了呢,艾美?”耳边忽然听到了萧明月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惊讶,问,“不过去么?”  用尽了力气控制着自己,艾美一寸寸的转头,看着身边的紫衣女郎。  然而,萧明月仍然只是那样微笑着,美丽而安静。斜阳下,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看着对方眼睛里的不解,艾美反而在回过神后红了脸。刚才那一瞬间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呀!在萧小姐看来,又是一个小姑娘家的稚气行为了罢?  “嗯,嗯……只是太漂亮了……”支吾着,她回答,然后跟着萧明月一起踩着白石的墩子过了河。河水清清浅浅,非常可爱,奇怪的是,水下却没有鱼虾游来游去。    房子前面的花园没有栏杆围着,就这样敞开,庭院也没有好好料理,只是任一片野生的酢浆草生气十足的茂盛着。  新砌好的路是白色卵石铺的,大概是从河滩上就地取材而来。  夕阳下,艾美跟着萧明月来到了新房子前面,看着紫衣女郎走上台阶,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然而,钥匙刚插进锁孔里,门却无声无息的开了。  “哦,你已经回来了么?”她看见萧明月对着门后那人说了一句,然后回头招呼她进来。艾美看着她闪身进了房间,自己却僵在了台阶上,怔怔的盯着那扇黯红色木门。  门后,是什么?……是什么?  梦中,她曾无数次的推开这扇门,然而,每次进门后的情形都在醒后模糊掉。  唯一记得的,就是她知道,门后面有她所惧怕和不愿看见的东西。
  守 候  
   2001年11月5日。  在图上渲染了最后一遍天空,等那明亮的橙色退晕的均匀,艾美拿吹风机将建筑效果图吹干了,然后再用绵质的桌布小心翼翼的将它覆盖了起来——明天要交的期中作业,终于是有着落了。  建筑系最主要的设计专业课是没有考试一说的,因为每一个设计基本上都需要做一个多月,一个学期两个大作业,平均分数就是设计课的课程成绩。所以,对于每一个上交的作业,没有人敢有半分马虎,都是拼了命在做。  疲惫的收拾着鸭嘴笔墨线圆规之类的杂物,艾美叹了口气。为了在deadline之前交出图纸,从昨天早上开始,她至今已经有整整36个小时没有睡觉休息、12小时没有进食了……  想起吃饭,她的肚子适时的咕噜抗议了一声。艾美脸一红,做贼般的往周围探头看了一圈——幸亏周围的同学都已经走了,也没人听见这不雅的声音。  抬腕看看时间,已经是将近七点——这种时间,除了设在校外、兼顾向教工家属开放的学八食堂以外,其他食堂应该都已经关门了。  吃饭去吃饭去……她收拾好了东西,一路打着哈欠走出了建筑系的教学大楼。  该死的乔安今天期中考试,也不能来接她陪着一起吃饭——自己的GF累成这样,也不来看看。看来,建筑系的时间表实在是和其他系太不一致,自己和读经贸的乔安在一起,有时候实在是不方便的很。    一直以来,都是和乔安约好了在一食堂吃饭,然后再去附近校园内号称“情人坡”的科技馆前绿地上散步,去其他食堂的机会很少。  学八食堂设在校外的教工居住区内,得穿过一条街才到。  今天刚下过雨,风吹到脸上,凉爽舒适。外面华灯初上,夜生活刚刚开始,校外的街道上车来车往、热闹非常。艾美困顿不堪的走着,大力的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来到人行道边,抬头看了看指示灯便走了过去——  “喂喂,小心!!”  陡然间,耳边听到有几个声音大喝,她下意识的住脚。  “唰!”的一声,在她面前不足一尺之处、一辆轿车贴身擦过,轮胎在被雨水湿润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他妈的!走路不长眼么?闯红灯很爽是不是?”气急败坏的,轿车司机探出头来大骂,她吓出一身冷汗,茫茫然的抬头,却一怔:红灯?居然是红灯?方才她看错了么?  司机一踩油门走了,指示灯也转为绿色,周围围上了一些看起来同样是J大的学生,同情的看看她,议论纷纷:“食堂放在校外,这条路车又多,早该建座立交桥才对!以前就出过事故了……”也有不认识的女生热心,上来问一声“你没事吧?”,艾美只是苦笑着点头,感激的看着那些校园里的同龄人。  怪谁呢?只能怪自己在极度的疲惫中、那样的不小心吧……  她掸了掸衣服上溅上的污水,叹口气。正准备走的时候,她看到了有人看着她——  在路对面食堂的入口处,她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双手插在衣袋中,穿着米色的套头毛衣,身子靠着指示灯的杆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显然是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他的目光中,却居然充满了笑意。  艾美的气登时腾的一下上来,恶狠狠的盯了那人一眼。  看到她看过来的目光,那个人却仿佛大吃了一惊,脸色登时变了变——哼,别看这人长得不错,可却是个幸灾乐祸的胆小鬼。J大的男生中,这种德行的还真不少呢。  艾美忿忿不平的想着,一边大步的穿过街道。  然而,等她来到街对面,在转头看时,红绿灯下已经没有了那个高个子男生的影子。    虽然肚子饿得要命,却依然食不知味,人太悃了,连吃饭都几乎睡着。断断续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解决了这一顿晚饭,等到从学八食堂出来,已经是晚上将近八点钟。  出来的时候,食堂附近人已经很少,道路上只有车辆还在热闹的来往穿梭。吃过了饭,多了一些力气,然而艾美仍然是哈欠连天。  忽然,她又看到了红绿灯下的那个人——  过去了一个小时,等她出来的时候,居然又看见那个高个子男生靠着灯杆子,默默注视着道路,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她走过去,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小心的看了看指示灯,等颜色转绿的时候才起步。同时,有些好奇的、她再度看了看那个男生。  奇怪……有些眼熟呢。不知道是在校园的哪个地方看过——  土木的?企管的?……似乎都不是,到底是在哪里看过呢?这么眼熟……  他的目光也正好看见她,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同样的,仿佛非常惊讶,他的脸色又微微变了,在她准备走开之前,忽然脱口问:“你——你在看我?”  被他忽然间的问话吓了一跳,艾美忘了迈出脚步,怔怔的看着他,反射似的点点头,同时马上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有些发烫。  其实无论从身高还是相貌来看,那个人实在算是号称“无帅哥”的J大里不多见的上等品,有女生花痴般的注视他也是理所当然——但是、但是上天作证,她这样看他却绝对不是因为他“秀色可餐”的缘故!  她正不知如何说话才好,他却匆匆的转过了身走开,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  那一天以后,艾美去学八食堂的机会就很少了。每一日只是在寝室-一食堂-教学楼之间做着三点运动,和乔安也是一日一次的见面。  外经贸系的乔安是在一年前一次同乡联谊会上认识她的。那时候她大二,相貌学业都过得去,所缺少的只是一个BF而已——  当时同寝室的姊妹们都已经有了护花使者,一到双休日她倍觉孤单,有时候也有些不甘地想:她的条件又不比她们差,凭什么她还是一个人?  就在那个时候她碰到了同乡乔安,那时候他读大三,也仍然没有GF,在联谊会上两个单身的人相遇了,于是,仿佛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一对。  他们都来自同一个城市,那个城市不大,双方的父母自从知道他们在一起后也认识了,寒暑假他们回去后经常串门,父母们碰在一起,言谈间仿佛都认定了这两个大学里的年轻人就会成为一辈子的夫妻,忙着给他们打算以后:  他读经贸,她念建筑,都是非常好的专业,将来就业置房都不用父母操心……他比她高一届,而她的建筑又是需要读五年,那么他先出来工作两年,事业上站稳脚了,等她一毕业出来,两个人就可以办婚事了……  有时听着长辈们自得的计划着,她有些脸红,乔安却是偷笑着对她做鬼脸——乔安向来是个大男孩的心性——结婚?那实在是太遥远了……  不过,有时候艾美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怔怔的想到:其实,如果没有什么大的意外的话,她的人生的确是会如父母所愿的那样顺着轨道滑行下去,毕业,结婚,生子,老去——她的人生,似乎平坦的一眼能看到头。  想到这里,没来由的,也是一阵惘然,然后失笑:  没有BF的时候自己不高兴,有了BF,却同样不爽……女人的心啊,难道真的是那样复杂和多变的么?    一切都是平平常常。  在她有些撒娇的和乔安说起那一天差点被车撞到的事情,乔安也不懂安慰她,只是调侃的拍拍她的头:“怎么?是不是见了帅哥魂不守舍了,才一直往汽车上撞啊?”  她笑了起来,陡然间想起了那个红绿灯下穿着米色毛衣的男生,不知道为何,她鬼使神差的开口提议:“乔,我们晚上去学八食堂吃饭吧!老是在一食堂吃,那些菜我都吃腻了~”  “好啊,女王有命令哪敢不听?”乔安笑着耸耸肩,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时间不早了,我要去上羽毛球课……下午下课后学八食堂门口见。”  乔安一直是校羽毛球队的主力队员,每个星期至少要在校队里集训两个下午。而号称体育白痴的艾美,向来对于任何形式的运动都是敬谢不敏的。  艾美看着他吹着口哨走开,背上羽毛球拍随着跑动一下下轻快的敲击着他宽厚的肩背,那个人是如此阳光似的不知愁——难道这便是她未来要过一辈子的人么?她脸上一烫,随即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惘然。    下午四点半下课,她准时来到学八食堂门口。  在穿过人行道前她习惯性的抬头看指示灯,然后目光怔了一下——  那个人居然还在那里。  依然是穿着米色的套头毛衣,齐肩的头发有几缕被挑染成金色,仍然保持着和上一次同样的姿式,肩膀靠着红绿灯的杆子,看着前面车流来去,仿佛心不在焉的等待着谁。周围穿梭而过的人流似乎对他没有产生任何的干扰,他只是静静地等待。  艾美蓦然明白了:  或许,这个人也是和她与乔安一样,约了女朋友每天在学八食堂吃饭,所以天天这个时候在这里等候。  她穿过了人行道,来到他面前,在他没有看见她之前,微笑着问了一句:“又在等人?”  他惊讶的抬头,似乎没有料到会有人和他说话,好看的脸上有难以掩饰的震惊——然而,在抬头看见是她后,仿佛认出了她是谁,震惊的神色消失了,终于对她点点头,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居然有落寞的神情。  “等女朋友么?”反正乔安还没来,她有些八婆的再问了一句。  他怔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看着她的笑脸,他一直漠然的神色也柔和了起来,但依旧是靠着杆子站着,对着她笑了笑。  艾美正要说什么,忽然见到乔安从对面过来,她忙忙的迎上去,想着乔安会不会诘问和自己说话的帅哥是谁,然而乔安却只是一边擦着运动过后的满头大汗,一边匆匆忙忙的为来迟了道歉:“抱歉抱歉……和邵永琪他们训练的忘了时间,小美你别生气别生气……”  他没有看见呢……艾美想着,不知怎的有些松一口气、又有一些失落,然而,等她自然而然的将目光再度投在红绿灯下时,又已经失去了那个男生的踪迹。    “明年二月份有华东六省高校羽毛球赛,陆指导刚说了,时间只剩三四个月,以后每天晚上都要集中训练。”吃饭的时候,乔安匆匆忙忙的扒着饭,一边有些歉意的说,“老婆,以后要冷落你一个人吃晚饭了……”  “谁是你老婆?”