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倍镜的使用方法:时过境迁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4 18:36:56

                

 

 

时过境迁

 

 

 

 

 

 

 

 

 

八十年代江汉平原的山村,总是那么的寂寥、漠然,只有牛子、羊子在贫瘠的小山上,耷拉着脑袋瓜子,吃着反反复复不变的青黄不接的草。只有在夕阳散落在天边的最后一道殷红的亮,山村三三两两的家户人家的屋顶撩起炊烟,才有一丝丝生气蔓延开来。

火辣辣的七月天,晌午,太阳把这个山村闷头闷老的晒,在夹杂着松树林子和几块干巴巴油菜田的小山下有一个堰塘,何波提着泛黄的军绿裤,一脸的恼火相,光着膀子,打着赤脚片子从堰塘边怏怏的走到自家门口,抱着桌子上的瓷茶壶狠狠地灌在口里,几根肋轧骨下的肚子有幅度的一起一伏,好像有一肚子的怨气。喝完水后,何波一屁股坐在躺椅上,拿把蒲叶扇呼里呼里往身上扇,还不时的用鼻子嗅嗅身上,好像要赶走身上的什么味。这时门口的青石阶上又一双瘦不拉几的赤脚出现在门口,赤脚上还粘着泥巴和谷子,何波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程德平没好气的说:俩是稀客哒,跑我这来搞么子列,老子今天算倒大霉了。刚剃了光头的程德平脸上挂着汗渍,眉毛上还粘着像盐巴的东西,咧着嘴就笑了。哟呵,波子今天倒霉到哪里,我看俩还蛮好的。何波嘴一撇,鼻子一哼,我在茅房去解决问题,不知道哪个伙计把茅坑的木板子没盖好,听到这里,德平眼睛一亮,口里裹出惊讶词啊——。何波情绪激动,恨恨的说:我又着急上,才踏上一只脚,结果就掉茅坑里了,老子爬起来就往堰塘里跑,洗了大半天才洗完,你说老子今天啥这么背时列。哈——哈,程德平抱着肚子,晃着青皮光头笑了起来,说:我晓得了,我刚才到你这边来,我看见你爸何叔叔挑着粪桶子到转旮旯里菜园子里去了,我还问了你爸,问你在屋里没。哈哈,真有意思。何波一听是他爸爸挑的茅房的粪,就一脸苦相,连忙说:德平,这糗事哪个都不许说,看在咱又是结拜的兄弟份上,别讲出去,下回毛老师布置作业我帮你做,不吃你烧饼了,好吧。德平把鼻子抽了抽,瓮声瓮气的说,那行,我还有个条件,不许你扯莲妹的辫子逗他玩。何波斜着眼睛看看程德平,没好气的说,瞧你那德行,不就上课时扯了她辫子么,谁叫她跟毛老师告状说我看小人书,那是我最喜欢看的《平原游击队》,才找二毛子借的,还没看几页就这样被毛老师缴了。程德平撇着嘴说,哪列们多话,答不答应。不然我讲给二毛子、丁狗他们听,说你掉茅坑里了,呵呵,真是笑死人。好了,何波腾地站起来,我答应俩,我晓得俩蛮欢喜莲妹,再不扯她辫子了,好吧。程德平红着脸说,没有的事,反正你不欺负莲妹就行。                                  

这时戴着草帽的何大叔走进门,摘下草帽边扇风,边找茶杯倒水喝,说列个狗日的天道哪列们热,何波听后马上跟德平施了个眼色,说:爸爸,我和德平去外边逛哈,于是拉起德平就跑,何大叔放下茶杯就喊,太阳这么晒,还跑出去搞么子,屋里不凉快些啊,然后跑到门外,却只看到已跑到田埂上的两个小影子,便嘟囔了一句,这两个伙计真是不怕热。

在山坡上,何波稻草似的头发湿漉漉的,德平的光脑壳上沁着汗珠子,两人闷头耷脑躲在松树底下,何波拿根狗尾巴草在脚丫子上,乱戳一气,说:德平,还是学校里好玩一些,不晓得二毛子、丁狗他们在搞么子,要不约他们去隔壁村里去,听说毛老师隔壁买了电视机,一打开,就有人晃来晃去,还有声音,比村里的广播好听多了,我们去看哈就回来。德平歪着头说:那蛮远列,还很走的哈,何况我们去了,人家不放电视咋办?列怕么子,他晚上是要放的哒,哪个叫我们村没电视列,没得哪户人家买得起,除了你家情况好些,你爸爸是吃商品粮的公家人,还买的起。德平一骨碌爬起来,勒了下裤腰带,别说这么多,天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去,快去快回,顺便去趟二毛子家,搞点吃的,岔他一起去。

   翻过两道岭,沿着稻田地的田埂,刚下黄土岗,二毛子的家的黄狗子,隔老远就叫了起来,二毛子的家是土柸房,房旁边是一片竹林子,何波和德平扯起嗓子就喊:二毛子,快出来,叫你家的狗别叫了,叫的心里烦。二毛子胖乎乎的圆脸才从偏啦子屋里探出来,他穿条花短裤,打着赤膊,浑身都是肥肉,太阳一照,白的晃人的眼。只听他尖声尖气的笑到,列们热俩们纳闷来了,快到屋里坐,屋里没别人了,一边朝黄狗子吼,别叫了。黄狗子才摇着尾巴,走到竹林间的荫凉处趴下,眼睛还巴拉巴拉的东瞅瞅西瞅瞅。何波抹着额头上的汗问,二毛子,在搞么子列,爸妈没在屋里啊,二毛子说,他们帮李彪家去割谷去了,我才从李彪那边回来,在屋里睡的没有好会,俩们就来了。德平吸着鼻子瓮声说:二毛子,快的搞点水喝哈,快干死我了。白胖胖的二毛子连忙跑到堂屋拿水壶,倒砂罐茶。何波说:二毛子,我们岔你去毛老师隔壁那看电视去,你去不?二毛子小眼睛里顿时一亮,说:当然去啊。何波端着茶说:那行,你屋里还有东西吃没,我们带点东西吃好走。二毛子说:我在李彪那边吃滴,碗柜里只有早上吃剩的锅巴了,德平喝着水听后,把嘴一抹,有锅巴那也行,我们快走吧,不晓得放电视的一家还在不在屋里。

