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后山农家乐:为你而放手

下雪了。我推开浴池的门，立起衣领，沿着石子路往回走。

路上人影依稀，但发廊的帅哥靓妹们似乎忙得热火朝天。透过灯火通明的橱窗，我看到他们在顾客身前身后忙活，各个很满足的样子。我低着头继续往前走，突然门前的音响里唱起了O-zone的《Despre tine》。我猛然抬起头，望着街边的路灯，想起了然。

月季花开了。我和然相识。

一日，天气阴沉，毫无一丝阳光，室友们却很兴奋，今天正好逛街去，萌，你去吗？我摆摆手，简历还没有改好，你们去吧。于是室内只剩下我一人，呆呆地坐着，鸦雀无声。时间一秒秒地流逝，因为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声声，不息却无力。突然，我啜泣起来。我已习惯将痛苦压在心底，在四下绝无一人时用哭的方式慢慢将其释放。但是身边每一个人看到的却是我如春光般的笑脸。

不知哭了多久，只感觉眼睛很痛，哭累了，索性打开电脑上网。我将自己的心路历程一笔笔记在网上。

“感谢你昨天进我的个人空间。”然的QQ头像突然亮了。

“不客气，给你踩踩。”

“有机会欢迎你到我们学校做客，只是不知道你最近忙不忙。”

“还好。考研结果出来了。在找工作。”

“加油！你一定会成功的！我希望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有空请你吃个便饭 :)”

“今天如何？”我半开玩笑。

然说好，但再三嘱咐我多穿衣服，带上伞。

我们定好在他学校附近的奇缘服饰店会面。我先到了，在里面等着，他说他也到了。我推开门，迎面一个夜空蓝的背影。我静静地站在这个人身边。那人猛地转过头来，俊朗的眉宇顿时绽放开来：“萌？”我笑而不答。

我们就这样相识了。

他执意要在发廊对面的餐厅请我，我却说想尝尝他们学校食堂的手艺。两人一起用餐。我们的话并不多，因为不需要说很多，看着彼此，仿佛很久以前便已相识。

饭后，他让我在他宿舍楼下等我，他去取电脑。走在校园里，我忽然发现身边大多数是男生，且用很异样的目光注视着我。他会意地笑了：“我们学校的女生都跟男孩子似的，见到花一般的女生当然就好奇了。”我脸红了。话音未落，他竟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后来，我们在一个公共教室上网。他请我看他的毕业设计，之后教我用键盘弹奏音乐。我天生没有乐感，我很窘，摇摇头不肯弹。

“试一试，很简单的。”一双明亮的眼睛透过额前的刘海直射我心底。

我弹了起来。他在一旁不住地鼓励我。

天黑了，风在无画的背景中呜咽，窗帘摇曳。

我要走了，然一愣，显然忘记了时间。

“我送你！对不起，我忘了几点钟了……”他满怀歉意。

我们急急地下了楼。他很着急，说末班车是八点钟，不知能否赶上：“从我们学校到你们学校要好远呢！要是赶不上末班车就麻烦了！”

赶到车站，我们都在祈祷，最后一班车还不曾从此开过。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他赶紧走开：“喂——”

我被安全送到学校，他上了返校的公车：“回寝后给我打电话——”

寝室同学在乐此不疲地交流购物心得，我却早有进入梦想之意。可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抓起mp3，第一首曲子便是他给我下载的《Despre tine》我想起了然。高高瘦瘦的背影，沉默的外表，丰富的内心世界。最让人无法从脑海中挥去的是他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似乎在微笑，却暗含着一丝忧伤。我拿起手机：“我已安全回寝。在听你下的歌。今天很开心:)”

良久，他才回：“呵，我也是。我一个人在阳台看雨。”

