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1911在线观看:刚果金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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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钰铖
两年前,国家汉办组织了一个去刚果金教汉语的志愿者项目。我也报名参加了,由于我学的专业是汉语国际教育,所以很轻易的被选拔上了。跟刚果金那边的学校联系好了,校长催我快点过去。唐炼听说后,也吵着要跟我一起去。他根据名字推测刚果金应该遍地都是黄金,想去那里淘人生的第一桶金。正好我人生地不熟的也想有个伴,就答应带他一起过去。
但是我俩半年前才得以出发,不是因为我们太懒,而是因为那边太勤快。众所周知,刚果金那边政权不太稳,经常发生政变。有的总统白天刚宣誓完就职,晚上就被活捉了。所以我俩申请好的签证,没过几天就作废了,只好再重新申请。没办法,我们不敢贸然前往,听说刚果金的政变者都对前政权恨之入骨,扬言捉住拿旧签证的一律就地打死喂狗。为了不被喂狗,我俩只好一遍遍重新申请。
就这样,我俩的行李箱装好了又打开,有好几次都是准备出发的时候接到航空公司的电话,说那边又政变了,走不了了。前几次还挺客气,一个劲儿的向我们道歉,希望我们能够原谅之类的。到后来越来越言简意赅,直接说一句“又政变了”就挂电话了。最后甚至连这些都懒得解释了,拿起电话“嗯”一声,我也“嗯”一声,对方说“你懂的”,于是我就把电话默默挂了。
离成功最近的一次,我俩都在飞机上坐好了,空姐突然走过来说“不好意思,又政变了”,一边说一边解唐炼的安全带。谁知道唐炼那时还没系安全带,空姐解的是他的腰带。
“这个……你们太客气了,政变就政变了,我们都习惯了,你们不用这么补偿的……”唐炼有点害羞。
空姐这时发现解错了,站直了对我俩说:“滚下去!”
两年来,我跟唐炼遇庙必进,见佛必拜,又是磕头又是烧香的,有个老和尚被我们打动了,上前问我们在佛前许的什么愿。
“我们向佛祈求世界和平。”我们说的是心里话。
老和尚听完,沉默半响,眼泪掉了下来。
等待是漫长的,在办签证的间隙,我和唐炼开始苦学法语,因为刚果金是说法语的国家。我俩学的很快,最后都能毫不费力的看央视法语频道了。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的英语不太好,其实是因为我对法语爱的深沉。
有一天晚上,我俩都睡着了,突然电话响了,我迷迷糊糊拿起电话。
“请问是张先生吗?”
“是我,你是?”
“张先生您好,这里是东方航空公司北京分公司。是这样的,难得这几天刚果金的政局比较稳定,我们公司接到外交部、民航总局和发改委的联合通知,紧急增开了一趟飞往金沙萨的航班,想请您连夜赶来,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
“这么晚了,白天不行吗?”
“不行,您也知道,咱们的白天就是他们的晚上,晚上容易发生政变,他们经常趁总统睡着的时候搞破坏,所以我们要连夜飞过去。而且我们的航班有限,因为是紧急征召的,错过这一班就不知道下一班是什么时候了。”
“好,好,那票价贵吗?”
“本次航班全部免费,全部由国家买单,为了表达之前让你们滞留这么久的歉意。”
“太好了,我马上过去!”
“嗯,跟你一起的是不是还有个姓唐的先生,你们一起过来吧。”
“好,我们马上出发!请问你贵姓?”
