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长安竞技进中乙了:“走出修行的误区”系列开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0:40:16

“走出修行的误区”系列开示(认真阅读,少走10年冤枉路)

“走出修行的误区”系列开示

1关于出离心

2关于归依
3关于菩提心
4关于上师和弟子



走出修行的误区——关于出离心


来源:希阿荣博堪布网站 http://www.ptz.cc/page/index/index.aspx


许多人对佛教中“出离心”这个概念存在误解甚至排斥,把佛教的强调出离心看成是消极避世的表现。什么是真正的出离心?为什么出离心对修行如此关键?怎样才能生起出离心?为澄清误解、引导修行,希阿荣博上师从现代人日常生活的点滴出发,走入你我的内心世界,就出离心及相关问题作了深入浅出的开示。
  

人们常说把修行融入生活中,可奇怪的是,尽管我们很努力,修行却仍然与我们的生活若即若离。当我们打坐、念经、微笑面对他人时,我们觉得自己做得很好,真正是把佛法运用到生活中了;可是在我们沮丧、愤怒、疼痛、委屈的时候,佛陀的教诲便开始记不清。除了当时极其鲜明而强烈的屈辱感、挫败感外,其他一切都退到模糊的背景中去了。也许有人不禁要怀疑上师教给我们的种种方法是否真的有效。

为什么修行不能持续地改变我们的生活?为什么让很多人脱胎换骨、自由觉悟的佛法到了我这里就总是失效?也许答案就在于我们把生活抓得太紧。不论自觉或不自觉,生活中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太重要,工作、家庭、金钱、声誉、感情,我们希望这一切都尽在掌握中,四平八稳,安全放心。为此,把全副精力都投入进去还不够,还要通过修行为生活上保险。然而,生活就像我们手里握着的沙,抓得越紧流失得越快。在无常面前,以强化生活和自我为目的的修行变得支离破碎,收效甚微。我们若能放松下来,不把生活中的每件事都看得至关重要,而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修行上,生活并不会因此变得更糟。相反,真正的转变会在这时出现,我们也会因为放松而第一次尝到自由的滋味。

放松可以说是修行的第一课。生活中人们最惯常的状态是紧张、对抗。对自己、对别人、对周围的一切都紧张兮兮。我们不喜欢生活在自己的掌控之外,任何一点不确定都会让我们焦躁不安,所以我们总是神经质地忙碌着,即使身体没动心里也从没停过,深谋远虑想防微杜渐。一帆风顺时,我们希望这种美妙的状态能一直保持下去,不想看到任何突发事件打破生活的完整平静。生活中发生任何一件事,都让我们心头一紧,必须立即判断出它的利弊以采取相应的行动。对自己有利的要让它锦上添花;对自己不利的要赶紧想办法压下去或推出去。我们自以为是生活的故障检修员,整日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身处顺境的时候,饶是这样不安,陷入逆境会怎样惶恐更可想而知了。我们仿佛每天头顶磨盘走来走去,感觉要被压垮了,世界缩小到只剩下眼前那一堆困难。诸事不顺,我们越发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可怜虫。这种自艾自怜的情绪使我们觉得自己更有理由责怪、刻薄、报复、折腾。我们乐此不疲,以至于忘记生活原本就是变化无常,喜忧参半,甚至有点混乱的。哪怕我们耗尽毕生精力,也无法使它更可靠有序些。而修行只是让自己放松下来,不再对抗,习惯那种不确定性并安住于此。有人也把这称为自在。

记得我十七岁时,在家乡跟随才旺晋美堪布修学佛法,从共同外前行开始。我紧张而兴奋,每天关在自己的小屋里没日没夜地修行。起初一切都正常,直到观修寿命无常时问题出现了: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观想,使我的身体过度紧张而僵硬;对无常的深入观察使我内心充满沮丧、哀伤。我整个人紧绷绷的,生不起清明的觉察,应该达到的体验也迟迟没有出现,这令我既愧疚又焦急。终于我在本应闭关的白天迷迷糊糊地走出了小屋。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想摆脱心里的困窘不安。我的上师才旺晋美堪布把我叫到他的住处,对我说:“弟子,你应该把窗户打开。看外面的虚空,宁静而广阔。尽量放松身心,凝视天空,慢慢地把心融入到天空中,安住。”我按照上师的提示去做,果然很快走出了困境。才旺晋美堪布传授的这个珍贵法门,让我受用一生。放松下来,让心与外界连接,不刻意追求任何状态或结果,只是安住。这实在是最为重要的修行。

两千多年前,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睹明星而悟道,他不禁慨叹:所有众生都有一颗本自具足的菩提心。不论我们曾经多么贪婪、残暴、奸诈、愚昧,都从未令它有丝毫减损。它一直在那里,从未离开过我们,所以修行不为再去成就什么、证明什么,而只是引导我们放松下来,慢慢去贴近本心。
我们之所以很难体会到本心,是因为日常生活中我们的所作所为大都在牵着我们朝与本心相反的方向走。很多习惯,尤其是心的习惯,让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窘境,比如前面说到的紧张对抗,还有趋利避害、推卸责任、自以为是、太在意自己的方式等等。我们修行便是要以一种温和的方式扭转这些习惯,使自己逐渐摆脱困窘的境地。
趋利避害大概是所有众生最根深蒂固的一个习惯。趋利避害本身并没有问题,我们想脱离痛苦、寻求解脱,这就是趋利避害的一种表现。但问题是很多人对趋利避害上瘾,只要一感觉不舒服马上就另外寻找慰籍,不给自己留一点时间去认知和体验。天热要开冷气,天冷要烧暖气,风吹日晒很辛苦,出门要坐车。就在这忙不迭找安适的过程中,我们不但错过体验四季的乐趣,而且还变得越来越脆弱,越来越容易受伤害。

对趋利避害上瘾,也有人称之为“纵欲”。我们一般认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才是纵欲,不过在较微细的层面上,只要有条件,每个人都愿意纵欲,因为纵欲是人们逃避不安的习惯性方式。

人们孤独、烦闷或者感觉有压力的时候,会喝酒、暴饮暴食、购物、打电话、上网,或者窝在沙发里不停地换电视频道。反正就是不想留一点空间给自己去面对那份孤独、烦闷或压力。用来帮助我们逃避不安的种种活动本身又会带来新的烦恼和问题。我们的初衷是让自己免于痛苦,得到安适,而实际做的却是用一种痛苦代替另一种痛苦,如此循环往复,更强化了我们的恐惧。以前的人排遣情绪还能写信、看书或培养某种陶冶性情的爱好,而现在的人远没有那份耐心,除了对轮回,对什么都很快就厌烦。人生如朝露,可我们似乎还嫌它过得不够快。现代社会真是一个迷信趋利避害的社会。人们不能容忍哪怕是一丁点的不舒服、不满足、不方便,所以不停地寻找安慰、便捷,并且相信能找到。

常听人把烦恼增多、内心空虚归咎于物质的繁荣,其实不尽然。物质会对人心产生一定影响,但关键还是人心在作怪。烦恼多,是因为物质条件改善后内心执著的东西更多了。以前你可能只有一块手表舍不下,现在却有房子、车子、存款时刻牵着你的心。内心空虚也是因为物质丰富后有更多逃避痛苦的选择,你可以更频繁地变换安慰的方式,结果你便更频繁地感受到不满足和挫败。大家还记得小时候吧,特别是短缺年代里长大的孩子,一块糖、一件新衣服就能让你高兴很久。当你从父母或其他人手里接过这样的礼物时,你心里充满了感激。你会说谢谢他们。你会非常珍惜那块糖,并用心去品尝它的味道;你会懂得欣赏自己的新衣,并且真心赞叹它的美好。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你眼里的礼物越来越少,你能得到的越来越多的东西都被认为是理所应得,因为你聪明、能干、努力。然而,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很多,自闭症患者中不少就是某些领域的天才;能干的人也多,努力的就更不用说,你看建筑工地上的那些工人,谁不比你辛苦?但是,并非所有比你更聪明、更能干、更努力的人都过得比你更富足安适。只能说你比他们幸运,而你却忘记感念自己的福报。

我并不是说人生在世就应该低头承受痛苦。其实不是我们自己选择受不受苦的问题。佛陀早就告诉过我们:诸受是苦。世上没有一件事物是恒久不变的,所以我们拥有、经历的一切都会带来不安全感。这恐怕是无人能幸免的一种痛苦。此外还有各种各样粗大的、细微的、强烈的、温和的痛苦伴随着我们短暂的一生,你也可以把它们称为压抑、孤独、怨恨、哀愁、恐惧、贫穷等等,这些东西无论我们现在做得好或不好都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按理说,我们对痛苦应该很熟悉了,但事实正相反,我们只是熟悉自己面对痛苦时的那份恐惧和挫败,对痛苦本身却从不敢凑近了仔细看看。

我从小到现在生过四次大病,每一次对痛苦的体会都不同。第一次是十岁左右出水痘,周围的孩子很多都因为这个病死掉了。我们那儿的人相信水痘出来之前喝水会危及性命,所以我连续几天喝不了水。我眼巴巴看着别人喝水,心里想:“这个病快点好吧!好了我就快乐了,我一定要喝很多很多水。”第二次是在十一二岁被火烧伤双腿。那时也没有条件定期换药,只能听任两条腿反复发炎流脓。公社的兽医偶尔会给我消炎,每次都疼得喘不上气来。因为我害怕他,才忍着疼不敢吭声,但对其他人,我从不让他们动我的伤口。两条腿烂了快一年,村里人都说我会成为瘸子,可我一点不在乎,只是担心自己会错过许多玩的机会。等我稍能站起来,便立即瘸着腿出去玩耍了。第三次生病是十八岁在佐庆熙日森藏文大学求学时,长期的营养不良和劳累过度令我虚弱不堪,而这时突发的严重胃病一下把我击倒。卧床半个月,情形越来越糟。那时我倒不担心自己就要死了。贫病交加,客死他乡,并不可怕。藏地每一个修行人从踏上修行之路的第一天开始,就想好要远离家乡,去到无人之地,随时准备死在沟壑之中。我唯一遗憾的是还有那么多珍贵的教法没有学。第四次生病是在1990年,心脏病又一次把我推到死亡的边缘。虽然那次抢救过来了,但心脏病从此与我结缘,时好时坏,不断给在身边照顾我的弟子制造惊吓。对于我这个普通修行人而言,病痛给了我观修出离心和菩提心的大好机会。它让我真切体会到生命的脆弱与无常,往往就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死亡突然降临,说走就走,没有半点通融,再多的牵挂也得放下。由自己的病痛,我体会到他人的痛苦。那个截肢的小伙子,那头待宰的牦牛,那个在废墟里寻找孩子的母亲……他们与我不再疏离,他们的痛苦,我的痛苦,原来是相通的,原本就是一个东西。

我的这四段经历可以代表人们对痛苦的四种态度。有人希望痛苦尽快结束,结束了就会一直幸福下去。有人在痛苦的同时不忘享乐,痛苦并快乐着。有人虽然不再惧怕痛苦,但痛苦妨碍了他的修行。有人拥抱痛苦,在痛苦中找到通向自由的路途。

最近一位弟子跟我讲述了她的一次体验。她因为疏忽而被人利用,深受伤害。如果按照以往的经验,出现这么大的危机,她的生活肯定会变得一团糟,她一定会惊慌失措,拼命想办法报复和弥补。但是这一次,她决定逆习惯而行,不急于自责或责怪他人,而是放松下来,让内心保持开放,去深切而清晰地感受那被伤害的痛苦。虽然同样会惊慌、压抑、懊悔,但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心里有一个柔软的东西,那竟是对自己、对伤害她的人、对所有人、所有众生的一份悲悯。全力以赴、苦心营建的生活原来是那样不可靠、不堪一击。生平第一次,她体悟到了出离心。

一般情况下,当人们遭受痛苦,尤其是受到伤害时,心量会变得狭小。最好整个人都能缩进一个桃核里,以为有坚硬的外壳保护会安全些,而实际上这只会使内心更加压抑和僵硬。不如把心打开,让自己暴露在痛苦中,让那种强烈的感受去瓦解心里根深蒂固的观念和习惯。这时,我们的本心,或者它折射出来的慈悲心、出离心、世俗菩提心才会有机会显现。

把自己看得太重是我们另一个顽强的习惯。虽然我们都知道佛陀的教诲:我执乃痛苦的根源,但回到日常生活中,我们依然把什么好的都留给自己、自以为是、特别在意自己的那一套、遇到问题就责怪别人。

抓取这个动作暗示着内心的恐惧。婴儿初生到这个陌生未知的世界,拳头是抓得紧紧的。我们紧张、害怕的时候也都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因为我们一辈子都在担心失去,便一辈子都在抓取、囤积,永远缺乏满足感。

佛陀教我们布施,通过给予来消除那种贫乏的感觉。有人需要食物,如果我们有食物,就给他;有人需要衣服、药品、金钱、安慰、关心,如果我们能做到,就去帮助。佛陀住世时,曾经有一个小孩来到佛陀面前讨要东西。佛陀说:“你说一句不要,我就给你。”可是那个小孩害怕一说“不要”就得不到东西,怎么也不肯说。几次三番讨要后,见佛陀依然坚持,小孩只好勉强说了声“我不要”,结果立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佛陀对身边弟子说:这个小孩无始以来吝惜成性,别说行动上真的放弃,就连嘴上说一声“我不要”都从未说过。今天让他说了一声“不要”,便是为日后的解脱种下了一点善根。

从抓取转向舍弃,仿佛是个重大选择,而实际上我们别无选择。不管愿不愿意,我们一生都在失去。青春、欢笑、泪水、成功、失败、爱、恨、乃至整个世界,都会离我们而去。布施的关键不是这样做到底能为他人解决多大的问题,而是我们能藉此学习放掉自己的执著。外在的行为久而久之会影响心态,习惯布施的人比较容易让事情离去。以前有一个小偷向法师求解脱的法门。法师问他会做什么。他想了想说:自己什么也不会,只会偷东西。法师说:很好,你把自己偷光就可以解脱了。