一星期后。微机室。然的个人空间。

“*月*日 我们的爱就像水晶，很脆弱，我小心地捧着它，生怕它哪天会摔碎在地上……我和她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可她却总是跟我怄气，我在想我们的爱会随时与这颗水晶一齐消失……为了她，我可以啃馒头,毕业后会拼命挣钱。但她却一次次让我难受…”

“*月*日 从小我就喜欢雨，每次下雨，我都会情有独钟地趴在窗边看。感谢雨，因为长大后，它为我送来了我人生中第一个爱人……”
顿时，我明白了一切，明白了那个突如其来让他不安的电话，明白了那天晚上他在阳台旁观雨，明白了他微笑却忧伤的眼神！

“然，你有女朋友啊，怎么没跟我提起过呢？”我拿起了手机。

“那天我想跟你说来着。可是时间很短，我看见你兴致很好，就没说。”

于是他上网，我便成了他的忠实听众。

大四上学期，他在网上结识了一个小他四岁的女孩。据他说，她从小家境不好，父母离异，于是跟随父亲，而继母时常打骂她，于是她央求姑姑把她带走，离开上海，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地方，现在深圳上学，拉得一手绝妙的小提琴。她从小就善于察言观色，成熟得很早。二人网上相识后，她每日定会给然打一次电话。半年以后，她突然生病，然向母亲借三千元给她汇去，于是一家人都知道了这个女孩。然而，女孩身边无一人知道然，她从没想过让家人认识然。

我想，在听他讲与她的过往时，我一定面色苍白，因为好友晨在饭间三番五次地问我是否身体不舒服。

后来，她说她的手机丢了，便每天用公共电话打给然，可是每次都冷言冷语，然来不及问她怎么了，那边已把电话挂了。

一天晚上，然突然打电话给我：“她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莫名其妙地跟我生气，我都让着她，可是我自己总是憋一肚子气，心里难受死了……”

“你明天务必过来！”这是二十分钟的电话里我唯一一句话。

一个热得无风的下午，他来了，依然是那件夜空蓝的T恤。我慢慢地走出宿舍楼，远远地就看见他在花坛旁默默地走着，漫无目的。月季花正怒放，我们却都无心观赏。

然说她会来上海找他，算是她兑现她的诺言，但见面以后彼此便再无瓜葛，从此视同路人。然说他喜欢她，但说不清为什么。“也许，她的电话让我对她产生了依赖性。只要接不到她的电话，我就会寝食难安……我都不知道她整天都在干些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

我哭了，虽然我竭力掩饰自己。敏感的他觉察到我眼眶的泪，不忍地止住了。

当天我留他吃了晚饭。送他上车前，他已轻松很多：“萌，真的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接下来的日子，我又开始拼命地找工作。投简历，打电话，参加面试。然，很少想起。

我身心俱疲，晨为了“犒劳”我，建议一起去世纪公园high一下，我愉快地答应了。

回校的路上，我与晨一路欢歌，好不痛快。

突然下雨了，我们在屋檐下避雨。我想起了然。

“然，今天我和晨去世纪公园来着，很尽兴。最近找工作很累，于是放松一下。近来你可好？”我掏出手机。

“我现在家呢。你一定要劳逸结合啊！你们那儿下雨了吗？我家这边下雨了，呵呵。”

“是啊，下雨了，所以我想到你了。”

良久，他犹犹郁郁地问我：“哪天有机会咱俩可以去世纪公园玩吗？”
我笑了。眼前这雨洗净了人世间的尘埃，留得每人心底一片清凉。

然和我再次相会是在我学校外面一家餐厅。

“你回头——”

他顺我所指的方向望去：“又是你那个同学吗？送你回校在路上就看见过她。我想这下她一定认为我是你男朋友！回去她肯定问你……”

“哈哈哈，她有这么八卦吗？”