“我姓何,您叫我小何就行了。”
“好的,谢谢你老何。”
挂了电话,我赶紧把睡在沙发上的唐炼叫醒。我俩简单收拾了一下,用最快的速度打车去顺义。到了机场才发现,我俩还是来晚了,其他乘客都已经上了飞机。因为是紧急航班,又是免费的,所以不用检票不用安检不用登机牌,人来了直接往飞机上挤。
“快点快点,飞机马上就要开了!”工作人员催我们。
我跟唐炼快步跑到机舱门口,伸头看了一眼,再也没勇气看第二眼了了,只看到黑压压的人头和一片哀怨的眼神。机舱里的座位被全部拆了,都用来站人。连空姐都取消了,只留一个机长和飞行员。我俩硬着头皮挤了半天,好不容易从前门挤上去,过了一会儿又被从后门挤下来了,只好再度往上挤。
“这么多人,怎么不多开几趟航班!”唐炼一边挤一边骂。
“果然便宜没好货啊,更何况这次是免费的!”我被挤的已经魂如游丝了。
这次我总算挤上去了,但唐炼无论如何也挤不上了,除非他愿意挂在飞机翅膀上,否则第一桶金的梦想就要落空了。
最后还是那个打电话的工作人员小何帮我们出了个好主意,他说飞行员比较瘦,要不让唐炼去驾驶座位上挤一挤。
唐炼心满意足的去了驾驶舱,走之前我和小何都叮嘱他,没事干的时候自己打飞机,千万不要跟飞行员抢着开飞机。
不管再挤,总算所有人都上了飞机。但我们心里还是很忐忑,脸色很沉重,谁都没心情说话,生怕广播里突然传出刚果金政变的消息。直到飞机摇摇晃晃的上了天,我们才长舒了一口气。机舱里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我旁边站着的一位络腮胡大叔还激动的流下了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广播突然响了起来,传出机长的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
机舱里霎时变得死一般寂静,每个人脸色都瞬间苍白,正在欢呼的人嘴巴凝固成一个O型。
“我们已经飞离亚洲大陆,抵达印度洋上空,请各位旅客放心。”机长接着说。
机舱里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欢呼。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机长不停给我们报站,我们在印度洋上空不断前进,离非洲大陆越来越近了。络腮胡大叔开始兴奋的唱歌,大家也跟着一起唱。
“刚果金的天,是明朗的天,刚果金的人民好喜欢……”
我们唱的正欢的时候,广播又响了,我们再次欢呼,“该到非洲了吧!”“刚果金,我们来了!”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这次机长的声音有点沉重,“刚刚接到消息,一分钟前,刚果金又政变了……”
机舱里再一次鸦雀无声,五分钟后才有人骂了第一句。
“妈的,大白天都政变,这些搞政变的越来越没有职业道德了!”
机舱里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开始大声骂,骂声比刚才的欢呼声都大,而且一边骂一边跺脚,飞机开始摇晃起来。
这时机长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请大家冷静一下。目前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返回北京,二是强行飞往刚果金。我们机组人员尊重大多数人的意见,请大家投票表决。”
“我们回去吧!”有人提议,很多人都随声附和。
“不行,我们这次一回去,下次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有人起来反驳。
“是啊,我已经等了半辈子了,不能再等了!”络腮胡大叔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我儿子七岁的时候,我就答应去刚果金看他,现在他儿子都七岁了,我还没去成。”
络腮胡大叔的话让很多人为之动容,我也站到了他这边,跟着高喊了一声“我们不回去!”
“那万一在刚果金被抓了喂狗怎么办?”最先提议的那人很担心,“我平时很爱吃狗肉火锅,那些狗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很多人表示出同样的担心,他们一起高喊“我们要回去!”与我们这边的声音不相上下。
开始投票了,果然是不相上下,两方票数竟然一样多,连投了好几次都是如此,大家的意志都很坚定,谁都不肯将就。双方开始言辞激烈的争吵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实在太挤,估计已经动手了。
飞机在印度洋上空原地打转,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驾驶员催我们快点分出胜负,否则就算不被喂狗,早晚也会被喂鱼。
“哎!”络腮胡大叔叹了口气,“要是人数是奇数就好了,可以分出胜负来。”
我也跟着叹气,突然打了个激灵,像触电一样大喊:“不对,驾驶舱里还有一个人!”