   当星星稀稀散散的点缀在苍穹,夏季的萤火虫在酝酿着稻谷味的空间里眨巴眨巴的放着莹莹的光亮,为这贫瘠的山村增添了几分静谧和美感。靠几块锅巴走了七里地的二毛子、何波和德平坐在放电视机家的道场里,跟着隔壁三家的男女老少,伸直了脖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摆在四方桌上那台黑白电视机,看的有滋有味。看到框框里面的人跑倒在地,不时“嘿嘿、呵呵”笑几声,反正也不知电视放的什么,只看画面,对他们而言,那盒子的内容太丰富了,一切是那么的新奇,勾魂摄魄的吸引着他们的眼球。直到远远的道场坡下,几个火把的光朝这里移动,有人在喊何波他们的名字。原来天已很晚,他们没回家,何波他爸和二毛子的爸爸在路上问了许多村子的人,知道他们在这看电视就找过来了。

回家的路上何波、德平、二毛子默然,看着脚下蜿蜒的小路一步步走,一丝丝倦意冲淡了刚才看电视的新奇。大人们也很沉默,只有火把的光亮在山村的夜幕中,跳跃起伏····

两个月后,一面五星红旗在山旮旯里随风有节奏的飘,给山村增添了几分浓重的尊严。围绕旗杆的三座平屋是山村的塘铺子小学,学校的房子以长方形排列开来,平房里不时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何波、程德平、二毛子、丁狗他们将自己的脊梁骨挺得很直,拿着语文书,大声读着“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当下课的铛铛铃声一响,小小的操场顿时沸腾起来,只见何波、德平他们穿着深蓝色白底的布鞋,欢里欢气的跑向操场去“扳波”,女生们拉起橡皮筋得力得瑟的跳,还有跳房格子的,一块小破瓦片在他们的“金鸡独立”下撞击着。只见穿着军绿色褂子李彪已赢了不少“波片子”,吸着鼻涕正得意的晃着脑袋叫嚣,“谁来跟我扳,我奉陪到底”。德平看着李彪怀里的大摞波片子,眼里冒火。转头就跑到教室里,在自己的布包里找来几个本子,撕了就叠波,二毛子看了说,你扳不赢李彪的,何必浪费本子。德平翻了二毛子一眼,就你晓得,你会算命啊。看我的,保准赢,狠狠地将本子叠完十二个波片子就跑出教室找李彪去了。

随着上课铃响,只见德平耷拉着脑袋,两手空空,满头大汗的崴进教室,眼睛不时的往李彪怀里的波片子瞟。当数学老师胡老师布置作业做,并强调做起了才能回家。德平慌了,本子都叠完了,咋办咧,急的心里象猫子在抓,就向旁边坐的何波借本子,何波也没有新本子借,德平只有拿着铅笔看胡老师在黑板上写题目发呆,心里的那个悔啊,无法言喻。咦,一个新算术本摆在他面前,让他眼睛一亮,随即感激的眼神投向坐在前面的王莲的脑袋上,王莲低着头正认真的做题,德平看着王莲的马尾辫楞楞的出神,唉,本子有了,心却乱了。

 

 

从没想过人的一生是如此的无奈,尘世间的许多事、许多情、许多人让人唏嘘 ···

 

 

 


这是德平在记忆中唯独记得的最清晰的少年时代的往事。然而岁月的流年,划过成长的印记,向九十年代、两千年代不断游走,如今,步入三十出头的他,窝窝囊囊的活着。儿时的伙伴已随时过境迁,很少联系,只是从以前的老同学那儿听说,善良的胖乎乎的二毛子在镇里读初中时死了,那时二毛子正读初一,一次去亲戚走人家,在路上被疯狗咬伤,晚上发病,就再也没有醒来。何波现在广东顺德打工,跟一个四川妹子结了婚,日子也过得不如意。李彪当了三年兵就回老家务农。丁狗一天到晚提着包,天南海北的跑,说是搞生意。而少年时代留着马尾辫的王莲已嫁给上海的一个小老板,儿子都上小学了。想起这些,德平心里一片黯然。

德平在县城的一所初中教书,每天就是上课、备课、改作业或辅导学生,日子过的不紧不慢,却又过得很疲惫。教龄已有十二年的他,对教师这个职业只有强烈的倦怠感。特别是前段时间高中同学结婚,跟几个很久没见面的高中同学打麻将,火不好,输了一千多元正心疼着呢,还被高中隔壁班的女同学挖苦了一番,说:程老师,俩只适合打点小牌。这深深触动了德平的神经,那个女同学的单位好,不像他当老师的,每天起床起的比鸡子都早,睡的比狗子都晚,尤其这两年,物价像坐火箭似的上涨,工资涨的却像拖拉机那样慢腾腾。一个月工资现在只能吃像样的三顿饭,平时还有日常的人情开销,够呛。

