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民谣吉他简谱:《忏悔录》 老师,我给你们赔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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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我给你们赔罪了!新文化周刊2011.09.04 “扪心”征文
在2011年9月10日第27个教师节即将来临之际,谨以此文,向所有被我殴打、被我污辱、被我摧残、被我迫害过的老师们公开忏悔、真诚道歉,请老师们原谅我吧!——作者:王市集

    见徐校长拒不认错,刘小Q火冒三丈,完全丧失了理智和冷静,一个“电炮”冲徐校长的脸上打过去,把徐校长打得脸朝下翻倒在地。与此同时,刘小Q抢过身边石师傅手中那个足有三斤重的大秤砣,又朝徐校长的屁股猛砸下去。只听“妈呀!”一声……

  进屋后,看见已是百岁高龄的涂老师,我百感交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就给涂老师跪下了……

  经过一场运动的洗礼,在以后的人生中经过对自己行为的不断反思,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罪孽深重,良心受到了强烈的谴责。能设法补救或许是个聪明人、是个襟怀坦荡的人。如果还抱着陈腐的思想观念不放,一个劲地摆架子、要面子,对自己的行为不检点、不认识、不反思、不忏悔,那他就永远是个甘愿活在自己阴影下的傻瓜,他将受到无情岁月的折磨和噩梦的缠绕。我不想再做这样的傻瓜了。

  我叫王市集,在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中,我是长春市第22中学红卫兵造反组织的头头。在我的领导和鼓动下,有许多无辜的老师遭到殴打、污辱、摧残和迫害,给他们的精神和肉体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痕。我作为老师们“灾难”的始作俑者,是到了把“早该说明的一切”说出来的时候了。

  徐校长

  您能瞑目吗

  1949年,我出生在长春市郊区西新公社日新大队西山屯。我家是全屯最困难的一家,兄弟5个只有一床被子,吃了上顿没有下顿。7岁那年,我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但因交不起每年5元钱的学杂费,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在教室里上课。可是我想上学,我想学文化啊,为了能听到老师讲课,我只有站在学校的窗下偷听,这样断断续续地听了一两年的课。当时的校长叫王琛,他看我实在可怜,就自掏腰包给我交了5元钱学杂费,让我插班到3年级,我才成为一名正式的小学生,得以大大方方地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因为一二年级的课程我都是从窗外听来的,老师教拼音的时候,我不敢跟老师念出声来,所以直到现在我都不会拼音,不会查字典,导致写文章遇到生字只能干着急。

  在王琛老师的资助下,我顺利地读完了小学。1966年,我以优异成绩考入了长春市第22中学。这是西新公社唯一的一所中学,当时考到这里很难,在西新公社的17个小学中,只招收3个初中班共155人,我排到第39名。当时在这里执教的老师多半是大学毕业生,教学质量很高。他们都是那么热爱自己的学生,把学生当子女一样去培养。

  进入中学后,我的学习热情更加高涨,成绩一路上升,加上经常为学校的墙报写稿,歌颂好人好事,歌颂大好形势,在老师和同学中小有名气,许多人都认识我。

  如果我的中学生活能够一直这样继续下去,我的人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曲折,更不会有那么多的“不堪回首”和“对不起”。但历史不能假设,人生不能重来。1966年5月,我们初中一年级的课程还没学完,“文化大革命”就以铺天盖地之势迅速席卷全国。

  一开始,我从报纸上、广播里看到、听到正在批《燕山夜话》,批邓拓、吴晗、廖沫沙的所谓“三家村”,我并不理解,也没有兴趣。又过了一段日子,我翻看报纸时注意到这么一句话:“触及人们灵魂的大革命。”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能够理解,但它却引起了我的求知欲望。从此,我对报纸、广播里的相关信息格外关注起来。我了解到,“文化大革命”是一场运动,而这场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简称“走资派”,是“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用语。刘少奇和邓小平是当时中国最大的两个“走资派”。大大小小的“走资派”是“文化大革命”的主要对象,运动一开始就把他们推上了风口浪尖,一时间他们全部成了“过街老鼠”)。我这一寻思,媒体一再号召批判“走资派”,全国许多地方也都行动起来了,为什么我们学校就没有一点动静呢?难道我们的校长不愿意领导学生积极开展这场大批判运动吗?

