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妙法寺:从黄金峡谷到奥德赛黎明

司古

不管人们是否愿意看到，多国联军在利比亚上空的空中行动已经全面展开。我们只能希望，这次以人道主义为名的军事行动，不要成为利比亚更为严重灾难的引信。

想起黄金峡谷

1986年4月28日的《时代周刊》封面，其内容便是美国空袭利比亚的“黄金峡谷”行动。

3月19日，多国部队的空中羽翼在利比亚上空展开。法国和英国率先行动，从本土出发远程奔袭，接着美国又出动了B-2隐身轰炸机，利比亚包括首都在内的诸多目标遭到多轮空中打击，整个空袭行动气势逼人。如果把时钟拨回25年，我们会发现，这次行动和1986年美国空袭利比亚的“黄金峡谷”行动仍有相似之处，但又有着许多不同。相同之处，是两次行动都是不动用地面部队，而是从空中用强大的突击力量实施“外科手术”式打击。在1986年的“黄金峡谷”行动中，美军18架F-111F在4架EF-111电子战飞机支援下，从英国基地起飞，绕开拒绝其通过领空的法国和西班牙，取道直布罗陀，横越地中海，由加油机全程伴飞加油，浩浩荡荡跋涉5200千米，用精确制导武器对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多处既定目标实施打击，让世界首次见识了美国空军现代装备的战争潜力——“外科手术”这一兼具医学和军事含义的名词，也迅速被各国空军接受和借鉴。25年过去，代号“奥德赛黎明”的军事行动和当年的“黄金峡谷”又有诸多差异，两次行动中攻击一方的作战意愿不同、威胁程度不同、作战效果也不同。当年“黄金峡谷”行动，美军遂行着典型的以目标为核心的作战理念，说得直白点，就是为了实现目标甘冒所有必要的风险。而此时“奥德赛黎明”则多少有点儿为了练而打的味道，美国除了不远万里从本土调用B-2隐身轰炸机执行空袭外，还打算把F-22也派去历练一番。英国和法国的行动更是有“自加难度”的色彩，从本土横跨地中海远程奔袭，英国“狂风”挂载了“暴风之影”，而法国“幻影”则带上了AASM助推型精确制导炸弹，英国还计划让“台风”也奔赴战区试试身手，这些都是急需实战环境磨练的装备。而之所以能以战为练，其前提则是威胁程度的迥然不同，今天的利比亚空军与防空力量，甚至比25年前更弱许多，而美军和多国部队装备技术水平，则较25年前有了显著提高。在经受了首轮100多枚“战斧”巡航导弹的袭击后，利比亚防空力量几乎陷于瘫痪，对多国部队基本不构成威胁。两次行动的作战效果也不同，

奔袭的演兵场

3月19日上午11时，4架挂载“米卡”空空导弹的“阵风”C战斗机（隶属“普罗旺斯”中队）从圣迪济耶基地（Saint Dizier）起飞；10分钟后，两架“阵风”B携带着数字侦察吊舱也从该基地起飞，执行侦察任务。下午2时30分，两架“幻影”2000D（隶属“阿登”中队）从南希空军基地（Nancy）起飞，与此同时两架担负护航的“幻影”2000-5（隶属“西高格尼斯”中队）和两架担负近距空中支援的“阵风”（携带AASM炸弹）由第戎（Dijon）基地腾空而起，直扑利比亚。为这些作战飞机提供支援的，还有6架从伊斯特雷斯基地起飞的C-135FR空中加油机（隶属布列塔尼中队）和1架来自阿沃尔基地（Avord）的E-3F预警机。下午5时45分，一架来自“西高格尼斯”中队的“阵风”B打响了第一枪——向利比亚政府军开进的坦克车队投下了AASM炸弹，击毁了其中4辆坦克。

就在军事行动开始5天后的3月24日上午，一架“阵风”还击落了一架利比亚政府军Soko G-2“海鸥”攻击机，成为“阵风”自诞生以来的首次击落战果，据称也是二战以来法国空军首次击落战果。但实际上那架“海鸥”执行完任务刚刚着陆，而“阵风”攻击时使用的也不是空空导弹，而是空地武器AASM，从这个意义上说，是否算是“击落”还真有待商榷。