德平这个人好面子,讲义气,喜欢打脸充胖子,只要所谓的哥们兄弟一来找他,就安排吃饭,唱歌,因此许多人愿意跟他一道,有事没事扯起“德平哥”就喊,他们认为德平老实厚道,甚至认为他很迂腐,跟他一起不会吃亏。只有德平心里在苦笑,自己微薄的工资早已入不敷出了。许多跟德平在一起的人,发现德平在吃饭喝酒时,有时侯低调的离谱,只喝二两酒,有时却豪气万丈喝酒,喝的比谁都爽快;在唱歌时有时显得特沉默,有时显得歇斯底里,抱个话筒扯起嗓子像狼嚎。其实德平心里清楚,这帮酒肉朋友不靠谱,等你有事找他们,什么都指望不上。唯独内心的声音告诉自己,他不喜欢教书,不喜欢过这波澜不惊、一成不变的日子。当同龄人都过得优哉游哉时,德平心里更多的是失落。

可心中就是百般不情愿,现在已走在教书生涯的路上,生活还是要继续。德平依旧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刷刷的写个不停,依旧在静坐时习惯性的点起香烟,依旧在日子里觥筹交错的发泄一番,依旧沿着回家的路途踽踽前行。

直到在阳春三月的中午,在学校旁的馆子里德平和几个同事正喝着散酒,夹着排骨啃。德平手机响了,德平拿着手机讲了几句,就跟同事说有事先走一步。在馆子外叫了一辆摩的,火燎燎的往“黑蚂蚁咖啡茶语厅”跑,这是在县城新开的一家以简约、典雅著称的小店,德平在店子的二楼c3包间里坐着,面对他坐的是儿时的丁狗,丁狗一身韩式休闲装,一张在人群中大众化的脸挂着笑意,对德平说:想不到你的摸样还变了不少,成熟多了,德平看了看自己穿的在网上淘的几百元西服,笑着说:跟你丁总差远了,你咋会有我的电话号码列,丁狗伸了伸胳膊,说:转了几道弯,问你爸爸才问到你的号码。我现在在武汉搞了个公司,在荆州办了点事,回老家看看,也是受人之托,看看你。德平说:瞧你德行,当老总就是不一样了啊。丁狗嘿嘿笑,说:你也别损我,让你见笑了,来,我们喝酒,边吃边聊。

酒过三巡,丁狗说:德平,我在上海跑业务时,碰到王莲了,真是巧,上海这么大,还碰到老乡。她老向我打听你现在的情况,她好像也知道你在教书。德平听后把酒杯一放,说: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丁狗说:过的蛮好,他老公也开了公司,她也在公司帮忙,现在儿子读小学三年级,又生了个女儿,才两岁。德平嘴里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丁狗说:德平你现在过的怎样?德平倒了杯酒和丁狗碰了,就仰头干了。说:我也蛮好,小日子也滋润,丁狗,我去下厕所就来。德平去总台结账去,服务员说,你的朋友早已结了帐。再次走进包间,德平说:丁狗,你难得回来,怎好意思让你结账。丁狗笑着说:见外了是不是,你上班挣一点辛苦钱不容易,再说我跟你哪个结账不是一样啊,德平听后久久没有言语。

   在交谈中,除了聊了小时候的糗事,德平还得知,原来丁狗初中时曾喜欢过王莲,王莲当时没怎么理睬过他,他家的兄弟姊妹多,家里穷的叮当响,丁狗很是自卑,只当王莲看不来他,初中没毕业,就不读书了,去全国各地到处跑,搞些营销之类的生意,贩卖过衣服、家电、烟酒,甚至卖过女性用品,反正哪里能赚钱,哪怕是一元钱,丁狗都挤破脑袋去做,这么些年下来,拼命打拼,在茫茫人海的夹缝中求生存,睡过水泥板的他如今也苦尽甘来,不仅在武汉买了房子,还找了女大学生结了婚,同时给他乡下父母盖了小洋楼,让家乡的父老乡亲羡慕,都夸他好本事。有次在上海谈业务偶然碰到王莲,着实的让丁狗挺起身板,他宴请王莲一家人,在宴席上侃侃而谈,言语低调风趣。让王莲对他刮目相看,说他还真有几把刷子,是人才,丁狗心里的那个美呀,从前的自卑消失殆尽,自信力大增,带劲给力。王莲还跟他聊了许多小时候的事,让他如果回老家,看看以前的老同学过的怎样。这不,当丁狗回到老家,见到了小时候鼻涕虫李彪,李彪当兵回来后在家务农,他回来经他的姨妈介绍和镇上杀猪佬的女儿结婚了,现在儿子读小学六年级,还承包了村里的一块地建了三排平房搞养殖业,专门养猪,给杀猪的仗老汉子在镇上卖,但大部分猪主要卖给常在深圳一带的猪贩子,日子还过得很红火。丁狗在最后准备回武汉时,在县城特意找德平,同学之间聊聊。

当丁狗开着本田车潇洒离去,德平站在街道边发呆,心中空落落的,费劲的想些什么吧,脑壳里茫茫然。德平看来看手机,现在已是中午2点34分,下午哪怕没课,学校也要坐班考勤,想到这,德平拖着沉甸甸的脚,向学校崴去。