这时的唐炼正趴在挡风玻璃上睡觉,他一上飞机就睡着了,对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现在却成了关键先生。我们双方跟飞行员和机长都达成了一致意见,一切都由唐炼来定,他让去哪我们就去哪。
唐炼揉揉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听机长介绍了目前的形势。“你想清楚再说,我们是回去还是继续前进。”机长小心翼翼的问他。
唐炼沉思良久,突然一拍大腿,“我有一个办法,既让大家既不白跑一趟,又不用冒被抓住喂狗的风险,而且能顺利抵达刚果大地!”
我们通过广播听到了拍大腿声,也听到了这句话,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此时的机舱,不是掉根针能听见,而是从飞机上扔下去一根针都能听见。
只听广播里缓缓传出四个字,“去刚果布。”
唐炼的提议被全票通过,大家一致认为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
在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大家可以看一下世界地图,刚果金和刚果布是非洲中部两个相邻的国家。刚果布在西,刚果金在东,中间隔了一条刚果河。其实两个国家的官方名字都叫刚果,创意都来自于刚果河,不幸创意撞衫了。以前两国每年都打仗,就因为名字问题。双方都要求对方改名,但谁都不愿意改。联合国为了减少两国争端,索性给它们各取了一个新名字,用首都的第一个字加以区分,刚果金的首都是金沙萨,刚果布的首都是布拉柴维尔。刚果金和刚果布的国名便由此而来。
两个国家在种族、语言、风俗等各方面都完全一样,不一样的是,刚果布的政权比较稳定,可以说是相当稳定,现任总统已经在位三十多年了,而且最近刚获得连任。刚果布是一个很讲究民主的国家,严格按照法律办事。根据刚果布最新修改的法律,总统一个任期为五十年,最多不能超过两任。
机长开始跟刚果布方面联络,过了一会儿,对方传来答复:全刚果布只有一个机场,而且已经报废多年,不嫌弃的话你们就落吧。
我们当然不嫌弃,飞行员将导航定位到对方说的位置。
“据说刚果布的这个机场是全世界最大的机场,总统一上任就开始修,一直修了十几年才修好。”机长对飞行员说。
“那为什么会报废呢?”在一旁的唐炼忍不住问。
“因为,机场修好几十年来,刚果布从没来过一架飞机。”
我们的飞机顺利抵达报废机场的上空,结果绕了好几圈都没找到跑道,原来灰尘太多,把跑道都盖住了。飞行员随便把飞机停在一片灰尘里,一时间尘土飞扬。舱门一打开,所有人都连滚带爬的跑出来了,大家迫切需要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这时机长又带给我们一个好消息,刚果布总统得知机场有飞机主动降落,非常高兴,要在总统府宴请我们飞机上的所以人,一会儿总统府的人就来机场接我们。
我们喜出望外,没想到刚到刚果布就收到了这样一份大礼,大家兴奋的围着飞机又唱又跳。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敢说如果这架飞机有感应的话,也会跟我们一块跳起来的!”络腮胡大叔的话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大叔你还真别说,我真感觉飞机动起来了。”一个小伙子忍住笑,摸着飞机说。
“哈哈哈哈,看来它真被我们感染了,来,再动一个!”络腮胡大叔使劲拍了拍飞机。
“嗡”,飞机往前滑动了一下。
大家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只有络腮胡大叔不以为然,又拍了一下,飞机“咚”的一声往前滑行的更远了,而且抖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大家“啊”的一声掉头就跑,络腮胡大叔也后退了好几步,不敢再碰飞机一下。
飞机滑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突然机头上扬,轮子离开了地面,飞了起来。
我们都看傻了。这一刻,在我们的眼里,它不再是一个飞机,而是一个飞碟。
机长最先冷静下来,对飞行员说:“会不会有人在开?”