携带AASM精确制导炸弹的法国“阵风”战斗机，据称正是“阵风”和AASM打响了军事行动的第一枪。

法国官方的发言鲜明地表明了法国空军此番风风火火行动的要旨，“法国空军的行动将为其他国家调集装备和建立指挥系统赢得时间”。这似乎没错，但还有更深一层的理由没有言表，如果多国部队不是疾如风般发起空袭，那么班加西的反政府武装可能早已遭到灭顶之灾。一旦事态平息，联军出师之名也会苍白许多，甚至完全褪色。完成自本土出发的奔袭行动后，法国政府还下令“夏尔·戴高乐”号核动力航空母舰从土伦港起航，前往利比亚附近海域，舰上搭载的“阵风”和“超军旗”，以及“鹰眼”预警机将可在48小时内作好战斗准备。

3月19日晚8时，至少3架英国皇家空军“狂风”GR.4（有消息称这些飞机来自第9中队）从诺福克马尔哈姆（Marham Norfolk）基地起飞奔向利比亚，每架“狂风”GR.4腹下，携带着两枚“暴风之影”空射巡航导弹。在奔袭途中，“狂风”战机要接受3次空中加油，投放完“暴风之影”后返航马尔哈姆过程中还要进行一次空中加油，所有的加油作业都是在地中海的夜空中完成，要求飞行人员具有高超的飞行技术和心理素养，据称这次奔袭总计消耗燃油60吨。“狂风”起飞时，其挂载的1300千克重的“暴风之影”早已装定了目标信息数据，先进的GPS导航和地形匹配跟踪系统能让它以雷达难以探测的高度飞向目标。英国方面称，即使从250千米外发射，“暴风之影”的命中精度也在2米左右。次日凌晨4时，“狂风”战斗机在马尔哈姆基地落地，这次历时8小时的长途奔袭宣告完成，整个远征行动总航程超过4800千米（3000英里）。任务结束后，英国国防部不无骄傲地宣称，是自1982年马岛战争以来皇家空军进行的路途最长的远征行动——马岛战争中皇家空军动用“火神”战略轰炸机远征15 000千米，奔袭南大西洋的马尔维纳斯群岛，由于航程有限，“火神”需要多次空中加油，而为之加油的“胜利者”加油机航程与“火神”相近，自身也需要在途中接受加油，于是这次远征行动变成了一场不折不扣的后勤技巧：11架“胜利者”加油机与2架“火神”一起升空，途中用接力式互相加油的方式，最后将“火神”送达目的地，“火神”往返不着陆航行16小时，成为当时一项“军事壮举”。29年后，英军“狂风”战斗机的这次远征对的黎波里和其他地区的高价值目标实施了精确打击。

携带“暴风之影”滑出机库准备参战的英国皇家空军“狂风”GR.4

一路为“狂风”进行伴随加油的英国皇家空军VC-10空中加油机正待命起飞。

19日晚，三个巨大的黑影从密苏里州怀特曼空军基地悄然升空——三架B-2“幽灵”隐身轰炸机各携带15枚908千克（2000磅）GBU-31/B炸弹远征利比亚，在米苏拉塔附近的政府军机场投下炸弹，摧毁了一些构筑坚固的军用飞机掩体。美军称这些B-2轰炸机往返飞行时间为25小时，中途进行了空中加油，航程16000千米。

趁热打铁，英国国防部表示，接下来将把把“狂风”和“台风”战机派驻到意大利南部的焦亚-德尔科莱空军基地（Gioia del Colle）。这里距离利比亚更近，更便于执行禁飞区巡逻任务。从意大利基地出发，战机只需要30分钟航程即可抵达利比亚，大大减少了燃油消耗，提高了攻击相应速度。

从意大利阿维亚诺基地起飞赶赴利比亚的美军F-16战机，图中不难看出该机除翼尖携带两枚中距空空导弹外，机翼内侧还挂载了两具副油箱和4枚炸弹。

虚弱的利比亚空军

利比亚反政府武装人员正用俄制9K32“针”式肩射防空导弹攻击政府军战机。

利比亚空军总员额并不算少，至少在名义上不算少——18000–22000人，拥有作战飞机飞机374架，分属13个空军基地。和美国关系疏远乃至破裂后，苏制飞机很快成为利比亚空军的主要装备。利比亚空军战机仍然以陈旧的米格-17/19/21/23/25等战斗机为主，轰炸机则有图-22。由于年代久远，大多已经不敷使用。上世纪70年代，利比亚曾从法国购进过32架“幻影”F-1，但由于洛克比空难后西方国家的武器禁运，多数也已无法升空。2007年，利比亚同西方关系有所缓和后，利比亚曾与法国达索公司签订协议，要求其整修剩余的12架幻影F-1，但最后只整修了4架。而就是这4架“幻影”F-1，还有两架在2月21日以“紧急情况”为名突然降落马耳他国际机场，紧接着两名飞行员提出要求政治避难——此举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叛逃行动。据称这两名飞行员曾奉命执行轰炸反政府武装的军事行动。从来自马耳他方面的照片看，这两架飞机各携带两具火箭发射巢，其中部分火箭弹已经发射。另外还有一架“幻影”F-1据称在2011年3月3日被反政府武装击落。如果真是这样，利比亚空军至多还有1架“幻影”F-1，基本无法有效执行任务。