德平的父母已经从电力系统退休,两老在家闲着就种点花花草草,有时在麻将馆里打点小牌,德平是家中的独子,至今还没成家,眼看自己的同学们成家的成家,生子的生子,德平心里就泛起酸楚。不是德平找不到媳妇,德平就是身体瘦了点,但显得清秀,可这么多年过来,除了在读书的年月谈了两个女朋友,却无疾而告终,到现在没有谈朋友,一方面因为职业性质,接触的面很窄,每天就是和学生、家长、同事和几个高中同学打交道,另一方面现在的姑娘们眼光都很高,结婚必须做到“三有”,有车有房有存款。德平虽说房子有,但车、存款靠这教书微薄的工资,更是难上难,只能勉强糊口。这几年同事给他介绍朋友,往往一餐饭一吃,伊人已乘黄鹤去,不复返了。有几个对德平满意的,德平又觉得没有什么感觉,正当有感觉的时候,人家女孩却没有感觉了,糗大了。德平到现在看电视,只要有爱情泡沫剧上演时,不管是韩剧、泰剧也好,德平的胃一阵抽搐,想吐。在德平看来电视上演的太虚了,太过于矫情,他深知爱情的江湖,现实而又残忍。德平往往看到爱情剧上演就拿起遥控器把频道调开,看看新闻、科教之类的。

德平忘不了有一年暑假去广州高中同学那玩时,坐在火车上的偶遇,那是一个回赤壁的女孩,坐在德平对面,女孩穿着白衬衫,梳着马尾辫,简约大方,清清爽爽的,德平心里咚咚跳,想起赵本山小品的台词:哎呀妈呀,终于找到了。但不到半个小时,女孩就下车了。德平还在火车上回味,这样的女孩如果娶到了,我要为她奋斗终身。德平神经质的到现在还在念念不忘,想在自己的县城里找这样的女孩子,却怎么也找不到。好像符合这样的只有少年时代的王莲同学了,或许还是因为这个情结,德平清楚的记得,打从自己八岁离开老家搬到县城读书,就很少与儿时伙伴联系,那个青涩年纪,玩都没玩醒,哪懂得所谓的感情,直到在省城读大学时,在中文系报到的路上,才碰到王莲,而她恰好在那读外贸专业,刚开始德平没认出来,当时德平正傻啦吧唧的找中文系的班主任,只听到有女生在喊王莲的名字,才扭过头去看,就发现几个女生正嘻嘻哈哈不知道讲个什么,王莲那时正回应另外的女生,德平才过细的看了看,想想都十几年没见过面,只是王莲依稀仿佛有小时候的影子,皮肤白皙,嘴角下的痣还在。那王莲也觉察到有人盯着她看,就回过头来看到德平盯着她的样子有点过分,就向旁边的同伴嘀咕,说:前边的像个憨头的男的,没看到过女的吧,老看个啥子,你们帮我看哈脸上有没有东西巴在上面。德平扯起嗓子喊:王莲,我是程德平。王莲当时一听愣了,随即走上前歪着头把德平上下打量一番,才从嘴里吐出:真的是你这个家伙····

德平和王莲有说有笑的走过大学的每个角角落落,有滋有味的体会在他乡遇故知的愉悦,当德平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充满阳光时,只隔一学期,王莲却辍学去上海打工去了。德平后来在王莲的来信中才知道王莲的父亲患肝癌去世了,在王莲父亲患病的日子里,她全家倾其所有积蓄给他父亲做化疗,只望他能多活一段日子,可钱是用了,人还是走了。王莲一家在乡镇里开五金店,可为了父亲的病店子也转给别人了,又找亲戚借了不少钱,考虑到家庭状况和还在读初中的弟弟,王莲选择去远方亲戚那玻璃工艺厂打工。德平在读大学期间,断断续续给王莲写信,打电话,只到读大四的那年,王莲的一封来信,断却了德平所有念想。王莲结婚了,跟一个厂的老板结婚了,这个老板为了王莲跟他老婆离了婚。至于王莲为什么要选择跟一个结过婚的人,用她的话说,她这几年在外面打工,是为了撑起她的家,现在什么地方都要用钱,她穷怕了,还有弟弟要读书,妈妈也老了,家里的担子实在是太过沉重。德平才知生活是活生生的现实,太残了,太他妈的酷了。

如今德平在学校里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这十二年来他演绎着教师的角色,并努力做的更好,不停的摸索教育模式、方法,所带的班级、学生成绩一直居于前列,教学越来越得心顺手,熟稔老道,受到领导和同事的肯定和好评。他即使再不喜欢教书,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平淡中的孤独和落寞。三十出头的他,只希望找到他的另一半,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一直到老。

可命运总是捉弄人,正当德平认命沉下心教书,准备像五柳先生那样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的时候,戏剧性的人生转折,开始在他身上上演。那天德平在教室里上完课,刚从教室里出来,就看到儿时的兄弟何波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里,望着他傻傻的笑。在偏僻的小馆子里,德平与何波的餐桌上摆满了啤酒瓶子,德平的脸是越喝越红,何波的脸是越喝越白,何波现在没有在广东顺德干了,他那个四川的媳妇子,结婚两年不到,受不了清贫的苦跟一个工头跑了,现在何波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德平看着眼前的何波,农民工的辛苦在额头纵横交错的皱纹中狠狠的刻下,一双手布满了老茧,头发也有斑斑白发,这哪像三十岁的人啊,连德平在学校看到他时还以为是某个学生的家长。其实何波回过老家,也把情况跟一直在山旮旯务农为生的老父母亲说了,何波的爸爸和妈妈没有言语,只说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然后何波的爸爸在灶屋里闷着头抽叶子烟,抽的吧嗒吧嗒响,何波的妈妈则偷偷的哭,在嘴里念叨,我的儿命苦啊。在老家呆了五天,何波心里堵得慌,想到德平,就来到县城。德平安慰何波看开些,还说你没听过刘欢唱的《重头再来》,过去就当自己背时,不走火。何波说:德平我已是三十岁的人了,只有一个高中文凭,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成个家,媳妇跑了,也没生个一男半女,这些年拼死拼活的干,有什么好吃的先给媳妇子,还给她钱让她买化妆品、衣服,可到头来,唉···德平听了心里泛酸,两个人举起杯子的酒——醉了。城市的霓虹在黑夜里亮了,可有些人的心亮了吗?