然请客，我便说想吃麻辣火锅，想和他一比高下，看谁能辣过谁。

可谁知没吃几口我就败下阵来，而他却吃得不亦乐乎，见我又吐舌头又擦眼泪，哭笑不得：“别吃了，瞧你辣成这样。”说着便把我碗内的辣椒都拣到他碗中了。

“糟糕，没带镜子，不知辣椒吃到牙上去了没有……”我撅了撅嘴。

他笑着，从桌上抽出一跟牙签：“让我看看……弄下来了！”他的目光温暖且柔和，我看到忧伤在一点点融化，真恨不得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定格为永恒。

晚上。洗衣房。

“萌萌，你男朋友好帅啊！”

顿时洗衣房春意盎然，熟人都向我投来诡秘的笑。

我百口莫辩：“什么啊！他不是……他是——”

话音未落，洗衣房已是笑声一片。

然的女朋友终于来找然了。我和然互通短信，能看出他很幸福，很幸福。“她本人并不是照片上的人，她说因为她怕自己丑。虽然真实的她并不漂亮，但是我很喜欢她。”

我祝福他们，此时此刻，我只能祈求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开始不再联系然，学着将之忘在脑际。因为我对然说过，你和她见面就意味着我们友谊的终结。嫉妒是无中生有的劣根，所以我宁愿添平一切猜疑，牺牲我与他微不足道的友谊以换取他们永恒的感情。

但结局似乎不是我想象的这样。

与然吃火锅的那天晚上，分别后，我倒安然无恙，而然却跑了一晚上的厕所。第二天我便跑去给然送药。他把《围城》还给我：“要是还有续集该有多好啊……”他面色苍白，但笑得依然清朗。

毕业典礼那天，我将受机丢在寝室里。那天很累，回寝头一挨枕头便睡着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打开手机，竟然有十条短信和八个未接电话，然的。他恳求我让她在我这里住几天，原因不言自明——然的父母不欢迎她，而然此刻身无分文。

我想起了我外婆去世的那天，我在打毕业论文，父亲打来电话，我一直很平静，可挂了电话，在网上遇到了然，突然泣不成声。是然，陪我度过了那个痛苦的夜晚到天明。还记得我因为需要上夜班的工作而愁眉不展，身边的同学极力游说我考虑，说工资待遇肯定错不了等等，是然的话让我倍感温暖：“你毕竟是女孩，更要保护、爱惜自己。挣钱固然重要，但国际销售很苦，而且生物钟终日颠倒，青春是金钱买不回来的。”

可是我拒绝了帮助然。不是忘本，不是自私，不是心虚，不是嫉妒，只因我在晨的个人空间里看到了然的女友的留言。我问晨，晨摆摆手：“别提了！此人是我的网友，没认识几天她就要我的手机号、寝室电话什么的，还总在我个人空间写一些莫名其妙的留言，我烦死了，后来就把她删入黑名单了。”

“然的女友正是她。”

晨惊愕：“什么？”半晌，定了定神，“那你打算跟李然说这事吗？”

答案是否定的，只因然的执著。我不愿用真相去伤他，不愿被他深深地误会这是妒火中烧的编造，不愿以他的讽刺、蔑视或冷漠作为我们友谊的结局。但我更不愿用谎言将真实埋葬，更不愿沾染一切虚伪、欺骗和丧失的道德！于是我把真相永远珍藏在心底，无情地拒绝接待那个与我素不相识的人。

然对我失望了。我已不在乎。

离开母校的前一天，收拾书本时，一张蓝色的信纸从《围城》中抖落出来：“萌，不管我和她将来会不会在一起，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她带给了我太多的痛苦，让我更加珍惜那个一直陪伴我经历这段岁月的知己。我们的友谊会走得很远，很远…”

我把它烧了，泪眼模糊。

毕业后的一个大雪天，我独自一人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忽然一家发廊响起了耳熟的曲子《Despre tine》。抬头望着路边昏黄的灯光，我不禁问：然，你现在还好吗？

不管我是否早已化为他脑海边际的点点孤帆，不管谁将永远停靠在他的心海深处，我只想写点文字，纪念这段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