她娇嗔一声,拿书本打他,然而内心却并不无丝丝的甜意,虽然想着、这个称呼在乔安来说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的顽皮罢了,他那样的大孩子,何曾真正想过将来的日子。  “你自己陪你的羽毛球去好了,我才不希罕。”她有些赌气——其实话也不错,没有乔安的日子,她一个人活得也自在,并没有感觉缺少了什么。  “小美,别生气别生气——我们去打街霸好不好?”他笑嘻嘻的哄她。  ―――――――  2 沧月 回复于 2002.07.20 19:27    没有了乔安的日子,她一个人来往,因为经常要做设计到很晚,别的食堂大都已经没有什么好菜可打了,她便每一日都去学八食堂吃晚饭。  天天去,天天见到那个人。  他依然是天天在那里等女朋友一起吃饭,靠着杆子,一脸寂寞的神色。周围那样喧闹杂乱的人流来去,居然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那样专注而落寞的神色,落在艾美眼里,心中居然有丝丝的怜悯。  她天天来去,他似乎也慢慢习惯了,不复第一次看见她向自己打招呼时那样的惊讶,久而久之,两个人之间居然有了某种默契。    “怎么,你男朋友不陪你来吃饭了么?”某一日,看见她走过来,他忽然微笑着问了一句,直起了身子。  艾美大吃一惊——那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对她说话。  “嗯……嗯,他有别的事情。”她支支吾吾的回答,看着他笑起来的脸,那样的好看——不过,依稀有些熟稔……究竟是在哪里看过呢?  她忍不住,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叫艾美,建筑99的——我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你。”  “哦……我叫颜晗,计算机97。”迟疑了一下,他回答。  说完了,两人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艾美怔了半天,忽然笑了起来:“你天天等她,难道你女朋友天天迟到么?”  他震了一下,脸色黯淡下去,忽然不说话。  艾美不知道哪里说错,却见他复又靠上了红绿灯杆子,看着路上穿梭往来的车流,淡淡道:“我没有女朋友——三年前就没了。不过以前,我们也天天来这里吃饭,分开后,她就很少来了。”  她看到他眼睛里黯然的神色,开始后悔自己冒昧的问话。  真是一个多情的男子——即使分手了,还是天天会在这里等着吗?只为看那个女孩子一眼么?——真不知道是哪个系的女生如此没眼光,这样的男的居然轻易放过了。  “不用抱歉……没什么。”仿佛看出了她的不安,颜晗微微的笑了起来,“不过,很奇怪你能注意到我。”  艾美的脸蓦然发烧——他不是在笑她吧?这样出众的男生,在J大无论哪一个角落都是引人注目的,她能注意到他,又有什么希奇呢?  看着她低头沉默,颜晗却只是看着车流,忽然叹了口气:“我在这里也不是为了等她……我已经有一年没有看见她了。”  “那么你是在等谁呢?”顺口,她好奇的问。  他再度笑了起来,笑容干净好看,忽然说了一句:“如果我说是在等你,你会不会觉得意外呢?艾美?”  她怔住,然后反应了过来,大笑:“好啊,你占我便宜——该打!”  颜晗闪开了,继续微笑着看她,神色却是复杂的,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难道,他说得是真的么?天天风雨无阻,只是为了在街这边等她?  但是…她以前却根本不认识他啊。  难道,不知道从何时起,她艾美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男生暗恋了那么久?  她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感觉脸上在发烧。  “嗯,一起吃饭去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有些讷讷的,她提议。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说,对方明明已经说了那样的话,她却仿佛提供给对方机会一样的邀请他。  然而,他却意味深长的摇摇头:“不,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去吧。”  她再度怔住,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后面忽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小美,还没吃饭?一起去吧——哎呀,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肩膀被人用力推了一下,然后陈秀英熟悉的笑声就在耳边响起:“可怜的人,乔那个家伙今天又没有空陪你吃饭么?不用担心,有我在呢。一起去一起去~~”  陈秀英和她的男朋友从后面上来,她大咧咧地拥住了艾美的肩,一并往前走去,容不得她反对。艾美身不由己的被带出几步,想回头对颜晗说再见,然而一回头,发现红绿灯杆子下又已经空无一人。  唉唉……陈秀英这个大喇叭,刚才一定是看见她和颜晗搭话了,不知道她等会儿怎么盘问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这个喇叭闭嘴。  艾美头大。然而奇怪的是,一直到吃完这顿饭,陈秀英虽然一直扯东扯西,也拿她和乔安开玩笑,居然一直没有提方才的事情。  这个开起玩笑来没有禁忌的人,终于学乖了一些呢……她想。  ―――――――乔安依旧是忙着他的羽毛球比赛,天天晚上集训,白天也累得不行,吃饭时和她说几句话都懒得,晚饭依旧是她一个人出去吃。不知道为什么,一到晚饭的时间,她便鬼使神差的往学八食堂走——  “如果我说是在等你,你会不会觉得意外呢?”  每次走到人行道边时,她耳边都会响起颜晗微笑着说的那句话。他看向她的眼神,复杂而莫测,然而笑意盈盈。  她不好意思问他的情况,每一次相遇,他们都是相互含笑点头,有时候也搭几句话,然而,颜晗再也没有说过那一日那样的奇怪的话,他们只是如同校园里普通同学那样寒暄几句,然后分别走开。  他,等的究竟是谁呢?  有谁,居然能够让他风雨无阻的等待那么久?  有几次,她忍不住问几个经常去学八食堂吃饭的同学,有无看见红绿灯下等人的男生,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注意到他。    渐渐的,已是初冬,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起来。  那一日傍晚,给导师看完了设计方案,从教学楼里走出时,发现外面已经有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艾美在寒风中缩了一下头,系紧了围巾,跺跺脚,在门口等了半天,约好一起吃饭的乔安还是没有出现——这个家伙,难道每一次都要迟到才好么?  她拿出手机,然而,还没有打开掀盖,已经看到显示屏上有一条乔安发来的新消息:  “小美,晚上要训练,抱歉啊……不要生气,亲一下。^0^”  她叹了口气,嘴角呵出的热气在风中凝结成烟,然后缓缓散去——  不要生气?她能不生气么?她,艾美,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儿,他的GF,难道还没有羽毛球重要么?或者,是因为那个和乔安一起练球的邵永琪比较重要?  风雪中,她低下头去,闷闷不乐的拉紧了围巾,一个人往学八食堂走去。  她依旧看见颜晗在路那边的红绿灯下,有油然而生的亲切感,她微笑着对他跑了过去——然而,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居然没有如以往般注意到她招呼,他的眼睛,只是直直的看着人行道上走过来的一对恋人。  那是一对很般配的恋人,都是J大少见的俊男靓女,那男的染了一头金发,左耳上一只新潮的耳饰闪闪发亮,五官的俊朗不逊于颜晗;而那个女的一身紧身的红色皮衣,瀑布般的长发直垂到腰际,青春靓丽。  应该是毕业班的学生了,除了书卷味以外、举手投足中多了几分成熟,两人人都没有撑伞,冒着初雪,男的挽着女子的腰走在校园外的街上,所到之处回头率高的惊人。  “茵茵……”颜晗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女子,然而那个女子却对他视而不见,只对着自己的男友朗朗的笑语,也根本没有听到颜晗脱口的唤声。  她只是擦肩而过。  原来,颜晗等的人,就是她么?  那末,为什么他却没有追上去、而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别人的怀中一笑而过?  艾美想着,一直看着他,看着颜晗眼中一刹那的惊喜,和随之涌现的寂寥和欣慰。她站在路边人行道上,怔怔看了他许久,仿佛想看懂这个奇怪的人。  颜晗只是目送着那两个人远去,嘴角居然涌出了一丝笑意,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过头,才发现了她,神色怔了怔。  “怎么不追上去?”她微笑着,透过纷飞的雪花看他。  他的气色不知为何很差,有些委顿的迹象,然而,他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对着半空中的白雪笑了笑:“逝者已矣,追有什么用?——何况江澜也是我以前的朋友,茵茵和他在一起,我很放心。”  “你真是心胸宽阔。”她笑了起来,刺了他一句。然而颜晗只是摇摇头,有些落寞的笑笑:“事到如今,不看开一些又有什么办法呢?”  虽然都是同龄人,又在同一个校园里就读,但是他的笑容却是莫测的,完全不同于普通的学生——更不同于孩子气开朗的乔安。  艾美本来还想继续反驳,但是看着他极差的脸色,她吓了一跳——这样下雪的初冬,他却依然只是穿着秋天的那件套头毛衣,风雪中靠着杆子站着,脸色很不好。  “你怎么只穿那么少的衣服?装酷也要有个限度啊……小心冻出病来!”她匆匆从颈中解下围巾递给他,他一下子似乎有些发呆,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站在了那里。  将围巾递给他的时候她触到了他的手。他的手果然是冰冷的……冷的如同天边飘的雪。她干脆将手套也摘了下来递给他:“先借你带着吧……你看你,都冻成什么样子了。”  他依旧是怔怔的站着,看着她,目光忽然又变成她所看不懂的样子。  为了缓解这片刻间出现的尴尬,艾美轻轻咳嗽了几声,问:“一起去吃饭么?”她照旧如平日那样招呼,却知道他一定会拒绝。  “不用了。”  果然,还是那样的回答。  他还要继续等……等那个不知是谁的人。他究竟在等谁?  想着那个能令他如此执迷守候的人,艾美心里忽然间有些难过。  谁都不曾为她等候,即使乔安。她这一生,似乎只是在等待别人中渡过。    3 沧月 回复于 2002.07.20 19:38  艾美照旧是一个人在学八食堂吃完了饭,冬天黑的早,等出来时已经天已经黑透了。  外面的雪越发下的紧,街上的行人个个行色匆匆,然而,在红绿灯下,她看到了他依旧站在那里,高高的个子靠在那里,依稀有寂寥的意味。  不知道为了什么,那一瞬间,她的泪水几乎涌出了眼眶。  “艾美。”这一次,反而是他首先看见了她,微笑着招呼。  她走过去,看着他在路灯下将围巾和手套解下来,一一交还回她手上,笑容中带着难得一见的暖意:“还给你。我并不冷。”  然而,他的气色却是非常不好的,她甚至想,他应该是病了——这样风雨无阻的等待,是会拖垮一个人的身体的。  “97级的,应该是毕业班了吧?你天天在这里,不用回去准备毕业答辩么?”她看见他每日的在这里等候,终于忍不住问。  “毕业答辩?”颜晗笑了起来,仿佛她提的问题非常有趣,等到笑完了,他的神色却落寞下来,看着白雪轻轻叹了口气,“还准备什么?