第二天,等德平把上午第三节课上完,赶到自己的寝室里,何波留下字条已离开,何波现已去徐州的路上,他说那边有亲戚,去那边打工试试看。何波走了,却留给德平无尽的伤感,想起丁狗、李彪、王莲他们,特别是高中女同学的挖苦的话,在加上对教师职业的厌倦,他的心开始涌动、澎湃。

德平在学期结束后,就跟自己的父母道别,就南下深圳,开始自己的打工生活,他没选择教书的行业,他就拿着毕业证,四处找工作,碾转了近两个月,当手中的盘缠快告罄时,他咬咬牙进了深圳郊区龙岗的一家水暖有限公司,在仓库里当管理员。虽说工资只有900来块钱,但总算找到一个窝,可以有个地方睡,还管吃饭,而且不用出钱。每天德平就在仓库里外忙活,晚上唯一的消遣就是看《读者》、《意林》和招聘有关的报纸,或给父母打个电话报平安,电话里的内容无非是找到一家好公司做文员搞搞材料、什么人物通讯、总结或汇报之类的,还说老板对他好着呢,工资暂时只有3000多,但工作时间长,就会慢慢加的,然后问他们两老身体咋样,要他们不要担心,这边一切都好,等稳定下来接他们过来看一看,玩一玩。

直到发工资的那天,德平紧紧攥着手里的900元工资,在自己的仓库的,搁了一块板的床上,一遍一遍的数着,数着数着德平的眼泪就来了,想起平时在家里过着月光族的生活,一点枯工资还上馆子海天海地的喝酒,打牌、呼朋引伴的去唱歌潇洒,那日子过的是何等颓废和堕落。这出门在外的第一份工资,在他手里显得格外沉重·····

最后,德平把工资拿到一家农业银行存了800元,将卡小心翼翼的揣着钱包里,然后拿了一百元和出门时所带的只剩430元钱放在一起。这530元钱就是德平下个月所有开销。晚上,德平在一家小超市里买了牙膏和几双袜子,两瓶“老干妈”,因为这里虽然管饭,但菜没有什么味,这对喜欢吃辣的德平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就买辣酱放在饭里拌着吃,倒也过的下去,他现在很少买抽烟,到现在他怀里的一包十块钱的“红双喜”,还没舍得抽完,那还是一个星期前帮一个工友搬东西,工友给他买的一包。穿的都有,出门带了几套换洗的,走在街上也不显得寒酸,还过得去。德平在街上的没挂招牌的理发店剃了个平头,回到仓库旁的自来水管旁,打了几盆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然后躺在床板上对自己说,德平,加油,一切都会好的,牛奶会有得、面包也会有的,然后闭上眼憧憬在美梦中。

德平管理的仓库,主要是公司对海外出口的水暖用品,一般是汽车拉货进进出出的,管理员除了他还有一个三十八九岁来自湖南的老江,和二十五岁来自广西的小薛,老江很少在仓库睡,说床板疙人,他在附近的街上租了房子住,好像有个相好与他一起住。小薛喜欢上网吧,据他说,他在游戏里打装备能卖钱,运气好比当管理员强多了。晚上的守夜大多数时间就落到德平身上,德平也乐得安静,也不以为意,往往搞得老江和小薛不好意思,有时就给德平带点吃的,装烟抽,德平来者不拒。在守夜的时候,他则静下心来看看招聘信息,因为当管理员不是他的选择,对于他现在的处境,他也不后悔,他经常以阿Q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深圳的天气转凉时,德平在这里干了三个月了,其间也跑出去应聘,但人家只要女的不要男的,要么就是要硕士文凭,搞得德平特郁闷,只有感叹生不逢时。一个下雨的下午,他冒着雨在邮局给过几天生日的老爸邮了几样海产品和1500元钱,在顶着本杂志冒雨回仓库的路上,看到一位打着伞的老人家在躲一辆车时不小心摔倒在地,他跑过去扶起那老人,那老人个子不高,圆脸,不过脸上皮肤保养的很好,老人说着广东白话,德平也听不太懂,大概是说谢谢之类的吧,那老人年纪六十多,脚踝好像在摔倒时在水泥地上磕出了血,德平就扶着老人到街道旁的小诊所里敷药,那诊所的医生是本地人,听德平操着普通话讲话,以为是德平把老人撞摔倒了,板着脸,边给老人的脚敷药,还口里唧唧歪歪,好像说外地人讨人嫌,这里的治安乱就是外地人搞滴,头上和身上到处是雨水的德平听了心里一包火,正准备回仓库去,被医生拦着让他付75元医药费,德平想都没想就从兜里掏钱给了医生,这时老人望着医生用广东白话说了一通,医生脸上才有了笑意,用夹生不熟的普通话说对不起,医生把钱退给德平,还问德平叫什么名字,电话是多少,德平听了就烦,不就是帮了个忙,对外地人有成见的广东人啥这么多事,就摆了摆手,说没关系,医生说老人脚踝磕了点皮,没什么大碍。还说那老人说不好普通话,他向你道谢,德平望着老人笑了笑,医生说外面雨大,我诊所也就你们两个顾客,你就在这坐坐,等雨小了再走,于是给德平倒水喝,德平看了看外边的雨,下的越来越大,整个天都灰蒙蒙的,就在诊所里和医生、老人聊了起来,不过和老人说话时医生在充当翻译。当老人得知德平是湖北人,教过书,现在在仓库里当管理员,还在外边找其他工作时,就问德平愿不愿给他帮忙,工资待遇反正要比当管理员强。德平听了老人的话将信将疑,望着圆脸的老人笑着说,老伯,你就不要逗我了。那老人听了就笑了,就要医生给他拿笔和纸写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递给德平,还说我说不好普通话,但我听的懂。当德平接过纸条才知道,老人叫陈国平,当医生看到这个名字,很是惊讶,看了老人半天就广东白话又叽歪起来,陈国平老人听后只是笑而不答,只讲了一句话医生就没言语了,只是看德平的时候眼光有点复杂。德平将老人给的号码存入手机,并将纸条揣在衣服兜里,笑着对陈国平老人说:陈伯伯,如果您不嫌弃我是外地人,那我愿意给您打工,只是不知道您让我帮忙干什么?陈国平老人说:程生,帮我打理生意啊。

