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童话

类别：感悟生活 　作者：关山月明  编者按：儿时的往事，回忆起来总是那么令人心驰神往，儿时的往事，尽是顽皮的杰作，尽烙印在心灵的最深处……文字潇洒，问好创作！  　　当“回不去的小时候”几个字，跳入我的眼帘的时候，在一瞬间，思绪仿佛成了一片空白的纸张。就连我自己都十分奇怪，心中明明涌动万语千言，面对一个文题却呆呆发愣半晌，好像无话可说，这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是的，岁月如河。现在的我，还能遥望到两岸泛黄的风景吗？
　　是的，岁月如歌。现在的我，还能聆听到飘逝已久的歌声吗？
　　是的，岁月如烟。现在的我，还能品味到落满心间的尘事吗？……
　　在黄昏的微光中，开窗，沏茶，静心，端坐——记忆的底片，在自我刻意制造的一种静寂的氛围中，慢慢冲洗，放大。于是，一切关于小时候的悠远的依稀记忆，就渐渐清晰而熟悉起来了。
　　印象中，小时候农村的秋天，不仅仅属于田野，更是属于我和小伙伴们的。
　　恼人的连阴秋雨，下个不停，田野笼罩在一片飘渺的雨水雾气中。按理说，这样的天气，除了正常的上学，空余时间，本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的。可是，没有人这样做。村里的孩子们，自有自己的去处：村东头排水沟边那一排废弃的炕烟屋。黄泥吧土坯墙，圆拱门，烟囱，木棚子，多么简陋的地方。可是，对于我们而言，却是阴雨天的乐园。村里的小伙伴们，遇到秋雨天，就不约而同地聚集到这里。开始，乱哄哄的。这时候，我们的“孩子头”，我的堂哥大力，就跳到土台子上，扯着喉咙就喊：“按岁数，分组玩，不要乱跑，小心掉到沟里。”于是，小伙伴们就开始分组，玩耍起来。有趴在青石板上“拍四角”的，有用玻璃球“进洞”的，有比赛弹弓“准头”的，有打扑克牌“争上游”的……小伙伴们在一起，人越多越热闹，玩的越是开心。
　　不过，也有例外，十几号人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这最让人揪心提神的一刻，就是掏麻雀窝。那时，麻雀特别多，有的麻雀窝搭建在烟炕的烟囱缝隙里，有的搭建在屋檐下。通常情况下，掏麻雀窝是大孩子们的事情。晚上，效果最好。我们年龄小的，尾随在后，弓腰，探头，眼睛直勾勾往前看，紧盯着。在夜幕的掩护下，大力哥带人高抬腿，轻落步，赶到屋檐下。然后，一个身体壮实的大孩子，半蹲着身子；大力哥就双手扶着他的后背，伸左脚，再抬右脚，把双脚放在他的两肩上。下面那个人两手扶墙，晃悠悠地，慢慢起身。大力哥也是两手紧紧扣抓住烟炕的土坯缝隙，身子颤动着，缓缓抬起身子。两个人用堆叠罗汉的方式，搭起人梯，大力哥刚好能够着屋檐下的麻雀窝。他小心翼翼的，左手举起电灯，“啪”地一声，开关开了，一道刺目的白光，如同一道闪电，直射出去；“叽叽喳”和“噼里啪啦”的轰响过后，四周一片沉寂。“抓住了”，我们在下面叫喊起来。是的，只要没有看见有麻雀在灯光中惊慌地飞出来，那就一定成功了。这时候，我和小伙伴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大力哥掉下来，或者下面的人支撑不住，两人一起摔倒。不过，在我的记忆中，只要有大力哥在，还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意外！精彩的掏麻雀场面，其实只是一瞬间，很短暂的，却永远投影在我记忆的屏幕上。
　　秋天，毕竟秋高气爽的日子更多些，就如同生命历程中，拥有阳光的日子，总是比拥有阴影的日子要多出许多一样。在晴朗的秋日，在丰收的原野上，随处可见村中小伙伴的影子。