我是永远都不能毕业了的……”  “别胡说八道。”她责怪的看了他一眼,对于他自暴自弃的态度很不以为然,“平日不用功做毕业设计都无所谓,只要答辩前两个星期好好抱佛脚就好——不过,你这样老是光顾着泡女朋友,可真的会毕不了业哦!”  她好心的提醒他,拍了拍自己的书包,笑着:“以后两个星期,吃完饭后我和你一起去教九自习吧!计算机系的课程我帮不上忙,但是你能静下心来看书,毕业就一定没问题!”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在食堂里买好的啤酒扔了一听给他:“喝一点暖暖身子吧,不然会冻坏的。”她拉开了另外一听,跳着坐上了人行道和车行道的隔离栏杆,拍拍身边的空位,回头对这颜晗笑笑。  他怔了一下,终于从红绿灯下离开,坐到她身边,双手捧着啤酒罐,下巴抵在罐子上,目光有些黯淡的看着夜空中翩然而落的白雪,忽然叹息般的说了一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艾美呆了呆,忽然觉得脸如同喝醉了一般的热了起来。  幸亏颜晗也不再问这个尴尬的问题,他拉开啤酒罐,对着她晃了晃:“干杯!”在路灯昏黄的光芒下,他的笑容第一次如此的开朗而明快。  她也笑笑,和他碰了一下罐子。雪花纷扬而落,她看见很多经过的司机都对他们投来了惊讶的目光,然而,坐在栏杆上的她毫不在意。  “遇到你真好……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你竟然注意到我。”喝了几口后,胃里腾起了热流,艾美的头正有些昏昏然,却忽然听到了颜晗在身边悠然说了一句。  她吃吃笑了起来,回头,看见他坐在栏杆上,眼睛却看着大雪纷纷的夜空,有些茫然,有些欣悦。她歪着头看看他,又笑:“啊?难道以前都没有人理你么?——怎、怎么可能……J大女生的鉴赏力还是有的……不会、不会暴殄天物……”  他大笑了起来,笑声中有难得的愉悦。  笑完了,他却忽然默不做声,下巴抵着啤酒罐,双肘撑在膝盖上,仿佛想着什么重大的问题。艾美一连叫了他几声,都不见他回答。  他的脸侧向阴影中,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过了许久,他才低头看着她,眼神多变而复杂。  忽然间,他握紧了她的手,低低嘱咐似的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来学八食堂吃饭了——去其他食堂,不要再来学八食堂了!”  她蓦地抬头看他。  他的眸子漆黑不见底,然而却是诚挚的深深注视着她,一字一句的嘱咐。  “为什么?”虽然喝酒喝得有些头晕,但是下意识的,她反问。  “因为……”他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却是复杂而冷漠的,“因为我不想再看见你了——这个理由可以么?”  瞬间,她感觉到了他握着她的手是如此寒冷,几乎冷到了她的骨髓中,令她颤栗。而莫名的悲哀,仿佛洪流一般涌入了她心头。  “你到底在等谁呢?”她用尽了全力逼自己开口问这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但是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她的声音颤的那么厉害,几不成声。  颜晗看定她,眼神莫测的变幻着——那一瞬间,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同龄的大学生,而显得那样的不可捉摸和苍凉。他微笑起来了,忽然俯过身、用力抱了抱她——  “我在等你……但是,请你以后都不要来了。”  ―――――――  那一天她失魂落魄的在路灯下站了很久,一直到雪花落了满身——颜晗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她居然也没有发觉。  回到寝室已经是熄灯以后,心里烦乱的很,也懒得点起应急灯洗刷,她胡乱收拾了一下,便躺到了床上沉沉睡去。  她梦到了颜晗。  依然是不知哪里曾见过、莫名熟稔的脸,他只是那样微笑着看着她,说:“我一直在等你。”  她忽然觉得喜悦,对着他伸出手去,然而他却退了一步,冷漠的说:“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以后都不要到这里来!”  她的手触到了他,然而,他身上蓦然流满了鲜血!  那鲜血流到她手指间,却居然是冰冷如雪,不带一丝热气。  “啊!”她一惊而醒,不知道为何,心底有空空荡荡的感觉。  第二天,她忍不住又去了那里——然而奇怪的,这一次他并不在那里。她转身的时候,看见了昨天他喝过的啤酒罐,放在隔离栏杆上。  她随手拿起,沉甸甸的——居然他一口都没有喝过。  她再也不曾去过学八食堂。  并不是她不想去,而是自那一晚之后,每次自那条道路上经过,看向街道对面的红绿灯,灯下已经不见了那个熟悉的影子。  颜晗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说等她、或许只是随口的说谎,然而,如今即使这个谎言也已经消失。  他已经不再为谁守候。  他是一个谜,如此瞬忽的出现,又如此莫名的消失。  冬天一天天的冷起来,艾美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更寥落。  乔安也已经有几天没有和她见面了,联络时总是说训练忙,没有时间——然而她内心的疑虑却是一天天的累积起来,依稀听见他回话时总有女声在一边轻笑,直觉上是邵永琪的声音——然而,只是没一个凭据来印证。  她却越发的猜疑和烦躁起来。  那一日傍晚,从素描画室中出来时已经是六点,外面的雪还没有停。她拿出手机,准备联络乔安——无论如何,她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他们之间一定是出了问题。  她要当面问他个清楚,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已经不愿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  他们之间一定出了问题……他一定是朝夕相处爱上了球队里的其他女孩,比如邵永琪。    她拿出手机,还没有播打,却看见有两条新消息,其中一条是乔安发过来的,她首先点开查看:“晚上六点半学八食堂门口见!一定要来!^0^”  艾美微微有些困惑的苦笑了一下:难得这个家伙主动约她,不知道是扯动了哪根筋。  她随手删除了那条消息,将挎包往肩上提了提,出了校门,往学八食堂方向走去。一边走着,她一边摁着向下的键,查看下一条留言。那是陌生的号码,也只有一句话:  “不要再去学八食堂!”  她蓦然一惊——是谁发的消息?是谁?!  没有人会管她去哪里,只有一个人对她说过完全一样的话。  颜晗。  一个多月前那个下着雪的夜晚,他在路灯下看着她,一字一字的嘱咐,眼睛里的神色复杂莫测:  “我在等你……但是,请你以后都不要来了。”  颜晗……那个每一日傍晚都在灯下等人的寂寞的影子,忽然间刺痛了她的心。  蓦然间,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内心。  必须要找乔安好好谈谈了——他们,都不能再逃避。    傍晚的雪还在静静地飘着,一片一片,悄无声息的融化在地面上。在半空中还是那样洁白无瑕,然而一落到路面上,立刻便被那些来往的车轮碾做了一滩污水。  艾美终于还是来到了学八食堂对过的道路上,等着绿灯亮,过街去。  在等待的时候,手机忽然发出了接收到短消息的嘀嘀声,她拿出手机,脸色忽然微微变了变:依然是上一个陌生的号码,依然只有一句话的留言——  “不要再去学八食堂!!”  这一次的语气,比上一次更加强烈。  颜晗!……一定是他!他知道自己又来到了这里!  他为什么要阻止自己?难道,他想逃避什么?  他既然清楚地知道自己来到了学八食堂的对面,那末,他应该也在这附近才对。艾美在人群中四顾,然而,对面变幻着的红绿灯下空无一人,根本看不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那么,他会在人群里么?  艾美站在路口,急切的看着周围来往不停的人群,一张张相似的年轻学子的脸匆匆而过,然而,她看不到她所想要见的人。  在目光停留在对面的时候,她的神色蓦然变了——  透过纷繁的飞雪,她看到了乔安。  仿佛刚训练完,她的男友还是一身的运动装,然而,靠在他身边的却是另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和他同样穿着队服的女孩。  邵永琪。  她微微蹙着眉头,似乎娇嗔着什么,紧紧靠着乔安。乔安一只手揽在她腰间,关切的低头,和她说着什么。  艾美怔住。  虽然有过猜测和预感,然而,当这一幕猝及不防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依然震惊。  果然……果然是如此!  哪里是什么训练——乔安和邵永琪,恐怕一直是借着训练的借口、在背着她偷偷约会吧?今天叫她来这里,原来是他们两人想好了要对她摊牌了么?  看着路对面的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准备转身进学八食堂的大堂,在那一瞬间,被欺骗、被背叛的愤怒和不甘笼罩了她的眼睛——  “乔,站住!”  艾美的眼睛里,已经再也看不到别的。她对着两个人的背影大声喊着,冲上了人行道。  4 沧月 回复于 2002.07.20 19:39    周围急速而过的车流、行人的惊叫、刺耳的刹车声都仿佛已经离她很遥远——她的视线一片苍白,凌乱的晃动着,只看见前方乔安和邵永琪依偎着的背影。  她一直往路的中间奔去,然而,耳边忽然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不要过来。  艾美,不要过来!  颜晗。  视线在激烈的晃动,她看到街对面红绿灯下那个长久不见的熟悉影子,依然是高大而俊朗,依然还穿着套头的米色毛衣,然而那张平日淡漠寥落的脸此刻却是恐惧和急切的,扭曲的有些可怕,他只是张开手,用力对着她摆动,大声喊:  不要过来,艾美,不要过来!  她一惊抬头,看见路对面闪烁的红灯,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然而,已经晚了。  “唰——”  不顾一切冲出、又茫茫然停在道路中间的她,看见一辆载重卡车直冲而来,车上的司机也在惊叫,用力踩着刹车——然而下着雪的路面是如何的滑,带着剧烈的尖叫声,刹不住的卡车还是如小山一般对着她撞了过来。  道路上突然的骚动引起了那一对刚要进食堂的学生的注意,她看见乔安在台阶上拥着邵永琪回头,然后,他的脸色变了,脱口惊呼着什么,拼了命的回头跑过来——  “小美!小美!”  依稀间,她听见他嘶声大喊,心神俱裂。那样的恐惧,那样的震惊……  她想,乔,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忘了她了。  因为她死在了他的面前,在他拥着另一个女孩的时候。  抱歉……乔。我其实并不想死在你的面前。  一切只是瞬间。  载重卡车的保险杠重重撞到了她,剧痛中,她身体往后飞出。  周围人的惊叫,四起的剧烈刹车声都已经与她无关,在飘着雪的空气中滑行,短短的瞬间,她觉得自己轻的不受地心的引力,仿佛自己已经不是实体。  她知道,在片刻的滑行后,她会重重的摔到前方地上,然后,那辆刹不住的卡车,将会顺着惯性从她身上碾过。  她的生命,就将会如同那些半空中飘落的雪花一样,被碾碎在污水中。  “艾美!”忽然间,空气中有人唤她的名字。那样熟悉的声音,让她已经游离的神智为之一清——颜晗?颜晗!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果然是他的脸,他的速度居然快的不可思议,瞬间冲过来,抱住了被撞飞的她,厉声叱着:“和你说了不要到学八食堂来!