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回望海南之役

    刘振华今年90岁，他出生那年，刚好中国共产党诞生。刘振华已记不清自己的准确生辰，就认定七月一日是自己的生日。他的戎马生涯，堪称九死一生。解放海南岛，是他难以忘怀的一段经历。当年刘振华28岁，是118师政治部主任。

金门失利后的分歧

    解放海南，是我军第一次较大规模的渡海作战。那时，海南防卫总司令薛岳拥有50多艘军舰、40多架飞机，纠集残敌10万之众。而我军一无海军、空军，二无海上作战经验。要使一支对大海完全陌生的陆军在短期内学会一套航海作战本领，打破敌人的“海陆空立体防线”，其困难可想而知。 

    早打还是晚打？用木帆船还是购买登陆艇进行渡海作战？是采取小型偷渡还是经过一两次小偷渡后实施大规模渡海，一举解放海南岛？在这些问题上的争议，当时相当激烈。 

    有人主张晚打，并提议去港澳买登陆艇和改装机器船。时任纵队副司令员兼40军军长的韩先楚提出要早打，用木船打的主张，陈述了晚打和买登陆艇的种种弊端。韩先楚根据上级指示和冯白驹建议，指挥部队向海南岛进行了两次偷渡，都胜利了。这时，对下一步行动又出现重大分歧：是万船齐发，大举登陆，还是继续组织小型偷渡？眼看南渡海峡最为有利的季节风就要过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韩先楚焦虑万分。那天夜里，韩先楚给兵团、四野发了一份较长的电报，并转报中央军委和毛主席，陈述敌人防御情况、大规模渡海作战与继续小型偷渡的利弊关系及我之决心。当时，毛主席在莫斯科访问，从国外发回一份电报，明确指示：“必须一次运载足够兵力和三天以上粮食于敌前登陆，建立稳固的滩头阵地，随即独立进攻，而不依靠后援。”显然，这是肯定和支持韩先楚的建议。

    40军决定118师组织一个加强团偷渡。按照计划，由一名团政委任加强团指挥员。鉴于金门失利的教训，韩先楚认为有必要让更高一级职务的人任登陆指挥员，他希望有师一级的干部出马。

韩先楚临阵谋“将”

    韩先楚期望有人毛遂自荐。当时的118师师长邓岳、政委张玉华也一再鼓动大家请缨。这时，刘振华站起来：“我去！”见站起来的是师政治部主任刘振华，这出乎韩先楚预料。本来，他是希望有一名军事干部站出来，毕竟这是要出任军事指挥员。瞬间的惊奇在韩先楚脸上掠过之后，他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韩先楚太了解刘振华了：在抗日战争时，刘振华就被誉为“能打仗的政工干部”。在东北战场上，与国民党新五军作战，2纵担任主攻，3纵负责打援和截击新5军突围。韩先楚派3纵侦察科长混入新5军军部驻的村子，摸清底细，抢在2纵之前发起攻击。担当主攻的是刘振华任政委的20团，虽伤亡惨烈，但他们成功冲进新5军指挥部，活捉了军长陈达林。韩先楚十分高兴。在我军战史上一向是军政不分家的，团长牺牲了，政委指挥。现在，韩先楚看刘振华主动请缨，就知道他已然胸有成竹。

“旱鸭子”靠啥游过海

    这次登岛作战不同于一般陆战，我军一没有飞机军舰，二没有渡海经验，许多官兵是“旱鸭子”，靠啥打赢这一仗？刘振华想到他的拿手本领——“思想政治工作”。他在东北任第3纵队7师20团政委时，由于新战士阶级观念模糊，经常有人开小差。刘振华就在全团开展“吐苦水、算苦账、挖苦根”的诉苦教育，一下子提高了战士的思想觉悟。他的“三苦”教育经验，罗荣桓充分肯定，在东北部队全面推广，被毛主席称为“新式整军运动”。

    这一经验，在解放海南岛之战中被刘振华运用得酣畅淋漓。“我们在战士中搞诉苦教育，坚定了他们的斗争信念。”于是，怕水的官兵学会了游泳，晕船的官兵不再怕海洋。

    各自为战 各船为战

    刘振华率部登岛偷渡，因流水变化而偏航，由原定在临高登陆改为在澄迈登陆。他们边打边进，击溃敌10个营阻击。“从当时船队所处的位置再到预计登陆点临高，至少还需要3个小时。守敌发现我偷渡船队，密集火力向我们扫射过来。我有的船只中弹下沉了，有的船体被打漏，有的机器被打坏，一名副团长和几名战士受伤。”漂散的船队不断用报话机请示登陆点。这时，刘振华果断命令：“向我靠拢，就近靠岸，强行登陆！”刘振华带领就近的4艘船200多人先行登陆。“我的指挥船中了几十发子弹，子弹从耳边穿过。战士们很勇敢，一个水手负伤了，第二个马上接替他，第二个倒下了，第三个又接上来。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战友，战士们打得更英勇……”刘振华说。离海岸20多米，团政委邹平光跃身下海，带领一个加强排涉水登陆，首先攻下敌人一个地堡群，撕开了敌人海防突破口。这一仗，352团2营4连两艘木船在海上与敌舰和敌机展开激战，一直战斗到木船沉没，100多名官兵全部壮烈牺牲，鲜血染红了海面。激战中，报务员牺牲了，电台也被炸毁了，最关键的时刻无法和军指挥所联系。刘振华火速命令：点火，打信号弹!于是，在硝烟滚滚的澄迈县海岸燃起三堆熊熊大火，腾空升起三颗红色信号弹!353团2营一个排冲上岸，连续攻占敌人4座地堡，后遭到3架敌机扫射，7名战士当场牺牲，其他战友对空射击，打落了一架敌机。353团2营3艘船不足百人上雷公岛后，与守敌一个加强营激战两昼夜，毙敌260多名，最后我军只剩下11人，其余壮烈牺牲。就这样，各自为战，各船为战，40军渡海加强团在东起林诗港、玉包港，西至红牌港一带先后登陆，随即向纵深开进。

“感谢地下党及老百姓”

    “真是军民鱼水情。我们要感谢当地地下党及老百姓，他们的支援让部队减少了伤亡。”刘振华说。当海边响起枪炮声，沿海村庄的地下党员和群众就奔向海边，冒着炮火给登陆部队引路。因为分散登陆，一些伤员走散了，群众就在战斗过的地方寻找伤员，凡发现戴五角星帽徽的伤员，群众立即救治，发现牺牲的战士尸体就就地掩埋，先后收容失散人员及伤员400多人。第4天上午，刘振华率领的这支先遣团冲破艰难险阻，插进敌人心脏，终于到达预定目的地——美厚村，与琼崖纵队及先前成功偷渡的先锋营胜利会师。 

    4月16日，40军、43军万船齐发，向海南岛发起大规模登陆作战。5月1日，岛上残敌全部肃清，五星红旗插到“天涯海角”。从此，我军战史上又多了一个以劣胜优的战例，一个“小木船打败大军舰”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