飞行员摇头,“不可能,机舱里的人都出来了……”突然,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颤抖的大喊:“驾驶舱里还有个人!”
一分钟后,我开始顺着飞机飞行的方向使劲跑,一边跑一边喊:“唐炼,快停下来……”
背后是机长打电话的声音,“紧急呼叫大使馆,紧急呼叫大使馆,一乘客驾驶飞机,不不,不是劫机,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把飞机开动的,目前正往东北方向飞去。请帮我们转告刚果布政府,该乘客憨厚老实,绝不是恐怖分子……”
飞机渐渐看不见了,我回到机场,泣不成声,“兄弟我对不住你啊,你为了淘人生的第一桶金,跟我来到这里,没想到第一桶金没淘到,把人生都搭进去了!”
所有人都过来安慰我,机长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想开点吧,最起码他还赚了一架飞机,算是一笔不小的第一桶金了。”
过了一会儿,总统府的人来接我们了,后面跟着几百辆豪华轿车,浩浩荡荡的,把我们带到了位于布拉柴维尔郊区的总统府。总统很热情,设盛大的晚宴招待我们。酒足饭饱之后,总统开始跟我们聊天。
“你们的飞机还在机场吧?”总统问。
“这个……被人开走了。”机长回答。
“哦,可惜可惜,我还想进飞机里面看看呢。”
“说实话,我也想。”
“那可是第一架降落在我们机场的飞机啊,这真是我们刚果布的一件大喜事。对了,你们为什么会选择在刚果布降落呢?”总统又问。
“其实是一个乘客让我们来的……”
“哦?是谁啊?快把他请出来!”
“就是开走飞机的那个人。”
总统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仰着头琢磨了好久。我趁此机会,将唐炼开走飞机的事情告诉了总统,并请总统帮忙把他找回来。
“总统先生,请你务必帮忙。飞机上的按键全是英文的,估计他连看都看不懂。”我恳求道。
总统长叹了一口气,“哎,我可以帮你在刚果布境内搜这架飞机,但是你们那架飞机是往东北方向飞的,有可能已经进入刚果金境内了,如果那样,我就爱莫能助了。”
我无奈的点点头。总统又说:“他如果降落在盖梅纳,就更麻烦了。”
“盖梅纳是哪?”
“盖梅纳是刚果金和刚果布交界的一个地区,既属于刚果金,又属于刚果布。”
见我不解,总统又进一步解释道:“换句话说,就是既不属于刚果金,又不属于刚果布。”
“按照协议规定,刚果河是刚果金和刚果布的分界线,这是我们两国都承认的。但在这个地方,问题出现了。”总统打开世界地图,指着刚果布的东北部给我看,“在这里,刚果河的支流比较多,分界线问题有点紊乱,我们刚果布认为应该以最东边的这条支流为分界线,这样我们的土地面积就大一些,而刚果金则跟我们的意见相反,他们坚持要以最西边的这条支流为分界线,我们当然不同意了。后来双方争了很多年都没达成一致意见,最西边支流到最东边支流的这一大块地方,就被搁置了下来,归两国共管,其实两国谁也不能管,一管就是侵犯邻国领土,要受联合国制裁的。”
“哦,原来如此,那这一块地方是不是就是刚才你说的盖梅纳?”
“嗯,这个地方因为常年没人管,当地人非常不满,认为自己被抛弃了,后来不满情绪越来越多,最后直接成了叛军,要闹独立。”
“啊?那这里的叛军厉害吗?”