和你说了的!笨蛋!”  骂声未完,他们两个人已经跌落在地上,落地的时候颜晗一个就地侧翻,将她推到了路的一边——卡车如同小山一般带着风雪呼啸压过他们落地的地方,湮没了颜晗的身影。  “颜晗!颜晗!”她的身子仿佛被撞的散了架,然而奄奄一息的,她用尽所有力气,撕心裂肺的喊着他的名字。  然而,神智在迅速的委顿下去,她看见有无数的人跑了过来,将她围住,看见那些来往的车辆都停下了,车中的人纷纷奔了过来。  “还好还好——她还在呼吸!”  “马上送医院!”  “谁有手机?马上打120让急救车来啊!”  那些人围着她,大声嚷嚷着,然而,尽管心中焦急得要命,她的神智却在慢慢涣散——颜晗呢?颜晗呢!怎么、怎么没有人去救颜晗!他、他死了么?  “颜晗、颜晗……”她用尽了力气喃喃说着,血疯了一样的从她身上的伤口和嘴里涌出来,让她微弱的声音显得模糊不清。  “她在说什么?”有身边扶着她的学生惊讶的问另一个人,那个人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她的唇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了他的名字,然而,居然没有一个人明白她的意思。  “让开、让开!”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了乔安的声音,拨开人群冲了过来,用力抱住她,“她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女朋友!快叫救护车来啊!”    台阶,还是台阶。  一级又一级,无边无际的通向不可知的前方。  漆黑一片的地方,只有无尽延伸着的台阶尽头、有一点微弱的亮光,预示着出口。  她不知道自己和人群一起排着队,在这些凌空搭起的台阶上走了多久。周围都是一样穿着白色衣服的陌生人,排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长队,缓慢移动着,顺着台阶往光亮的出口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周围的人都非常安静,那些人有老有少,但全部都是表情凝滞的两眼望着前方,默不做声的一步步挪动着,一级一级往前走。  她就这样身不由己的夹在人群众,缓慢的移动。  “艾美。”  忽然间,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用熟悉的、温和的声音。  颜晗。  她惊讶而喜悦的抬头,就看见了站在旁边台阶上、微微笑着看着她的颜晗。依然是穿着米色的套头毛衣,清爽而俊朗,他仿佛站在那里,等了很久。  “你在等我么?”她忽然笑了起来,问。  他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是一直在等你……但是,你不该来这里。”  她停住脚步,问:“这是哪里?颜晗,这是哪里?”  她拉住了他的手,感觉他的手依旧如往日那样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然而,在她停下脚步的时候,那个缓慢移动的队伍却没有停,并不因为她停在路中间而静止——  一个接一个的,那些面无表情的白衣陌生人,穿过了她的身体,一级一级,走了过去。  她的神色惊骇莫名,看着自己的身体忽然间仿佛成了虚幻,看着那些人一个一个地从她身体中穿过,往前——  “我死了?颜晗,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惊恐中,她一把握紧了他的手。然而,同样幻如无物的,她的手指嵌入了他的手腕中,然后对穿而过——他,亦非是实体!  她这才发觉,在他的背后,一整片的血肉模糊!  “颜晗,你……你难道也——”她震惊的看着他,不可思议的喊,然而,终究不忍心说出那一个字眼,忽然间,她掩面哭了出来,“我害了你!是不是?是我害了你……”  “不要哭。不要哭……”仿佛被她的眼泪弄得慌了手脚,颜晗轻轻拥住了她,拍着她的肩膀,却翻来覆去只会说这样一句话。  “你、你让我不要再去学八食堂……我没有听你的话……我害死了你……”抽泣着,她痛悔莫及的在他怀中断断续续的说着,却没有看见颜晗的眼睛里极度复杂的神色掠过。  “傻瓜…傻瓜……”喃喃低语着,他的眼睛也蓦然有亮光泛起,“你不会死的——不要哭了。”  他的手指温柔的抚摩着她的长发,艾美终于平静了下来,忽然抬头,有些欣悦的问:“真的……真的你在那里每天都等的人、是我么?”  “……嗯。”迟疑了一下,颜晗终于轻轻点头。  她终于喜悦的微笑起来,不再恐惧死亡的来临。用手抹着脸上残余的泪水,感觉脸颊的温度在慢慢上升,有些羞怯的问:“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我都不认识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  他看着她,停了许久,才缓缓回答:“很久了……不过,如果说开始,那该是那一天下雪、你递给我围巾手套那一刻——”他顿了一下,依旧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微笑:“真是奇怪啊……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本来,你是不应该能看见我的。”  “嗯?”不明白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艾美惊讶的抬头看他,忽然,又笑了起来——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多追究的呢?  知道他等的一直是她,那末,她已经是满足。  “接着怎么办呢?颜晗?”她侧着头,问他,指了指遥远处那一点光亮,“我们,一起过到那边去么?”  “你不该去那边。你应该活下去。”忽然间,他放开拥着她的手,仿佛下了决心似的对她轻声说,眼神中有坚定的神色。  “啊……那么,我们一起活下去!”她微笑起来,拉着他的手。  他对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是如同往日一般的落寞:“那不行……无论生或者死,我都已经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怎么会没有时间?”从他的笑容里,她敏锐的感受到了不祥的气息,急切的问。她抬头看他,看见他脸色极度的灰败,隐隐有死亡的气息。  他受伤了么?怎么伤的那么严重?    “颜晗!你想干什么?时间已经到了!快让她归队、走到冥界去!”  他还没有回答,忽然,有不知哪里的声音,焦急的大吼。  “不。”并没有抬头,他却坚定的回应了一个字。  “你已经没有时间了——你已经等满了三年了!”那个声音急促的提醒他。  然而,颜晗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垂下眼睛来看着她,看着这个才大学三年级的女孩,忽然间,他温柔的、用力的拥抱了她一下,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轻轻梦呓般的回答她刚才的提问:“艾美……因为我的时间、都已经在等你中用光了……”  “这三年来,我一直等的人就是你——我等着你死呢。”  轻轻笑着,他却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惊骇的抬头看他,却看见他温和而寂寞的眼神,她来不及问什么,他却已经用力抱起了她:“那样孤独的等了三年,如今我已经不再等了——”  “艾美,和你说过不要再到学八食堂来啊……傻瓜,却居然不听话……不过,真的,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快乐。”  轻轻笑着,他抱起了她,猛然间,将她从凌空的台阶上抛了下去!  “快回去罢……你不该来这个地方呢,艾美。”  “颜晗!颜晗!颜晗!”她大声叫着他的名字,然而身体却如同断线的风筝,一直往那个深不见底的漆黑空间中往下坠。她对着颜晗伸出手来,希望能再度拉住他——然而,他的脸却离她越来越远……  她一直不停地下坠、下坠……  “啊!”在坠落的速度快到极点的时候,她惊呼了一声。    “好了!醒来了!快叫她的家属进来!这女孩的命总算是保住了——真是奇迹……”  耳边,蓦然听到了有人这样惊喜的说着,然后听到了护士们走动的声音。  “是啊是啊……真是奇迹。如果不是她被第一次撞飞后,落地时鬼使神差的往外滚了一下,恐怕早已经被车碾死了呢。”  “真是可怜,即使这样侥幸,可肝脏和脾脏还是几乎全破了——昏迷了三天,她男朋友都快急得疯了,一直在外面不肯回去休息。”  “唉唉……我说,J大这个食堂在校外,吃饭要穿马路,危险的确很大——这也不是第一次有学生被车撞了。看来,那里是要建一个立交桥才能解决问题呢。”  “嗯,好了好了,病人家属进来了,我们走吧。”  那一群人终于说着退了出去,她疲惫之极的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父母憔悴的不成形的脸庞,她心下蓦然一酸,泪水便落了下来。  头一侧,看见了父母身后站着的乔安。  他那一身运动服还没有换,可是神色已经疲惫交瘁到了极点,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微弱的出声,问:“你、你还来……做什么?”  “小美,小美,你听我说!你误会了——”看见她那样的神色,他越发的焦急起来,然而,她的眼睛缓缓闭上,不再看他:“我累了……我要休息……我不要再听。”  “可是那一天我其实真的不是——”他还要辩解,然,她的父母已经制止了他,拉着他一起退出去:“小美她刚脱离危险,乔安,你就先不要再打扰她了。”    终于都安静了下来,她微笑着,叹了口气。  她终于还是活过来了——然而,她知道,颜晗一定是死了。  他一定是死了。  她知道的。  然而,虽然是这样知道,在护士给她换药的时候,艾美依旧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颜晗……他死了么?”  “颜晗?”那个年轻的护士显然不明白她说的是谁,惊讶的抬头反问。  她顿了顿,轻轻解释了一句:“就是那个和我一起在这次车祸里受伤的男生——高个子,长头发,他不是送到你们医院么?”  护士呆住,忽然,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喃喃自语着出去找医生。  她有些生气,但是等到医生进来,替她测完体温,又做了几项常规检测后,她听到了医生惊讶的自语:“奇怪……恢复的都很正常啊——难道是脑受到了振荡造成?”  “我没事!”她有些愤怒的回答,依旧不舍的追问,“医生,颜晗他怎样了?”  医生站起来,审视着她,忽然一字一句的回答:“艾姑娘,我想等一会儿,要对你的脑部进行磁力共振扫描——这次事故中的伤者只有你一个,并没有什么叫做‘颜晗’的人受伤;被送进医院的、也只有你一个!”  ――――  5 沧月 回复于 2002.07.20 19:40  因为车祸住院,艾美没有赶上期末考,于是降了一级。  等到出院的时候,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下一个学期刚刚开始。  她走在校园里,脸色依旧有些病弱的苍白。看着校园内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同龄人青春朝气的脸,她却忽然觉得那些人离自己是那样的遥远。  从死到生走过一回,她忽然间就沉默了起来。  乔安已经完全退出了她的生活——  虽然事后,她也知道那一日的事情完全是误会:  他刚刚从外地比赛归来,夺得了奖牌,想作为礼物在元旦之前送给她。然而,和队友来到学八食堂外面时,邵永琪却和一辆自行车相撞而扭伤了脚腕,热心的他只好搀扶着队友先进去坐一下。  