由于故障原因坠毁的利比亚反政府武装米格-21战机，该机系反政府武装缴获政府军的作战飞机之一。由于陈旧、缺少备件加上保养不良，利比亚原有的作战飞机大多无法作战。

2月21日叛逃到马耳他的利比亚政府军法制“幻影”F-1战斗机，该机降落时仍携带着两具火箭发射巢。

在班加西上空被反政府武装误击坠毁的米格-23BN，该机原本也是反政府武装缴获的战利品。

曾有一张广为流传的新闻照片，记录了一架喷气式战机在低空被击中起火坠落的惊人场景。当时不少媒体报道说这是政府军战机，实际上这架米格-23BN该机当时已经加入反政府武装阵营。利比亚空军原本拥有109架米格-23，除了缺少配件无法飞行的大部分，只有少量尚能执行任务，而且基本没有精确制导武器，只能使用航空火箭攻击地面目标。有消息称，2011年2月到3月，至少有13架米格-23先后被反政府武装俘获。2月15日，反政府武装声称，已经开始使用缴获的米格-23和直升机投入作战，此举更大的意义在于提振本方士气。而就在3月19日，一架反政府武装米格-23BN在班加西上方被地面防空火力击落（据传是被反政府武装自己误击），也就是前面提到的那张著名的新闻照片中记录的画面。

利比亚空军的38架苏-22也成了装备列表中空洞的数字，只有极少数尚能升空。就在2月23日，还有两名机组人员拒绝执行空袭反政府武装的命令，选择了弹射离机，任由飞机坠毁在班加西以西160千米处。此外还有报道称反政府武装击落了一些苏-22。由此来看，苏-22也基本损失殆尽。

防空武器方面，利比亚原有苏联帮助建立的3个防空旅，主要装备萨姆-2、萨姆-3，据说还有少量法制“海响尾蛇”防空导弹，但这类装备在缺乏有效的雷达引导情况下，同样无法构成威胁。

难以预料的前景

3月20日，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海军中将哥特尼（Bill Gortney）在国防部举行的发布会上说，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已经通过空袭成功驱散和孤立了利比亚政府军，美军正向其他国家移交军事行动的控制权。他表示卡扎菲并非作战目标，但他无法保证利比亚领导人的安全。“打击非常富有成效，显著削弱了利比亚政府军的防空能力。空袭让政府军面临巨大的压力，处于孤立和混乱的状态。”他没有透露下一步军事行动的计划。

美国国防部长盖茨说，美国希望将军事行动的控制权转交给多国共同负责——可能由英国或法国，或者是北约来负责，这只是个时间问题。哥特内说多国部队已经夺取了班加西和的黎波里之间广大空域的制空权。“禁飞区已经在事实上得到建立，我们会对任何探测到的飞行物采取攻击行动。” 美国参谋长联系会议主席迈克穆伦上将在周日早些时候说，军事行动的目标是保护平民免遭卡扎菲政府军的伤害，同时保障人道主义物资顺利运抵。但军事行动的规模和持续的时间不得而知。这些不确定性，引起了共和党人士的批评，他们要求奥巴马对武装力量使用的规模和时间做出详细说明。

初期的军事行动由美国非洲司令部指挥官陆军上将卡特哈姆负责指挥。美国目前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均有战事，出于不愿承担过大的负荷的考虑，美国计划将军事行动指挥权移交给多国中的其他国家。此后美国的角色将转为利用空中加油机和电子战飞机提供支援，这类装备其他国家比较缺乏。美国空军参谋长施瓦茨上将表示，美国可能会将在伊拉克和阿富汗使用的情报搜集和监视飞机专用于利比亚，这些飞机总数量有限，施瓦茨表示美国只能做出权衡，将这些装备用于最需要的地点。施瓦茨还说，他希望F-22“猛禽”战机能在对利比亚政府军的空袭中扮演突出的角色——此前“猛禽”还从未经过战阵。