“不知道,他们自称叛军,我们却从来没见过他们的兵,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军力究竟如何。他们不找事,我们也懒得理他们。”总统顿了顿,“不过听说最近他们在大力发展空军,可能战斗力不弱吧。”
我更为唐炼担心了,落到刚果金和落到盖梅纳都凶多吉少,最好的结果就是落到刚果布境内。但是,两天后总统告诉我,刚果布全国都查了,没有发现我们的飞机。
我思前想后,决定要亲自去找唐炼,否则不死心。我向总统告辞,说我打算沿着飞机飞走的方向,往东北一直走,经过盖梅纳去刚果金。总统很惊讶,“你要想清楚了,只要经过盖梅纳,就别想到刚果金了。”
我的态度很坚决,总统终于被我感动了,决定派人送我到盖梅纳的边界。两天后,我们抵达边界附近,送我的人告辞了。临走前他帮我从头到尾伪装了一遍,头上戴了顶用树叶编的帽子,脸上涂满了绿油漆,还裹了件厚厚的的绿大衣。这是在赤道附近,我热的眼冒金星,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裹紧了大衣蹑手蹑脚的走。因为一路上人们都说盖梅纳的边界是铜墙铁壁重重封锁的,没有伪装根本过不去。
到了边界,我发现了两处跟我想象中不一样的地方。一是这里没任何人把守,我唱着歌过边界都没人管;二是一路上根本没见到树或草或任何绿色的东西,我一身绿油油的非常显眼。
我愤怒的把绿大衣脱了,把树叶帽摘了,又把脸洗干净了,结果走了好久也没人抓我,连个问我的人都没有,跟我想象中的叛军之地完全不一样。又走了一阵子,我再也忍不住了,逢人就问,“请问哪里有叛军?”
所有人的回答都一样,“不清楚。”
我绝望的继续走,又走了三天,连个叛军的影子都没见着,再往前走就是刚果河了,过了刚果河就到刚果金了。
我决定找人再问最后一次,要是再问不到叛军的踪迹,我就直接过河去刚果金。
我在烈日底下走了大半天,一个人影都见不到,又渴又饿又累,坐下来歇会儿。突然远远看到两个人,正在四处找些什么。
我很兴奋的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总算找到人了!”
那俩人看见了我,比我还兴奋,也喊了一声,“总算找到人了!”
只听呼啦一声,从他们后面的山坡后面瞬间爬出来几百个人,把我一下子包围了,领头的那个冲着我大喊。
“举起手来,我们是叛军!”
几个人扑上来,把我的手反绑在背后,一边绑一边微笑的对我说:“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革命队伍。”
我不住辩解:“我只是来找人的”,但没人理我,押着我一直往前走。
“到了!”领头的军官说。我抬头一看,一座巨大的城堡,看起来戒备很森严。
“这里是哪?”
“我们的军营。”
我们过了十六道安检才到了城堡的门口,隔着厚厚的大门和城墙,都能听到里面人声鼎沸,还夹杂着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
“里面是我军士兵在操练。”领头军官说。
我眼前浮现出一幅壮丽的场景:一大堆士兵正在喊着口号奋力厮杀,狼牙棒、流星锤、双节棍等乱飞,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视死如归的神情。
城堡的门缓缓打开,我被里面的景象震住了。院子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小方桌,每一张桌子都围着四个人正在打扑克,一边甩扑克牌一边吆喝着。
“这是军师给我们设计的操练形式,”领头军官解释道,“有三大好处,第一,可以培养竞争意识;第二,可以锻炼团结精神;第三,可以全面开发大脑,另外还能巩固数学知识。你们懂的,革命是个苦力活,需要复合型人才。”
接下来是新兵训话,我周围站满了之前进来的新兵,一个个都愁眉苦脸,估计都是刚被抓来不久。
那个领头军官是主讲人,“新兵们,我是你们的主管,我叫哈桑。有个好消息要带给大家,咱们的空军人数终于达标了,我宣布从今天起空军正式成立!”