   两天后德平辞了管理员工作,走之前请老江和小薛在馆子里吃了饭,就来到陈国平老人帮忙打理生意。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陈国平老人的生意大得很,德平来之前还以为他是个体户老板,帮忙照顾生意的。原来陈国平老人的生意是科万集团,集团的业务涉及机电、化工、陶瓷机械、视讯产业等领域。德平当时人都傻了,陈国平老人是科万公司三大股东之一,也是最大的股东。德平在深圳市中心三十八楼的办公室里,望着陈国平老人发呆,陈国平老人将德平介绍给他二儿子陈可辛总经理,四十三岁的陈可辛精通英语、韩语、日语,在英国剑桥大学硕士毕业,是陈国平老人的接班人,大女儿在新加坡负责海外市场,小女儿在澳大利亚读书。巧遇德平的那天是陈国平去看望龙岗的一个老朋友,那天下雨,陈国平让司机在另外的街道里等他,他自己打伞去朋友那里,刚穿过一条街,为了躲避迎面的货车,摔倒在地。德平才晓得那天陈国平老人在诊所打了个电话,二十分钟后诊所外来了一辆德平也叫不出什么牌子的轿车,程国平老人上车后,把伞给了国平,让他打伞回去。后来听说陈可辛知道这事后把司机说了一顿,还跟陈老说年岁大了,不能再自己单独去,最起码要有人陪着去。但德平那天的举动和实诚让陈国平对德平印象蛮好,于是让德平来这上班。

德平在科万集团工作一个月了都不敢相信这一切,在他看来有点像电视剧的情节,天上的馅饼怎会偏偏砸到他头上。他在陈可辛总经理的安排下来到集团属下的视讯产业公司,从最底层做起,主要是推销一体化的全触控高清桌面可视通信终端,为政府、行业、企业提供优质的视频会议的尖端产品。德平住在公司的单人宿舍里,面积不大但环境不错,工资如同陈国平老人所说比当仓库管理员高了几番。德平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拼命工作,业绩也不错,现在他每天上完班后就给自己充电,学习英语、粤语,他现在明白书到用时方恨少,以前教书的知识都很死板,没有用,他在这里一切从零开始,企业管理、市场营销策略等书籍每天晚上啃上三个小时,白天在工作时虚心请教同事,哪怕有些人比他年纪小,他也认真请教不误。可以这样说现在的一切对德平来说是那么新鲜,他工作的劲头很足,觉得每天都是那么充实,他喜欢这个节奏的生活。

这段时间,陈国平老人给德平打过一个电话,问过他的情况。德平再就没有看到过他,连陈可辛总经理他也没见到过。他在公司里从不和同事谈他们,同事对他能再这里工作都感到好奇,只听说德平有后台,德平也是三缄其口,一笑而过。转眼快过年了,德平没有准备回老家去,他主动在公司申请节假日值班,德平觉得春节时间短,还不如就在这里自己过年,不值班的时候,抽空学开车把驾照拿到。德平给父母打了电话说不回家过年,给父母邮了一万块钱,让两老去大爹那安心过年。在深圳,在大年三十,德平给陈国平老人、父母、大爹等亲戚打电话拜年后,把在餐馆端来火锅,在超市买的好吃的放在桌子上,喝着酒,对自己说过年了,程德平。三十的晚上德平陆续接到丁狗、何波、以前教书时的同事的春节短信,心里充满着温暖。当午夜十二点,醉眼朦胧德平拉开窗帘,看着深圳城市的烟火,在朦胧中醉了、痴了·····

 两年后,德平已成为视讯产业公司的副总经理,他出色工作业绩,深受同事的好评,很多同事都喜欢与他共事,他在公司里工作能力强,而且有担待,上级主管部门也信任他,陈可辛总经理有次专门过来看过他,对他的表现赞赏有加。两年间,德平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把父母接过深圳玩了一个月,在父母过来后的第二天,德平特意请陈国平老人一家人吃饭,把父母带的土产品送给陈国平一家人,陈国平老人对德平的父母说,德平这孩子很优秀,德平的父母高兴的没话说,回去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德平要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三十二岁了,该结婚了。父母讲到结婚,主要是陈国平老人想把二十八岁的小女儿陈梅介绍给德平,也跟德平父母说了,德平父母觉得高攀了,当然也要看德平和陈梅他们两人愿不愿意。