就在那暧昧的一瞬间,她从路的对面看见了他们,然后,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艾美知道乔安没有说谎——也许,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是她心中其他异样的心情,蒙蔽了她的眼睛。  或许,在下意识里,她甚至是希望乔安变心的。  她自己心里首先有了魔鬼在私语。  所以,在那一刻,她以为她看见的是背叛。  然而,即使事情真相大白,她也不可能再和乔安在一起了……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她再也不能和乔安在一起。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适合在一起的人。  虽然那一次车祸中救了她以后,颜晗就不知去向。但是既然他没有被送进医院,也没有死亡的消息,她私心里想着,如有万一的希望、她还能再度遇见他。  她一直期待着和他重逢。    由于她的车祸,学八食堂存在的交通安全隐患又被提了出来。新学期伊始,她走在校园中,看见那些学生会新拉好的横幅:“交通安全宣传周”。  连橱窗里,都摆放着新做好的宣传版,她知道是讲解交通条例、阐述遵守交通规范重要性的——她的眼睛轻轻一瞥,笑了起来。  她当日是闯红灯而受伤的,恐怕,是要被拿来当作反面教材吧?  她的眼睛本来只是含笑一掠而过,然而,仿佛被什么吸引住一样,她定住了——  橱窗中,排列着一排排的交通事故照片,作为实例。而左起第三张,是黑白两色的照片,一个熟悉的脸庞带着微笑,看着她。  蓦然间,她发疯一样的扑了过去,凑到玻璃上看他。  “颜晗。计算机系97级学生,成绩优秀。99年1月1日傍晚,在往学八食堂就餐时因车祸死亡,时年21岁。”  在他照片底下,她看见了一排黑色的注释。  艾美的眸子在一瞬间因为震惊而碎裂。她扑在橱窗上,手指紧抓着窗框,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而照片上的他只是那样温和地笑着,宛如从前。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看见了另外一张小一些的照片——  车祸现场。下着雪的道路上人头攒动,依稀只看见一个人躺在红绿灯下,背后全是鲜血,殷红的血流了满地,浸在血中的那一件米色毛衣分外刺目。  颜晗。颜晗?颜晗!  蓦然间想通了所有的事情,她失控的在橱窗前捂着脸痛哭起来,发了疯一样的痛哭。  无数学生围上来,惊奇的议论纷纷,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在乎,她只想痛哭。    J大奇奇怪怪的校园故事里,又多了一个这样的故事:  建筑系的一个女生,在学八食堂对面看见自己的男友和其他女生在一起,急切间闯红灯穿过马路,而遭遇了车祸。奇怪的是在车祸后,她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寡言,孤僻而自闭,更让人奇怪的是、每一日傍晚她都会站在学八食堂的红绿灯下,仿佛等待着什么人。  她的学业仍然优秀,精神鉴定也是正常。然而车祸后形成的这个古怪习惯让父母伤透了脑筋,试过了所有科学医疗和心理矫正法后,据说无计可施的家人、甚至还听信了民间的传闻、请来了巫医跳大神。  那个巫医说:凡是在水陆交通中死去的人,灵魂会被困在死亡的地点,成为所谓的“地缚灵”。在三年内,如果能找到另一个死亡的人作为替代,就可以超脱投胎;可如果期限内没有等到新来的鬼,那么时间一到被束缚的灵魂便会魂飞魄散、永远消失。  听到这里的时候,一直木头人般静默坐着的女孩忽然痛哭了起来,父母怎么劝都劝不住。那个巫医看了她这样近乎神经质的情况,叹了口气:  ——你的女儿,或许就是在车祸的时候、有一部分灵魂被困住了。  ——她一直要等到所等的人,才会恢复以前的样子。  谁都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否真实。  学八食堂门前那条路上车辆依旧来来往往,红绿灯不停地变幻。  傍晚时分,路过的每一个人,都能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女生站在灯下,对着空无一人的夜空喃喃说着什么,眼色温柔。  颜晗,如今轮到了我在这里等你。  我不知道我要等多久。    后记:  去年,我们学校外面食堂门口发生了两起车祸,都是在穿过马路时发生的。第一次被撞的是一对学生恋人,第二次被撞的是一个路过中学生。我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等到来到那个路口时,只看见地上有依稀可见的凝固暗红色。  据说,这个路口,每一年都有学生出事。  连接的车祸在学校中引起了抗议,于是路口有了红绿灯。然而,即使有了红绿灯,仍然有车祸发生,后来不得不加派了交警在路口维持秩序。  每一次穿过马路去食堂就餐时,我都会想起那一日我看到的血迹,想起以前听说的民间关于死鬼找替身和地缚灵的传说。于是看着不停变幻的红绿灯,会不自禁的想:在这个涌动着勃勃生气的路口,又有多少死灵徘徊其中?  生和死的界限,居然如此的接近;或许,就在红绿灯的一次变幻之间而已。  这样的感喟在心中凝结了很久,然而一直没有适当的时间将它用适合的方式写出来。暑假也一直懒散,半个月不过写了万多字。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今日居然用前所未有的冲动,一口气写完了这个故事——  从早上10点到晚上凌晨12点半,敲完修改润色的最后一个字时,挂钟敲响了一点。看看字数统计,忽然忍不住笑了:居然,我一天的极限是一万六千字。  这是我第一次写完整的鬼故事,只不过偶尔换换题材试着写写,同时给看惯了偶写的武侠的读者换换口味也好。  ^0^  沧月 于2002/7/20
  雪茗抄·情史笔记  
   假期无聊,每日吃喝睡,晚上陷于被窝看垃圾连续剧至凌晨,正午父母下班才万分不愿意的爬起来就餐,十足是猪啊的生活——在百闲之中,一个星期不到就将家里半年来积存的报刊杂志一扫而光,其间在知音女友读者上发现认识的写手写的文章若干,指给父母看,父母不信嗤之以鼻。  后来存粮耗尽,百无聊赖,深感人生之不幸莫过与此。回三楼书房掘地三尺,翻出情史一册,大喜,置于枕边桌上,日日借此消磨。  厚厚一册书,上千个故事,分“情贞”、“情缘”、“情侠”、“情痴”等几类,因为同是冯梦龙编的,所以其中很多故事早在N年以前就在三言二拍或者唐宋传奇里面看过了,但虽如此,一册书慢慢看下来,其中可悲、可叹、可咏、可赞者依然甚多,好一些事情不由得人不为之拍案(未必是因为愤怒),或者喷饭(未必是因为暴笑)。  向来看书都是略读,认为不错再反复选取段落精读——但是这次由于别无选择,居然是慢慢一次精读到底,ft。看完后,一直想把一些自己觉得精彩的地方摘录出来,作为一些涂鸦的笔记,也好在码字写小说的空挡里面,让脑子休息一下。  ◎第一个故事:《戚大将军妾》  大将军戚公继光,其夫人威猛,晓畅军机,常分麾佐公成功(耶,梁红玉啊~)。止生长子一人,亦善战,置在前队。军法:反顾者,斩。偶与敌战败,反顾,公即斩之。于是将士落胆,皆死战,复大胜(受不了,古代那些将军杀儿子就像砍挂切菜,生在将门算是倒了霉了)。夫人以是不无怒意,而妒亦天性(晕,砍了独子能不怒?)。  公每入幕,目无旁瞩(看来是家教得法:)。或教以置妾别业者,果匿数姬,生三子(不知谁教唆的……看来还是无后未大)。夫人每握刀突至其地,绝无影响。盖于曲房通别室,其扉墙砖,巧于合缝,见墙不见扉(厉害,看来这个建筑师的细部设计当真了得)。  ……。(夫人)一日念无子,涕出。有小妮子发前事(或许以为在夫人念及无子的情况下说明情况会好一点?),夫人大怒,纳兵(!!)往攻之,而一卒不令出,恐有泄者。孝廉急嘱一卒逾重墙报公。公召诸将问计(ft,这种事居然还好意思升帐问部将)。  或曰:“愿以死迎敌。”(迎敌,啧啧),或曰:“早避之便。”(逃得了一时,还能逃得了一世?)公曰:“皆非也。”乃自袒跣跪迎夫人。诸姬披发席藁,各抱其子请死,而请子偿刃。(再晕倒一次……果然还是戚大将军最了解夫人。这种任打任骂任杀的苦肉计,而且怎么说下手杀婴儿是不可能D~~晕,厉害,用兵如神也不过如此了吧~~~)  夫人令抱儿起,皆送还家(看,看,是不是?孩子看来是可以免死了),曰:“首祸是老奴。”令杖之。公即伏受杖数十(晕,这位夫人当真厉害……)。门外将卒喊声大举,乃已。(主帅被打,将士造反。大笑,真是不知以后如何统兵)  捶挞诸姬最毒,罢归(这口怨气可算是出尽了)。由是公不得轻出(儿子也有了,就软禁老公……反正上战场也是不离左右能看住的)。  既与姬绝,另尽筪其所有,各从所适(也还算好,至少安排了她们的下半生)。  诸姬计曰:“弃妾非主人意,何忍违之。”乃轻装适他郡,披剃为尼姑,梵诵十余年(得,又来了。情史里面最烦的就是这一类了所谓的贞烈了)。  夫人逝,始归,各拥其子。然诸姬子,夫人皆子之,无恙。(其实戚夫人还是挺不错的)  ………………  台州古来也是倭寇严重的地方,至今家乡骂人的话里面还有一句“就像倭寇一样!”,戚继光曾驻兵与此多年,当地也留下不少故事,甚至老家还有一条街是以其名字命名。然而大将军这个故事还是第一次听说哈哈哈……实在忍不住要笑。  然后忽然想起,以前看的那个某将军惧内无比,将士献策说拥兵入宅杀之,听其策点兵,大呼小叫入内,夫人抬眼,瞪:“何事?”于是心胆立怯,下跪曰:“无、无他……但请夫人点兵耳!”——那个故事怎么听着就像是戚大将军做的?  再笑。  真真火爆的一位夫人……比起来河东柳氏房玄龄妻逊色已多,梁红玉论才干或许相当,然而出身妓家而从韩世忠,只怕以后步步小心做一个良家女子,论叱咤睥睨必不能相当。独孤皇后悍名达于千古,然其时乱世方定、独孤家族势力庞大,何况正宫废立亦是大事阻力不小,杨坚应有所忌而忍让。  唯独戚将军夫人,不知凭何而让“民族英雄戚继光”(教科书上说的:)居然能隐忍退让如此?只怕说到底应该还是起于微末的患难夫妻之间,是有深厚感情基础的。  说句实话,夫人虽然悍勇,似乎从头到尾也没有真正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甚至小妾的儿子都好好的养大了……不过说回来,看文里戚继光娶妾只怕也是为求有后而已,莫名其妙,只是生生害苦那些姬妾。不过那些姬妾不觉得苦,也以此为傲,偶又在这里埋怨什么呢?晕。  -----------  第二个故事:眇娼  娼有眇一目者,贫不能自养,乃计谋与母西游京师。或止之曰:“京师,天下之色府也。若两目,犹恐往而不售,况眇一目焉?”(不售……啧啧,什么用词。)  娼曰:“谚有云:心相怜,马首圆(晕,有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谚语?)。以京师之大,岂无我俪者?”(哦,知道用伉俪这个词,看来这个妓女读过一些书)。  遂行。抵梁,舍滨河逆旅。居一月,有少年从数骑出河上,见而悦之,为留宴饮,明日复来。因宠极,取置别第中。谢绝姻党,身执…(哭,不会打这个字。大约是饮食器皿的意思)以奉之。娼饭,少年亦饭。娼疾不食,少年亦不食。嗫嚅伺候,曲得其意,唯恐或不当也(哗,二十四孝也不过如此啊)。  有书生嘲之,少年愤然曰:“自余得此人,还视世间之女子,无不余一目者。夫佳目,得一足矣,又奚以多为!”  ……………………  真是无话可说。这个故事其实很早前在不知何处看过的,再次于情史里看见依然觉得震动。《情痴》一篇里,多收录一些所谓的历代昏君故事——笑话,所谓的痴情难道就仅只与此?只有这个眇娼的故事和另一个马守真的故事感人。  自余得此人,还视世间之女子,无不余一目者……真真服了。因为所爱的女子只有一只眼睛,便觉得世上所以其余女子都多长了一只眼,华服少年出场时候是一副五陵公子的打扮,没有想到会说出这种话来——或许只能说是夙缘?命中注定的克星罢了。  夫佳目,得一足矣,又奚以多为!  笑死……这句倒是大实话。