看看现在的自己,仍然活着,仍然能够感受喜悦和美好,尽管几十年的人生已经遗失,许多自认为舍不掉的东西也都舍弃。我们突然间发现,其实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我们自以为经验老到,对什么都了解,而绝大多数时候我们不过是凭概念、靠联想在理解世界而已。在一般人眼里,白色是纯洁、玫瑰是爱情、海滩是度假、下雨是打不着出租车。事物所引发的联想远比其本身更受重视,可是用清新、开放的眼光看事物,亲自去感受、认知内心世界和外部世界,不仅需要勇气,而且还很辛苦。不知是我们的自以为是助长了我们的懒惰,还是反过来,总之我们现在是又固执又懒惰,并且认为这正是热爱、肯定生活的表现。

通常情况下,面对任何一件事物,我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判断。“对的”、“错的”、“有利的”、“有害的”、“同意”、“不同意”,然后我们根据自己的判断开始大声、小声、无声地发表议论,像个喋喋不休的评论员。这种急于判断的习惯和固有的观念让我们没有办法清楚认识事物。

有位弟子给我讲过他亲身经历的一个实验。在高级经理培训课上,老师请学生看一段几分钟的录像,并请他们注意录像中一共有几个白衣人出现。开始放录像了,画面上有一群穿黑色衣服的人在跳舞,他们各行其是,旋转穿插,毫无规律。这时一个白衣人进入画面,扭了几下走开了。接着又有两个、三个以及更多的白衣人进来又出去。学生们聚精会神看完录像,所有人都能准确无误地告诉老师前后共有几个白衣人出现过。这时老师微笑着问大家:有没有人看见黑猩猩?什么?除了黑衣人、白衣人,还有一只猩猩?全班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大家纷纷猜测那一定是躲在背景或角落里的一个猩猩图标,或是某个跳舞者佩戴的小装饰,大家太专心数人数,没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可是老师说那是一只跟人一样大的猩猩,还跳舞了。这怎么可能!全班几十位才智过人的“社会精英”居然会缺乏观察力到这种地步?大家谁也不信,坚决要求老师重放一遍录像。这回,不用数白衣人,也不用数黑衣人,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看录像。果然,录像放到一半时,一个人装扮成一只黑猩猩闯进来,在画面中央手舞足蹈相当长一段时间后才离开。这回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一个很有启发性的实验吗?我们自以为明察秋毫,但往往只能看见我们想看见的东西,听见我们想听见的声音,而不是我们能看见、能听见的东西。

佛陀教我们以开放的心去看去听,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看到和听到。当年他在印度鹿野苑初转法轮,宣讲的第一则开示便是:此乃痛苦,当知痛苦。身处痛苦中,应该了知自己在痛苦中;痛苦就是痛苦,不要把它误解成别的。有一些成见和误解比较容易纠正,我们只需稍稍改变心的习惯就可以,但还有一些错误的假设从古远以来相传至今,已经成为真理和常识。我们如果想活得更真一点,有时就不得不做个没有常识的人甚至是叛逆者。想想那些舍弃今生的修行人,他们拒绝谬误,也不想躲在别人的经验里混日子。他们觉得受够了捉弄,于是坚决远离了这套骗人的把戏,开始真心诚意去认识和感受万事万物。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样坚决,但至少我们可以承认自己无知、不再固执己见、不再懒惰地满足于过“二手生活”。每天让自己的心安静片刻只为单纯地去听去看去感受。

自以为是不仅割离了我们与当下,而且还使我们更容易受侵犯,也更容易侵犯别人。我们很在意自己的那一套。打开电视,总是看见有人在讲自己的心得,怎么做饭、怎么化妆、怎么减肥、怎么成功、怎么理财。满大街的人都梳着同样风格乱蓬蓬的发型,一到公共场合就都对自己的手机产生强烈的兴趣,大家的心都同时随着股市的涨落而起伏跌宕,可是我们依然认为自己与众不同,很有一套。这种自我欣赏阻止了我们与别人正确地相处与交流。一些人像是患了某种特殊的“自闭症”,在任何场合都热衷于自言自语。更多的人呢,不但觉得自己什么都对,而且必须得对,如果别人不能苟同我们的意见,便感觉很受伤,很不舒坦。面对任何一个人、一件事、一种状态,你都需要立即得出结论,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否则你就没有价值感、安全感。我们的信念、理想、价值观什么的往往被利用来强化自我、排斥他人,不信就看看吵架的、冲突的、战争的各方,没有一个不认为自己有理的。

日常生活中,自以为是有时还表现为自卑。坚持认为自己一无是处,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改变这个观点,这不是自以为是又是什么?自卑与自负一样,遮蔽了我们的当下,使我们不能清楚地认识自己,同时也阻碍了我们与外界的交流。因为缺乏交流,我们感觉孤单、孤立。“认为自己是唯一的”会放大我们的感受。比如说参加考试,如果有一半人通过而你是其中之一,你会很高兴,但如果只有你一个人通过,你就不仅是高兴,简直是欣喜若狂;同样,如果有一半人被淘汰,而你是其中之一,你会很沮丧,但如果只有你一个人被淘汰,你就不仅是沮丧,而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冤、最不幸的人。当你处于情绪的低谷而又孤立、封闭时,你很容易就会认为自己比所有人都更悲惨、更不开心。事实上,你的情况肯定比你想象的要好。现在很多人因为承受不了痛苦而自杀,每次我听到这样的消息都难过极了。死亡对他们来说是多么巨大的未知,而未知有多大恐惧就有多大。死亡的过程中四大分离,那种痛苦根本不是活着的人所能想象。尽管如此,他们仍然选择死亡,可见他们生前感受的痛苦的确是到了无法承受的程度。前面我们讲到痛苦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经历,而是众生的经历,所以不要相信有个叫“命运”的家伙在专门与你作对、故意要整垮你。你的感受只是众生普遍的感受,所以你没有被遗弃。如果你能放松下来,单纯地去感知那份痛苦,并且放掉对自己的担心、怜悯、评断,不再只是在“我对我错、我行我不行”的圈子里打转,而去与外界沟通,愿意欣赏一下花草和晨风,痛苦也许依然强烈,却不会再让你窒息、让你绝望到走投无路,因为此时你的心打开了。
也许有人会觉得放掉这个、放掉那个,说起来容易,而实际做起来,委屈、无奈、懊悔、愧疚、惶恐、挫败的感受是那样强烈而真实,不是自己不想摆脱而实在是无力摆脱。如果是这样,也就不必急于放掉什么,不要再为难自己,你已经很不开心了。有那么多烦忧伤痛要放在心里,你该需要一颗多么大的心呐!那么就给自己一分钟,闭上眼睛,想象一下自己的心在慢慢扩大,它很柔软、很有弹性,慢慢地,它把这个伤痕累累的自己包容进它的温柔之中,它扩大到整个房间、外面的院子、街道、行人、桥梁、城市、江海、山峰、天空、日月、星辰……专注在那种可以无限延伸的开阔感中。当你再次睁开眼睛,你会感觉好一点。

我们拒绝与他人沟通,通常是因为我们觉得那些人不会理解我们。我们排斥他人什么,实际上正反映出我们排斥自己什么。如果你觉得别人不会理解你,说明你也根本不想去理解别人。如果你讨厌别人贫穷,说明你害怕自己贫穷。如果你排斥别人的浅薄、狭隘、冷漠,说明你不想面对自己身上的这些东西。所以,我们只有不排斥别人才能接受自己。一些修行人为了训练这种开放能力,故意要与难打交道的人相处。印度的阿底峡尊者来西藏前,担心西藏人太和善温良,自己找不到修心的对境,故而特意把一个脾气怪戾、总爱挑他毛病的侍者带在身边。
虽然我们都把自己看得很重,都想对自己好,可令人难堪的是,习惯让我们看上去像个傻瓜,所作所为全都在让自己更困惑、更痛苦。

现在就开始改变这些习惯吧,这就是出离。

比如下次遇上堵车,看看自己会有什么习惯性的反应:惶惶不安?牢骚满腹?神经质地不停看表?掏出手机开始跟朋友抱怨?批评前面的车、前面的司机、路上的警察、失灵的红绿灯?或是打开广播、唱机,让自己更加心烦意乱?就这么看着自己,不去评断也不刻意纠正。遇到情况不立即被情绪淹没,而是看看自己的反应,这就是改变。下次再遇上堵车,再看看自己是怎么发牢骚、看表、打电话、一刻不停地折腾。第三次、第四次及以后遇上堵车,仍然是这么观察自己的反应,终于有一天你会觉得自己可笑:发牢骚、看表、打电话、折腾,怎么每次都一样,不能有点创意吗?所以,下次再遇到同样情况时,你会做点不同的事情:真正去听一听广播里的人在谈什么、欣赏一首歌、体会旁边那个司机的焦虑、想想因为堵车有哪些安排需要调整……总之,你不再跟自己较劲了。

轮回是一种惯性,不断改变习惯能让那股巨大的惯性慢慢地停下来。

传统上,我们把出离心解释为厌离轮回痛苦、追求解脱安乐的心。痛苦由执著而来,所以我们实际要远离的是执著。而什么是执著呢?什么都可以是执著。这就使出离成为一件不得不心无旁骛、精进不懈去做的事,因为事事处处、时时刻刻都是陷阱。

一位修行人曾经去拜见上师蒋阳钦哲旺波。路上他把自己的东西全部布施了,只留下一个木碗,那是他心爱之物。来到上师住处,看见满眼的金碧辉煌,他不禁想:“人们不是都说夏扎(一无所有的)蒋阳钦哲旺波吗?怎么住在这样奢华的宫殿里?”这时,蒋阳钦哲旺波指着他笑骂道:“你们这些寻思者,我对这满屋金银珠宝的执著远不如你对那个木碗的执著!”说完抢过他的木碗砸掉了。

出离就是这样。不看表象,只看内心。

希阿荣博堪布这篇关于出离心的开示,在公历2008年10月23日(藏历八月二十五空行母节日)这个极为吉祥殊胜的日子里,由弟子最终完成文字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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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修行的误区——关于皈依

佛教的皈依不是一种形式,更不是一种束缚。心向佛法意味着什么?应该以怎样的心态对待皈依和修行?希阿荣博上师就这些问题作了如下开示。

我是在一块被佛法浸润的土地上出生、长大的。和我一样,在那块土地上生活的绝大多数人,对佛法都有着坚定的信仰。我们不希求今生的安逸,也不希求来世的享受。佛法没有减少我们的颠沛流离,甚至没有让我们觉得自己比别人更优越、更有保障,因为众生平等,皆具佛性。那么佛法到底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使我们纵然一无所有、四处为家,内心依旧富足、安详?

佛陀关于无常和因果的开示给了我们无限的勇气和希望,哪怕最贫穷的、目不识丁的藏民也深信因果并能无惧地接受无常。看看现代社会,人们一切的苦恼、挣扎都源自对无常的恐惧,忙忙碌碌无非为逃避无常。非常有意思,有的人居无定所地过着安宁的日子;有的人却在豪华住宅里一辈子逃亡。

人们逃避无常是因为他们不清楚自己所处的真实状况。首先他们认为无常只是人生的一种际遇,像逆境,只要找到最佳解决方案,就可以规避。他们很努力地尝试不同的方法,希望得到一个一劳永逸的答案,然后才能安心生活。可是,他们极力排斥的恰是生活本身,除了变化,生活中还有什么呢?只要稍加留意就不难发现生命中的一切都是无常的。四季更迭,人事代谢。我们的身体、情绪、思想,无一不在变化之中。无常不是人生的一段过渡期,而是整个人生,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与它终生相处。其次,人们认为变化会带来痛苦,如果一切都恒常不变就不会有痛苦。其实无常不好也不坏,它既意味着有得就有失,有盈就有缺,有聚就有散,也意味着有失就有得,有缺就有盈,有散就有聚。开心还是伤心,全看你的立场和态度,与无常并没有必然关系。无常粉碎了我们对安全感、确定性的幻想,本以为牢不可破的观念、思想会改变,本以为相伴终身的人不是生离就是死别,健康的身体会突然被疾病打垮,一帆风顺的事业会转眼间破产。当我们意识到自己脚下随时可能踩空时,便本能地想抓住什么。这就是执著的由来。由于我们想抓住、想依靠的东西本质上是抓靠不住的,所以才会痛苦。造成痛苦的并非无常,而是执著。逃避无常不仅是徒劳的,也是没有必要的。

接受无常,开始是一件痛苦的事,因为从久远以来你一直习惯于逃避它。其实,无常像一个面貌丑陋、内心温柔的怪人。如果你不熟悉他,会害怕看见他的脸;一旦你了解他,就能与他愉快相处。

人们在称心如意的时候,往往忽略无常,尽管情况越变越好也是一种无常;只有在面临伤痛、疾病、分离、打击、情况变糟时,才突然感受到无常。这是生命在以一种猛烈的方式提醒我们:不要沉溺在安全的幻梦中,没有永恒不变,没有万无一失,如果现在不开始关注精神修持的话,这一生也很快将在盲目的追逐和焦虑中空耗过去。我第一次接触死亡是在六七岁。我的外婆突然病倒了。家里人都围在她的床边哭泣。我很爱她,想为她做点什么,于是偷偷跑到村外一个拆毁的玛尼堆那里,围绕废墟不停地磕大头、念观音心咒。我发愿把自己磕头、念咒的功德回向给外婆,希望她好起来。她去世前的几天,我一直在外面磕头,没有守在她身边。外婆的死让我无比强烈地感受到生命的无常,同时也让我懂得佛法修行的价值。我没有参加外婆的葬礼,只是一个人来到玛尼堆磕头,祈愿这份小小的功德能对逝去的亲人有所帮助。

无常是修行人的密友,它时刻提示我们保持警醒,并且给我们以鼓励和希望。无常意味着凡事都有改变的可能。不管我们以前犯过多么大的错,也不管我们现在有多么愚昧无知,只要我们按照正确的方法去做,就可以清净过去的罪业,逐渐不再迷惑。