  1966年6月21日,我的第一张大字报《“文化大革命”运动已经开始,党支部何去何从?》贴到了校园,矛头直接对准了学校党支部,对准了党支部书记兼校长徐昌武。

  大字报的大体内容是:“文化大革命”已经开始,徐昌武应该领导学生积极行动起来,掀起“文化大革命”的新高潮。而徐昌武不领导学生积极开展这场运动,他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这张大字报,把“走资派”这顶大帽子轻而易举地扣到了徐校长的头上。从此,徐校长就从一校之长成为革命的“对象”,以后的历次批斗大会,都以“走资派”这个名头对他进行公开批判。

  这张大字报,也让我瞬间成为全校的风云人物。同学们也纷纷效仿我,给老师们贴出了一张又一张大字报。大字报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罪名,导演了一个又一个悲剧。平静的22中,“革命”风雷激荡。

  1966年8月18日,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第一次接见了红卫兵,革命的大“串联”成了热门话题。我被这场运动的热潮激励着,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越发觉得“造反有理”。

  我亲自组建了“红心向党革命造反大军”这个红卫兵造反组织,其宗旨就是:“积极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深入开展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当时全校有7个班级,共有386名同学,除了一些出身不好的“狗崽子”以外,全部申请加入了我的造反组织。我也摇身一变成了这个造反组织的常委,大家都叫我“军长”。

  由于学校领导把我们这个造反组织看成是“闹学潮”,是“歪风压倒正气”,所以,我就领导这个造反组织的7个骨干,闯进了学校党支部,夺了党支部的权,没收了党支部的公章,封存了党支部的所有材料。我还强制性地要求学校教务主任何显忠拨出专款,制造了“红心向党革命造反大军”的军旗和红卫兵袖章。后来,我们控制了学校的广播站。再后来,在我的积极鼓动下,召开了无数次批斗大会,将徐校长挂上了牌子、戴上了高帽,让他“跪砖头”、“学狗爬”、“开飞机”……每次批斗大会都有新花样。

  徐校长当年五十多岁,是有二十多年的党龄和教学生涯的老教师。他为人忠厚坦诚,工作积极,从不居高自傲,对他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进行公开批斗,实属无奈之举。因为当时的媒体一再强调,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如果一定要在我们学校揪出个“当权派”的话,就非徐校长莫属了,谁让他是第一把手呢?

  记得批斗徐校长最狠的一次是1966年10月的一天,在校园里。当时陪斗的还有教务主任何显忠、地理老师涂良玉,全校师生都来参加。

  徐校长被我拉到台上,他戴着高帽。高帽是我们用报纸糊的,比人还高,上面写着:“顽固不化的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徐昌武”,我们还用红笔在“徐昌武”三个字上打了个大“×”。

  当时批斗大会的气氛很热烈。“打倒徐昌武!”“打倒走资派!”的口号声此起彼伏;“我们就是天,我们就是地,我们造反就是有理。我们罢了你的官,我们撤了你的职,我们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歌声响成一片。

  在批斗大会上,有同学质问徐校长:“你为什么让学生拣砖头修花池?”

  “那是为了美化校园。”徐校长有气无力地回答。

  “校园美化了,你就受到了上级的表扬,你就有了荣誉和地位,荣誉和地位就是你往上爬的资本,这就是封、资、修的办学模式,这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是什么?”