那个嘲笑的书生只怕是一辈子也没有遇见过真爱——美丽的眼睛只要一只就够了,又不是越多越好,要不然是不是满身长眼的妖怪最可爱?其实不是说什么眼睛的问题,最重要的还是这扇心灵之窗后面的那个灵魂吧?  第三个故事:荥阳郑生  这个故事如果换个题目所大约很多人都听过——就是唐传奇里白行简写的《李娃传》。很有名的故事,太长,懒得复述了,有兴趣的自己去找来看了:绝对是值得一看。  一日和璎璎闲谈起古书杂记,说起各自最推崇的,我想也不想的就说是李娃传,璎璎似乎说的是《剪烛丛话》(?)里面的某一篇什么什么……(抱头,璎璎不要打偶)。此话不假,中学时候看李娃传就觉得被震动,然后一直不忘——前面的故事不过如此,游冶郎遇到娼家绝色女子,耗尽钱财然后被当作累赘甩掉。看的多了这类故事就显得滥了。  但是后面荥阳生的遭遇写的非常凄惨动人——唱《薤露》那一段真令人看了心酸。浪荡子终于遇到父亲,却被严厉的父亲活活打死,更是看了心寒。所以当看到荥阳生乞讨至门前,呼“饥冻之甚”,娃冲出问“岂非某郎也”,抱颈痛哭——那一段很是震撼。  记得后来香港拍过改编的电影,周星驰和张敏分演男女主角,虽然也是搞笑片,但是演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正经的悲剧氛围,挺感人的。  李娃这个人物塑造的很好,起码是我喜欢的那种女子,聪明有见识,也知进退。可惜最后白行简写来,也逃不过那种传统的封妻荫子大结局——不过这样也好,看起来总算是比较舒服啊。  顺便骂一句那个荥阳生他老爸,MMD,什么东西!儿子就是不成材,落魄归来也不该下如此狠手往死里打,就怕儿子的事情传出去丢了他为官的颜面。后来荥阳生在李娃资助下重新考取了功名,那老儿才巴巴的跑过来老泪纵横,说什么“为父子如初”。怒。  说起来打动我的似乎也不止这么一篇,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  比如孔雀东南飞,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早读课上第一次念完这首长诗歌时、心里特别特别的难过——好多句子现在都还能背出来,特别是焦仲卿得知刘兰芝改嫁的消息,不分青红皂白辟头就说“贺卿得高迁!”——当时念到这一句的时候心里就是一痛,心想这种话说起来该有多伤人?亏得刘兰芝还那样哀怨的回答:“君何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不过也罢了,能生死相从,虽然是懦弱的行为,但也绝对不容易了……  当时只觉得那个恶婆婆罪该万死,后来还写了一篇读后感一样的文章,把孔雀东南飞和陆游的钗头凤做了一个比较。:P还有就是那个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的林觉民写的绝笔《与妻书》——记得当时是风靡全班,无论男女生都会背,那些男生一开口就是“意映卿卿如晤”……ft!不过真是好文章,侠骨柔肠剑胆琴心莫过与此,看的偶当时心酸酸。课文上完了,大家还拉着语文老师一个劲的问最后那个孩子生下来是男是女,老师回答说是个男孩,林觉民的妻子最终也没有如丈夫所言抚育儿子长大,悒郁的她仅仅过了一年就病逝了。于是全班叹息。当时这一篇在心里倒背如流,多年过去后,居然大部分还是能背诵出来。  第四个故事:严蕊  还是有所偏心,笑,这一篇来说说偶家老乡严蕊MM。  其实一直想说说关于这个女子的感慨。世传台州之民多为靖康之后由中原迁入,所以虽然位于江南水乡,却民风以刚烈著称,有所谓的“台州式的硬气”。而其中最有名的,除了赫赫有名被灭了十族的方孝儒老师,只怕便是这一位严蕊MM了。  忠臣对名妓,虽然乍看起来有些荒谬,转念却想想也是相配的……笑。不闻历代诗人在杭州题诗,还经常把岳飞和近在咫尺的苏小小嵌入同一联中?且不论在古时,女子读书识字机会本来极少,有见识、能名留青史(情史?:)者除了少数名门大家闺秀,如谢道蕴上官婉儿,其余的无不以风尘者居多。而且说起来,那些女子的气节心怀,未必就比那些名臣烈士差了——翻翻明末清初历史好了,那种乱世里的,男子为臣为将的、多做了软骨头墙头草,论起来,还是秦淮河上的脂粉里每多高风亮节。  扯远了,不说。还是说说偶家的严蕊MM吧。其实二拍里面单独有一篇《甘受刑、侠女著芳名》,专门讲述严蕊的故事,也算是广为人所知:  “天台营妓严蕊,字幼芳,善琴奕歌舞丝竹书画。唐与正仲友守台州,于其善,常招之侍宴。朱晦庵以使节行部至台,欲謶仲友罪,遂指其与蕊为滥,系狱月余。  “蕊虽备受捶楚,而一语不及唐。狱吏诱使早认,劝曰:‘汝娼家,此罪不过杖数十,何苦桀骜徒遭牢狱?’蕊答曰:‘身为贱妓,纵与太守有滥,自知罪不至死。然是非真伪,岂可妄言以污士大夫!虽死,不可污也。’于是再痛杖之,仍系于狱。两月间,一再受杖,委顿几死。然身价愈腾,至彻埠陵之听。”  (晕,是不是偶一口气掉书袋掉太多了?古文太长了恐怕看的头晕吧?)  “未几,朱改除,而岳霖商卿为宪。怜之,命做词自陈。蕊口占《卜算子》云:‘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岳喜,即日判令从良。而宗室纳为小妇,以终生焉。” ………………  朱熹……朱熹,说实话,我对于这个开创宋明理学的大学者最深的印象就是“伪道学”——就是从严蕊一事而来。  事起不过是文人相轻,钩心斗角,而身为下贱的严蕊、却不幸做了士大夫之间争斗的炮灰。当时,朱为大儒,为权臣,号召天下人“存天理、灭人欲”,而严蕊不过是一个区区营妓,朱若诬陷严,无异是泰山压卵。却不料、“然是非真伪,岂可妄言以污士大夫”——这样的话,却是出自于风尘妓女之口,入当世圣贤大学士之耳!可笑还是可悲?  不知道朱大学士的脸皮为何如此之厚,得不到要的口供,就反复酷刑逼供,“两月间,一再受杖,委顿几死”——如果不是后来调任,悻悻离去,只怕严蕊不免要生生死于牢狱。严蕊虽是营妓,但是想来也是娇贵惯了的,“善琴奕歌舞丝竹书画”的身子,如何能禁得起数月的酷刑而终不吐一字?只怕柔婉的外貌下、也有钢铁一般的性子啊。  台州民风尚武,女子烈性者多,幼年时还常见老妇人头上多有长长银簪,尖利非常。问母亲,母亲回答说那是因为昔年倭寇经常掳掠,当地女子若受侵犯便拔簪为匕首拼命,久而久之,首饰的形状便流传至今。于是在街上走着,看着江南烟雨里走过的那些老婆婆,在江南人温婉的外表下,自古传下来的悍勇应该在血液中沉睡吧。  有时候我想,世上总该有些东西是不能放弃、不能妥协的,而严蕊就是守住了这一点。  仅仅就这一点,已经足够让人记住她的名字……何况还有她的才容,还有她的“善琴奕歌舞丝竹书画”,还有她后来的那首《卜算子》。  一直也不清楚岳霖是如何的人,好像有记载他是岳飞的第几子——不知是不是附会,而且一般世人对于岳飞之子只怕只有同死于风波亭的长子岳云了罢。  然而这个岳霖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试想一下、要推翻朱大学士前面定下的铁案,在官场上应该是需要一定勇气和代价的,而区区一个妓女的死活在官家的眼里又何足道?然而,岳霖只是令严蕊“做词自陈”,一首《卜算子》之后,不但为她平反昭雪,更加好人做到底,“即日判令从良”——要知道,按史籍记载,官妓从良、该是非常难的一件事。  这个将门之子,似乎也当得起“剑胆琴心”四个字了。  至于最后什么的“而宗室纳为小妇,以终生焉”,不知道真伪,多半也是附会——不过即使如此女子,因为出身、充其量最好的结果也是给人当小妾罢了,至于“终生”,更真是让人不相信的很。  此外还有和严蕊同时在天台的另一位营妓,似乎也有个故事……但是……懒腰。  实在太晚了,撑不住,睡了先-_-||。
  雪茗抄·白玉兰  
   每年这个时候,是我觉得校园最美的时候,因为走出去就随处可见的一树树白玉兰,点缀在冬后香樟苍翠的枝叶里,显得分外出挑醒目。笔直的干,疏疏朗朗的花朵,风吹来的时候有说不出的韵致。  一直都觉得,“玉树临风”里的“玉树”,就该是满树白玉兰开放时的样子,白玉妆成一树高。  曾经很煞有介事的对母亲说:现在都是火葬,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们就把我的骨灰埋在山里,然后在上面种一棵白玉兰。把我的骨肉和灵魂都汲取到树里面,然后每年花开的时候老妈你都能看见我对你笑……胡言乱语没说完,已经挨了老妈一个爆栗子。  对白玉兰的偏爱一至与此。其实论起对这种花树的偏爱,是很久以前就有的事儿了,属于一见惊艳类型。那个故事很遥远了——还得从高中一年级说起。    那时候……不过十六岁吧?已经是张开心里的一只眼睛看世界的时候了,不过虽然年少轻狂眼高于顶,还是有些懵懂的。就是那时偶尔的涂鸦写作,也是如今看了起鸡皮疙瘩的水准:)。  开学第一天的课堂上,语文老师教《雨中登泰山》,问谁会背《望岳》全诗——刚入学,喜欢出风头,大家默然的时候昂然站起,朗声背完全篇,全班侧目,老师点头,却只是说:“这位同学看来预习的很全面。”——怒,切,我半岁多就开始背唐诗三百,这种诗还用预习?于是以后消极怠课,喜欢在课堂上涂鸦写小说,懒得再去领“复习用功”的名头。  有一堂课,语文老师指着课文中一个句子里的“雾失楼台”四个字,问我们谁知道这个词的出处,又是一堂的默然,正在私下写听雪楼起劲的我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低声问同座老师提了什么问题。问明白了,忍不住在台下嘟哝了一句:不就是秦少游《踏莎行》的第一句么?寂静中被老师听见了,把我提溜起来,这回他不再说什么我预习充分了,饶有兴趣的问了几句诗词,从滕王阁到圆圆曲,也是运气,全是我知道的,无不对答如流。那场景就像后来我看的《唐伯虎点秋香》里对穿肠和华安……爆~~~~屏声静气里全班听了十分钟的上下句问答,最后语文老师大笑起来,抚掌点头:“厉害,厉害!没想到我班上还有个这样的学生。我教书二十多年,你算是我看到的第三个才女。”  于是,那时候张狂更甚,小小年纪就眼高于顶,不但班里同学不在我眼里,有时候觉得老师也不过这种水准,说不定知道的还没我多呢。上课时候不但不听课,要么就是埋头写武侠,慢慢地嚣张到了公开和同座下五子连珠的地步——语文老师看在眼里,或许是因为爱护我,也没有直言批评,只是某一天忽然把正在方格纸上下棋下的起劲的我叫了起来,微笑着,问:“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小美,谁写的?”  猛然憋住。没有听过……真的没有,无论怎么想,都不记得脑子诗词库里有这样的一首。那个刹那,我怔住了。语文老师只是笑笑地看我:“慢慢想,想起来了再坐下去,嗯?”  那一天,我站了一堂课,脑子里空空如也。第一次感觉到有响亮的耳光打在脸上。  回到家里,也不吃饭,疯了一样的跑到三楼书房,扒拉出落满灰尘的《全宋词》,一首一首的找,终于手指颤抖着停在那一首上:《减字木兰花》?朱淑真,南宋。  朱淑真……就是那个和李清照齐名的宋代女词人?对,宋代四大女词人之一——那么,另外两个又是谁?我悚然一惊,开始飞速的翻书,天啦……我还有多少东西不知道?还这般的目空一切,稍微拉一点古书里的边角出来,都能问倒我吧……那一天,我把自上小学以后就放回书架的诗词书都重新拿了出来,搁在案头,从此不敢再自大。  《减字木兰花》。那个词牌名,从此作为一个转弯处的标记,烙印在记忆中。  联想着,一并想知道木兰花是什么样子,偏偏那时候家乡很少有这种花树——  无主题 —— 沧月 回复于 2003.03.02 23:44那一天,还是高一,学校组织活动,去江厦参观国内最大的潮汐水电站。按计划,去的时候坐车,回来鼓励学生远足自己走回来。  江厦离温岭有七十多里,那天中午我们参观完了后,很多同学还是选择坐车回去,剩下的自发组织走山路回去——淼是我那时最好的朋友,活泼热情男孩子气的她,早就跃跃欲试,但是知道我一向体力不好,先问我要坐车还是走路,我不想扫了她的兴致,就点头说我们走回去吧。  两个小时之后,我就后悔了。很快就感觉走不动,于是速度越来越慢,淼陪着我走,慢慢我们两个人落在大队伍后面,而且越离越远,变成了失群孤雁。