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反恐今如何

    2011年9月1日，华盛顿，“9·11”恐怖袭击遇难者的遗物在“铭记与沉思”“9·11”十周年展览上展出。此次展览共展出60件实物，其中，美国运输安全管理局为展览提供的纽约消防局的救火车门等实物也与公众首次见面。CFP供图

    2001年9月12日，一名10岁的幼童坐在纽约街头，在地上画出世贸双子塔被飞机相撞的那一霎那。这幅照片作为展品于2011年9月1日在华盛顿史密森尼国立美国历史博物馆举行的“铭记与沉思”“9·11”恐怖袭击十周年展览上展出。CFP供图

    2011年9月5日，伦敦一公园，伦敦市长鲍里斯·约翰逊揭幕了由纽约艺术家米亚·安多创作的名为“后9·11”的雕塑品。用世界贸易中心的残骸做成的雕塑是为了铭记2001年9月11日的恐怖袭击。CFP供图

    “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至今已整整十年，在过去的十年里，全球在美国的推动下，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反恐。漫漫十年反恐路，成果有喜也有忧。尽管美国在反恐中击毙了包括本.拉登在内的大批恐怖分子，然而恐怖问题不但没有得到有效解决，反而有蔓延之势。在“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十周年之际，我们有必要反思一下这十年的反恐路。

    反恐行动全球联合的十年

    反恐行动是伴随着恐怖行为的出现而产生的，但真正大规模、长时间、广范围、以战争方式上升到国家层面的反恐行动还是在2001年“9·11”事件之后。“9·11”事件之后，全球展开了大张旗鼓的持久联合反恐行动。

    十年来，全球积极为反恐造势，为持久反恐营造了良好的国际环境。“9·11”事件发生后，联合国随即宣布本·拉登及其组织为世界恐怖组织，而美国为了争取世界各国对其反恐战争的支持，相继将全球数十个极端组织列入恐怖组织的黑名单，为在全球实施联合反恐创造了先决条件。

    在过去的十年间，反恐斗争成为全球最为突出、最为重要的一个主题，反恐议题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特别是美国，更是将反恐作为其制定政策的基础。全球在反恐问题上的谋形造势，为持续反恐创造了有利环境。

    十年来，全球进行广泛合作，对恐怖分子形成了齐堵合围之势。虽然过去国家间在反恐上有过合作，但从没像“9.11”之后这样如此大范围的亲密合作。在美国的推动下，联合国发出了全球反恐的号召，并得到国际社会的支持。

    政治上，大多数国家对恐怖分子进行了持久打压，使恐怖分子失去合法的生存基础。经济上，大多数国家都纷纷查封恐怖组织的海外银行账户，切断了恐怖分子的经济来源。情报上，大多数国家都对恐怖分子进行了监控，并实行情报共享，使恐怖行为得到了有效遏制。行动上，大多数国家对恐怖分子以不同手段进行了严厉打击。全球对恐怖分子的持续齐堵合围，压缩了恐怖分子的生存空间。

    十年来，世界各国建立了反恐应急力量，为联合反恐奠定了物质基础。在过去的十年里，大多数国家在国内建立反恐应急机制的同时，加强了专业反恐力量建设，大大提高了联合反恐的效率。美国更是专门成立了负责国土安全的机构——国土安全部，这个联邦机构只有一个任务——防范恐怖主义袭击，拥有21.6万名雇员。十年来，单国土安全部一个部门就花费超过4000亿美元。

    在过去十年大张旗鼓的反恐中，由于全球反恐意识的提高和反恐合作机制的形成，尽管未来反恐路上还有诸多不确定性因素，但可以肯定的是，世界各国对恐怖势力的打击不会间断，国际合作机制也将为未来反恐的进行提供有效的保障。

    反恐成效喜忧参半的十年

    在过去十年的反恐过程中，虽然杀死了大批恐怖分子，摧毁了大批恐怖组织，遏制了大批恐怖行为，恐怖袭击的烈度、影响和战略性下降了，但恐怖组织的数量、恐怖活动的范围和恐怖袭击的次数却呈上升趋势。