也有人会反过来看问题,认为既然一切都是无常,都会消逝,那么大家满可以随心所欲,不计后果,也不必精进追求什么,反正到头来都留不住。佛陀在指出无常的事实之后,又慈悲地开示了事物背后的另一个真相——因果的法则,使我们不至于迷失在无常之中。

相信因果不等于相信宿命,否则,我们不会那么精进修行,忏悔罪障,也不会想到要以目前的凡夫身份去追求无上正等觉。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中,因此不可能存在注定不变的命运。我们的一言一行、起心动念都会产生相应的后果,都会对自己和他人的生活造成影响,带来改变。有些行为的后果很快显现,而有些行为却要等很久以后才能看到它的结果。就像野草的种子播进土里不久就会长出草来,而青稞播种后却要等来年才开花结果。因果的法则无所不在、深奥复杂,每一件事的发生都是众多因果关系共同作用的结果。佛陀说只有像他那样彻底觉悟的人才能完全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一般人只能看见其中的某个片断。

因为知道自己不管做什么,哪怕是最微小、最隐秘的行为也有后果,将影响到自己和他人,所以我们会自然而然地生起责任感,不再只顾眼前、为所欲为。我们也更深切地体会到人与人、人与世界的相互影响、相互依存关系。慈悲心的培养是必要的,如果我们想最终免于痛苦,就不要伤害他人;如果我们想快乐,就创造条件让他人快乐。

人们总是把因果和报应相提并论,我却不喜欢“报应”这个词,因为它让人感觉冷漠、疏离,有一种惩罚的意味。我们不认为如果自己做对了,就会有人赞赏、保护我们;如果做错了,就要受到处罚。事实上,从头到尾我们都是自己对自己负责。我们遭遇的困难、痛苦只是过去行为的一个结果,没有理由责怪他人,也没有必要自责。你若能以积极的心态对待它,那么正在经历的痛苦不仅完结了一段旧的因果,而且还会成为一个新的善因,开启一连串正面的反应。所以,痛苦并不总是坏事。人生的得失起伏都可以是觉悟的契机,关键看你以怎样的心去面对。

我们非常重视发心,因为行为的后果主要是由它背后的动机,也就是发心,决定的。在热爱精神修持、追求解脱的藏地,人们哪怕做一件很小的事,发心都很大,都是为了所有众生的解脱。许多人在网上看过扎西持林修建玛尼堆的视频,里面不论男女老幼、出家人、在家人,不论是背、是抬、是堆放玛尼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由于发心大,即使只是搬一块小小的石头,也会成为未来解脱之因,所以大家才会感到那么幸福满足。当你做一件事,如果心量放大到要把所有众生的安乐都考虑进来时,你就能够坦然地承受所有的辛苦、磨难,因为你的心胸足够宽阔。

因果不可避免、真实不虚,如果一个行为的果报今生没有成熟而你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阻止它成熟的话,它一定会在下一世或更晚的时间成熟。死亡只是目前这个生命的结束,而这段生命所承载的因果仍将继续下去,新的生命在继承旧因果的同时又将造作新的因果。因果好似海面的波浪,头尾相连,延绵不断,生命也因此不断地轮转。连接前世、今生、来世的,不是一个具体的“灵魂”,而是未断的因果关系。尽管今生和来世的两个生命,从身体到思想都是相互独立的,但每一个今生都是来世的基础。由于我们行为的后果有着性质和程度的差别,转世便有了不同的属性,即六道轮回。转生到哪一道完全由你需要感受的业报决定。莲花生大士说:如果你想知道你的过去世,看一看你现在的情况;如果你想知道你的未来世,看看你目前的行为。

关于轮回,许多高僧大德都有非常精辟的阐述,轮回的事例也在不少文献中能找到。我的一位弟子曾亲自见证了她女儿的转世。很感谢她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记录下来,并与大家分享自己的这段经历(注:见《我所见证的轮回》一文),希望以此唤醒人们对轮回的正确认识。

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对“死”讳莫如深,凡是与死有关的话题都不受欢迎,包括轮回。每当我提到轮回,都会有人反问:“我没有看见转世,怎么相信它存在?”“如果我真的经历过转世,为什么会不记得?”其实,你并不总是一定要亲见亲闻才相信事物存在的。比如,你从未见过自己的祖先,但你从不怀疑他们在这个地球上存在过。科学家告诉你,宇宙中除了我们的银河系之外,还有无数类似的星云,有的遥远得连最先进的天文望远镜也观察不到,而你相信它们的存在。至于记忆,昨天,甚至刚刚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你都可能忘记,不记得前世的事又有什么奇怪的呢?你并没有认真思考过轮回是否存在,当你说“我不相信有轮回”时,你的意思其实是“我不想相信有轮回”,因为轮回、转世这些概念对你来说太陌生,让你感到束手无策,你甚至连试图了解它的兴趣和勇气都没有。

也许你会觉得轮回、生死这些问题离你的日常生活太远,活命已经够你忙的了,哪里顾得上考虑死后的事。你若能够因为忙于活而顾不上死的话,可以等到活腻味了再思考轮回、生死。不过,看看周围,很多人都是满怀着对生活的热情筹划,突然间离开这个世界的。你没有理由相信自己一定比这些人更幸运。藏族人常说:明天或来世谁先来到,我们并不清楚。
有些人为了表示自己的清醒,坚决不接受转世之类的“迷信”观念。如果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吃喝享受,完了化作一抔黄土,这样的人生想着都让人心酸。否定因果,人们就会身不由己地迷失在无常的洪流之中,家庭、事业、感情最终要放下,理想、信念、价值观也经不起推敲。不是说这些东西不重要,而是生命的意义应该不止于此。
现代人的生活中充满了各种假设,我有时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不假设有来世。这并不比假设有明天或有明年更荒谬。人们热衷于筹划未来,爱好制定多种备选方案,为有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做准备。既然这样,何不顺便也为来世做做准备?万一死后有轮回呢?那不也是有可能出现的一种紧急情况吗?

每个人的世界观都应由自己去建立,盲目或被迫接受他人的观点都是对生命的不尊重,但是封闭内心、固守成见同样是对生命的不尊重。我想,对轮回半信半疑的人们,不妨采取“科学”的态度,承认自己不知道轮回是否存在,同时不排斥了解更多关于轮回的知识。毕竟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位圣哲否认过轮回的存在,你也没有必要急于下一个石破天惊的结论。
与其它民族相比,藏族人是更加注重精神修持的,这源于我们对无常的深刻认知和对因果的坚信不疑。皈依佛、法、僧三宝对我们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如果不是佛陀通过他累世的修行探索,最终觉悟了生命的真相,并且慈悲地把他所获得的知识和他的经验与我们分享,恐怕我们到现在还在盲目地摸索,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又要往哪里去。就像有人说的那样:“我活着是因为我生出来就是活的,就得活到死,尽管活着没意思,也无可奈何。”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心里便充满了对三宝的感激。如果佛陀没有讲法,他的追随者们没有把珍贵的教法传承下来,使我在二千五百年后得以听闻、实践,那么说这种话的人就是我,如此迷惘、无奈的人就是我!

佛陀在觉悟之后发现所有众生都是本自圆满具足的,都有觉悟的可能。这是一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否则,看看我们五毒俱全的现状,我们真不知道自己就算好又能好成什么样子。佛陀不仅指出所有众生都可以觉悟,而且耐心地教导我们如何消除迷惑。他告诉我们道理,又教我们如何去印证、检验那些道理。他针对人们不同的习气、偏好、特点,以不同的方式开示真理、激发灵感、鼓舞信心。我们在轮回里漂泊有多久,我们的迷惑就有多深。佛陀说在他无数次的转世中,仅转生为白狗,死后留下的白骨,堆起来就比须弥山还要高。而我们在轮回中沉溺的程度只会比这更严重。现在,我们想改变这一切,就必须依赖有效、有力的方法。追求觉悟的过程,就像在一个无边无际的迷宫里突围,没有佛法的指引,我们永远都将被困在里面,原地打转。

有一些人,是佛陀的追随者,据说也是佛陀的化身,他们会出现在我们身边,训练我们突围的技巧,与我们并肩作战。让我们即使在最困惑、艰难的时候,也不丧失觉悟的信心,因为透过他们,我们看到觉悟的确是可以实现的。


佛陀时代的印度是一个精神修持者的国度。社会各个阶层中都有大批人致力于探求精神解脱之道。他们尝试各种方法,一些人达到很高的觉知程度,但最终只有佛陀证悟了圆满无漏的智慧,洞见了诸法实相。许多人向他请教后,认识到自己在修行上的问题,于是决定改正或放弃以往的修行方法,而诚心接受佛陀的指导。他们怀着敬意向佛陀表达这种决心,后来成千上万的人在佛陀面前或者通过佛陀的追随者表达了这种决心。这种心与心的传递便是教法的传承。当你决心敞开心胸,毫无成见地向佛陀学习解脱之法后,需要在一位具有教法传承的修行者面前通过身体和语言的行为把自己的决心庄重表达出来。这不是形式主义。修行的过程涵盖身、语、意三个方面,所以在修行的起点,身、语、意皈依具足才是圆满的缘起。之所以要在有教法传承的人面前皈依,是因为这样做,你的决心将融入无数前辈、同辈及未来学佛者的决心之海中,它将不再是你一个人的决心,而是无数人共同的决心,并与佛陀的圆满智慧一脉相承。想象一下,这是多么巨大的心的力量。身、语、意具足,内心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修学者便得到了皈依的戒体。身、语、意之中,最重要的是意皈依,即对佛陀的教诲真心认同,相信佛法一定能帮助自己了悟本心,相信僧宝的护持和引导。

我成长的年代几乎看不见佛像、经书和僧侣,人们对三宝的信仰却没有动摇,包括我在内,很多孩子也知道向三宝祈祷。后来我接触的人多了,发现并不是人人都知道如何祈祷。许多人都没有足够的勇气承认自己需要帮助,并且谦逊地学习别人的成功经验。我喜欢念心咒,而念珠在当时根本无处可寻。记得我们一群孩子常跑到山上去采柏树籽做念珠。柏树籽非常坚硬,穿针引线把它们串成念珠是很费功夫的,而我却乐此不疲。那时候,我常常找个树丛一窝,靠在里面先把自己的破衣服补好,然后就开始串念珠,这样度过快乐的一天。我还喜欢跟村里的老人学念经文。那是真正的口耳相传。他们不识字,我也不识字,他们把自己听来的经文一句一句背给我听,我则一句一句记到心里去。现在回头看,当时学会的《度母经》和《极乐愿文》,念错的地方实在太多,可因为记忆太深刻,后来虽然努力改正,有几处还是常念错。

从小到大,心向佛法都给我带来莫大的安乐。

然而,皈依三宝并不意味着生活从此安全无忧,脚下从此不会踩空,也不意味着只要我们愿意,随时都会有人出来替我们搞定麻烦。我常想:心向佛法的确需要胆识。佛法不向你承诺安全感或确定性,事实上,它恰恰要打破你对安全的幻想。皈依三宝,说明你决心无惧地面对生命中的一切,不再寻求慰藉、寄托、照顾,除了切实地经验当下,不再企图另寻出路。藏文中佛教徒一词的意思是“内道者”,即向内观照、从本心而非本心之外找真理的人。

在我们这个炫耀攀缘、全力追求散乱的年代里,静默、洞察力、内省这样的词让人感到陌生、毫无吸引力,而佛法一切修行的基础恰是正念,即贴近自己的身、语、意,时刻保持清醒的觉察。

刚接触一件新鲜事物,人们总会感觉振奋,学佛也是这样,尤其当你获得一些心灵启示之后,你心里会充满期望。学习静坐、念诵经咒,饮食有节、起居规律,你相信生活从此有条不紊、目标明确,修行将不断进步,连觉悟都似乎指日可待。不过很快你就开始失望,生活的不确定性没有减少,你也没有越变越好,相反,你发现自己在修行中一次又一次陷入困境,正念的训练让你与自己面面相觑,无所适从。难道这就是修行?

