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拔幽龙骑士漫画:[转载]特朗斯特罗姆与三位中国当代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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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斯特罗姆与三位中国当代诗人作者:王健 Tomas Transtromer
 1954年,二十三岁的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发表了他的第一本诗集《诗十七首》,不仅把瑞典文坛给镇住了,也轰动了西方诗坛,取得了不朽的地位。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不是一个多产的诗人,他写得很慢,每首诗都近于完美。他一辈子只写了一百六十三首诗,结成了全集也不过一本小书而已。
 
一   北岛 特朗斯特罗姆影响了许多中国当代诗人,他们中的许多人视特朗斯特罗姆为诗人中的诗人,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北岛。北岛是中国最早接触和翻译特朗斯特罗姆诗歌的人。据北岛回忆,他是在1983年夏末的一天中午,跟瑞典使馆的文化专员安妮卡去西单绒线胡同的四川饭店吃饭时,收到马悦然托她带来的一包东西,是特朗斯特罗姆最新的诗集《野蛮的广场》,包括马悦然的英译稿和一封信。马悦然在信中希望北岛把特朗斯特罗姆的诗译成中文,当时北岛还是头一回听到特朗斯特罗姆的名字。1985年春天,特朗斯特罗姆到北京访问,也是北岛接待的。90年代至今,北岛在欧洲与特朗斯特罗姆过从甚密。
 
毫无疑问,对特朗斯特罗姆诗歌的翻译影响了北岛的写作。我们试看北岛翻译的这首《写于1966年解冻》:
               
淙淙流水;喧腾;古老的催眠。 
河淹没了汽车公墓,闪烁 
在那些面具后面。 
我抓紧桥栏杆。 
桥:一只飞越死亡的巨大铁鸟。
                                           (北岛译) 这首诗总让我联想到马致远的《天净沙》,不同是在特朗斯特罗姆在这里罗列的大多是工业意象,它们和自然意象构成极其紧张的关系,表达了对工业文明的阴郁感受。
我们似乎很难区分这到底是一首瑞典老诗人的诗歌中文翻译呢,还是一位中国诗人的创作。事实上北岛90年代的创作已迥异于以前。设想一位诗人,如此之深地进入另一位诗人的作品中,沉浸在他的意象里,并由此进入他的知觉经验,会发生多么大的内在改变。北岛已放弃他在90年代以前的对抗的写作,而去接近了这位在于坚看来因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福利国家瑞典而有心境去揣摸诗意的诗人。北岛以一首《致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向他致敬:
 你把一首诗的最后一句
锁在心里——那是你的重心
随钟声摆动的教堂的重心
和无头的天使跳舞时
你保持住了平衡
你的大钢琴立在悬崖上
听众们紧紧抓住它
惊雷轰鸣,琴键疾飞
你回味着夜的列车
怎样追上了未来的黑暗
从蓝房子的车站出发
你冒雨去看蘑菇
日与月,森林里的信号灯:
七岁的彩虹后面
挤满戴着汽车面具的人

二  王家新
   
王家新也是在八十年代第一次读到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那是写于1978年的《黑色的山》,它是由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诗歌最重要的翻译者瑞典诗歌翻译家、汉语诗人李笠翻译的:
 汽车驶入又一道盘山公路,摆脱了山的影子
朝着太阳向山顶爬去
我们在车内拥挤。独裁者的头像也被裹在
报纸里。一只酒瓶从一张嘴传向另一张嘴
死亡和胎记用不同的速度在大家的体内生长
山顶上,蓝色的海追赶着天空
 这首生成方式奇特的诗使王家新震撼。我们同样无法弄清致使王家新感到震撼的到底是这位瑞典诗人的诗呢,还是李笠这位兼具东西方文人气质的诗人杰出的翻译。其后王家新一直通过李笠的翻译阅读特朗斯特罗姆,特别是包括《黑色的山》在内的几首短诗。这种沉浸式的阅读的结果是如王家新在《取道斯德哥尔摩》里回忆的,在一个夏天,当他乘车行驶在大连寒冷而明亮的滨海山坡上,汽车沿着盘山公路上上下下,而被“一种言词的光明所深深陶醉”,他感到自己正“从阴郁的过去出来——言说的光明的时刻到了!”这时,“仿佛有一道影子掠来”,《黑色的山》再次找到他,他写下了《光明》: 一个从深谷里出来
把车开上滨海盘山公路的人
怎不惊讶于
一个又一个海湾的光亮?
(那光亮一直抵及到山间松林的黑暗里
刀一样,在脑海里
留下刻痕)
又一个拐弯,一瞬间
山深入海
海进入深山
又一道峡谷,汽车向下
再向下,进入
悬壁巨大的阴影
(车内暗起来)
然后,一个左拐弯!永远
那车在爬一个无限伸展的斜坡
永远,那海湾扑来的光亮
使我忆起了一些词语
和对整个世界的爱
               