　　“芝麻开花节节高”，芝麻杆挺立着，花儿已经凋谢，芝麻你追我赶往上攀援，比比谁的籽粒饱满。高粱地，红彤彤一片，染红了天际；玉米地，黄绿相间，玉米棒子在阳光下闪烁诱人的光泽；红薯地，一大片一大片，连成绿色的毯子，田间的野草野花，也赶来凑热闹，整个田野弥漫着成熟恬静的气息。也许，打破这种宁静的，只有村中的小伙伴们，还有在草坡啃草的老羊和羊羔了。追逐，打闹，叫喊，羊儿“咩咩”的叫声，在田间地头回响。累了，就躺在斜坡的草地上，枕着胳膊，或闭目养神，或凝望蓝天，或窃窃私语，或沉默无语……此时此刻，整个原野属于我们，整个秋日属于我们，整个世界属于我们。田园牧歌的风景，掠过脑海；清风低吟的婉转，震颤在心间；纯真的幻梦，在灵魂深处飞升。
　　“野炊了，野炊了……”当大力哥熟悉的叫喊声在耳边回响起来的时候，我们所有人就像跳兔一样，蹦起来。在大力哥指挥下，忙碌起来。有拾树枝枯叶的，有用小铁锨挖土灶的，有下地挖红薯的，有掰玉米的。我清楚地记得，其中的一个细节，就是挖红薯和掰玉米前，几个大孩子用“剪刀石头布”的方式决出胜负，然后再确定输的人动手去掰玉米或者挖红薯，当然是去自己家的地中。“挖我家的吧。”有时，遇到抠门的小气鬼，大力哥总是很大方地说。对方听了，迟疑一下，羞红了脸，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连忙说“还是我来吧，只要不传到我娘的耳朵里。”于是，所有人都围拢来，伸出小拇指，拉钩，发誓。
　　糊了泥巴的红薯和玉米，放进了挖好的土灶内。大力哥就从那件发旧的绿军装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工农兵”牌子的火柴，蹲下身子，“嚓”地一声，点燃几张书纸，引燃灶内的树枝。一股清烟跑出来，慢慢扩散着往上；不大一会儿，烟熏火燎呛人刺鼻的浓烟便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草坡。漫长的等待，就如同灶内的火苗和四处飞升的烟雾一样，延续不断。终于，大力哥惊喜地喊起来：“有焦味了，有焦味了！”呼呼啦啦地，大家伙飞奔而来，等待着炕熟的红薯，烧透的玉米出灶膛。黑糊糊的劳动果实分到了手中，每个人都是那么兴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啃起来。手指，成了褐色，嘴巴，成了黑色，有的，还变成了大花脸。“哈哈哈……”大家你看我，我瞅你，不约而同哄笑起来。此时此刻，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快乐的情绪所感染，变得清爽而宜人。放眼远方，秋日的田野沐浴在温暖而灿烂的阳光中，闪现着一派迷人而丰腴的，令人沉醉的秋色。在绚烂恬静的秋日中，每个人好像都置身于一种虚幻的，却真实存在的境界中，获得精神上的欢愉和物质上的惬意和满足。
　　仔细想想，童年的时光中，在春日挖嫩荠菜，在夏日捕鸣蝉，在冬日堆雪人，也是那样的让人快乐——然而只有精神上的欢愉，是不是有些单调？只有在秋天，在我们生命中的秋日，我和小伙伴们，才能真正获得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快乐啊。毕竟，那是个一切都相对贫瘠和封闭的年代啊！
　　在逝去的岁月河流旁，我极力回望飘逝旧事的尘烟，我努力聆听远去日子的回音，所有的一切，都荡然无存，却分明又留存心间。回不去的小时候，是那秋天的童话，在浪漫的童话世界中，依然晃动清晰可辨的身影，依然回响温情熟悉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