修行不是一场魔术表演,从头到尾让你兴奋、惊奇、目不暇接。它也不是逃避日常琐事的盾牌,因为它可能比你企图逃避的日常生活更加琐碎平常。修行的目的不是完善目前的生活或者美化自己,如果是这样,佛陀当年大可不必舍弃王位出家。他从小生活在父王为他砌筑的高墙之内,锦衣玉食,不知痛苦为何物,然而,当他偷偷跑出宫外看见生、老、病、死的生命事实后,就决心不再自欺了。修行没有什么宏大的目标,只是不再自欺而已。

一旦开始修行就会发现我们对自己的所做作为是多么无知。无始以来养成的习惯让我们很不喜欢单纯地与自己相处。保持清醒与觉察是一件相当辛苦的事,因为它意味着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评判、不希冀、不回避。这简直让你感觉走投无路。可是,觉察还不止于此,你还要清清楚楚地看着自己是怎样试图寻找退路、出路却无果而终的。说实话,对于刚刚踏上修行之路的人来说,这种感觉并不美妙。以前当你不痛快或遇到问题时,你可以焦虑、尖刻、迁怒、自责,可以叫闹着把周围的空间填满,可以不理会真相而只沉浸在情绪的发泄中。然而,保持觉察让你认识到这一切都无从做起。

自古以来,追求精神修养的人都需要具备一种品质,那就是忍辱。“忍辱”在现代人的词典里似乎与怪僻、自虐之类的链接在一起,所以大多数人都不屑于有这种品质。但是,从修行的角度看,忍辱指遇到情况不急于做出反应,不急于逃避不安、寻找安慰,而是放慢整个事情的节奏,给自己留一点空间去观察和感受,让自己可以看清事情的原貌,而不是被冲动牵着鼻子走。这有时也被称为寡欲或甘于寂寞。

持续的觉察训练会让我们逐渐习惯这种不迎不拒的做法。期望和恐惧其实是同一个东西的两面,有期望就会有恐惧,而回避则会加强恐惧。不迎不拒使我们放松下来,这时,我们才更有可能瞥见一切思想行为、一切欢喜哀愁背后的那个东西。

人们爱把生活弄得拥挤而热闹,忙得团团转,以免和自己独处。心向佛法的人却是决心要和自己亲密相处。修行的过程毫无疑问会充满挫折,每一个修行人都会一再失败,一再跌回旧的习气中。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一辈子都在精进修行,不放弃也不逃避。

感谢三宝持续给我们以启发和勇气,否则,我们无法坚持。

皈依,不是修行的起点。它是整个修行。


(希阿荣博堪布口述,弟子于公历11月1日(藏历九月初三)完成文字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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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修行的误区——关于菩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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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徒是决心与自己亲密相处的人。亲密相处有两层含义:一是诚实地觉察自己身、口、意的所有活动,二是柔和地对待自己。如实观察往往会让我们看到自己的狭隘、冷漠、混乱,我们本以为自己各方面都不错,现在却发现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大概是许多佛教爱好者信佛多年仍不肯开始真正修行的原因,直面自己的缺点,远不像谈玄说妙、做做表面佛事那样,可以满足虚荣心、带来成就感。不过,另一些人的做法正好相反,觉察的结果使他们非常沮丧,他们下死心要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狭隘、冷漠、混乱。苛责让他们失去幽默感,变得越来越酸涩,对自己、对他人及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厌恶。
不往内观照,无法真正消除迷惑;而不心怀温柔,修行便只剩下受苦。慈、悲、喜、舍都是从内心的温柔中生起的。我们常说要有慈悲心,可是慈悲不仅是针对他人,也针对自己,并且首先是针对自己。缺少对自己的慈悲,很难真正对他人慈悲。
在开放的心中怀着敬意看待自己当下的体验,尊重自己的洞见,不否认自己的缺点和过失,也不认为自己一无是处而失去内心的庄严。即使面对自己的狭隘、冷漠、混乱,依然不忘记知足和感恩。做到这点对修行人来说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我们只有不放弃自己,才会不放弃他人;只有尊重自己内心的感受,才会愿意去体念他人的感受;只有相信自己觉悟的潜力,才会相信他人觉悟的潜力,并因此走上大乘菩萨道。
大乘佛教徒为了一切众生的最终解脱而发愿修行佛法、证得无上正等觉。这种发心称为菩提心。在轮回里流连日久、被贪嗔痴慢疑训练有素的我们,要生起真正的菩提心谈何容易。不过,我们还是要发愿,哪怕不是十分的诚心甚至带着疑虑,也还是要表达自己的这个愿望。我们的心有一个特点,就是可塑性极强,只要不断训练,什么假的在我们心里都能变成真的。久而久之,假装发心也能把真的菩提心激发出来。
菩提心并不是一个空泛的概念,它以慈、悲、喜、舍四无量心为基础,有着翔实的建立步骤。
“愿诸众生永具安乐及安乐因”,希望所有众生都快乐,这便是慈心。慈心相当于内心毫无偏见的友爱之情,培养慈心也可以看作是培养爱的能力,学习以真诚和善意去对待众生、与外界相处。对普通人而言,一开始就平等地关爱所有众生颇为困难。通常我们从自己开始,愿自己快乐,然后怀着快乐的心情逐步将友善扩展到我们爱的人、亲友、陌生人、让我们憎恶的人以及一切众生。有人告诉我:做善事后,如果只是把功德笼统地回向给“一切众生”并不难,但如果具体联想到自己的敌人,则很难心甘情愿地把功德也回向给他们。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因为你心中的“一切众生”只是一个名词,没有具体的内容,或者至少不包括那些你不喜欢的众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强调发愿的对境是逐步扩大的。有偏见、有局限都不是大问题,关键是不自欺,不敷衍。
对自己友善并不是放纵自己,因为放纵只会让我们越来越不尊重自己,而不能让我们内心安乐。友善意味着以温和的方式了解自己,带着幽默感去观察自己的傲慢、无知、冷酷、僵硬。这些东西虽然顽固,说到底不过是自心玩的可笑把戏,你弄清这把戏背后的玩法,就能逐渐不再被它迷惑。通过对自己行为和感受的观察,我们会慢慢了解到什么样的行为给自己带来快乐,什么样的行为造成痛苦。为了让自己快乐,我们将学会谨慎取舍身体和心的行为。
在观察自己的过程中,如果我们足够诚实和专注,就会发现很多时候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自己和他人。我们喜欢夸大内心的感受,尤其是负面的感受,虽然这样做会加重自己的痛苦,但我们因为不想把心打开,不想原谅某个人,或者不想面对真相,而宁愿相信自己深受伤害。有时让自己心碎比宽恕要容易、痛快得多。由于缺乏觉察,我们不能看清事物的状况,不能了知自己的真实感受,而使自己处于不必要的伤痛、焦虑和混乱中。
即使出于善意,我们说话、做事的方式也可能给他人造成伤害,不过我们总以自己发心好为理由忽视这种伤害。事实上,这样做只说明我们并没有准备敞开心胸,在内心深处并不想要与他人交流。许多人在生活中面临的最大僵局就是习惯性地封闭自己,排斥与外界交流,任何一样东西都可能被用来搭建自他之间的藩篱。是非对错、道德观、价值观、信仰都能成为拒绝交流的好借口。你认为自己是对的,是站在道德、正义一边的,所以有理由漠视对别人的伤害。或者,你认为自己对生命、世界的了解更深刻、更透彻,因而很难向不信因果的人表示应有的开放和友善。然而,大乘菩萨的友善是无条件的。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推进这种友善,前提是把心打开,让所有我们祈愿他(她)快乐的众生都真正进到我们的心里。对我们来说,“众生”不是一个无关痛痒的词汇,而是代表着在情感上能与我们相通相连的一个个具体的生命。
培养爱的能力,如果你感觉从自己做起比较难,则可以选择任何一个最能激起你心底温柔之爱和感激的人,真诚地希望他(她)快乐。然后你把这种爱和感激投射到其他亲近的人身上,并祈愿他们同样获得安乐。对很多人来说,刚开始即使是对亲人和朋友,也无法怀着无条件的友爱,但这没关系,做作的发愿也能帮助我们超越自己的极限。如果不是发愿,我们恐怕永远意识不到自己的麻木、狭隘:不要说每天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就连身边的亲友,又有几人是我们关心的?
某些情况下,我们也许会发现对亲近的人反而更难以无条件地去爱,因为亲密的人之间往往有太多执著。我们心里会有许多的期望和要求,要求对方完全理解、欣赏、领受、符合我们的心意,不然便感觉失落、痛苦。束缚在这种心态当中,去爱就意味着准备去受伤害。越是关系亲近的人越容易闹别扭,比如父母与子女之间、爱人之间,都是真心实意地为对方好,可也常常因为这种满带着欲求的好而彼此受伤害。对亲近的人,我们并不缺少爱,而是缺少宽容和放松。作为修行者,不妨提醒自己:生活中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令我们的人生有意义,但那些爱我们的人,让你我的人生不仅有意义而且美好。仅为这一点,我们也应该对他们心怀感激。
为不相干的人或陌生人发愿是一个更大的挑战。只是想象一下街口人头攒动的景象,然后笼统地说一声“愿他们快乐”,似乎不够真诚。我们可以把祈愿落实到日常的与人相处中,让每一个与我们接触的人都感觉到我们的善意。也许那一整天他都很不顺利,但我们的友善让他的心头松了一下。这就是很好的开始。接下来我们可以为遇到的人发愿,希望他的好心情能保持长久一些。人心是相通的,如果我们护持着心中的善愿,其他人必定能感觉到它的温暖,尽管他们也许会不承认或不表现出来。当我们向他人表达善意时,如果不期待对方也同样做出善意的反应,我们就会更加轻松、投入。其实,内心越来越宽阔、坚强、温柔,这便是我们能得到的最好回报,也是我们自己快乐的源泉。
为憎恶的人发愿是极为艰难的,所以我们把它留到最后,等自己已经习惯善待很多人之后,再进一步挑战自我的极限。从最初的不能善待自己到善待陌生人,我们的心量在不断扩大。冷漠往往不是因为缺乏爱的能力,而是因为不相信自己敞开心胸的能力。一个神智清明的人,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以害人为乐的,所以面对伤害过我们的人、与我们作对的人、让我们难堪、令人厌恶的人,我们可以去体念他的烦恼,检验自己的宽容和开放能力。可恶之人总能一眼看到我们的弱点,直戳痛处,因此与他的相遇正是我们修行的良机。一切痛苦都来自于自己的执著,如果有人让我们痛苦,我们首先应该检视的是自己。从这个角度来说,可恶之人是我们的老师,他会毫不留情地指出我们的执著在哪里。对这些以怨敌形象出现的老师,不论我们现在感觉多么难以接受,最终都会真诚地希望他们快乐。没有他们,我们在仁爱的道路上真的无法一次又一次超越自己。
最后,我们怀着善意祈愿一切众生,包括自己、他人、大小动物以及其它世界存在的生命,永具安乐及安乐因。
无论生活际遇如何,我们都要发愿活得快乐,而悲心是在此基础上,更要有勇气,愿意去经验痛苦,不仅为自己,还要为他人。与慈心相比,悲心需要更多的温柔和坚强。肯去感受痛苦不是因为嗜苦成癖,而是痛苦让我们放下骄傲,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并透过它,体念到其他人的恐惧、伤痛和烦忧。人们常常因为感觉到自己的脆弱而变得充满攻击性,试图以生硬和残忍来保护自己。悲心的训练却是反其道而行,因悲悯自己而悲悯他人。对自己最好的保护不是让别人痛苦,也不是让自己免受痛苦,这两者都只能使我们更加冷漠和孤立。如果意识不到这一点,我们就会一直伤害他人,伤害自己。学着以开放的心胸去经历痛苦,我们将不再会疏离地看待其他众生的苦,而且对苦的根源会有更深刻的认识。这时,“愿诸众生远离痛苦及痛苦因”的愿文在我们心里就有了更真诚而具体的含义。
我总记得少年时期跟随老堪布赤诚嘉参外出传法。无论是灌顶还是讲经,每念到与众生痛苦相关的内容,堪布都会落泪。有时很大的法会,下面坐满信众,他照样涕泪交流。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觉得堂堂一个堪布竟在法座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很令人难堪,因此私下提醒他不要那样。我们亲如祖孙,无话不谈。老堪布很抱歉地跟我解释说,他想到众生的痛苦,心里实在难受,眼泪忍也忍不住就流了出来。等我长到能理解老堪布的悲心的年纪,他老人家已经圆寂了。
悲心的训练与慈心一样,也是从自己或任何一个最能激起你悲悯之情的人或动物开始,逐步扩展到亲人、朋友、认识却不相干的人、陌生人、憎恶的人、及至所有众生。自己在经历痛苦时,努力保持住觉察,看到情绪的变化,看到自己的反应,看到脆弱、怨恨和惊慌,同时尽量把心敞开。这时你能了解报纸上、电视里、书本中那些遭遇不幸的人心里的感受了。他们无论做什么,你都不会诧异,你都能体谅。谦卑、宽容、感恩这些词汇背后的深义,此时你方开始理解。
当我们看到苦难的景象,不要马上把头扭开,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去体验其中的痛苦,并尽己所能地伸出援手。这是我们学习如何生活的重要课程。寂天菩萨在《入菩萨行》中详细讲述了自他相换的修法,把痛苦、烦忧吸进自己心里,把喜乐、轻松释放出来。自他相换又称为施受法,施与和接受。日常工作、生活中随时随地各种具体的情境下,都可以通过观想,为自己和其他众生修这个法。比如,自己感觉到压抑、疲惫时,先安静片刻专注于内心的感受,看到那个在压力下疲惫不堪的自己,然后深深地吸气,把压抑、疲倦等等不适感吸进来,呼气时把轻松和旺盛的精力送出去给自己和其他人。吸气和呼气过程中的观想可以非常具体。如果你的朋友不小心把手割破了,你可以尽量去观想他的伤口,去感受他的疼痛,然后通过绵长的吸气把那种痛感吸进来,呼气时观想给他送去止血贴、创伤药和止痛片。如果你知道对方最需要什么,或者什么东西最能令对方欢喜、放松,你就可以在呼气时观想送给他什么,一杯清茶,一段音乐,都可以。如果你不知道该送出什么,则设身处地想象一下自己在同样情境中会需要什么,然后把它送出去。