  “……”徐校长无可奈何,无言以对。

  “你为什么让学生刨小根蒜?你这不是对学生实行变相体罚吗?”又有同学质问。

  “那是为了解决学杂费的难题。因为国民经济困难,有相当一部分学生交不起学杂费。我让学生刨小根蒜,然后一起去卖,是换钱交学杂费。这是我的主张,我接受批判。”徐校长回答。

  “国民经济困难你为什么穿毛料上衣?你穿毛料是不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又有几个同学冲徐校长大喊。

  “我一生就这么一件好衣服,这是我结婚时的礼服。我为人师表,总要穿得体面一点。你们都不知道,这件衣服的外表是毛料,里面却是补丁摞补丁。”徐校长说着脱下衣服露出了衣服里子。果然如此,衣服里子颜色各异,补丁足有三十多处。

  徐校长的这一举动激怒了我们,口号连天:

  “打倒死不悔改的走资派徐昌武!”

  “徐昌武不投降就让他灭亡。”

  ……

  学校周边的居民也来看热闹,会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食堂的老工人石师傅刚刚买完秋菜回学校。他把马车停在会场外,也许是害怕那个一百公斤的大秤被人偷走,就手拎着大秤挤进会场来参加大会。他挤到了会场的最前排,直勾勾地看着大汗淋漓的徐校长,眼神里流露出对徐校长的同情……

  那个时期,有句著名的口号,叫“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工人被赋予极高的地位。同学们见石师傅来到了会场,急忙更换口号:

  “向工人师傅学习!”

  “向工人师傅致敬!”

  这当口儿,我突然想起了在我们查封党支部的时候,曾从徐校长的书桌里发现了他写的一首打油诗:“家有黄金堆满楼,不如有艺在心头。南京招来南京去,北京招来北京游。蝗虫水害无伤损,快活风流到白头。”我就借此质问徐校长:“南京曾是国民党的首府,北京是共产党的首府,你‘南京招来南京去,北京招来北京游’,你到底是站在共产党一边,还是站在国民党一边?”

  我的这个“质问”,一石激起千层浪,使批斗现场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打倒”声响成一片。

  二年二班的同学刘小Q(外号)是一个血气方刚、好动感情的少年,他也是我们造反组织的积极分子之一。只见他跳进会场,指着徐校长的鼻子发问:

  “快坦白!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徐校长连忙解释说:“我是共产党员啊!当然站在共产党一边。其实这两句诗的意思是这样的,不管是‘南京’,还是‘北京’,只要它是文化之都,我都愿意去游一游、看一看。”

  “你这是不是狡辩?你这是不是向革命小将示威?”刘小Q步步紧逼。

  “不敢、不敢……”徐校长坦然应答。

  见徐校长拒不认错,刘小Q火冒三丈,完全丧失了理智和冷静,一个“电炮”冲徐校长的脸上打过去,把徐校长打得脸朝下翻倒在地。与此同时,刘小Q抢过身边石师傅手中那个足有三斤重的大秤砣,又朝徐校长的屁股猛砸下去。只听“妈呀!”一声,徐校长当场昏倒,不省人事。

  一周后,徐校长托人送来了长春市人民医院的诊断书,结论是:“腰椎根部被锐器砸伤,骨折。需住院治疗,全休一年。”

  但仅仅3个月后,徐校长就被我们“请”回学校,而且我又给他多加了一条“小病大养,逃避‘文化大革命’”的罪名。

  由于徐校长不能长时间站立接受批斗,我将他作了“隔离反省”处理,并且和另一个同学合作,独出心裁地给他做了一块木牌,钉在了反省室门上。我在木牌上写道:“此室展出猩猩怪。产地:东北;习性:吃人饭不拉人屎,反党反社会主义。游人不可接近。”

  我完全丧失了做人的准则、完全丧失了一个学生的身份,我竟然把徐校长当成动物对待。徐校长的反省室被大字报封得严严的,不透一丝阳光,我每天只给他3次“放风”时间。为防止徐校长自寻短见,反省室的电灯早已被我们取消。徐校长独自一人汗流浃背地生活在那间小黑屋里,即使这样,我们还逼他写“材料”,让他“交代”和“认罪”。

  1968年,学校“革委会”成立,对徐校长的批斗得以缓解。“革委会”安排他在学校干杂活。徐校长家离学校有三十多里,因为他患有骨折后遗症而不能骑自行车,他需要每天步行到学校上班,风雨不误。掏厕所、打扫卫生、烧开水是他的“光荣职责”……