    在十年的反恐舞台上，美国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并引领着全球反恐的方向。因此，美国反恐成效的好坏是全球十年反恐成效的体现。从成效上看，美国的十年反恐之路进展并不顺利，可谓一波三折。    美国的十年反恐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2001年～2003年，反恐成效最为明显。以本.拉登为首的国际恐怖组织，在全球的齐堵合围之中，在美国的猛烈打击之下，遭受重创，全球恐怖活动明显减少。另外，各国在反恐上的共同合作，成为推动大国合作与全球治理的动力，对大国关系新的形态的形成起到了促进作用。

    第二阶段从2003年～2008年，反恐形势持续恶化。美国出于一已之利，不顾盟友的强烈反对，发动了伊拉克战争。美国对外政策的单边行为，不仅动摇了国际反恐联盟，削弱了全球反恐的积极性，而且美国反恐重心的转移也给恐怖分子重新整合、卷土重来创造了机会。

    另外，美国在反恐行动上的利已主义和双重标准，使全球参与、配合美国反恐的意愿大大降低，直接影响了全球的联合反恐行动。2003年～2008年期间是恐怖组织死灰复燃、重新坐大的时期，在这个时期，基地组织不仅催生了许多同样危险的附属组织，而且还推动其外围组织在世界范围广泛扩散，使局势非常危险，给全球反恐形势带来了较大的压力。

    第三阶段是从2009年奥巴上台后至今。美国为摆脱不利的反恐处境，放弃了小布什时期的单边主义、武力为主的反恐政策，在反恐上放低姿态，采取合作的态度和文武并重的反恐策略，并专门针对阿富汗战争出台了新战略，为抓捕本·拉登创造了条件。今年5月1日，美国十年来上下期盼的意愿——击毙本·拉登终于实现，本·拉登的死亡对持续十年的反恐行动是一个鼓舞，对恐怖组织的军心士气是一个打击。但其它地区的恐怖组织和恐怖活动却呈上升态势，如南亚、中东、北非等地。

    十年反恐中，虽然本·拉登被打死，但正如本·拉登接受巴基斯坦媒体采访时所说的那样“即使我不在了，圣战仍将继续”，继承了本·拉登衣钵的恐怖组织在美国的打击下向世界各地转移，重新聚合，积蓄力量，准备再次发动新的进攻。美国虽然保住了自己国土安全，类似“9·11”的袭击事件没有再次大规模发生，但其他国家的国土却打开了地狱之门，恐怖威胁并没有减少。

    反恐目标未能实现的十年

    过去的十年间，全球在反恐上投入巨大，也取得了不少阶段性反恐成果，但与过去相比，无论是恐怖组织本身还是其对人们的恐怖影响并没有得到有效控制。

    反恐投入巨大。十年来，各国为了反恐都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美国在过去的十年反恐中，投入反恐人员超过120万，截至2011年9月1日，美军在反恐战争中死亡约6000人，5.5万人不同程度受伤。

    据布朗大学《战争代价》的研究报告指出，自“9·11”事件至今，美国反恐战争的开支为2.3万亿～2.7万亿美元。十年前发动阿富汗战争时，美国生产总值占全球的1/3，它的军事花费也是全球的1/3。今天，美国的生产总值是全球的1/4，它的军事花费却是全球的1/2。

    美国参联会主席迈克.马伦指出：美国国家安全面临的最大威胁是预算赤字。十年反恐下来，美国已是身心疲惫，事实上，美国已经进入反恐“疲劳期”。美国的北约盟国不仅开支巨大，而且也成了世界恐怖主义袭击的对象。对盟友来说，没有比自己也成为恐怖主义袭击的对象更糟糕的事情了。

    恐怖组织并没有减少。虽然全球进行十年的反恐，尤其是美国及其盟国运用了大量的武装力量，但恐怖组织的数量并没有减少。美国在阿富汗实施大规模的持久反恐，虽然沉重打击了基地组织，但阿富汗的恐怖活动并没有减少，反而呈上升趋势，并有向南亚、中东、非洲等地区蔓延的趋势，特别是巴基斯坦已成了恐怖活动的重灾区。

    一位巴基斯坦记者在希拉里访问巴基斯坦时直言不讳地向希拉里指出：美国一次“9·11”，却给巴基斯坦带来了天天“9·11”。美国及其盟国由于只重点打击对自己构成威胁的恐怖组织，而对其他恐怖组织采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致使全球在打击恐怖组织上联而不合的现象常常发生。