悲心的基础是平等。有上下之分、人我之分,便无法完全体悟万物同源的那份亲情。不要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去可怜那些境况不佳的人,那样我们非但不能经验、分担他们的痛苦,反而会给他们造成新的伤害。被人怜悯的滋味是不好受的。人在困境中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平等的沟通,所以我们发悲心时要有沟通的强烈愿望。我们做的不是施与,而是分享。
当然,谦卑到任人践踏也是不可取的。把自己放得太高或太低都无法实现顺利的沟通。慈悲是真心希望所有众生都得到安乐、远离痛苦,有时一味退让只会助长他人的侵略性和执著,却不能使他们快乐或免于痛苦。
有悲心自然会远离嗔恨心,但实践中某些人的悲心却有可能引发嗔恨心。比如在放生时会对杀生者产生强烈的偏见。这时不妨看看自己的心,我们很显然是把自己归入了代表道德、正义和值得拯救的一边,而对方则是无药可救、不值得慈悲的。人的划分可没法这样简单。每个人都有良善的一面,也有黑暗的一面。只要内心还有执著,就不能避免对人对己的伤害,所以嫌恶那些无明习气更重的人,就像是五十步笑百步。一个人不会因为贴上了道德或不道德的标签,就能解脱或不得解脱。解脱超越了这些。慈悲行者坚信一切众生解脱的潜力,因而不肯舍弃任何众生。
我小时候常因出身不好受人欺负,心里也会生起气恼的念头,但那只是小孩子一时的冲动,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会对任何人记恨在心。学佛后,面对破坏佛法、毁谤上师的人,要说我当时一点想法也没有,那是打妄语,但是我没有真正怨恨过一个人。对他们,我反倒更加同情。社会上很多人羡慕权势、财富和能力,但这些东西若运用不当,便会成为造恶的条件。不仅如此,人生短暂,荣华富贵到头也不过几十年,死时什么都带不走,反而因为放不下的东西更多而更加痛苦。
慈悲心的训练让我们的气度逐渐开阔,平和之中带着喜乐。喜乐针对自己是感恩,针对他人是随喜。法王如意宝曾说感恩是最为宝贵的一种品格。对罹患满足感缺乏症的现代人来说,喜乐是个陌生东西,不知感念自己福报的人大概很难理解那种无所希求的欢喜。在藏地,传统佛法教育的第一步就是观修暇满难得,对自己值遇的一切由衷地珍惜和感激。一般人能做到珍惜美好的经历,而修行人却要在困境中依然感念自己的福报。我有一位弟子,他的未婚妻八年前患尿毒症,长期靠透析维持生命。从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他们相伴相随在医院的病房间辗转度过。他们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积蓄,却过得平和安乐。他们从不抱怨什么,反而真心地认为生而为人、得闻佛法的自己非常非常幸运。
由于珍惜和感激,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自然而然心怀恭敬。在这个浮躁散乱的年代里,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庄重而专注地做事,所以我们的生活中少了很多优雅的东西。喜乐帮助我们找回内心的庄重和优雅。
为别人的成功、健康、善举、快乐等等而高兴就是随喜。只有开始随喜这项训练时,人们才会看到自己的嫉妒心有多么强,多么容易被激发。看似轻而易举的随喜,实际做起来却有相当难度,必须像训练慈悲心那样,有步骤地逐渐扩大随喜的范围。是从亲近的人开始还是从陌生人开始并不重要,关键是找到最容易把“真替你高兴”说出口的对象。有人也许更容易嫉妒近在身旁的人,而对莫不相干或远处的人是否比自己好没有太大反应;有人恰好相反,随喜亲友不成问题,却见不得其他人走好运。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嫉妒心强,但也很少有人能毫不费力、心甘情愿地随喜他人。大家都知道嫉妒除了蒙蔽我们的双眼,使我们看不见别人的优点,并让我们的内心倍受煎熬外,什么好处也给不了我们。可是因为嫉妒总能伪装成其它情绪,我们一不小心就会受它骗。你力求冷静和客观,有可能只是你不想随喜赞叹某人。你的委屈和失落也许不过是嫉妒心在发作而已。
嫉妒善于伪装,不过说实话,我们心里还是一眼就能把它看破,只是对外不想承认自己妒火中烧罢了,因为我们潜意识里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嫉妒表面上是对别人不满,实际上反映的是对自己不满。我们在哪些方面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就会在哪些方面表现出对别人的嫉妒。从这个角度说,嫉妒心像是探照灯,照见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不满和执著。如果我们能训练自己逐渐放松这些不满和执著,就能慢慢减弱嫉妒心,尝试去随喜别人的功德。
慈、悲、喜心都强调平等。大乘修行人不会为了显示公正而力求平等。只因为内心足够开放,对一切都能欣然接受,他的所见往往超越了人我、亲疏、好恶,所以他能自然地平等对待众生,包容一切,毫无偏见。是为舍无量心。传统上,四无量心的训练一般都从舍心开始。舍乃慈悲行的起点和基础。《普贤上师言教》中有一个生动的比喻:修舍无量心就像欢迎所有人参加一场宴会,没有人会被拒之门外。
我们把慈、悲、喜、舍分开来讲是为了训练更加方便、有力,实际上这四无量心并非各个独立。慈悲、欢喜若非以平等心为基础,则不够清净,不是无量心。所谓无量,指发心的对象范围广大,无边无际、无有穷尽;发心的功德不可计量。平等心中若没有慈悲、欢喜,就变成了冷漠和无动于衷。四无量心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涵盖、融会贯通的。
在四无量心的摄持下,我们愿一切众生获得无上正等觉,彻底摆脱痛苦、得到安乐。这种发愿称为愿菩提心。你可以愿自己先觉悟,之后再引导众生离苦得乐;也可以发愿与其他众生一起度过轮回苦海,到达解脱的彼岸;或者像普贤菩萨、地藏王菩萨那样,除非所有众生都自由解脱,否则,誓不成觉。发心有大小而无优劣,每个人都可根据自己的因缘发菩提心。只要诚实并且是真心为了众生的解脱,发心无论大小都值得赞叹。如果只是为了做一个“标准”的大乘菩萨,觉得“应该”有最大的发心而去发心的话,则没有必要。
发菩提心之后,我们还是会自私、愚昧。没有关系,每个人都会这样。从生起菩提心到圆满证悟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我们用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等六种有力的方法摄持自己的言行,以帮助实现愿望,这便是行菩提心。愿、行菩提心统称为世俗菩提心。经过长期修行,不断积累福、慧资粮,我们最终将见到诸法实相,即胜义菩提心。胜义菩提心只有通过修行才能证到,而世俗菩提心则是通过仪轨发愿、受持,并以六度万行令其日益增上。初学者的世俗菩提心毫无疑问带有做作的成份,不过持续的薰习最终能将做作的菩提心转化为自然流露的菩提心。
六度,梵语称六波罗蜜,意为“渡到彼岸”。渡到彼岸,比喻我们借助这六种方法,超越二元对立的狭隘思想,达到豁然开朗的自由境地。六度涵盖的范围非常广,寂天菩萨的《入菩萨行》和月称菩萨的《入中论》等所讲的即是六度。这里只是简单地阐释六度的基本涵义。六度不是“优秀佛教徒”的行为准则,不是“必须这样”、“不准那样”之类的硬性规定。在大乘修行者的世界里,菩提心摄持下的一切行为都是方便善巧的。
不是因为你是佛教徒,不对弱者表示同情便觉得很没面子,你才去布施。出于宗教或哲学的动机去行善,是不符合佛陀教法的。布施的精髓是舍弃贪执。把自己不要或不看重的东西送出去,不论东西本身贵重与否,都不算清净的布施。我们通过布施来破除自己的贪爱和执著,所以并不存在施惠于人这回事,也就没有必要居高临下、沾沾自喜,或为布施的结果牵肠挂肚。布施是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给予。如果别人需要的东西,我们有,就给他。为了布施而刻意去争取、去积累财物,布施本身便成为一种执著,显然与布施的精神相违背。对已拥有的,随时能放弃;对未拥有的,不再贪求,内心满足,这便是最好的布施。
上面讲的主要是财物布施,但同样的原则也适用于法布施和无畏施。
戒律常被人误解为束缚。把自己五花大绑,困在条条框框之中动弹不得。这只是跟自己过意不去,佛教徒的持戒不会这样生硬无趣。戒律指适当的行为,持戒是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其目的是不伤害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众生。留意观察言行,我们会发现自己总是在错误的时间、地点做错误的事,像一只闯进瓷器店的大象,把周围弄得一团糟,自己也满身是伤。佛陀慈悲地教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协调起来,不再因为笨拙而受苦。看见我们装模作样、自欺欺人而又总是弄巧成拙的情景,诸佛菩萨都会发笑。所以,持明无畏洲说:持戒就是所作所为别再让诸佛菩萨发笑了,不然在他们面前该多么难为情。
行为精准意味着我们须保持正念,不轻易对状况下评断、做反弹。这正是忍辱的要义。任何情况都能适应,任何可能性都会被接受,大乘修行者的内心始终是开放的。没有趋避,所以没有恐惧,也不会不耐烦。他的心太柔韧、开阔,可以无忧无惧地包容一切。修忍辱波罗蜜的行者就像大地,因为有承载万物的能力,才匍匐在万物的脚下。
通过布施,我们学习放下贪著,执著减轻,行为便不那么容易造成伤害,这是持戒;不容易起嗔恚心,这是忍辱。生活中由此而来的变化令人欢欣鼓舞,于是我们的六度之行进入到一个新阶段,欢喜、持续修行的阶段。不是因为必须而勤奋去做事。我们对自己的创造力,对自己的变化充满了兴趣,因而想知道得更多。如果生活过于繁复,妨碍了这种求知,我们便欢欢喜喜地让生活简单;如果这种求知需要一辈子,我们便一辈子欢欢喜喜地走在求知之路上,不因为旅途艰辛漫长、看不到终点也似乎没有终点而着急、沮丧。这就是精进。
禅定指舍弃散乱。一般未经过禅修训练的人很难把握自己的心念,总会不由自主地攀缘外境。没有定力而企图在喧闹之中不散乱,几乎是不可能的。对初学者而言,寂静处远离诱惑和嘈杂,是帮助生起禅定的理想环境。前辈的修行者们也一再赞叹寂静之地的殊胜功德。如果能安住,能不离清醒的觉知,则一切行动都可以是禅定。
般若空性超越文字,从感受上来说,它比较接近于内心的极度开放状态,清明,辽阔,不固著,不僵化,不拒绝,不期求,不留恋,一切皆有可能。以开放、清明的心去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你将体会到无所不在的空性。
我们很真诚地发了菩提心,愿意从此走上大乘菩萨道,可心底还是窃窃希望情况一旦变糟,自己有路可退。这毫不奇怪,总想开溜是我们的一贯反应。如果不是假设有路可退,我们恐怕什么事都不敢做。然而,在我们的世界里,时间是单向的,人生根本就是一条单行道。任何事情发生了就无法重来,我们也无路可退。菩萨戒帮助我们放下早先的自欺。
如果真的相信轮回中所有众生在本性上皆与诸佛无别,就该知道:在与众生的关系上,我们早已别无选择。菩萨戒不是无中生有,事实本来如此,受戒前后发生变化的只是我们的心态。受戒意味着我们不再以为自己与众生是割离的,不再相信自己与众生能割离开。这个认识如此鲜明有力,不断鼓舞着我们尚很脆弱的菩提心。有人把菩提心比喻成一粒种子,菩萨戒则是土壤、阳光、雨露,呵护种子生根、发芽、成长。
菩提心平凡朴实到常被人忽视,但它是大乘佛法一切修为的基础。有人问我:菩提心的修持需要多久?我的答案是:“生生世世”。
本来,登地以上菩萨、亲见本尊或者精通经论的修行人才有资格著书立说,阐释佛法,而我只是个凡夫,只因看到身边很多人在修行过程中陷入困惑,我才把自己微不足道的学佛经历和感受写出来,希望能有所帮助。其中难免有错漏,我在此祈求诸佛菩萨的宽宥;也请读者看在我真诚菩提心的份上,勿多怪咎。
希阿荣博堪布口述,于公历11月19日(藏历九月二十二天降日)完成文字整理。当年释迦牟尼佛升到三十三天为母亲说法三个月后重回人间。后人把佛陀重降人间的那一天定为天降日,以纪念佛陀为母说法的功德。希阿荣博堪布希望所有看到这篇文章的人都生起珍贵的菩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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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修行的误区——关于上师和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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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有弟子问我如何与上师相处,如何跟上师学法。这是非常重要的问题。我参考全知法王无垢光尊者的《如意宝藏论》和华智仁波切的《普贤上师言教》中关于依止上师的内容,结合自己平日的观察,试着对上师和弟子的关系作了一个简单而且不全面的阐述。对于文中疏漏不当之处,我在此向诸佛菩萨至诚忏悔,并期待读者的斧正和谅解。我要特别感谢向我提问的弟子,使我有机会反省自己忝为人师的言行。若这篇文章还有些许可取之处,能对大家的修行有所帮助,就是我莫大的欣慰了。
   
