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华侨城项目:一代知青的旗帜——邢燕子--天津及本台消息

　　这是1960年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郭沫若创作的一首白话诗《邢燕子歌》。

　　从1960年——到1978年，全国大约2000万知识青年就是唱着这首“燕子歌”奔赴到祖国的天涯海角。

　　说起知青这个词，对于当下年轻人，它可能只是一段历史，但对于那些亲历者来说，它代表的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青春岁月。邢燕子的人生历程，足以映射一个时代的脉络。

　　2009年8月，在新中国成立60周年前夕，我来到位于北辰区的一个普通居民小区里，登门拜访了邢燕子。

　　张 南：我听说您最近出了本新书是么？

　　邢燕子：对呀！。

　　张 南：书的名字就叫《邢燕子》，这是您当年的照片吧？

　　邢燕子：对，1959年的。

　　张 南：那时候您多大年纪?

　　邢燕子：17吧。

　　张 南：那时您是家喻户晓的优秀知识青年的典型代表，也是咱们国家最早树立的知青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标志性人物，您本来是随着父母在天津的，算是城市姑娘？

　　邢燕子：那时候，我在学校读书，回乡跟爷爷去做伴，58年我回去一看，三年自然灾害了，也没什么吃的。那时候(毛)主席讲，我们中国是农业国，只要把农业搞上去，我们什么事情就好办了。那时侯自己是一个共青团员，就要听党的话，自己就下定决心，改变家乡面貌，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张 南：从小您就有一个坚定地信念，党叫干啥就干啥，党要我们建设新农村，我们就要坚定的建设新农村。从什么时候开始，全国很重要的一些媒体纷纷到宝坻县，到您的小村子，来寻找邢燕子？

　　邢燕子：从1959年，首先是《中国青年报》五访邢燕子，然后就是《唐山劳动日报》，《河北日报》、以后是《中国青年杂志》。我没有想到闹这么大干什么呢。再一个，种地在农村这是应该的，我们干点活儿闹这么大干吗呀！(笑)。

　　张 南：您后来有没有想想，人家祖祖辈辈都在干农活，像您一样在农村干农活的知识青年也很多，为什么您这只燕子就飞到了全国？

　　邢燕子：哎呀，这个你要说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这点好，党支部给我们的任务，我们不管多困难，接过来就得干。首先我们改变土壤，你知道我们用了多少办法？再一个我们组织了六、七个十几岁的年轻团员，生产自救，跟着男同志一起打渔去。

　　张 南：这就是后来的邢燕子突击队吗？

　　邢燕子：就是我们的燕子队伍。姑娘们也是天天光着脚，挽着裤腿，一年四季在水里光着脚干活。

　　张 南：您的病都是当年在邢燕子突击队的时候落下的吧？

　　邢燕子：那时候不懂，在我们那干活都是水一把泥一把，从春天踩着冰碴儿，浇麦子，这不都得光着脚。再一个冬天浇地的时候，秋耕冬灌，土地的面积大也不平，坑坑洼洼，浇水要把它浇住，就得光着脚丫下去，当时这脚冻得鲜红。

　　张 南：在那种比较艰难的情况下，在那种时代背景下，通过邢燕子和燕子突击队以及全村人的努力，使咱们宝坻县司家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邢燕子本人的命运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甚至那种变化很突兀，让您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受？

　　邢燕子：是呀，你看这么大的改变，我从二十几岁，各种的会议都在参加。第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我选上了全国人民的代表，我这一选上代表，我这吃惊呀，哎呀！一个玩土喀啦的还能当代表，还要上中央去开会！

　　张 南：您是几次见到主席，几次见到总理？

　　邢燕子：我是五次见到毛主席，十三次见到我们敬爱的周总理。

　　张 南：见到毛主席哪一次印象让您特别深刻？

　　邢燕子：在1964年12月，第三届人民代表大会我选上了大会主席团的成员，又当了大会的执行主席，见到毛主席，毛主席说：“你就是邢燕子？”我说是的。在那时侯，我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乐，也不敢说，那滋味啊，就点点头。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上主席台的时候，领着我走上了主席台，毛主席就给我找座位，毛主席看我坐下了，毛主席才放心了。