德平认识陈梅是一年前在公司客户联谊会上,那是视讯产品开拓香港、台湾市场的第二步,因为台湾、香港地区的会议视频高端产品主要是欧美戴德雅和日本东芝公司的为主,德平的公司主要想以高质量低价格想在台湾香港站个位置。陈梅刚从澳大利亚学成归来,担任公司总经理。德平对陈梅印象蛮好,陈梅个子不高,五官长的很清秀,没有德平想象的电视剧上的大小姐架子,德平总觉得陈梅可远观不可亵玩焉,他可没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他觉得自己已够幸运了,有份好工作,都是陈家给的一碗饭。他当时只是部门主管而已,在联谊会上陈梅跟德平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听我爸爸说起过你,听说你教过书,你蛮吃得苦啊,还当过仓库管理员,希望我们共事愉快。德平客气的说,很荣幸跟你陈总共事。    

在与陈梅工作的日子里,德平觉得陈梅到底是留过学见过大世面的,学识渊博,做事认真,为人稳重大方,德平的自卑又开始作祟,只有不停的学习充电,就是陈梅说的网络词;悲催,他没听过都在网上查半天。在陈梅眼里,德平平时话蛮少,为人低调实诚,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尤其是有一次同事生日,去唱歌。德平很是放不开,局促不安,就在角落里闷着喝啤酒,看她们疯玩,陈梅有意的将德平的军,跟德平划拳说输了不仅要喝酒,还要唱粤语歌,她知道德平酒量不行,平时在公司里讲谱通话,这次有意让他出糗,果然在划拳时德平很紧张手指都张不开,陈梅笑着说;三十几岁的人还单纯的像十七八,罚完酒,去唱歌,要唱粤语啊。德平心里想,太瞧不起人了,这粤语我讲的比谁都地道,狠狠地喝完酒,嘴一抹,拿过话筒就唱谭咏麟的《梦仍是一样》,唱的有鼻子有眼,陈梅听着德平唱歌,懵了,看不出来啊,真人不露相。从此,陈梅对德平的好感与日俱增,在公司里工作时,她往往看到德平对待工作很专注,对待同事随和有礼,慢慢的喜欢上了这个湖北佬。德平自己可对她没任何非分之想,老板的女儿,条件这么好,别耽误了别人,于是有意无意的躲开陈梅炽热的眼神。

现在父母都跟德平要好好把握人生大事,陈国平老人也没有因为他是外地人而排斥他,而且赞同他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但德平心里觉得这一切好像不真实,他在镜子面前仔细看自己,长的又不帅,身体还是那么瘦,陈梅怎会看上自己。可陈梅一如既往对他好,是不是陈梅没有人追呢?当然有人追,其中有个叫李晨民的追她追的很紧,李晨民是深圳一家民营企业老总的公子,而且这家民营企业是深圳改革开放的第一批下海企业,经过了30年的风雨,公司财力超强。

可就是因为这个李晨民改写了德平的命运,为了接近陈梅,李晨民央求他爸爸让民营企业运用视讯产品,让企业内部管理的软件跟国际接轨,这当然对陈梅的公司有利,德平跟陈梅在洽谈合同时也与李晨民打过几次交道,觉得这公子哥风度翩翩,小伙子长的蛮瓜的,李晨民对德平还蛮客气,但李晨民发现陈梅对自己只不过停留对客户的普通关系,陈梅对德平的好感,对德平的喜欢让他这个外人都看的出来,陈梅在公司动不动就让德平过来参考产品推销方案,一讲就是大半天,然后叫了外卖和德平一起吃,反正要和德平黏在一起,还把德平升为公司的副总经理。李晨民知道这些后,醋坛子打翻了,特别是一次在出席另外一家公司的挂牌仪式上,碰到陈可辛总经理,经过一番交谈了解到陈老爷子也很看好德平,嫉妒的心烧得火焰子老高。他是个颇有心计的人,他和德平开始套近乎,称兄道弟,德平哪知道这些,只以为自己蛮有富贵缘,连李晨民这样有钱的公子都瞧得起跟他攀兄弟,他还在陈梅面前说李晨民如何的不错,陈梅只当李晨民是德平的哥们,也跟李晨民熟络起来。德平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感受到陈梅对他的好,何况陈家对他确实不错,他也和陈梅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陈梅也跟陈老爷子说了准备打算视讯公司交给德平打理,退居幕后结婚相夫教子,陈国平老人当然高兴,也很同意,德平知道后,蛮感动觉得自己当初辞去教师的职业没走错,不仅现在事业有成,而且马上要结婚了,上苍对他不薄啊。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一天晚上李晨民约德平去吃晚饭,他们俩你敬我,我敬你喝了不少酒,李晨民在饭桌上说,德平哥,我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必有一番大业,如今娇妻对你痴心扶持,你让人羡慕啊。德平听了高兴,只假装谦虚的说,哪里哪里,晨民也非常优秀啊,一表人才,两人一捧一逗,不知不觉德平醉的不省人事······等德平睁开眼醒来,天已大亮,发现在一家酒店的房间里,旁边睡着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德平猛的一惊,跑下床,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忙在地上找到自己的衣服穿,边找自己的手机,发现已关机,打开一看陈梅十几个未接来电,这时床上的女子醒来,德平连忙问她,你是怎么在这里,那女子笑了说,你真矫情,你打电话让我来的啊,昨夜你还生龙活虎干的蛮带劲,这下还装傻啊。这时门铃响了,德平边穿衣服边回忆昨天的事,除了记得和李晨民喝酒,其他的什么也记不起来,当他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陈梅,陈梅走进来看了看,眼里冒火,狠狠地甩了德平一巴掌,就哭着跑出去了,德平懵了、傻了····