     从皈依到现在,我们努力闻、思、修,生起和巩固出离心、菩提心,并且试探着了解空性。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但有一个问题始终摆在我们面前,那就是如何处理与上师的关系。
    我们似乎不可能在没有明师指点的情况下,自己摸索出解脱的门道。从无始以来在轮回中流转至今依然困惑,就是一个证据,说明我们仅靠自己的盲目追求和探索是走不出轮回的。佛陀对生命真谛的了悟像长夜里一盏明灯,照亮无数行者的解脱之路。两千五百多年前他在印度菩提迦耶成道时,我们不知在哪里游荡,总之是错过了跟随佛陀学习、思考、体证的机会。两千五百年,我们由于傲慢、颠倒、固执、牵挂和恐惧,一再错过机会,直到今天。尽管我们依然偏狭,依然不知珍惜,却有人依然持佛陀的智慧明灯,在无尽的夜里等待为我们照亮前路。如果我们还是错过,他说:他会停留,他会再来,直到我们不再错过。这就是上师的慈悲。
    上师是藏语“喇嘛”的意译,指佛法上的老师,或称师父。从向外驰求转向回归自性,在这个转变发生的那一刻,我们便开始准备与上师相逢了。因为习惯于按自己的偏好解释文字背后的涵义,思维也总是跳不出“自我”的窠臼,如果没有上师的协助,我们自行阅读、思考或按图索骥地修炼,很难圆满证悟本性。能准确阐述经论意旨、启发思考并应机给予点拨的上师,是我们学佛路上必不可少的道友。在此基础上,上师本人若有证悟成就则能指导弟子更加迅速、直接而贴切地获得修证体验。释迦牟尼佛曾说:过去诸佛没有一位不是依靠上师而成佛,贤劫千佛也都依靠上师获得究竟证悟。如果我们有佛菩萨的智慧洞见,就会看到今生今世与上师的相逢,是我们在轮回中最圆满、最温馨的经历。
    无垢光尊者在《如意宝藏论》中写道:具德上师是弟子一切智慧功德的来源。世俗之事,一般人也能帮你解决,而成办死生大事,方法只有上师能教给你。要解脱轮回的束缚,仅有心愿还不够,我们得在上师的引导下学习取舍因果,以上师为对境迅速有效地积累福慧资粮。救拔众生出轮回苦海最有力的是上师的加持,智慧、慈悲、信心等功德增长最快的方法也是依靠上师。解脱之路上没有比上师更好的向导。
    毫无疑问,我们都是真心想学佛、想解脱,否则在这样一个充满诱惑和不信任的年代里,我们不会选择修行这样一条难行之道,也不会心甘情愿接受上师的指导。问题是我们低估“我”的狡诈、顽强,以及为了自保而无所不用其极的能力。
    “我”会随时跳出来,破坏我们跟随上师学习佛法的因缘。为什么它如此不喜欢上师呢?让我们先来看看按照藏族人的传统,一个人拜见上师时会做什么。通常他会献上供养并顶礼,这不仅是出于礼貌和恭敬,其背后另有深刻的含义。
    供养包括法供养、承事供养和财物供养,其中以修法的功德供养上师最为殊胜。法王如意宝以前不止一次强调过:与他结缘最主要是通过修持善法结缘,法供养最令他欢喜。佛法修行的结果就是断除对“我”的执著。
    虽然真正的上师不会贪执钱财,但从弟子的角度来说,很多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执著莫过于钱财,见到上师而能把自己最执著的东西送出去,表示你愿意放下对物质的贪执,接受上师的教导。这不仅是削弱我执的有效方法,也是积累资粮的方便之道。无论对上师做何种供养都能迅速积累起巨大的修行资粮。关于财物供养,一些人可能会有误解,认为谁供养的钱财多谁的功德就大,经济条件不太好的人即使勉强拿出一点钱财供养上师,也不会有多少功德。其实,供养上师主要看弟子的发心。如果你是为了做给别人看,那么供养上师很多财物也不一定就有大功德。当然法王如意宝也曾经说过,供养财物的多少虽不重要,却不失为判断弟子信心大小的一个依据。没有信心,虚荣心再强也不会轻易拿出钱财去供养上师三宝。如果你对上师有坚定的信心,发愿也清净,供养财物不论多少都同样有大功德。
    在佛陀时代,有一位老乞丐常常看见国王、王子和其他人供养佛陀和他的弟子,也希望自己能像他们一样去供养。但她一天乞讨下来仅要到一枚铜板,她拿着这一枚铜板去买油,却发现那连点一盏灯的油钱都不够。油商出于怜悯,给了她一些油,她欢喜地来到寺庙点了灯,并且发愿说:“除了这盏灯,我没有什么好供养的。但通过此供养,希望我将来能获得智慧。愿我能帮助众生驱散心中的黑暗,引导他们开悟。”当天晚上,其它灯的油都烧光了,只有这位乞丐供养的灯一直烧到天亮,不但灯油没减少,连灯芯都仍旧是新的。那天正好轮到佛陀弟子中神通第一的目犍连值班照应灯火,他见天色已亮,想把灯熄灭,留到晚上佛陀讲经时再点,可任凭他想尽办法也不能熄灭那盏灯。佛陀知道后过来对目犍连说:“这盏灯你是熄灭不了的,即使你把世上所有海洋、河流、湖泊里的水都浇在这盏灯上,它也不会熄灭,因为它是由清净的发心供养而来,是为一切众生究竟解脱而点燃的。”这时,那位乞丐走到佛陀面前,佛陀授记她将来必定证悟无上正等正觉,号灯光佛。可见,以清净发心在具德上师前哪怕做微不足道的供养,也有无量功德。经论中还说,凡是赏心悦意的事物,如路边潺潺的溪流、山野的花,都可以观想供养给上师,功德同样不可思议。
    承事供养指为上师做事或侍奉上师。因上师的所作所为无不在饶益众生,无不住于正法中,我们通过自己的身语行为为上师创造便利,虽不是直接修法,却也在间接上利益了众生、护持了正法。并且,这种随喜的功德将汇入上师的功德海中,由圣者上师宏大的愿力而生出的一切善业资粮,我们也将同样获得。所以,无论为上师做什么都是在积累修行的资粮。福德、智慧二种资粮圆满之前,不可能完全证悟空性;即使已证悟了空性,在获得圆满正等觉果位前,仍需精勤积累二种资粮,使修道日益增上。每当我有机会为上师法王如意宝做点事情,都会高兴不已。昨天破晓时分,在梦中,日夜思念的上师来到我修行的山洞外,我惊喜交加地奔出去。法王笑嘻嘻在洞口的一块藏毯上席地坐下,我担心后面的岩石会碰到法王的头和背部,忙又跑回洞里拿了一块大羊毛毯想为法王做一个靠垫。心里实在太高兴又太紧张,我怎么也没法把那毯子摆弄成靠垫。一直到醒来,我都处于喜悦的忙乱中。
    人们也常把供养分为身口意三门供养,指在行动、言语、思想上修持佛法,以此作为对上师的法供养;以及在行动、言语上对上师作承事供养,以意念随喜上师的功德。不论哪种形式的供养都能帮助我们增进信心,减少我执。
    五体投地的顶礼,一方面表示你决心放下傲慢和成见,把自己摆在最低的位置,坦然接受一切,不再担心摔跤和失去;另一方面也能积累巨大的福德资粮。佛经中说,佛陀三十二种宝相之一的无见顶相,便是因恭敬顶礼具德上师而来。
    拜见上师时供养和顶礼都有明确的象征意义,表示我们准备好放下我执,这是与上师相处时应有的心态,也是自我不喜欢上师的原因。在上师面前,没有自我的立足之地。
    现实生活中,人们通常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态面对上师?首先,在见到上师之前,已经有了很深的成见。上师应该仙风道骨,仪表堂堂,成熟又单纯,威严而慈祥;上师应该有求必应,在我们沮丧的时候给予安慰,困难的时候给予帮助;上师应该适时显露神通,以博弟子的欢心,使他们不致于因为修行枯燥无趣而退了道心……我们就是带着这么多的“应该”去见上师的。如果实际情况与预想的不同,我们便感到失望,甚至开始怀疑上师是否真有德行。
    一些人见到上师后会犹豫,不知是否需要深化与他的关系。在与某位上师建立正式的师徒关系之前,的确需要仔细观察。上师是生生世世的皈依处,也是开示取舍道理的导师。如果不加观察而错认不合格的人作上师,求法者将在轮回的痛苦中陷得更深。藏传佛教尤其强调观察上师。金刚上师与弟子的关系一旦建立就不能失毁,否则触犯密乘戒甚至破戒,后果极其惨烈。如何辨别真正的上师,《普贤上师言教》中讲得很清楚。在末法时期,虽然如续部经典中所说具足一切功德的上师极为难得,但作为合格的上师,至少应该满足以下条件:首先是具有无伪的菩提心,其次是精通教法,能应弟子的需要完整传授某一解脱法门,第三是戒律清净。而判断一位修行人是否具备金刚上师的资格,其密乘戒清净与否就要摆在第一位。“金刚上师”并不像“堪布”、“活佛”、“仁波切”那样是一种头衔或称谓,它代表的其实是上师与弟子之间的一种关系。当上师为你灌顶、讲解续部教言或传授密法诀窍时,他与你之间的关系便成为金刚上师与弟子的关系。如果上师本人密乘戒不清净,法脉传承到他那里就中断了,他又拿什么来为你灌顶、讲解和传授呢?有些人在日常生活的琐事上十分用心,吃顿饭、买件衣服都当大事;可在选择上师的问题上却非常盲目大意,似乎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是他的上师,只要“自我”告诉他:有了一位“上师”会让他感觉自己更完整。
    一个人会值遇怎样的上师,这既取决于个人的发心及与上师的因缘,又与同时代众生的共同业力相关。当年,释迦牟尼佛直接以佛陀的形象出现在世间引导众生,而在佛灭度后,众生由于福报减小,只能看见佛以阿罗汉的形象示现;阿罗汉之后是班智达利益众生;到现在末法时期,众生眼里只能看见普通人,佛便以普通人的形象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就个人而言,没有宿世的福报,今生不可能值遇贤善的上师,而内心不清净,真佛现前也不会见其功德。所谓观察上师也是观察自心。我们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去拜师求法的?是为了解脱还是为了别的?是希望所有众生都今生得安乐、来世得解脱,还是只想自己早日脱离轮回的痛苦?是想了解和证悟宇宙人生的真谛,还是想获得某种灵修体验或者拥有某种新的身份?若自心清净,佛陀即使以普通人形象示现,你也能认出他是佛;若自心不清净,再好的上师你也看不出他的好。佛陀的表兄弟提婆达多和善星比丘,跟随佛陀几十年,始终就认为佛陀不如自己有见地、有修证、有功德。佛以何种形象示现,这与众生的共业有关;而在你眼里上师是佛还是凡夫,则完全取决于你个人的福报和智慧。《普贤上师言教》中特别指出,对上师进行观察是指“在未结上求灌顶求传法的缘分之前善加观察,之后如果是具足法相的上师则依止,若不具足法相则不依止。已经依止了上师后,上师无论行为怎样都应看作是善妙的,全部视为功德,生起信心并观清净心。如果生起恶分别念,则会导致不可思议的过患。”
    此外,师徒之间是否心灵相契也很重要。藏语中把拜师学法称为“喇嘛啦登巴”。“登巴”指依靠,心里坚信依靠上师必定解脱。各人与上师的缘分不尽相同,有人初见上师或仅仅听到上师的名字就会有强烈感应,像米拉日巴尊者第一次听人提起大译师马尔巴罗扎,就对这位不曾谋面的上师生起了无比的信心;也有人是通过不断与上师接触,增进了解而逐渐建立起信任。有的弟子能长期跟随在上师身边学法,像麦彭仁波切的弟子沃莎随侍仁波切三十七年,朝夕相处直到上师圆寂;有的弟子在上师面前求法、听法一段时间后,就不得不离开,阿底峡尊者曾向一百多位上师求法,善财童子也曾走遍名山大川寻访众多善知识。然而不论身体离上师是远是近,只要内心保持与上师的默契沟通,理解、领悟、牢记他的教诲,在心灵深处感念他的功德和恩德,就能领受到上师源源不断的加持。这便是跟随上师修学佛法,依靠上师趣入解脱。
    因观察而不急于跟上师亲近,与因成见而对上师失望,是两回事。你究竟是不抱成见地观察,还是感觉上师与你所期望或迷恋的形象不一致?有时候,上师会故意以出人意料或令人失望的形象出现,挑战你内心的开放能力。你如果希望上师威严,则很可能看到他顽童气质的一面;你以为上师和风细雨,他则会表现得严厉苛责;你觉得上师应该超凡脱俗、与众不同,他就会像个普通人一样打嗝、剔牙、生病、衰老。一心想求即身成佛要诀的米拉日巴尊者见到上师马尔巴时,马尔巴正在地里干活,他是个不起眼的农夫。名满天下的大学者那诺巴求见上师帝洛巴时,帝洛巴正在窝棚里吃鱼,他是当地人所公认的疯乞丐。跋山涉水、历经磨难的常啼菩萨最终见到上师法胜菩萨时,法胜菩萨正在宫殿里享受妙乐。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上师们看来套路都差不多,上来先打破你的成见,让你怅然若失、不知所措,让你认识到成见的虚妄可笑,尤其是对你指望能传授你解脱之道的那个人抱有成见。以前我舅舅罗荣丹巴常对他小时候的一段经历津津乐道: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公过世时,家人请来著名的索南嘉措活佛为亡者超度。谁知活佛过来饱餐一顿后倒头便睡,舅舅见状,心里不免着急。直到第二天中午活佛才醒来,他笑着说:“我还是念念经吧,不然那个孩子要怪我了:尽吃我家的东西,什么事也不做。”舅舅听了这话,又惊讶又愧疚,对索南嘉措活佛生起了巨大信心。
    没有被上师的显现吓跑,你留了下来。这也许是很久以来第一次,你抵制住自我的诱惑,没有被它牵着鼻子走。这失败让骄傲而狡猾的自我无论如何也不甘心,于是它立刻使出新招,向你道喜说:“现在你已经成为这位重要人物的弟子,你的福报非常人可比。你不仅比一般的凡夫俗子更高明,也比其他宗派的佛教徒更尊贵。你是上根利器,万里挑一。”如此吹捧之言,你听起来却颇为受用。让你感觉自己很重要,是“自我”惯用的伎俩。在“自我”的怂恿下,你忙着扮演新的角色。在世人面前,你扮演佛教徒;在佛教徒面前,你扮演道行更高的佛教徒;在上师面前,你扮演“孺子可教”的好弟子……这种扮演,可能是有意的,但绝大部分时候却是无意识的。换言之,你以为自己是佛教徒,而实际你只是在扮演佛教徒。你换一种吃饭、睡觉、说话、生活的方式,定期烧香、磕头、放生,为宗教或公益事业出钱出力。这都没有问题,关键是:你做这些是为了向世人证明你是佛教徒,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肯定自己的确走在公认的正道上,还是为了把自己的本来面目探个究竟。佛陀传授八万四千法门,无一不指向解脱;但不论修哪个法门,若只是做表面文章,而不肯硬碰硬在自心上下功夫,解脱都将遥遥无期。