  1977年7月14日,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我,因贪污罪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到吉林省镇赉劳改总队服刑改造。这也许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

  在清查“三种人”的时候,绿园区教育局的两位干部到劳改农场提审我,让我说出到底是谁用秤砣砸伤了徐昌武校长。我当时顾虑重重,没有说真话。

  我是这样想的:第一、我的刑期早已过半,作为批斗大会的组织者和参与者,我眼看刘小Q用秤砣去砸徐校长,却没有出面阻拦,丧失了“要文斗,不要武斗”的领导原则,这是不是犯罪?政府能否再给我加刑呢?第二、刘小Q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朋友,他早已在北大荒的一个煤矿上班了,据说还当上了干部。如果我来证明是刘小Q用秤砣砸了徐校长,刘小Q肯定会被追查,他的前途就毁了。我已经是囚犯,还有出卖朋友的必要吗?

  我用沉默回敬了两位干部的提审,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时间太长了,我记不清是谁砸的。”

  作为徐校长悲剧的唯一知情者,我没有出卖刘小Q(那时另一个知情者石师傅已经去世,其他在场的人都无法确认是谁砸了徐校长)。

  1980年,我刑满释放,曾四处打听徐校长的下落。有人告诉我,1976年,徐校长平反昭雪了,但由于骨折后遗症,身体已经不行了,几次住院治疗都没有效果,最后死于由骨折后遗症引发的“脊髓空洞症”。也有人告诉我,徐校长被秤砣砸伤后就失去了男性能力,他忍受着人生难言的痛楚,非常无奈地活了这么些年。还有人告诉我,徐校长直到离开人世那一天,都不知道砸伤他的人到底是谁,他至死都没有合上眼睛……

  我恨!恨我当时的无知和冲动。

  我悔!悔我没有向两位干部说明事实真相……

  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远在他乡的刘小Q同学,当你看到这篇文字后,能否回忆起四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如果你也和我一样有痛悔之心和忏悔之意,请与我联系,我们共同到徐校长的灵前,去给他老人家赔罪,请求他老人家的原谅,你能做到吗?

  涂老师

  您能原谅我吗

  1966年11月3日,毛主席在天安门广场第6次接见红卫兵,我作为长春市红卫兵代表团成员,接受了毛主席的检阅。从北京回来,我在省内的红卫兵中也有了很大的名气。我还参加了“吉林省长春市教育系统批斗牛鬼蛇神大会”,是当时的学生代表之一。记得那是1967年的一天,具体月份记不清了,批斗大会的现场是在长春市体育馆。当时的省委第二书记赵林作为“大叛徒”遭到批斗,他就是第一个被我押上台的。

  随着运动的不断深入,我们造反组织的批斗对象也在不断扩大,许多老师都被我们无端地扣上了一顶顶的大帽子,遭到多次批斗。除了校长徐昌武、教务主任何显忠、地理老师涂良玉之外,还有语文老师沈惠琳。另外,我们对几个出身不好的老师也进行了批斗,其中有战老师、张老师……

  沈惠琳老师因年轻漂亮,又在校外处了个对象,来往频繁一些,就被我们认为是“生活作风败坏”,给她定了个“破鞋”的罪名,进行了几次批斗。记得我们还给沈老师剃了个“鬼头”,关进黑屋,挂上破鞋……

  涂良玉老师解放前曾在国民党机关任过职,1953年“肃反”时被定为“历史反革命”,他作为这次运动中的“活靶子”,每次批斗大会都少不了他来“陪斗”。据我回忆,他被我们批斗的次数有上百次之多。

  最惨重的一次批斗,是在1967年的夏天,全公社召开“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誓师大会”,我亲自组织全校师生参加。我押着涂老师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游街示众,涂老师被反绑着双手,脖子上挂着的牌子是用铁板做成的,有二十多斤重。路边围观的人随意辱骂他,他面色苍白,踉踉跄跄……

  一路上,我带领大家高呼革命口号:“打倒历史反革命分子涂良玉,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一年三班的姜同学是最后跑出校园的,他腋下夹着一捆树条追上队伍,跑到了最前面。在我的口号激励下,他不停地用树条抽打涂良玉老师,并高呼:“涂良玉不投降就让他灭亡!”

