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佛兰赛欧二厢:我们的父亲朱自清——访朱自清先生的儿女们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4 14:37:18
                                                                               我们的父亲朱自清
                                                             ——访朱自清先生的儿女们

李立宇/文

  《荷塘月色》中“妻”拍着的小小的闰儿,在《儿女》中也只是
个话也讲不清的小孩子;如今却是一位白发苍苍笑容可掬的老人了。
荷塘依旧,蛙声依旧,月光依旧,时间却已是七十年后了。是朱自清
先生的百年诞辰唤回了他分散各地的儿女,也使我终于见到了在散文
中相识以久的闰儿和思俞。

  “我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四岁以后我就随母亲(武钟谦)
回了扬州老家,除了暑假时父亲会来看看我们,就很少在一起了,”
朱自清的二儿子朱闰生老人这样开始了与我的谈话,“可是父亲给我
的教益足够我一生受用,他是个真正的君子。”

  “父亲他从来不追求功名利禄,哪怕是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也坚
持不用公家的一张纸;我知道他在成都生活很苦,就寄钱给他,他却
一再问我自己够不够花。”

  年轻时的朱闰生曾经为了学习新闻进入国民党党报工作,在那个
动荡的年代里,这份工作该是十分难得的了。可后来,他却毅然决然
地放弃了。

  “是父亲的死使我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他的正义感和强烈的爱国
心深深地震撼了我,从此就开始了我的地下工作。”解放以后,朱闰
生到北京学习,从华北人民革命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山西工作直到退
休。

  当我谈起《背影》时,老人感慨万千,他说每当他读到这篇文章,
眼前就好似有一个蹒跚、辛劳的父亲的背影,只是这背影是朱自清先
生自己的,所以更加瘦弱憔悴。

  谢过朱闰生先生,我又见到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朱思俞先生,朱
自清去世那年他才十三岁。

  “那些年我们家的生活十分拮据,在成都全家住在报恩寺里。之
所以穷,不仅因为当时全国物价飞涨,还有一个原因是——父亲一直
在还债。”

  思俞先生告诉我,在先生读书的时候,由于家里条件不好,是借
钱供先生上学的。所以当先生从北京大学提前毕业以后,就努力赚钱
偿还这笔债务,一还就是好多年。

  “父亲四十多岁以后脾气有些暴躁,我们小孩子都不敢惹他生气。
然而父亲依然是那么谦虚,连让我们帮他做件小事都要用‘请’字。
我长大以后回想起与父亲一起生活的时光,才体会出他那时的暴躁实
在是因为心头压了太多东西,国事、家事、身为一个文人的种种心事,
使他受了多少折磨啊!”

  朱思俞先生现在是南开大学计算机系教授,而他最初是报考了北
航,因为那时大姐朱采芷随曾在国民党任过职的丈夫去了台湾,而大
哥朱迈先被打成反革命抓进了监狱,所以没有被录取。

  “大姐1964年随姐夫移居美国,大哥已经去世了。这次是大嫂从
广西南宁赶来参加纪念活动。”朱思俞先生如是说,于是,我有幸见
到了七十七岁的傅丽卿老人。

  “我和迈先是1945年在三亚的海军医院认识的,他二十九,我二
十六。第二年,我们结了婚,他一直对我很好,人和爸爸(朱自清)
一样正直,他十八岁就入了党,后来在扬州做地下党支部书记,国共
合作建立统一战线时,他服从命令加入了国民党,做了上校。谁知道
迈先为此竟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说着说着,老人的眼圈红了,
“本来迈先他们是起义部队,不应该逮捕,可是五0年他们还是把迈先
带走了。”

  “迈先他爱学习,也爱文学,杨振声和孙道临都说受过他很深的
影响。打内战时,迈先就说过‘共产党必胜,国民党必败’,却最终
被当作反革命。那时他每月的工资只够买两斤花生油,临走时却给我
留下了九十块钱,告别的时候他对我说:‘你跟着我受苦了,我竟连
买一双丝袜给你都不能’……”老人终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这么多
年过去了,往事依然历历在目,“我们在海南的时候,迈先总说他很
想回家看看父亲,可是我们没有钱买车票,卖了戒指才只凑齐到广州
的路费,哪知以后,再没了相见的机会……”

  朱迈先曾经劝她把孩子送回扬州老家,自己可以再改嫁,“可是
孩子已经没有了父亲,怎能再失去母亲呢?我下决心一定要把他们养
大,是陈妈妈(陈竹隐)每个月寄给我三十块钱维系生活,直到我在
一家医院找到工作才知道,那时她的工资也只有六十块啊!”

  这一次我没有见到编辑《朱自清全集》的朱乔森先生,只是在电
话里和他匆匆地聊了句,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对我说的几句话——感
受到的东西不一定能够理解,理解了的东西才能够更好地感受(毛泽
东语)——他说过去在父亲身边时隐约可以感受到的东西,多年后才
渐渐的理解了,而这正是父亲教给他的最重要的东西。

  朱自清先生曾在《儿女》中这样写道:“在这件事上(教育子女),
我现在毫不能有一定的主意;特别是这个变动不居的时代,知道将来
怎样?”“目前所能做的,只是培养他们基本的力量——胸襟与眼光,”
“光辉也罢,倒楣也罢,平凡也罢,让他们各尽各的力去。我只希望
如我所想的,从此好好地做一回父亲,便称心满意。”大概是先生,
早已预知了五十年后他儿女的境遇吧,他们有的光辉,有的平凡;但
他们真的各尽了各的力,这也是先生留给他们每个人的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