幸亏深山景色非常好,不是我一直在城镇里所能看到的,飞瀑,古树,山岚,彩蝶,两个女生一边走走停停,一边不是爆发出少见多怪的惊叫“看这里!看这里!”^^翻过一个山头,前面还是山,一座连着一座,看不到尽头,看不到人烟。前面大队伍去的远了,看都看不到影子。只有我们两个孑孑独行,本来就是路痴,这一下都完全没有方向感了,我们唯一能作的,就是沿着那条山路不停地往前走,往前走……  “哇,淼你看!太美了……”在一个山梁上,我顿住脚步,爆发出最大声的一次惊呼。  那是一树白玉琢成的花。一片叶子都没有,只有一树疏疏朗朗的冰雪也似的花儿,在青碧的山色里微微摇晃。那个刹间,几乎是看的出神,我赞叹了一声就不会说话,直直的看着。淼也是看了半天,同样赞叹:“好漂亮的木兰花。”  木兰花?就是那个减字木兰花么?  我心里再次赞叹了一下,淼看见我这样花痴的神色,就奔了过去,想也不想的抬手给我折花——“喂,别折!”蓦然惊醒,我连忙喝止,声音很凶,下了淼一跳。她不解的看我,知道我平日看了好看的花草便是要想法设法的折了来,不知今日为何又转了性子。我也知道自己说话好凶,只好解释:“它自个儿在深山里长的好好的,我们别打扰它啊……”  “小花痴。”淼哭笑不得的看我,放下手来,看了看花树,却点点头,“也是,你看前面过去的人都没有折一枝花,我们也别做歹人了,嘻嘻。”  “这花就长在路边,那么漂亮……前面都没有随手折?怎么可能……”我却是吃了一惊,忽然觉得了什么,大惊,脱口而出,“淼,是不是我们走错路了?我们……我们是不是在山里……迷路了?!”  即使是假小子的淼,想通这一层后脸色也变了,我们颓然的坐在山路上,揉着发痛的脚腕,看着前方重重叠叠看不到头的山,相互眼睛里都有些恐惧。都是养尊处优的独生女,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更不用说独自走七十多里的山路了……如今一旦发觉自己迷失在深山里,毫无援助,心里的恐惧让两个十六岁的少女说不出话来。  “没法子了,我们沿着这条路走吧。是我不好,我走不动,拖累你了。”最后,还是我首先开口,拉起了淼,其实我们一直是互补的,虽然在体力上她远远好过我,但是我知道这种时候,开口让大家振作起来是我的责任。为了缓和气氛,我如平日在学校课余那样,又开始胡编:“别丧气,说不定会因祸得福呢!你想,我们晚上露宿山顶,会遇见隐居的剑仙侠客,然后……嗯,我们两个就不回学校念书了,跟着他们学剑法,然后……”  平日胡说八道骗班里MM的本领开始发挥出来,听得淼一阵格格的笑,毕竟也是开朗的人,又想到还是有人相伴,她活跃了起来,也接下去胡编故事,两个人边走边笑。  然而,天色很快的黑了下去,但是前面还是只有山,山,山,看不到一户人家、一个村落!——暮色笼罩的时候,我们停在一个山头上,长时间的跋涉,感觉又饿又渴,最要命的是远离一切的无助感,终于两个人都有忍不住要哭出来的感觉。    “小美你看,前面有座庙。”淼看着我不停地喘气,知道我再也走不动了,她往前跑了一段路,很兴奋的回来跟我说:“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可以要点吃的,歇一歇——你还行吧?是我不好,知道你体力弱,还拉你走那么远的路——”  我们相互搀扶着,来到那个破庙面前。看多了武侠小说的我忽然机伶伶打了个寒颤——看上去,这个地方好破落好寂静……夜风吹过来,檐下的挂着的铜铛丁零当啷,里面早就没有油灯的亮光了。我抬头看了看,破匾上有三个字,依稀认得出是“宝玉寺”。我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什么嘛,前面的气氛那么好,十足十像我在那些武侠小说里看到的某些场景。但是,但是……为什么要叫“宝玉寺”……爆~~~~~一点美感都没了。  淼被我的忽然发笑吓了一跳,白了我一眼,把我推到廊下放着的几条破木凳上:“小美你歇一会儿,我进去看看,给你要一碗水来。”话音未落,她就跳进门槛里去了。  我坐在那里,等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夜色已经越来越浓,仿佛什么吞噬了群山。宝玉寺里面没有一丝灯光,也没有一丝人声。淼进去了仿佛就消失一样,毫无声息。我忽然间害怕起来——八年过去了,依然记得起那个刹间心里感到的恐惧——我从凳子上蓦然站起身,第一个反应就是跳下台阶跑路。然而忽然想起了淼,在害怕的念头还没有彻底占据心里的时候,我推开破庙的门跳了进去,大喊:“淼!淼!——你怎么了,给我滚出来!淼——”  我一边叫一边往佛像背后的院子跑去,手心全是冷汗,里面黑乎乎的一团,什么都看不见,我觉得脚上绊住了很多东西,跌跌撞撞的走。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迎面过来,哎呀一声撞了个满怀,当啷啷的,有什么跌落在地上。  “要死了,小美!你把我辛苦打上来的水都弄洒了……”淼的声音响起在黑暗里,愤怒到了极点,“喂喂,这可是我摇着他妈的破轱辘从井里弄上来的——这个鬼地方,一个人都没有!——”她的声音忽然顿住了,我拉住她的手,我的手冰凉发抖,声音都有些哽咽:“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撞鬼了呢。”  “呸,大小姐,你是不是小说看昏头了?”淼被我吓了一跳,声音也安静了下去,笑着糗我,拉着我的手往外走去,一路上踢开很多散落的蒲团和杂物,“你在外面那么一叫,才是吓死我!——以为你遇到劫财劫色的山贼呢……”  说说笑笑,疲惫到了极点的两个人重新上路,沿着那条唯一的山路继续前进。黑乎乎的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们一手摸着路壁,一边慢慢走着,体力已经到了几乎无法支撑的地步,走几步,我都要停下来大喘气,淼一边等我一边讥笑:“嘿嘿,跟你说吧?光看小说不管用……要跟剑仙学剑?我看你没走到师门就累趴下了。好脑子要有好身体撑着呀,我的大小姐……”  “得得,不是磨着要我早上起来和你晨练么?”我喘着气,连连点头,“这次如果大难不死回归故土,我就…我就从了你……”  淼大笑起来,伸手拉我,两个少女摸黑走着夜路。  那一段暗夜旅程,让我至今难忘。  不记得是翻过第几个山头,只记得在登上那个山顶的时候,我和淼同时欢呼了一声,跳了起来——站在山顶上看下去,山下万家灯火赫然在望。终于到了……到家了。  家里人已经等了一夜,同行的同学都已经到家了,只有我和淼没回来,校方也惊动了,沿着路准备上山来找人。据说我们的确走错了路,绕了一大圈,足足一百多里,幸亏最后的路还对,总算绕了回来,没有困死在山里。  回家洗脚的时候,发现一拉袜子就钻心的痛——起泡了,磨破了,粘住了。看看父母都在,就不用撑着,哎呀哎呀的大呼小叫^^,把脚放进滚烫的水里面,忽然觉得幸福的不得了,洗着洗着,居然累得就睡着了。  第二天,还在睡梦中,忽然听到电话响,老妈冲进来拉我起床:“起来起来,淼的电话!她说,和你约好了今天开始早起锻炼!——快给我起来……”  惨叫一声,被不情愿的拎起来。狂晕。  ――――――――――――――――  八年了,体育一直还是不好,体能也弱。华山笔会的时候,大家都爬山,唯独我和一些老作家一起,是坐着缆车上去,这件事被小椴他们足足笑了一个暑假。  寒假同学会上遇见淼,她那样豪爽的女孩,如今居然已经纹眉画眼,变成温婉动人的女子……忽然间感觉世事的风沧桑迎面卷来,好多好多的事情从心底掀起。  后来知道,原来深山里看到的那棵花树是白玉兰,而不是木兰——可能我一直都没有见过真正的木兰,或者木兰和玉兰之间没有区别,我见过了也混同了。然而,对于空山中那一树疏疏朗朗的白玉琢成的花树,那第一眼却是真真实实的惊艳,一直映在心里。  花凋落的时节总是不忍细看,看那些玉雕一样的花瓣是如何一片片萎黄、如何被无数人的脚踩入泥土……质本洁来还洁去,莫教污踔陷渠沟。然而,花开花谢,总赖东君主,漫漫长路起伏又怎能由它。  抱着书本在校园里走过,看着不时映入眼帘的玉树,忽然就想起那个遥远的回忆。  “来世,我要做一棵长在深山路边的白玉兰——”某天,寝室JM们翻着一本八卦杂志做一个心理测试,问我,我回答。  寝室里MM们都笑,哪有这种说法的?六道轮回也没这个……我懒得理她们,嘴里叼着烤肉串,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如飞。案头翻着一本书,书里面,某个人写道——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 求了五百年  “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  【完】  后记: —— 沧月 回复于 2003.03.03 00:11实在不想写任何在计划内要写完的稿子……懒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叛逆的心理?  一个晚上写完了这篇乱七八糟的随笔,也是今天出去抬头看见白玉兰勾起的情绪,写完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想念淼……如今她该在上海工作吧?其实要看她也是很容易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懒得稍微动动身过去看——受不了,ft,难道我真是这么凉薄的人么?那么好的朋友,分开也就是慢慢淡了,看不到也就无所谓了?  有多少曾经的朋友,也就是这样湮没在岁月的风尘里了……人生相伴只一程啊。
  雪茗抄·童年时  
   “我想我将来有孩子的话,就要把她打扮得像洋囡囡,抱在膝盖上,给她讲我编的一千零一夜:P,指给她看天上的星辰,世间的万物,给她讲王子公主,江湖古堡,天上地下……嘻嘻。一定不像我老妈一样,半岁就逼着我背诗三百。”  Q上,艾美对着好友这样说,笑眯眯的看着电脑屏幕,手指翻着面前厚厚的一堆杂书。  “她未必觉得幸福——说不定像你讨厌背诗一样、她讨厌听你的破故事。”隔了片刻,网线那边就毫不客气的甩过一句话,是一贯的冷嘲语气,顿了顿,不等她反击,忽然追问,“今晚你心情怎么那么好?温柔的都不像你了,肉麻。”  “因为……快到三八节了。”她迟疑了一下,回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加上一个暴笑的表情,然后继续托着头发呆。  不知道怎么,艾美今晚的心情是很好,好到回忆起很多很多久远的往事。室友都出去打牌了,一个人在电脑前,懒得赶稿子,浏览了一下这个学期的网上选课结果,开始漫无边际的回忆。    童年是金色的……最早的回忆已经是一岁多了。  居然和父母无关——只记得被阿婆抱着,在市府大院那个小屋子的窗口边,听阿婆絮絮叨叨的讲故事,那个故事里,有个人叫梁山伯,另一个人叫祝英台,还有一对蝴蝶,没有名字……“喏,你看,”阿婆腾出手,摘了一朵窗边攀爬的藤蔓上的花,并蒂的两朵,“这一朵啊,就是梁山伯,那一朵就是祝英台……十八相送啊……”  然而,小小的她,心思已经没有在那个听了很多遍的故事上了,她扒在窗台上,全心全意的开始在藤蔓上找同样的花儿——然而让一岁的婴儿失望的是,居然怎么都找不到同样的并蒂开的花了。  那是第一个记忆……最初最初的记忆,不知为何居然分外的清晰。  在没有请到那个初中文凭的阿婆时,家里是由母亲带她的——父亲还在外地工作,一个月回来几次,母亲是政府职员,每天也要上班,累得不得了,但是依然抽出时间对她启蒙。小小的孩子学的很快,在六个月的时候就会开口叫爸爸妈妈了。  有一日,父亲从外地刚回来,小孩子刚因为不吃饭被母亲打了一顿,满心委屈,看见父亲回来,立刻叫了一声“爸爸”。父亲抱起她来,亲亲,问:“怎么了?”小孩指了指一边的母亲,应:“妈妈。”“妈妈怎么啦?”父亲用胡子刺她,笑着问,却听见不满一岁的孩子满脸委屈,用力比划着:“打我!”——本来还气鼓鼓的母亲,蓦然大笑起来,父亲惊愕了半晌,将她高高抛起,接住:“天呀,我女儿已经会告状了呀!好能干呢……”  这一段记忆她没有,还是长大以后母亲说起她小时淘气的时候,含笑说出来的,然后点着她的额头:“小美这个丫头——还没说整话,就先会告状了!”