    “自我” 说:“上师对每个人的解脱都至关重要,一定要给上师留下好印象。”于是你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希望博得上师的青睐。很多人都有这种经历:自己本来心浮气躁、傲慢生硬,但一到上师面前,整个人就平静、柔和、喜乐起来。如果这种转变是自然流露,当然再好不过。经论中对弟子在上师身边的言行轨范有详细的开示,比如态度要谦逊温和,姿势要恭敬调柔,不可轻浮张扬、无所顾忌等。对一般人来说,这种种寂静的威仪是需要刻意模仿,才能慢慢学会的,所以只要心里是真恭敬,一开始在上师面前有点做作也很正常。我的一位弟子每次见到我都毕恭毕敬、诚惶诚恐,言行举止显得有些夸张,常常让旁边的道友发笑。虽然作为上师的我并没有什么功德,而他真诚的恭敬心有巨大功德,所以我非常赞叹随喜他。但如果你只是装模作样,想表现得比别人更稳重、大方、有见识、有心胸,好让上师对你另眼相待,则很难与上师相应。
    《普贤上师言教》里工布奔的小故事也许可以给我们一些启示:在西藏工布地方有一个单纯的人,叫阿奔。一次他去拉萨朝拜觉沃佛。到大昭寺的佛殿时,其他人都走了。他又累又饿,看见供桌上的食品和酥油灯,心想:觉沃仁波切是把这些糌粑团蘸上灯里的酥油吃的,为了让酥油不凝固才点火,好吧,我也照着他的样子吃点儿东西。于是,他把糌粑食子蘸上酥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吃完后,看着觉沃佛像说:“神馐被狗叼走了您也是笑眯眯的,酥油灯被风吹动您还是笑眯眯的,您真是一位好上师。我的这双鞋托您保管,我转绕您一圈就回来。”说完把鞋脱下来放在觉沃佛像面前,自己转绕去了。
    香灯师回来,看见佛像前的鞋准备扔出去。这时,觉沃佛像开口说话了:“这是工布奔托我保管的,不要扔掉。”
    那个工布奔回来取鞋时,又说:“您真是一位好上师。明年请到我的家乡来吧。我会准备好酒菜等您。”觉沃佛像说:“好的。”
    工布奔回到家里对妻子说:“我已经邀请了觉沃仁波切来做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你记着点,常去外面看看。”
    第二年某天,他的妻子去河边提水,在水中清楚地显出觉沃的影像。妻子立刻跑回家告诉丈夫:“那边水里有一个人,是不是你请的客人呀?”他马上跑去看,果然看见水里现出觉沃仁波切。他认为觉沃落水了,奋不顾身跳进河里救人,还真的把觉沃拽了上来,于是他高兴地拉着客人往家去。
    在工布奔简单的心里,觉沃佛像不是“和佛一样”,而就是佛本人;佛也不是几千公里以外生活在古代的一个印度人,而是近在眼前、能跟他说得上话的一位上师;上师不是在天上飞来飞去、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供佛的食子不是摆样子的,上师出门也会遇风雨,过河不小心也会落水需要人搭救。阿奔真心恭敬、喜欢觉沃仁波切,否则像他那样对礼节、应酬完全没有概念的人,不会张罗着请上师来家里做客;而他恭敬、喜欢上师的原因,不是上师有名气、有神通,而是“神馐被狗叼走了您也是笑眯眯的,酥油灯被风吹动您还是笑眯眯的,您真是一位好上师”。阿奔心里没有成见和假设,假设自己是信徒,假设信徒应该如何对上师,假设上师应该如何反应和表现。他不懂这些,只是那么单纯而坦白地来到上师面前,打心眼儿里亲近上师。
    每个人的性格不同,与上师的缘分不同,见到上师也会有不同反应:有人放松,有人拘谨,有人鲁直,有人细腻。记得法王如意宝在世时,我和我的几位师兄弟每次见上师前都会紧张得手足无措,总要在上师门外踌躇很久,谁也不敢头一个进,有时不得不靠抓阄来决定先后顺序。不管怎样,只要是单纯而坦白就比较容易与上师相应。
    以前法王如意宝谈起自己早年求学的经历,常说:自己对根本上师托嘎如意宝无比敬畏,虽然心里渴望亲近上师,但没有上师的吩咐,万万不敢鲁莽地跑到上师面前去。那时,他经常偷偷地在远处望一望托嘎如意宝住的小屋,希望能远远地看一眼上师进出的身影,他就心满意足了;如果张望时恰巧被上师瞅见,叫过去摸摸头,他更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法王如意宝还常提到他年少时拜见观音上师的有趣故事。在后人发掘的莲师伏藏法中,有十三个伏藏法明确授记了班玛斯德上师乃观音菩萨的真实化身,因此人们也称班玛斯德上师为观音上师。法王初见观音上师,少年天真烂漫的心里满以为自己会见到衣带飘飘、雍容华贵的观音菩萨,不曾想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位普通的藏族老人。法王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看,还是一位朴实慈祥的老者。他心想:“一定是我的业障使我看不见观音菩萨!”于是,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忏悔、祈祷。在他心中,上师与观音菩萨无二无别的信念不曾有一刹那动摇过。正因为如此,观音上师对他赞叹有加,在观-音-法-会上欢喜地对四众弟子说:“从托嘎如意宝那里来的大菩萨参加我们的法会,使大家念咒的功德成倍增长。真是太荣幸了!平时我要求大家念咒要严格计数,不能随意夸大,但今天情况特殊,我们可以放大胆子多一点计数也没问题。”说完,带头拿起念珠把计数结的位置往前又移了几颗。法王如意宝常用这个故事来教导弟子说:“我们由于自己的福报、因缘,也许一时不能现量看见上师就是佛菩萨,但只要我们不起无谓的分别念,真心忏悔自己的业障,上师就会欢喜,上师的慈悲加持就会融入我们心间。”
    有句话说:千江有水千江月。上师心若是空中圆月,各人心中的江河愈平静清澈,映出的月影就愈皎洁圆满,污物漂浮、波浪汹涌的江面倒映出的月影必是染污零乱的。所以宝月一轮当空,江月各自不同。然而我们同时也应该认识到,只要江中有水,不论清净污秽,都能映出月影。一江有月,千江有月。不要以为只有自己才与上师相应,也不必担心其他人与上师接触会减损自己与上师的相应。这个问题说起来简单,实践中却常常成为大家修行的障碍。有时候,其他人若比你更接近上师,会让你感觉不舒服。如果有可能,你甚至会阻碍上师与其他信众交往。你相信这种带排他性质的贪执就是对上师的信心,而实际上,它只会妨碍你与上师、与道友之间的交流。你会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领会上师的意趣。
    清净的信心是开放平等的,不会排斥其他道友,也不会排斥其他具德上师。当你能做到绝不舍弃已有的上师时,若值遇其他有缘上师,仍然可以前去依止。不是每个人只能有一位上师。上师不是某位弟子的专利,同样,弟子也不是某位上师的专利。有些信心清净的修行人,由于因缘和修法的需要,会依止随学众多善知识,而丝毫不起冲突或退失信心。到底是依止一位上师好还是依止多位上师好,这完全看你的信心是否清净。如果见到新上师就舍弃原来的上师,则会失去所有上师的加持。舍弃一位上师等于舍弃一切上师。以前,有三位修行人向钦哲益西多杰尊者求灌顶。尊者说:如果他们答应舍弃自己的上师就给他们灌顶。因为这次受灌顶的机会极其难得,其中两人思前想后,最终同意了尊者的要求,而另一个叫沃惹的人却说:“我的上师没有丝毫过失,就算嘴里假装说舍弃而心里不舍弃,我也不会做。”于是,他被尊者赶出了受灌顶的行列。就在沃惹心灰意冷返回家乡的路上,钦哲益西多杰尊者派人把他请了回去。尊者当众赞叹说:“依止上师就应该像沃惹一样。”随后把那两位舍弃上师的求法者赶出了寺院。后来,沃惹依止钦哲益西多杰上师多年,被上师称为“与我无二的尊者”。
    弟子的所作所为皆为令上师欢喜,这样的动机无疑是纯正的,不过有时“令上师欢喜”却会成为我们固执己见的借口。当我们认定自己所做之事正确无误时,会比平常更固执;而对虔诚的我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让上师欢喜更正确的事了,所以我们一旦认准自己的方式合乎上师心意,就很难再接受其他人的不同意见和做法。然而道友之间,尤其是金刚道友间的和睦相处极为重要。金刚道友是解脱路上直至成佛不离不弃的同行者。金刚道友闹矛盾会扰乱上师的心,对上师的住世和弘法利生事业制造违缘。出发点是“令上师欢喜”,最后却犯下如此严重的过失,这样的结果实在令人惋惜!究其原因,还是“我执”在作怪,什么都有可能被“我执”利用,即使最良善的动机也会成为修行的障碍。
    《时轮金刚》中明确指出,十四条密乘根本戒中关系到上师的有三条:不扰乱上师心,不违背上师教言,以及金刚道友间不相互嗔恨。这第三条戒律常被人忽视。人们只知道上师是严厉的对境,却不知道金刚道友之间关系紧张、破裂直接关乎上师,因此也是严厉的对境。我们若有机会与其他道友共事,一起为上师、为佛法做点事情,应该珍惜这份福报和缘分,随喜道友的发心和行为。即使有意见分歧也可以沟通解决。很多时候,为了护持他人的善心、善念,成全他人的善行,不仅我们自己的意见、方式可以放弃,甚至我们所做的“善事”或“正确的这件事”本身也可以放弃。我们不必坚持事情一定要做到完美。如果参与者都能够通过共事减轻烦恼、增加法喜和道心,就是完满了。法王如意宝曾告诫弟子:不要惹众生心生烦恼。无垢光尊者曾建议修行人:一切按上师说的做,这就是最大的供养。又固执又不善于取舍因果的我们,也许应该时刻牢记圣者的教言。佛经中道友们的聚会告一段落,不是也常常以“皆大欢喜,信受奉行”来描述当时的情景么?
    根据大圆满宁提金刚藏乘的观点:只要师从一位传承清净无染、具有殊胜证悟的上师,视上师为佛,以坚定的信心至诚祈祷,自己的凡夫心就能与上师的智慧彻底相应,无二无别,靠上师的加持就能使自相续生起证悟。法王如意宝十五岁时,怀着对无上大圆满的强烈信心,至诚祈祷麦彭仁波切。每念完一百遍麦彭仁波切祈祷文,便仔细研读一遍仁波切所著大圆满窍诀精髓《直指心性》。如是反复,在圆满念诵一百万遍祈祷文、阅读思维一万遍《直指心性》后,心相续中生起前所未有的大圆满境界。
    然而,如果你认为这辈子只要跟着上师就不发愁了,把一切都心安理得交由上师决定,这样做可能并不完全正确。你也许只是不想对自己负责罢了。我们这些人,无始以来上天入地,什么都见过了,生生世世的烦恼伤心,一转脸,又忘了,再来,还是浑浑噩噩纠缠不清。释迦牟尼佛说过:“吾为汝说解脱道,当知解脱依自己。”自己不下功夫,总想着上师会像扔石头一样把你扔到极乐世界去,上师能力再大、悲心再恳切也无法满足你这个愿望。当初,米拉日巴尊者在绒顿拉嘉上师处求到大圆满的灌顶和修行要诀。上师说:“我此殊胜大圆满法,昼修昼成佛,夜修夜成佛,具有宿缘者不需修持,仅以听闻就能解脱,乃极利根、具法缘者所修之法。”米拉日巴尊者心想:“我以前学咒术时,仅仅十四天就出现明显验相。学降冰雹术也只用七天就成功了。现在此法比咒术、降冰雹术更容易,昼修昼成佛,夜修夜成佛,具缘者不需修持。我既然已遇到此法,也算具缘之人。”所以他什么也不修,整天睡大觉。过了几天,上师说:“看来我无法调伏你,你还是去找圣者大译师马尔巴罗扎吧。”
    现在交通通讯发达,想向哪位上师求法,坐上飞机、汽车一会儿就到了上师面前;或者在家里,足不出户通过网络、音频、视频听上师讲法;各种各样的书籍都比较方便看到。这些都是学法的便利条件。相比之下,以前的修行人为见上师、求正法而历经的磨难要大得多。法王如意宝少年时期从家乡色达步行五百多公里到石渠江玛佛学院拜见托嘎如意宝,沿途靠乞食维生,翻山越岭,不知克服了多少困难。之后在上师座下全面听受显密教法,小小年纪也能和大人一样忍受千辛万苦而丝毫不动摇精进学法的决心。那时,法王如意宝父母双亡,没有人供养他在外求学所需的衣食,他只好常年靠江玛佛学院定期分配给僧众的少量酸奶维生。他住的草坯房狭小简陋,四壁透风。每当秋冬来临,没有足够御寒的衣服,便在屋里挖一个大坑,坑里填满干草,每天大半截身子坐进坑里看书,以此取暖。晚上点酥油灯彻夜用功,累了就靠在坑壁上休息一会儿。法王常常用全知无垢光尊者依止持明上师革玛燃匝的故事来鼓励自己。无垢光尊者在最贫困的时候,曾经靠区区三藏升糌粑粉维持了两个月的生活。每当下雪,就钻进一个牛毛口袋里取暖。这个口袋既作盖被又当褥垫。尽管条件如此艰难,尊者仍然坚持不懈在革玛燃匝上师面前恭听了诸多法要,被人们称为“更钦耶尼雅巴”——住在牛毛口袋里的全知者。后来,尊者成为革玛燃匝上师法统的传人,凡见到、听闻、忆念或接触到尊者的众生都将获得菩提果位。
    上师的加持无所不在,生活中的一切际遇都是诸佛菩萨的加持。这意味着我们决心直面生活的实况,选择把顺境逆境都看作修行的途径。但是,对有些人来说,“上师的加持”也许恰恰意味着可以不直面生活的实况。你希望有一种方法,有一个人,能带你超越这琐碎而低俗的人生,进入到一个全然不同的美妙境界。世俗的事务不再让你感兴趣,这究竟是好是坏呢?如果你仍然想要成为,想要得到并且保有,不论目标是世俗的功名利禄、情感欲望,还是非世俗的名闻利养、神通境界,背后的行为模式都是一样的。你不过试图用另一套东西来强化我执。
    如果你失业了,你不会认为这是因为自己能力不够、运气不佳或者人际关系没处理好,而宁愿相信这是一项考验,是上师或者诸佛菩萨想看看你是否堪受人生的大礼。在你生活中发生的一切,桩桩件件都是另有深意的。你不会真正摔跤,就算摔倒,也应该摔在莲花或至少是棉花上。如果我们真正相信上师的加持无所不在,就不会在意自己会摔得多惨。哪怕山穷水尽,比周围的人都更潦倒,也是可以接受的。事实上,这份坦然和决心,已足够令我们的生活开阔而富足。
    我们听从上师的教导,开始闻思佛法。佛教经典的文学之美、逻辑之美、思维之美,各种理论、概念、公案让你振奋赞叹,但这一切如果没有融入你的心相续转化成你个人的领悟,对你来说就只是一堆知识。法王如意宝以前常说:闻法是为解脱,不为积累、卖弄学问。尽管你可以在自己收集的知识中找到肯定和安慰,也可以向世人炫耀,但这并不能保证减少你的困惑。若没有对上师的坚定信心并随时祈祷上师加持,我们在闻思修过程中的努力很容易就受到习气的影响,而成为一种囤积行为,囤积学问,囤积经验。