　　张 南：那年您多大？

　　邢燕子：那时我24岁吧。穿着个大棉裤，大棉袄，外面还套着个褂子。那样的地方，咱也没去过叫国际饭店，特别热，那大棉裤一到热时就发起来了，棉裤多老粗，就这样。

　　张 南：当时的情景恐怕真是终身难忘。

　　邢燕子：真是终身难忘，我就说，我没干什么，就干这么点工作，至于闹这么大的动静。

　　(音板)1968年12月，毛主席发出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最高指示，全国大规模的上山下乡运动正式开始，邢燕子成为当时知识青年心目中的旗帜和榜样，很多热血青年追随她的足迹，满怀改变农村落后面貌的豪情壮志，“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他们把青春和生命播撒在祖国的天涯海角。(知青)：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大有作为，大有作为，大有作为……(渐隐)

　　张 南：我知道，当时全国都在树立知识青年扎根农村的典型，我翻阅了一些资料，当时周恩来总理对这些知识青年是特别的关注，特别的关心，他指出要保护好这些典型，让他们在农村扎根扎得住。我知道，您的婚姻也是党包办的，是因为要让您在农村扎根扎的住，是吧？

　　邢燕子：是的，那时候总理特别关心，领导给我介绍对象，给我找了个农民，我当时不是太愿意，他比我大，大六、七岁，应该找个般配点的，大那么多。

　　张 南：其实我知道，很多女孩在年轻时，工作也好，事业也好，都可以服从组织上的安排和要求，但是个人的婚姻大事，常常觉得就这点是属于我的，我要坚守我的理想。

　　邢燕子：这个倒是没有那样考虑，扎根农村这个事，我听从党的安排，这是党的需要。当时他家就两间半房，我们结婚的时候，只好是老人出去住，三天以后你搬出去，他们再回来。我们就在窗根儿底下搭了个牲畜棚，牲畜棚里我住了七个月。

　　张 南：在住牲口的小屋子里住了七个月，实际上，那时候您已经都是树立的标兵了，为什么组织上，在这方面不给您安排安排？

　　邢燕子：这个呀，那时候也不好安排，而且也不讲究这个。七个月之后，我就回去和爷爷去住了。

　　张 南：说心里话那时候，从出名到一路当官儿，甚至当了很大很大的官儿，自己在心里也没有太多的准备，您刚才也在讲，这是干嘛呢，自己都不太明白，但是一路就这么走过来了，那时候您是怎么提升自己，让自己很快适应这种新的角色？

　　邢燕子：我在这一路上，总理对我非常关心，过去大大小小16个职务，16个职务，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干了，当领导咱们也当不了，当社员也当不了，要开会去什么的，这样说完了以后……

　　张 南：这是和谁说的？这是您和总理反映的么？

　　邢燕子：我们把这个问题从内参反映上去了，总理知道了以后，马上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就给我们留了上一职、下一职，上职市委书记，下职党支部副书记。我那时是中央委员，市委书记，当了十年的市委书记。

　　张 南：10年？从哪年到哪年？

　　邢燕子：从1973年到1983年。我那天还说笑话似的说，今天我去开会就是领导，明天开会回来就是社员。

　　张 南：去市里开会的时候就是市领导，回村咱就是社员?

　　邢燕子：对。

　　张 南：这十年当中，您的家还是在农村？

　　邢燕子：恩，在农村。那时候，上级就说要给我安排，我说，人家八亿农民都在农村干，你为什么就不能干呢？

　　张 南：那时候还种地？还干活么？

　　邢燕子：我从小时，再到五十多岁时到这知青厂，我还干活，赶着小毛驴车打猪菜，砌猪圈。我们家里没有柴火烧，不管天气多热、冬天多冷，我都拾柴火。过去那时候，我刚当中央委员的时候，老百姓说你是掏厕所的中央委员，拾柴火的市委书记。

　　张南：那时候，您自己也没做过一个横向比较么？

　　邢燕子：这个不能和人家领导比。

　　张南：咱也是领导啊！

　　邢燕子：咱也是领导，可我是既当官又当民，咱们要起这方面的作用。

　　张 南：那您当了中央领导，家里的生活条件都没有做过相应的改善?

　　邢燕子：没有，你别看现在我这种情况还都特好特好了，你要看过去的那种条件……

　　张 南：那您最辉煌的时候，您的生活条件是什么样子？

　　邢燕子：我跟你说，我的生活都是非常艰苦的，生产搞好了，社员收入多了，年终分钱，还不属于我自己的，一大家子人，那钱也分不过来，我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我父亲在天津，(每月挣)100块钱，我去一次天津，他就给我四五块、三四块钱，我就攒着，我也舍不得花，回来谁有什么困难，我就拿给谁。1981年组织部找我谈话，我就到了北辰区一个知青综合厂，给我安排做党支部副书记。一个礼拜后就搬家，拉了一汽车，也没有什么东西，三个大柜子还在这儿，三缸麦子，打了几袋子玉米面，把我那被服拉着就到这综合厂来了。给我四间房，我在综合厂六年，六年当中，冬天没有生过炉子，因为没有煤。我的正式工作就是在养猪场，赶着毛驴车去打猪菜、熬猪食，我还有两垄地要耪出来，要整理出来。