    恐怖活动并没有减弱。全球虽然展开了持久反恐，但恐怖活动并没有减弱。尽管自2001年～2003年期间，恐怖活动明显减弱，但自2003年美国发动的伊拉克战争之后，恐怖活动呈逐渐上升的趋势，不仅让美国大伤脑筋，也让世界的反恐形势陷入了混乱。

    虽然2009年奥巴马上台后，调整了反恐策略，加大了反恐力度，但由于美国在反恐过程中实行双重标准和利己主义政策，降低了世界各国参与联合反恐的主动性和积极性，使全球联合打击恐怖主义、遏制恐怖行为的作用进一步弱化。特别是美国在反恐战争中，其反恐目标扩大化和反恐目标的偏离，都导致恐怖主义发生的数量上升了。在过去十年里，恐怖主义袭击数量的上升和恐怖主义势力的发展，是美国过度的反恐行动激发出来的，这也是“越反越恐”的原因。

    人们的恐惧心理并没有改变。反恐的目的是为了消除恐怖主义，增强人们的安全感。但是，在持续十年的反恐中，民众不仅没有看到反恐带来的安全和幸福，反而更担心随时可能出现更多的袭击。

    美国在持续十年的反恐中，虽然其本土发生的恐怖事件少了，但其国内为反恐通过的法案以及采取的防恐措施，使美国人民对恐怖的担忧一刻也没有停止过。美国人外出旅游时，为了防止遭受恐怖袭击，特意穿上印有加拿大国旗的衣服。今年5月1日，长期以来令美国朝野神经紧张、坐卧不安的恐怖分子头目本·拉登终于被击毙，应该说美国人可以松一口气了，但事实上却让美国更加紧张，美国政府向全球发布旅行警告，要求所有在国外的美国人提防报复性袭击。

    十年之前，对全球来说，本·拉登是世界头号恐怖主义；十年之后，对于国际恐怖主义来说，本·拉登已经成为一个符号，拉登之死只是一个符号的消失。尽管美国以反恐为名所进行的战争在实现其军事战略目标上有所进展，但消除恐怖主义、给人们以安全感的目标并没有实现。

    消除恐怖需要更多的十年

    在和平与发展是时代主题的年代里，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是一个大张旗鼓反恐的十年。十年反恐之后，恐怖行为不降反升，不能不说是人类的悲哀。

    恐怖威胁是综合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将不属于军事范畴的问题用军事手段来解决，其带来的问题要远大于它所能解决的问题。美国作为在反恐战争中的主角，在反恐上存在悖论：一方面，美国认为失败国家因缺乏对国家有效的管理而容易产生恐怖分子。另一方面，美国又用军事力量打击并推翻这些国家当时的政府，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产生一个失败国家，一个失败国家产生的结果就是恐怖分子滋生。

    德国《新德意志报》说，美国把原来的冷战思维转移到了反恐战争中，美国是一个“战争爱好者”，军事是美国政治的重要因素，这个特点在反恐战争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十年弹指一挥间，美国付出巨大代价反恐，但恐怖分子却剿而不“灭”。美国前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针对持久的反恐战争指出：美国人民累了，美国军队更加疲惫，能否取得反恐战争的胜利，历史将作出回答。杀死本·拉登是美国反恐的标志性成果，但并非是标志性结局，因为反恐路上没有结局。

    恐怖行为背后是利益的诉求，没有利益的和谐，就没有真正的世界和谐，没有世界和谐就不可能真正消除恐怖主义。摆在当今世界的客观现状是，不同民族、不同宗教和不同文明的冲突并没有被消除，而是在加剧，引起加剧的根源就是霸权主义。如果想彻底消灭恐怖主义，就必须消灭产生恐怖主义的源头——霸权主义，否则消除恐怖威胁将是一句空话。

    过去十年投入巨大而成效不大的反恐已给人类敲响了警钟，在未来反恐路上，如果不能拿出负责任的态度从源头上解决恐怖问题，单单为了反恐而反恐，恐怕再有几个十年也很难真正消除恐怖，恐怖威慑也必将是一个始终伴随人们左右的梦魇。

    （作者单位：国防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