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色争霸虫族女王:“建筑的本质”?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5 20:29:16

有位同学留言,询问什么是“建筑的本质”?然后,再留言,询问哲学之于建筑何用,要不要读哲学,读多少?我敬畏这样的问题和如今仍然愿意问这样问题的人,因为自己20岁之前经常这么问过。后来,不问了。不问的原因有好几个。忙,忙到你没有情致去问这么深奥的命题,就像一个在股市里挣扎的人,沉浸后,就不会再问哈姆雷特的“to be or not to be”(哈姆雷特那是受了刺激,有了功夫在花园里散步时,才能问此问题);另一个原因,是“后学”。Post-this, post-that,我留学的时候,哲学依然强势,但,形而上学的全知全能江河日下,连阐释学的态度也被斥责成为学术权威。后学的政治意味非常浓厚,凡事都成了“我的视角”“我的感觉”“我的立场”或者“我们的视野”。这样的著作当时非常多。比如,女权主义者解析赖特住宅,亚洲人解读殖民地规划里的东方主义,从福柯的视角看城市规划——比如研究椭圆全景监狱的,《梦想美国城市》,再评梁思成。。。。。。诸如此类。后学的一个好处,是打开了看待“本质”话题的诸多其它视角。这时,我竟然就想到了龙树和尚的一句禅语:诸法无自性,不异亦不长等。这话,早就被古代的文人阐释了无数遍了。大意是说,这个世界上的诸多“法则”不可能没有条件,就独立地存在。譬如,“苹果一定从树上落下”,这么一条法则,还是源自苹果长在地球上,有重力的条件,苹果熟了也就下落了。如果苹果飘到了太空,估计就会一直漂流下去的。这个句子,看着无聊,实在,对于建筑学的人来说,有着重大的意义。其一,它告诉我们,建筑中的思维创新,很多的时候在于对建筑条件性的反思和突破,比如张永和把自行车道做到了居民楼里;其次,条件一变,真理也会成为谬误。柯布说,欧洲中世纪转弯的道路,都过于阴暗,肮脏,是驴车走的。可如今,在巴塞罗那,最最热闹的地方是以前的匠人区,就是“驴车”走的地方。肮脏一点,只要不得传染病,也还是可以忍受的。那另外一句呢?是说,世界上的万物,既不“相等”,也不“相异”。这两个词汇,在具体的语境中,是有着确切涵义的。相异,诸如身首异处,说的是二者没了关系;相等,说万物等价,二者之间没有了差别。而龙树看来,世上的万物就这么纠结:它们既不彼此离开,彼此切割,彼此孤立存在,也不走向另外一个极端,像某些哲学家认为的那样,世界的本质就是诸多的单子,好像人和人都可以抹平差异性似的。这个观念,很生动。一来,世界成了一张流动的舞动中的大网络,不断地交织出新的关联。二来,这些关联中,在某一段时间,某一处空间里,有些必然是重要的,更长久的。比如说,气候、地质构造,它们的长久性和稳定性,远比建筑的构造和地基要稳定多了。(有些建筑学的同学,因为读了后学,如今就特别反感于建筑学里谈“真理”,事实上,把“不变的真理”理解成为条件性的稳定性,倒是一种不错的心态)。仅仅说万物都相关,是句废话。一定要说出,万物之中,在某些时空里,哪些关系是重要的关系,为何重要,又如何演化的?这就把传统的结构主义,带向了一种历史化的流变。如果您愿意,就是福柯的《知识考古学》;还有一条,这张大网中,存在着所谓的“共相”“共性”“稳定性”,不然,我们就不要舞蹈了,全都入土算了。然而,这样的共相,共性,并不在这张网的“背后”,也不在这张网的“外部”。以前,静态的认识论告诉我们:你去分析吧,你的眼前就是一个固定的客体,你怎么分析,都要把它拆成一个个的小部件,要看看它的各种状态和实验室里的属性。这时,你就像个空气里的上帝。似乎,你没有呼吸,影响不了试管的震荡,也影响不到试验数据。现在,很不幸。大部分研究者都不得不开始把自己也算进去。然后,我们就发现,如果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话,那,这个没有了现象的“本质”,几乎就是虚空。如果回到两千年前去,当一位学生问,什么是“建筑的本质”?亚里士多德一定会从范畴学的角度,界定出来“建筑”的各种要素、构成、价值和面相。事实上,他也差不多这么完成了对于建筑的定义。然而,这样的定义只适用于字典里的解释。如果宁信度,不信脚,那字典的解释也就成了一堆废话。这是最近几年来,西方学者们逐渐搞明白的问题。形而上学之后,还得回到 “具体”世界之中去。“具体”是个了不起的词汇——它的意思是,你要回到一件生动的事物,生动的物件,生动的故事里。甚至,要回到一个生动的学科里,一次生动的时代里。“建筑的本质”,抽象完了,必须再度回到具体的基地、建筑师、历史条件、要求、建造技术、使用者、社会制度等,诸多的羁绊之中去。是网之羁绊,让“建筑”一词不致于流于空泛,是“具体”让建筑师们不致于失业。因为,即便你在日本的美秀成功了,也无法保证你在苏州的博物馆上一定成功,一定可以如法炮制。怎么办?每一个设计,就像一场恋爱,一次婚姻,一种承诺。那些只想做“419”的建筑师,一辈子下来,不会有结果的。因为要么流于浮浅,要么流于共相,要么流于经验,要么流于过度的哲学和概念。好的设计,必须是一次劳改,一次煎熬,一次不懈的马拉松。看看斯卡帕一个银行做了10年,卒姆托一个建筑跟了8年,柯布,一个思想,思考了一个时代,我们就知道光知道“建筑的本质”根本就成不了伟大的建筑师。然而,这样的问题必须问,问过,常问,才能把自己逼到悬崖处,看到来自深度的眩晕。梅洛庞蒂说,深度决不是空间的抽象,也不是要等到进入之后才能提炼出来的线条。深度,可以隐隐地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