目前参加军事行动的有美国、英国、法国、加拿大、意大利、西班牙、比利时、丹麦和卡塔尔。美国动用了第15航空队的F-15和F-16等作战飞机；加拿大派出了6架F-18和140名军事人员前往意大利基地；丹麦派出了6架F-16和132名勤务人员前往意大利西西里的西格诺拉基地（Sigonella）；西班牙向意大利派出了4架F-18战机和1架波音707型空中加油机；意大利除同意联军使用其境内7个军事基地外，还下令部分战机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可在15分钟内升空作战。挪威派出了6架F-16和大约100名勤务人员，还考虑派出一艘P-3“猎户座”海上巡逻机。

除了空中力量，美国海军还派出了“巴里”（USS Barry）、“斯道特”（USS Stout）两艘导弹驱逐舰，“基尔沙治”号（USS Kearsarge）和“彭斯”号（USS Ponce）两艘两栖攻击舰，以及“惠特尼山”号（USS Mount Whitney）指挥舰和“普罗维登斯”号（USS Providence）攻击核潜艇共同组成了地中海水面打击力量。英国皇家海军则派出了一艘“特拉法加”级核动力潜艇前往地中海执行联合攻击行动，据称该艇也向利比亚目标发射了“战斧”巡航导弹。英国“威斯敏斯特”号护卫舰已经进入利比亚附近海域，“坎伯兰”号护卫舰也已进入待命支援海域。除“夏尔·戴高乐”号核动力航空母舰，法国政府还计划派出“让·巴尔”号（Jean-Bart）、“福尔班”号（Forbin）、“杜布雷”号（Dupleix）和“阿克尼特”号（Aconit frigate）4艘护卫舰以及和“莫兹河”号加油船（La Meuse）。意大利海军载有8架“鹞”式飞机的“加里波第”号（Giuseppe Garibaldi）航空母舰也在西西里附近海域待命，此外还调派了一艘潜艇、一艘护卫舰和一艘侦察机，随时准备参与行动。

虽然多国部队气势逼人，但更多人认为利比亚局势不会随着军事行动的最终结束而区域平缓。3月22日，一架美国空军F-15E在班加西以东40千米处在执行对地攻击任务过程中因“机械故障”坠毁，利比亚政府军方面则声称该机系被地面防空火力击落。F-15E“攻击鹰”坠落后不久，在距离利比亚海岸约160千米的海域，美军“基尔沙治”号两栖攻击舰立即起飞两架海军陆战队所属V-22“鱼鹰”倾转旋翼机，前往坠落地点，救起了一名弹射逃生的飞行员。另一名飞行员也弹射成功，被当地人救起。这架F-15E驻扎在英格兰雷肯赫斯基地（Lakenheath），此次系由意大利阿维亚诺空军基地起飞执行夜间攻击任务，其坠毁时间大约为晚9时30分。美军最担心的不是飞机被击落，而是一旦飞行员落入政府军之手，“将给联军的军事行动造成极大的被动”。有传言说，“鱼鹰”在营救坠落美军飞行员过程中，曾向当地村民开火射击，对此美军表示正在对此进行调查。

2月22日因“机械故障”坠毁的美军F-15E战斗机

3月17日联合国通过1973号决议提到，要求国际社会采取除直接占领外的“一切必要手段”保护利比亚平民。美国总统奥巴马强调说，“有限使用武力并不是美国和我们的盟友追求的结果”，更不会派遣地面部队进入利比亚。英国首相卡梅伦也称这次打击行动是“必要的、合法的和正确的”，但俄罗斯总理普京则发表电视讲话，表示多国部队的军事行动让他想起了当年的十字军（东征），并称这一事实证明俄罗斯加强自身防御力量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就连北约成员之一的土耳其也有微词，在巴黎举行的讨论行动的22国会议上，土耳其竟然被排除在外，这让土耳其政府感到不满。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认为，北约介入利比亚问题应该只是为了让利比亚回到利比亚人手中，而不是将其自然资源和财富分散，他还强调军事行动不应演变为军事占领。德国外交部长韦斯特韦勒也说，德国不参加军事行动并不代表德国的中立立场，这不意味着德国对独裁者卡扎菲抱有同情。做出这种决定，是因为德国看到了其中的风险。他表示德国将集中精力实施并扩大对利比亚政权的经济和金融制裁。

多国在利比亚军事行动的风险究竟何在？这种风险，绝不在于军事力量的对比，而是在于用危险的军事手段去消除所谓的危险，其结果可能是造成更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