　　张 南：您那时候心里没有委屈过？

　　邢燕子：没有委屈过，要委屈我也就不干了。

　　张 南：是不是从1976年开始，从那种比较辉煌的状态向下走了？

　　邢燕子：向下走，也没有。我从1964年参加党的会议，团代、人代，祖国山河一片红的时候，我还是筹备组的成员。十一届我又当了中央委员，十二届我继续当中央委员，十三届时我就告别了中央委员，告别了市委书记，我就到我们北辰的人大工作。在这一路上，说实际，我是什么样的情况都遇见过，大事小事，不行吧，还都做了。

　　张 南：可以说你们这一代人，很多人都是十几岁的时候就扎根农村，把自己的青春，甚至有很多人把自己的生命都贡献给了农村这片广阔的天地，前几年，大家对很多问题开始反思，尤其是对六七十年代发生的一些事情，当事者也有人遭到了一些误解。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看待过去的那一段荣光？

　　邢燕子：我们这些典型对我们的过去，始终没有什么怀疑。我在农村干，我们全家都在外面，要咋说，我这一生，只是父母生下了我，我的成长是党和人民培养教育出来的。我是什么职务都不重要，扎根农村这是党的需要，党要我这样去做。

　　张 南：我前一阶段给戴碧蓉打电话的时候，她也和我讲，其实人这一辈子，做了英雄之后，大家看到我们的只是光环，做了一辈子英雄其实很累，别人说你能干，你就要非常努力，咬紧牙关也要干。她说，实际上，我家庭那时候很艰苦，但是我从来不求人，我就是一只胳膊一条腿，我也要把我的生活做得很好。其实很多人内心里面也有很多说不出的苦恼。

　　邢燕子：这个也不是说苦恼，在那时候，那种情况下，人们都是这样，我们是个共产党员，我们就有这个责任。

　　张 南：所以我就觉得像您这一代人，其实很多想法都特别简单，就是爱党爱国，听党的话，努力工作，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来，所以自己干了一辈子，现在想想，心里特别的踏实。

　　邢燕子：对，就是踏实，我们要回报我们革命老一辈。

　　张南：现在您平常都做一些什么呢？

　　邢燕子：我2001年退休，就到老干部局，写写书法，画点画，唱唱歌。

　　张 南：您还到老干部局唱歌？我知道您这一代人最喜欢的一首歌就是《革命人永远是年轻》是吧？

　　邢燕子：《革命人永远是年轻》这是我们过去唱的，郭兰英唱的《绣金匾》我也是特别爱。

　　张 南：因为这其中包含了您对总理的感情？

　　邢燕子：对，对毛主席，朱委员长，周总理(三位老人的感情)，有时候我们唱唱歌，就回想回想他们。

　　张 南：您给我们唱两句？

　　邢燕子：唱两句也行啊！

　　正月里闹元宵，金匾绣开了，金匾上绣的是救星毛泽东……

　　张南：邢燕子说她最爱唱《绣金匾》这首歌了，因为歌里唱了三个她最热爱的伟人。我试图鼓励她当场唱一唱，她竟然爽快的答应了，而且亮起了大嗓门，很响亮很高亢，只是有许许多多的颤音，钩出了内心的沧桑。她极其认真地从第一段唱到第二段，又唱到第三段……当她唱到三绣周总理时，她闭上双眼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睁开时已是泪眼婆娑，泣不成声。

　　邢燕子：三绣周总理，人民的好总理，鞠躬尽瘁为革命，人民热爱您……

　　张 南：谢谢，谢谢您，是不是每次唱这首歌的时候，心里总会浮想联翩？

　　邢燕子：(哭)是，每当回想起来我们的成长，总理培养教育我，什么事都替我想到了。我现在虽然是老了，但我也要好好工作，我退休了，但是我不能退党，别人要求我做的事，我一定要帮别人把事情做好。

　　张南：邢燕子的新书出版以后，受到了许多老知青的追捧，他们和邢燕子一起，回望自己生活的时代，梳理别样的成长轨迹，淡化或尘封曾经的困苦和失落，捡拾起当年的拓荒精神、奉献精神作为立世与传世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