所有新兵都幽怨的看着我。
哈桑接着说:“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你们享有充分的权利和自由。基本的权利有八个,第一,食堂里午饭时间喝粥时,用不用勺子,士兵可自由选择。第二,军服内侧的口袋系不系纽扣,士兵可自由选择。第三,早上起床后先刷牙还是先洗脸,士兵可自由选择……第八,睡觉时头朝向内侧还是外侧,士兵可自由选择。要是谁侵犯了你们的权利,告诉我,我一定会秉公处理。”
“我不想当兵,退出行不行。”我问哈桑。
“不行,这不是权利,是义务。”
我只好作罢。
新兵培训开始了,在一间大教室里。第一堂课讲什么是飞机。老师是一个真正的“老”师,岁数快赶上世界第一架飞机了,而且看起来随时可能机毁人亡。
“见过飞机的举手。”老师一上课先提问。
只有我一个人举手。
“开过飞机的举手。”
没人举。
“见过却没开过飞机的举手。”
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举。
“开过却没见过飞机的举手。”
没人举。
“既见过又开过飞机的举手。”
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举。
“既没见过又没开过飞机的举手。”
没人举。
老师有点疑惑;“我怎么感觉每次举手的都是同一个人。”
我也有点疑惑,“我怎么感觉你每次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我们花了一星期时间学什么是飞机,白天上课,晚上组织讨论汇报。然后又学飞机的种类和类型,飞机发动机的工作原理,机翼设计的仿生学原理,等等等等。学到最后,任意给我一张飞机图片,我都能说出它的来龙去脉,甚至机舱里有多少个座位。
一个月后,理论终于学完了,该实践课了。
我们都特别兴奋,终于能亲手操作飞机了。哈桑把我们领到了另一间教室,我们四处找飞机,结果连个飞机零件都没找到。
“不是应该去飞机上实践吗?”我问哈桑。
“本来是应该安排你们去飞机上实践的,但目前我们有一点小问题,不太好解决。”
“什么问题?”
“我们这里没有飞机。”
我想了想,这确实是个不太好解决的问题,
“连飞机都没有,还建空军干吗?”我有点不解。
哈桑说:“一支现代化的综合性军队,必须海陆空齐全,我们也是为了跟国际接轨。”
“那这里的海军是不是没见过船?”
“别说船了,连海都没见过。”
我心里稍微平衡点。哈桑让我们别担心,说给我们请了一个非常优秀的老师,有非常丰富的飞行经验,来教我们怎么开飞机。
我们都很期待,在座位上端正坐好,死死的盯着门口。上课时间到了,哈桑说,“老师马上就到,大家快鼓掌欢迎!”
我们赶紧使劲鼓掌,结果鼓了五分钟也没见老师进来。哈桑出去看了看,回来告诉我们,“大家稍等一下,老师在门口,吓晕过去了。”
前排的几个同学七手八脚的把老师抬进来了,又是掐人中又是扎脚心,老师终于慢慢苏醒而来。我惊得差点叫出来,唐炼,竟然是唐炼!
唐炼也看到了我,也是又惊又喜,不过我随即示意他先别说出来。
“这位是你们的唐老师,他是开着飞机来到我们军营的!”哈桑介绍道,“请唐老师给我们先讲几句话。”
我们热烈鼓掌,唐炼脸色通红,憋了半天,说出一句话。
“我开过飞机!”
“好!”哈桑带头鼓掌,“唐老师言简意赅,有大师风范!”
我们又拼命鼓掌。
哈桑起身先告辞了,临走前告诉我们要好好听课,听到激动处要不忘鼓掌。
唐炼送走哈桑,回到讲台上又憋了半天,再憋出一句。
“我开过飞机!”
我们继续鼓掌。
掌声刚落,唐炼大手一挥,又说了一句。
“我开过飞机!”
接下来一连几十次,唐炼反复就这一句话,我们的手掌都拍肿了。几个体力不支的同学央求道,“唐老师,我们知道你开过飞机了,能不能说点别的?”
唐炼连声向我们道歉,说让我们稍等他几分钟打个草稿。然后拿出纸和笔,刷刷刷写的飞快,偶尔眉头紧皱,偶尔喜笑颜开,偶尔苦思冥想,偶尔恍然大悟。最后一扔笔,拍拍手,大喊一声,“好了!”