当夏天的炎热,铺天盖地的扑向城市的各个角落,德平已回到久违的家乡,在深圳的三年像一场梦。德平记得陈梅甩了他一巴掌,他在房间里呆了很久,还是房间的那女子还找他要小费,他木偶似的把兜里的钱全部给那个女人,那女人看了看德平的样子,觉得他目光呆滞,脸僵硬的像苦大仇深样子挺吓人,连忙给德平留下几百元钱,飞也似的走了。当德平慢慢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在深圳呆不下去了,找陈梅解释,可陈梅会相信他的话吗?他觉得无地自容,他不敢想象陈家的人知道后,会怎样看他,他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寝室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给陈国平老人、陈可辛、陈梅发了信息,就换了一张新卡,就离开了这个生活三年的伤心城市。而他发给陈家家人的信息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叶落秋来知岁月,为名求利守空尘。德平没有回县城教书,他在老家的一所乡镇开了一家小超市和一家书店,两年来,他经人介绍和镇卫生院的一个叫刘芳的护士结了婚,刘芳长的小家碧玉,虽然小程德平六岁,却非常爱德平,她把工作辞了,在超市帮忙,刘芳对德平的父母非常孝顺,随后德平的儿子降临,给家里增添了不少生气,德平也沉浸在为人父亲的喜悦中。一天上午,德平开着普桑刚进货回来,见超市门口停着一辆奔驰,镇上的很多人围过来看,不是看车,而是看一位非常时髦漂亮的女人。当德平抱着一箱一次性碗筷进超市,看到坐在店子里的陈梅,愣住了,陈梅看着德平,眼睛马上湿润了,显得很激动。还是媳妇刘芳跟他说,德平,陈小姐等你好半天了,我去买菜,你来招呼客人。刘芳走后,德平看围着的人多,就把店子关了,带着陈梅来到自己的家里,给陈梅泡茶,说:你怎么来了。陈梅说:我还是根据你原来在公司的资料档案,身份证地址找来的。我先在县城找到你的父母,还看到你的儿子了,你妈妈告诉我你在这镇上开超市,我就赶过来了。在交谈中,陈梅告诉德平,她错怪德平了,都是李晨民搞的鬼。

原来德平离开深圳后,李晨民天天死缠烂打追陈梅,那时候陈梅根本没心情谈朋友,她对李晨民这样的奶油小生根本没感觉,就去了新加坡那边帮姐姐打理公司海外业务,一年后就回来帮二哥,照顾年迈的爸爸。回来三个月后,不死心的李晨民又死缠要约陈梅吃饭,陈梅也有点烦,她想跟李晨民把话挑明,免得他天天烦她。李晨民见她答应吃饭,很是高兴,可在吃饭时陈梅把话挑明,说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李晨民听后就闷闷的喝酒,沉默不语,善良的陈梅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打不过去,就劝他不要这样,以他的条件多的是女孩喜欢他,还没等她说完,喝着酒的李晨民突然阴深深的笑起来,说:陈梅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那个湖北佬,反正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怕丑的告诉你,德平那天和我喝酒,喝醉了我把他放在酒店里,用他的电话喊了一个小姐,然后把他的手机关机,小姐来了我给了她钱,并交代一定要她和程德平睡觉,只要等到一个女的来找他,她才能走,还可以找程德平再要小费。呵呵呵···李晨民口里一阵狠笑,说:陈梅,我知道你找不到德平肯定给我打电话,我假装蛮不情愿的告诉你他在酒店的哪个位置,你果然找了他,他又哭又笑,又说那小子有什么让你喜欢他,难道我还不如他,呵呵···你不知道我第二天给那小姐打电话问情况,那小姐说程德平醉的像死猪,什么事都没干,只好把他衣服脱下来,做戏给他看,嘿嘿没想到这小子真有骨气,不声不吭的走了,呵呵。陈梅听后脸上惨白的吓人,咬牙切齿的说:李晨民,你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当德平听完陈梅说的话,点燃一根烟,苦笑几声,说:陈梅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陈梅说:德平你回公司去吧,德平无奈地说:陈梅,我觉得我现在过得蛮好,日子虽平淡,但这过的日子实在。我和你是有缘无份,你看我现在已成了家,有了孩子,陈梅你不妨把我当做你生命中的过客,你也好好找个朋友成家过日子。陈梅眼中噙满泪水,什么话说不出来。

中午德平两口子炖了土鸡子,和几个家常小菜招待陈梅和司机,吃饭的时候,刘芳不停给陈梅夹菜,笑着说来这乡下没什么好招待的,不像大城市,陈梅一阵感动笑着说,不过吃农家饭挺好的,别是一番风味。吃完饭,陈梅和刘芳聊了一会家常,陈梅发现刘芳聊到德平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辉,就知道刘芳对德平好着呢。陈梅最后在走时,拉着刘芳的手说,有机会和德平哥到深圳玩,在打开车门时,陈梅说:妹子,把你的德平哥借我抱抱,刘芳笑着点头,陈梅说:哟,这么放心,你要把德平哥看紧点,说完就摆手坐进车里。然而,当坐在车上的陈梅转头望着站在路旁德平越来越远的影子,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汩汩的流····

曾经沧海难为水,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千万别迷失自己,哪怕尘世中有再多的无奈和不舍。德平记忆的浪花在浩瀚的人生中渺小如烟,但这平凡的世界里平凡人的平凡事,却是人生最真实的光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