    从前,那诺巴尊者曾是印度最负盛名的班智达,精通三藏,辩才无碍,但智慧空行母却提醒他:“你只是精通词句而并未彻底证悟。”尊者知道空行母所言正中他的要害,于是毅然放弃一切功名成就,从零开始跟随帝洛巴尊者学法,受尽磨难而始终心无旁骛地追随上师左右,最终在上师的加持下证悟诸法实相。大圆满传承祖师嘉纳思扎尊者和布玛目扎尊者也有过类似经历。两位祖师都曾五百世转生为大班智达,却始终未能证得无上正等觉。后来金刚萨埵在空中示现,给予指点,他们先后远赴东土拜熙日森哈尊者为师,依靠上师传授的大圆满窍诀终于证得佛果。
    佛法强调闻思修并举。闻思的同时,我们要修法,要用亲身体验去印证佛法的教义。对刚入门的人来说,实修往往充满神秘感和吸引力,但当你满怀跃跃欲试的热情,请求上师授予那传说中奇妙无比的高深法门时,他要么微笑不语,要么建议你去磕头、持咒,或做其它诸如此类、再平凡枯燥不过的事。你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打击你的积极性。难道不需要做点儿什么与众不同的事就能成佛吗?难道磕头、持咒与开悟有必然联系吗?你开始怀疑上师是否真的愿意教给你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自我”就是这样,只要不如所愿,很容易就陷入猜忌当中。你想有所作为,想超凡脱俗,这都是“自我”成就欲的表现。因为看到世俗生活的如梦如幻,我们才投入到宗教修持中;而如果这种修持总也无法满足成功欲,我们便想:精神修持大概并不比世俗生活更真实可靠;如果花同样多的时间和精力在世俗营生上,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一无所获。我们就是这样在世俗与宗教、物质追求与精神修持之间跳来跳去、摇摆不定,而实际上我们的态度和方式从来没有改变过。
    在修行路上坚持不懈,做到这一点比我们预想的要艰难得多。我们只有在自我感觉越来越好时,才相信自己走对了路;如果情况没有变好,我们就会犹豫不前或干脆放弃。不幸的是在修行开始很长一段时间里,大部分人都会感觉很糟糕。以前因为散乱,我们根本察觉不到自己有多浮躁僵硬;而通过心的训练,我们也许是此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混乱。这让很多人感到难堪甚至无法接受,但这是修行的必经之路,如果不能面对自己的混乱,定力将无从谈起。经论中说:修行之初,我们的心像高山上飞流而下的瀑布,喧闹杂乱;一段时间后,心变得像平原上流淌的河,不再水花四溅、势不可挡;再后来,心像大海,远看平静如镜,走到跟前还是会发现海面起伏的浪花;最后,心像高山,坚毅沉静、巍然不动。
    不要用神秘的眼光看待修行,不要企图非凡,这是上师要传达给我们的第一个信息,可我们往往要在吃尽苦头之后,才会明白这个道理。所谓“平常心是道”。上师建议我们持咒、磕头、修加行,原因之一就是让我们逐渐放下各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消退好高骛远的冲动,在平实中体会修行的滋味。你看《金刚经》里第一段写道:佛陀与弟子在舍卫城外的树林里静坐,到了吃饭的钟点,便穿好衣服,拿上碗去城里挨家挨户乞食,回来吃完饭,叠好外衣,收起碗,把脚洗洗干净,拍拍坐垫,继续静坐。圆满无上正等觉、堪受人天供养的佛陀,过的就是这样平实的生活。等几百万遍心咒念完、十万个大头磕完,尽管你可能还是观想不清佛菩萨的形象和坛城的细节,但是你的心安静多了,不再成天玩弄“即身成佛”、“大圆满”、“大手印”之类的概念,也不再野心勃勃,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修行对你来说,是次第而行,是平凡而具体、每天都在做的一件事,像吃饭、睡觉那样。
    释迦牟尼佛说:众生皆具佛性,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佛性、本来面目、心性等等都指向同一个东西。它如如不动,一直就在,不是要等到未来某个时间点才会出现,也不是从上师那里移植过来。上师能做的只是帮助你把背包里不必要的破烂什物都扔掉(看看你这一路走来竟带了多少不必要的行李!),直到裹在其中的如意宝珠露出来。
    起初,米拉日巴尊者到马尔巴上师那里一心想求即身成佛的法门。他认为必有一种方法是“昼修昼成佛,夜修夜成佛”,能够像点金剂点石成金一样,把他从凡夫顷刻间变成佛。他以为上师必定会一口答应他的请求。但是他错了,无论他做什么都得不到上师的肯定。除了打骂,上师连半句口诀也不传给他。就在他第一次因为伤心失望而痛哭时,上师跟他说:“对法不能太夸张,不过据说你是一个精进的人,若能勤修我的窍诀,或许此生也能成佛。”并且安慰他:如果他能按上师的要求修建房子,就传他窍诀。当别人都去接受上师灌顶、传法时,他却要忙着背土石建房子。每次房屋即将竣工,上师都会一顿痛打,命令他重建。他的背烂了,“法”的影子却依然看都看不到。就这样日复一日,苦难、委屈、琐碎的劳作磨掉了他的傲慢和浮躁,也平息了他急于求成的冲动。他不再以为往昔的业障是随便说说就能清净的,也不再奢望即身成佛,他甚至放弃了继续求法的打算,准备一死了之。而就在这时,他和上师之间的障碍清除了。上师终于同意向他传法。上师说:“为了净除你的罪业,我叫你来建筑息、增、怀、诛的房屋。我把你从灌顶的会座中赶出去,又做了很多不合情理的事情,可是你不起丝毫邪见。这表示将来你的弟子和法统学道时能具足信心、精进、智慧、慈悲等一切弟子应具的条件;修道之时,皆能于此生无大贪著,有忍苦精进修行的毅力;最后生起觉受证解,具足慈悲和加持,成为圆满具相的上师。”
    佛陀的教言可以通过文字流传下来,而佛法的真谛只存在于上师心里。它的传承只有一条途径,那就是以心传心。当你放下成见、伪装和打算,不再牵挂、焦虑和希求,你的心才真正敞开。只有到这时,你才有可能去接收上师一直在试图传递给你的信息。
    敞开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它意味着淡化彼此、你我之间的界分,而我们的生活却是建立在分别心上的。整个人生似乎都耗费在分别这个、那个、好、坏、接受、拒绝上了。我们把事物与概念联系,把概念与情绪、态度联系。如果你的分别能力稍弱,别人就会把你看成智力低下。正是因为全社会都极力推崇分别心,人与人之间才会这样疏离,世界才会这样四分五裂。分别心使我们用孤立、分离的眼光看待事物,万事万物之间的联结便在我们眼中消失了,所以我们很难以包容的心面对世界,而且相信自私就是利己。有人不知道怎样印证自己的修行是否有偏差,方法其实很简单:看看你的“自我”是否依然强大,你与他人、与世界之间的界分感是否依旧强烈。
    上师帮助我们弱化分别心,训练心的开放能力,有时候,他会采用激烈的手法,像帝洛巴对待那诺巴那样。看上去帝洛巴上师一直在想方设法虐待他的弟子,而那诺巴毫无怨言地全部接受下来。暂且不谈这两位大德各自的成就,单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交流已经令人叹为观止。帝洛巴以常人无法接受的方式,一次次想探底那诺巴心理承受力的极限,而那诺巴,这位出色的弟子,一次次向上师证明他的心足够开放。他不愧为帝洛巴法脉的继承者,在他的心与上师心之间,沟通至为彻底。
    我们认为自己相当开放,没有多少分别心,可当上师吩咐我们去做什么,第一反应仍然是要判断,有时还会因为不认同而犹豫或拒绝。不是说我们不信任上师,而是无始以来形成的习气,遇事一定要作评判,稍有不顺就要反弹。问题就在这里。上师是我们决心恭敬、友善相对的人,对他尚且如此,对其他人、其它事会有什么反应可想而知。因此,上师让我们以他为对境,学习以开放、柔韧的心待人处事。“不违背上师教言”,不是要树立上师的权威,而是为了培养我们平静接受一切际遇的能力。前辈大德曾建议想跟随上师学法的弟子,要像渡船那样,被人呼来唤去而毫不厌倦,或像铁匠铺里的铁砧,冷的热的轮流打击而真心不改。
    世间万物相互联系,我们如果能对一个人完全敞开心扉,就能对整个生活开放;如果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与一个人沟通,就能和整个世界沟通。我们将习惯于欣赏和尊敬周围的每一个人,就像多年以来欣赏和尊敬我们的上师。那份开阔而谦卑的心,直接来自于上师。我们这时才知道寂天菩萨所说的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当你看任何一位众生,都怀着真诚和慈爱去看,并且观想:依靠仁慈的众生,我将大彻大悟。
    从扭捏作态、浮想联翩,到落到实处修行,上师不露痕迹地帮助我们调整心态。随着修行的不断长进,我们与上师的情义更加深厚温馨。上师是佛,但他并不是那庙堂之上金色脸庞的偶像。面对上师,我们既有对佛陀的恭敬,也有对另一个生命的发乎真情的关爱。佛菩萨游舞人间,示现如凡夫般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这一切都大有深意。记得法王如意宝圆寂后不久,我到成都,几位居士来见我,问:法王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我们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法王如意宝已得佛果,娑婆世界对他来说同极乐世界没有差别;但对我们凡夫来说,娑婆世界、极乐世界有天壤之别。法王如意宝为了引导我们,一生倡导发愿往生极乐世界,而且自己也示现往生西方净土。在法王如意宝的境界中,没有痛苦烦忧,但是在我们的境界中,法王的病痛、离去都是真的。我们不忍看见上师承受病痛的折磨,不舍得上师就这样离去。从此失去依祜,众生失去依祜,我们怎能不悲伤!
     从前,麦彭仁波切身体不好,他的侍者沃莎为上师的健康着想,时常把前来拜见的信众挡在门外。有时仁波切趁沃莎不在偷偷会见客人,一边往外看一边说:“我们得快一点,千万别让沃莎看见,不然,他要对我们不高兴了。”显现上沃莎对上师很严厉,作为弟子和侍者,似乎不应该这样做,但他对上师的关爱是那样真切强烈,以至于顾不上过多地注意自己的言行表现。这一点,上师当然明白。麦彭仁波切在圆寂前,来到沃莎的小屋里特意向这位跟随他几十年、忠心耿耿的弟子道别,问他是否还有修行上的疑问,并且说:我乃文殊菩萨的化身,以愿力来此世间,非像一般凡夫因业力而来。末法时期众生狡诈多疑,故我以前从未透露过自己的来历。现在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怕你伤心才以实相告。眼前的分离是暂时的,以后你也会去香巴拉刹土与我相聚。我们永不分离。今生师徒一场,凡我有的功德,你都有。你在我身边所做的一切,哪怕是走路,都是未来成佛的因。
    因为往昔积累福报,我们才得以在今生见到自己的上师,然而,这样的相逢很短暂。世人常说:子欲养而亲不待。上师虽然不像世间的父母那样需要我们养老送终,但上师在世时,我们应当精进依师教言修持佛法,尽己所能地让上师欢喜。对上师,愿我们不要留下太多遗憾。
    前几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又回到二十五年前,初到喇荣五明佛学院时,法王如意宝特意为我安排了一间小木屋。我在屋前遇见当时的邻居,他也是年轻时的样子。我们边走边聊,突然在地上捡到一个曼扎上的顶饰。这时,我一下从那个场景中抽离出来,还是在梦里,但已然是局外人,像看戏一样看着当初,无限感伤:“在这个顶饰还新的时候,法王如意宝健在,大家都很年轻,今天很遥远。可转眼间法王如意宝已经走了么?怎么这样快?”一阵钻心的痛把我从梦境拉回现实的黑夜中,泪水横流。我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回与法王如意宝再次相聚的片刻,虽然我肯定还会像以前一样,见到上师,就紧张得恍恍惚惚,不知所措,但是,我心里有多幸福只有我自己知道!
    与上师相聚,时间并不多;此生为人,时间并不多。
    上师在世间停留不是因为留恋,他是不忍离去,想着要帮助我们了悟:我们的心和他的心一样其实已经在光明中。当我们逐渐敞开心扉,学会恭敬而亲密地对待周围的一切,与己、与人、与世界不再频发冲突,我们会明白:这份单纯和坦白都是上师手把手教会我们的。生活中遇到的所有人、事、物,哪怕是刚才拂面而过的清风,或是路边的一草一木,都带着上师的气息。在我们感知它们的开放、温柔的心中,有着上师引导我们一路走来的印迹。这时,我们才真正体会到上师的加持的确无所不在。
    愿我们时刻铭记上师三宝的功德,忆念上师三宝的恩德!


    希阿荣博堪布口述,弟子笔录于藏历土鼠年十月二十一日地藏王菩萨节日(公元2008年12月18日)完成。
    本文撰写过程中,堪布多次在梦中见到大恩根本上师法王如意宝,而就在文章修改完成的当天清晨,堪布再次梦见法王如意宝坐在经堂高高的法座上主持诵经法会。堪布于大众中吹响传法的号角。堪布说:吹号是有专门技巧的,需要熟练控制气息,吹出的声音才会饱满连贯,而他向来不善此道。这次在梦中,不知为何由他来吹号。他很担心自己吹不好,小心翼翼、屏气凝神,用力一吹,没想到清畅的梵呗声骤然响起,悠远绵长。那熟悉的法号声,穿越云层、大地,穿越梦境,直传到耳畔枕边……
为堪布做笔录的弟子也于当日清晨梦见天空放大光明,空中布满形状不一、大小各异的彩虹。
堪布希望这些吉祥的梦境成为好的缘起。愿这篇文章对大家的修行有所帮助!愿大家对上师三宝生起坚定不移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