  涂老师的白衬衫变成了红衬衫,鲜血淋淋。衬衫被树条抽碎了,血肉模糊。又不知是谁,在路旁捧了一把细土扬在了涂老师的背上,痛得他泪水和汗水交融在一起。这次批斗大会结束后,涂老师因伤痛一周没有起床。

  得知涂良玉老师还健在,2010年11月,我终于坚定了去给涂老师赔罪的决心。

  由于我只听说涂老师住在本市的南湖新村,至于具体住在哪栋楼、门牌号是多少,就不知道了。我又找到了南湖派出所,以求得他们的帮助。一位值班警官却说:“你是私人寻访,又没有合法手续,南湖新村这么大,找一户陌生人何谈容易?”我重申来意:“我要找的人是我的老师,我们四十多年没有见面了。‘文化大革命’中我是红卫兵造反派头头,上百次批斗过他,老师遭受了不白之冤和皮肉之苦,我今天是给老师赔罪来了。”也许是我的举动感动了警官,他打开电脑不到两分钟就查到了涂老师的住所,并且亲自领我去拜见涂老师。

  历史有“负荆请罪”之说,我今有“赠画谢罪”之举。我事先请省内知名画家铁英给涂老师画了一幅中国画《松鹤延年图》,祝老师健康长寿。进屋后,看见已是百岁高龄的涂老师,我百感交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就给涂老师跪下了。涂老师见到我这样,吃惊地问:“你是谁啊?”我说:“我叫王市集,是您的学生啊,我今天特向您请罪来了!”说完,我双手把画举过头顶,泪落如雨。涂老师扶起了我,仔细地端详了我好一阵,安慰我说:“过去了,都过去了!你能来看老师,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紧紧地抱住了涂老师,早已泣不成声:“老师,是我不好,不该组织批斗大会,给你造成皮肉之苦,老师,你该恨我啊!”涂老师老泪纵横,安慰我说:“理解、理解,不恨、不恨,暴风雨过后就是晴天,你看老师都活了一百岁了,不是挺好的吗?”我们这师生相见的一幕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涂老师的保姆躲在墙角哭出了声。

  涂老师戴上了老花镜,认真地看了我送的那幅《松鹤延年图》,连连点头说:“两只仙鹤,一棵青松,一堆乱石,而且这一只还是回头鹤……鹤回头,意悠悠,抛却数点愁,很有创意,你比以前更聪明了!”

  涂老师把“你比以前更聪明了”这句话说得很重。我知道,这是老师对我这“谢罪”之举的赞赏和肯定啊!

  寒冬腊月,吃上老师为我切开的西瓜,我的心里更加难受……

  那天夜里,我挥笔写了一首题为《拜访百岁恩师涂良玉》的七律诗:

  风风雨雨两鬓霜,

  乡音不改旧南腔。

  烛烧自己呈霞美,

  光照他人留晚芳。

  百岁苍松神铄铄,

  一生高德气昂昂。

  相逢满眼沧桑泪,

  为寿恩师醉举觚。

  后来,这首诗发表在《长白山诗词》2011年第一期上。有的当年同学看到,给我打来电话,说:“你能大胆反思,真诚忏悔,很了不起,你的步子迈得很快,走到了我们的前头……”

  人生犹如一场戏,醒来已是近黄昏,这是迟到的忏悔。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经常会梦见“十殿阎罗王”(地狱中审判死者罪业的十大王)来抓我,醒后惊出一身冷汗。人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千万别做亏心事,否则,连睡觉都不得安宁。

  在2011年9月10日第27个教师节即将来临之际,我谨以此文,向所有被我殴打、被我辱骂、被我摧残、被我迫害过的老师们公开忏悔、真诚道歉,请老师们原谅我吧!

  王市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