三  于坚
 与北岛和王家新不同,于坚拒绝成为特朗斯特罗姆的仿写者。在《从“雄辩”到放弃——读特朗斯特罗姆有感》这篇文章里,于坚通过阅读特朗斯特罗姆的《风暴》谈了自己的诗学主张: 突然,漫游者在此遇上年迈
高大的橡树――像一头石化的
长着巨角的麋鹿,面对九月的大海
         那墨绿的城堡
北方的风暴。正是楸树的果子
成熟的季节。在黑暗中醒着
能听见橡树上空的星宿
        在厩中跺脚
                                       (李笠译) 于坚是懂特朗斯特罗姆的,这不仅在于他对这首《风暴》的解读,更在于他是在更广阔的东西方文化背景上来把握特朗斯特罗姆的。于坚认为世界诗歌的标准已经在唐朝为中国诗人所确立,这种标准即“诗意”的标准,它与一个充满自信的盛世相宜。后来西方诗人发展了另一种诗歌标准,即“雄辨”的标准。而于坚认为特朗斯特罗姆其实是放弃“雄辨”的标准,回到“诗意”的标准的诗人,特朗斯特罗姆生活的福利国家瑞典恰好对应于那个历史上的中国唐朝。北岛、王家新们对特朗斯特罗姆的仿写其实是通过一个西方大师又回到了东方或中国传统的标准。“通过精练的、点到为止的意象、蒙太奇式的组合,传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境是古典诗歌的强项。”中国古代诗歌的一个普遍特点就是它们的不雄辩。而于坚则希望自己的诗歌是雄辨的,他拒绝隐喻,用直接的口语来表达他理解的、属于他自己的当代性。而他与其他诗人的关系,只能是如他在《致一位诗人》中所写的: 多年以后
我们面对面
坐在一个房间
开始点烟
你的声音已经生锈
斑斑驳驳落在地上
却渴望被我拾起
再获得青铜的光泽
我沉默不语
无话找话 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那一日已经远去
我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
那一日我曾经失眠
那是生命中少有的时刻
如果沿着那一日走近你
我们会相处一生
世界已建筑得如此坚固
让我们彬彬有礼地告辞吧
回到各自的房间
像墙壁那样 彼此站立
这样要习惯得多

四  结语
 北岛、王家新们的写作代表了一种写作倾向:他们通过阅读包括特朗斯特罗姆在内的西方大师的作品打开了一条思想的暗道,并从中获取写作资源;他们采用的是翻译语体;他们大量占用西方词汇。有人称这种写作为与西方互文的写作。这种写作试图获得世界性,表现某种知识分子趣味:对神性、不可知和形而上的偏好。因而它是强调了诗歌的贵族特性、学院气质。
 
而于坚的写作则代表了另一种写作倾向:他们拒绝对任何西方大师的仿写;他们采用口语写作;他们大量采用口常生活的词汇。这种写作试图获得中国本土的民间性,表现当下的、斑杂的日常生活感受。他们拒绝意象,拒绝隐喻,追求“怎么都行”、“世间一切皆诗”的后现代性。
 在我看来,特朗斯特罗姆不仅影响了北岛、王家新们,也影响了于坚们。北岛、王家新们通过对特朗斯特罗姆的直接拥抱显示了这种影响,于坚们则充满“影响的焦虑”,通过躲避“影响”显示了特朗斯特罗姆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