我们都盯着他,只见唐炼又开始害羞起来,低头看看纸,又抬头看看我们,再低头看看纸,抓耳挠腮的说了一句话。
“我真的开过飞机!”
一上午课下来,班里同学昏倒了好几个。哈桑找到唐炼,说新兵刚来,上课强度不能这么大,否则过不多久又要去抓新兵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跟唐炼得以聚到一块,数日不见,自是一番嘘寒问暖。我一连串问了几十个问题,唐炼的回答大部分都是不知道,不过我还是大致搞懂了事情经过。那天在飞机上,他一觉醒来伸懒腰,不知道碰到了哪几个按键,竟把飞机开动了,后来跳伞下来,直接落在了军营里。
“不管怎么样,人没事就好。”我拍了拍唐炼的肩膀。
经过一上午的磨合,下午上课唐炼明显从容多了,同学们纷纷举手提问。
“唐老师,请问开飞机难吗?”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唐老师,请问怎么样才能开好飞机?”
“勤学好问,知行合一。”
“唐老师,请问开飞机时是什么感觉?”
“纵横驰骋,妙不可言。”
本来提问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的,不料有个同学比较较真,一直逼问唐炼开飞机的具体动作要领,把唐炼逼急了,破口大骂起来:
“妈的,我怎么知道,我在飞机上干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找降落伞!”
于是大家不再拘泥于细枝末节上的纠缠,而是听唐炼做关键问题上的指导。唐炼认为开飞机最关键之处在于保持平衡,为了锻炼我们的平衡能力,他介绍了一款运动,让我们排成一纵队,他蒙着眼睛来抓我们,谁被抓住就说明其平衡能力不好,不能跟集体同进同退。
“这款运动有两个名字,”唐炼一边蒙眼睛一边说,“学名叫‘治疗巴巴洛夫扎伊娃行为平衡缺陷综合症团体操’,还有一个比较通俗的名字,叫‘老鹰抓小鸡’。”
大家玩得很愉快,每个被唐炼抓到的同学,都要被罚唱个歌或跳个舞,上课始终在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中进行。
有一局刚开始,唐炼正撅着屁股准备抓人,我们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响,还感到一阵天摇地晃,天花板上的电灯都在哗哗晃动。
“地震了!”唐炼大喊,“同学们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教室里没有任何响应的声音,唐炼有点感动,他把眼罩摘下来一看,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我们早就跑到门外了。
唐炼也快步跑到门外,找到我们。我有些尴尬的说:“兄弟,刚才不好意思,我们跑得快了点,忘了叫你一声了。”
院子里打扑克的人也都惊恐万分,纷纷站起来,不知道如何是好。天地还在摇晃,但又不像是地震。
“不是地震,是他回来了。”哈桑突然喃喃自语了一句。
哈桑的声音很小,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大家瞬间安静下来,表情犹如听到了一声霹雳般严肃。
“他回来了。”
“嗯,他回来了。”
大家都互相看一眼,点点头。
我们这些新兵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但看到他们的表情,谁也不敢问。
大家的目光都默默的注视着城堡门,大门缓缓开启,所有人都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放在面前的牌桌上。
远处的空气里一片黄沙弥漫,天上卷云如火,残阳似血。风呼呼吹着,裹挟着一股沙粒,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先进来的是一队大象,扑腾扑腾的走着,走了好久才停下来,不知道有多少头。然后大象们自动分成两列,中间让出一条路。大象走路时扬起的沙尘遮蔽了我们的视线,隐约看到一个人骑在大象上从中间走来。
沙尘逐渐褪去,露出了一张刚毅果敢的圆脸,目光如炬,神情似电。
所有人都俯下身子,齐声高呼:“军师!”
我和唐炼也一起惊呼:“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