然而,眉目间,却是自豪的。  她学话却很早,但是学步却很晚,一岁多了走路都老是跌,一段时间母亲都怀疑女儿的脚是不是有点问题。产假结束了,父亲还在外地,母亲只好请了保姆来看着,家里并不富裕,请保姆要花掉母亲三分之一的工资——但是母亲却还是挑挑拣拣,前面两个保姆都因为没有文化而被辞退了,最后第三个保姆留了下来,是初中的学历:在当时,已经难得。  “有空,就多唱歌给孩子听,多给她讲故事。”母亲那样嘱咐阿婆,拿出一本唐诗来,“一天要她会背一首,我晚上回来检查。”  “呀,这么小的孩子,这么会背?”阿婆拿着唐诗,惊诧的看着叼着奶瓶的女孩,母亲不以为然,给孩子收拾衣服:“小美会说话已经半年多了,二十个字,一天下来她怎么都能背的——又先不要她懂什么意思。”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攀着摇篮,跺着脚,小孩不知所云的牙牙背诵,然而却是一字不差,在大床上走着,走着走着就是腿一软,跌一个跟头。母亲也不扶她,看着孩子皱皱眉头,用胖胖小手努力撑着,翻身坐起来,继续背。  “哎呀,云姨,这孩子一岁多了都走不好路,可怎么办呢……”旁边保姆烧好了水,过来看见这一幕,不由有些担心的喃喃,却被母亲抬手阻止:“来,小美,把今天背的念给我听——”  她于是嘟起小嘴,扭身子,母亲会意,把她抱起来,手指沾了一些麦芽糖哄她:“来来来,小美最聪明,不会忘了今天早上要背的吧?白日……”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舔着母亲手指上的麦芽糖,她眼睛也不开,牙牙的接了下去,忽然问,“妈妈,什么叫做白日依山尽?”  母亲笑了起来,眉间有欣喜的光——终于到了这一日了,到了女儿开口问为什么的时候了……她将艾美放在膝盖上,开始给她解释,给她讲诗词的意思,慢慢地,开始给她讲那些她听过和没听过的故事。  文学的大门,从那时开始才对孩子敞开第一丝缝隙。  艾美真的能跌跌撞撞的下地走路,已经是一岁半时候的事情了——在同龄孩子里是晚的很了。然而母亲终究还是欣慰的:怎么说,这个孩子身体也是健康的,没有异常。  会走路的时候,她已经说话很清楚很伶俐,市府大院里左邻右舍的叔叔阿姨都喜欢逗着这个一岁多的孩子玩。连守卫的战士都不例外——每次她跌跌撞撞的跑出市府大院门口,站岗的哨兵都开玩笑似的横起枪,不让这个孩子过:“小美呀,背一首诗我听,就放你出去!”  “床前明月光……”小孩子站定了,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背。玩累了,回来的时候,照样被拦住,要求再来一首,还不能重复——于是,这一来,她没有学会新诗之前就不敢出大院玩了,无形中,厚厚一本诗三百,里面的绝句基本都被她背光了。  那时候,她已经开始自己想事了,不再满足于死记硬背,每次都要问无数个为什么,直到满意了母亲的解释,才开始极快的将诗词背下去。然而,这个两岁的孩子好奇心和求知欲实在有时候也是太强了一些,闹的让母亲都愕然不知所答。  “妈妈,你说,为什么小妹妹唱歌的时候‘狼’要弹琴?”八十年代初期的某一天,听着收音机里面飘出的歌曲,那是邓丽君唱的《天涯歌女》——小妹妹唱歌郎弹琴,郎呀咱们两是一条心——两岁的孩子习惯性的跟着哼哼,忽然有些不解的抬起头来,问了一个自以为高明的问题,“狼不会吃掉小妹妹么?什么叫做一条心?”  “咳!咳咳……”试着牛奶温度的母亲一口气噎住,猛烈咳嗽起来,哭笑不得的看着满脸不解的女儿,半晌,母亲尴尬的笑笑,给出了解释:“对阿,小美真聪明!——你看那些人,就是乱写歌词!”  ◎##¥……¥%※……很多年以后,当再次听见录音机里面邓丽君的天涯歌女,蓦然明白过来当年不解的那句歌词是怎么回事,小美一口茶就噎在嘴里,然后回头看着一边的母亲笑了起来:“老妈呀……你当年可骗得我苦。你说孩子是不能骗的,可当年你给我的是什么解释呀?”  母亲显然也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大笑起来,将正在织着的毛衣放下:“天,小美,说实话那个时候你吓了我一跳——一个两岁的孩子那么满脸严肃的问出来,你让我怎么回答呀?从什么是郎开始解释么?只好含糊将就了……反正长大你自己就会明白的。”  又是长大自己就会明白……艾美笑了起来,就像她一开始也是不知所云的背唐诗一样?  很多年以后,在每次死K单词,却转眼忘个精光的时候,艾美总是忍不住抱怨是母亲从小策略失误——如果不是从那么小开始就给她灌输唐诗宋词,让中文思维在她小脑子里占据了绝对优势,如果母亲小时候教她的是ABCD,她怎么会如今这样啃不动英文?  2 —— 沧月 回复于 2003.03.03 02:55  背完了诗词以后,母亲渐渐地给她拿一些连环画来,画的很好看。她记得的就有《海的女儿》、《灰姑娘》、《蝌蚪找妈妈》、《西游记》、《木莲劈山救母》……等等等等。孩子捧着画册,看的入神,每次有新画册看得时候就变得很乖很乖,阿婆不用费心带她,也是大大的高兴。  母亲下班,首先也会问她:“今天看了什么故事呀,小美?”目的,也是为了练习这个孩子的复述能力和归纳能力。  “有一条鱼,想和一个王子在一起,于是长出了腿……”有一天,她抱着连环画,说着说着,忽然间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后来那个王子不要和她在一起了,所以她就变成了泡泡……王子坏事了!那个新娘也坏死了!”  孩子哭得是如此伤心,阿婆和母亲同时抢了过去,抱起她给她擦眼泪,母亲看见她手里那本看完的连环画,上面每一页王子的头像上,都被用铅笔狠狠的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孩子大哭起来,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画册上。  母亲叹了口气,不知道小孩子对于这样的故事了解的有多少深度,但是却是第一次看见女儿这样为一个故事难过,于是,抱起她,给她擦眼泪,说:“这个故事画错了,最后结果不是这样的!到最后阿,王子知道是鱼儿对他好,那鱼儿是海里的公主,所以呢,最后在珊瑚的宫殿里,王子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王子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那是童话里被多少人讲烂了的结尾,然而,两三岁的孩子却笑了起来,心满意足,鼓掌:“还是妈妈的故事好,我要听妈妈的故事!”  母亲在几天之后,终于发觉自己惹了什么样的麻烦——  一直到艾美三岁之前,吃饭时候如果不给她讲故事,她就把一口饭含在嘴里不咽下去,怎么也不吃,一直到母亲讲故事的下面如何为止……幸亏母亲也是大学历史系的高材生,一肚子的故事,也能将就着应付女儿的索取。  然而,这样一天三个故事,半年后母亲也已经才思枯竭,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开始脱离开小说历史,自己乱编。最精彩的故事,至今艾美还记得:那是西游记翻版,最后唐僧娶了白骨精,赶走了孙悟空……  本来,故事听过也罢了,偏偏艾美的记忆力被母亲锻炼的奇好无比,半年多以后,三岁的艾美同母亲去普陀玩,寺庙里游人很多,熙熙攘攘人群里,艾美看到西游记塑像,众目睽睽之下忽然惊喜的大叫起来:妈,你看你看,那个唐僧是坏人!他娶了白骨精赶走孙悟空,坏死了!!所有的游人愕然,纷纷投来忍俊不止的眼光。  多年以后,母亲还说起当时的尴尬……说那时候恨不得把这个小鬼头给闷死,免得她大庭广众之下胡说八道,让自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阿婆是在艾美三岁的时候辞退的——其实那时候她还不到机关幼儿园入托的年龄,父亲依然在外地,母亲又是职工没时间照顾。  让母亲下决心辞退阿婆的原因,是一次事故——阿婆将自己的孙子也带过来,和小艾美一起玩,然而那个小男孩却毫不客气的抢了艾美的书,并在抢夺中把她推倒。鼻血流了一身。阿婆慌了,连忙给艾美换了全身衣服,并且连哄带骗的让小女孩答应不告诉母亲。艾美是如此的听话,虽然很痛,却真的没有告诉母亲。一直到入睡前,母亲替她拖鞋,蓦然发现鞋面上残余的血迹,大惊之下询问,小孩子才说了实话。  从小宠爱艾美的母亲,无论如何无法原谅阿婆的过失,更不允许任何人居然敢欺负她的女儿,毫不客气的,第二天就辞退了保姆。考虑到孩子没人照顾,母亲托了关系,虽然年龄没到,第三天就把艾美送入了机关幼儿园的混和班。  不放心的母亲,在第一次送女儿入托后,偷偷回来看——艾美居然没有和她想象的那样因为到了陌生环境而大哭大闹,已经和小朋友们玩的很开心了。  母亲松了一口气,她启蒙教育的担子,终于卸下了一半。  音乐,美术,数学,体操……幼儿园里,艾美接触到的是比母亲那儿得到更多的教育,连每次吃饭必须要听故事的习惯,都被幼儿园阿姨纠正了过来。但是在幼儿园管在幼儿园,一旦回了家,艾美还是回复了原来不听故事就不吃饭的霸道作风——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有什么某某姐姐讲故事的录音带可听,于是母亲还得挖空心思的看了杂志书刊,然后编成适合少儿阅读的故事,慢慢讲给艾美听。  艾美的鉴赏力越来越高,一般乱编的故事她居然能听出漏洞和逻辑错误来,于是毫不客气的纠正母亲:“诺,不应该这样,那个大侠应该这样说才对——”  “对对对,还是小美说得好。”母亲很聪明,知道怎么引导女儿,于是省掉了一半力气,将故事开了一个头,就慢慢启发女儿自己往下想,她只是在一边时不时接上两句。艾美编故事的能力越来越高,有时候吃完一顿饭,就能想出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      五岁的时候,艾美第一次来到了省城,住在母亲大学同学琴阿姨家里,阿姨那时候还没有自己的孩子,把小艾美当作女儿一样关爱,这一住就住了两个多月。  在那段时间里,数学系毕业额阿姨和叔叔都被艾美锻炼出了乱编故事的好本事……-_-  十多年以后,艾美念大学了,去叔叔阿姨家做客,吃饭的时候,叔叔依然痛心疾首的回忆起当时的痛苦时光:“天呀,小美,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多难缠?不听故事你就不吃饭!我的天哪……我真是为了想故事,想的头发也掉了——”一边说,餐桌上叔叔一边指着已经开始谢顶的头,对旁边的女儿丁丁挤眉弄眼:“囡囡,看见没?爸爸的头发,就是因为小美姐姐才掉光的!”  比艾美小六岁的丁丁快活的笑起来,却蓦然道:“但是,爸爸,小美姐姐现在写故事写的可好看了!——一定是你的那些故事都到她脑子里去了!”  “是呀是呀,都是我的功劳呢。”已经是大单位领导的叔叔笑了起来,一脸的自豪,忽然想起来,问,“你的六级过了没?”  艾美的脸登时满是黑线,低头扒饭:“没,这回我干脆没去考试——反正过不了。死活记不住那些单词。”真是的……为什么中文她几乎可以过目不忘,独独对于英文,却是怎么反复背,都记不住那些似是而非的单词呢?  “叔叔,我想借你那本《五代史》,行不?”沉默了一会儿,吃着饭,艾美却打起了叔叔家里拿满满一柜子历史典籍的主意,微笑。阿姨摇头,叹息:“你看,人家看不上你的那些破故事咯~~~要看就看砖头书,小美可是大学生了呢,很快又要读研究生了!”  “姐姐,是不是这一本?”正看的眼花缭乱的时候,听到丁丁在后面问,艾美回头,看见少女手里的线装书,笑了起来:“就是就是,多谢丁丁。”  丁丁也已经十七岁了,时间,居然过去的这样快。上次她来到省城的时候,这个小家伙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吧?艾美想着,陡然笑了起来,眼睛掠过架子上一排排的书。  那是……那是知识的沉积。  这么多年来,她不停地汲取,积累,酝酿,然后把它再度通过自己的指尖写出来,凝定成另外一种模式。  这么多年,仿佛只是为了这么一个轮回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