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太极拳56丁杰:中国智库 >> 观察与评论 >> [谢无愿]30年了，有多少“中国梦”已经破灭！

在一个以“改革开放”、发展为主题的国度，在一个适逢“千年来未有之变局”的社会，人们理所当然应该是有梦的。然而，中国社会运行至今30年，可以肯定的是，在浮躁与迷惘如影相随的当今，很多中国人的“中国梦”已经破灭。

最近《新周刊》（310期）发表了一篇题意与内容阔度不尽相符的封面文章：《专家解读大国崛起背后：国人未富先懒》，在采访了14位专家后，提出了目前“成为中国人追逐财富和理想生活之敌”、“如同暗礁的三大现实”。1、上行遇阻的社会：“个人上行（向上发展）之路遇到阻碍，从户籍政策到财富分配机制，从行业规则到潜规则，从就业到买房；个人发展的代价太大，成长的成本太高，路径变窄，到处有看不见的天花板。”2、正在板结的阶层：“贫富悬殊拉大，‘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之后，成为与公众争利的利益集团。低收入阶层跃升到中产阶层、中产阶层跃升到富有阶层的机会越来越渺茫。阶层落差过渡到富二代和穷二代，财富和贫穷都被世袭，阶层对立与仇视日益加重。”3、未富先懒的社会状态：“进取的动力和机制保障缺失，与未富先懒相关的‘逆发展’现象流行。”

其实，上述这些已不是“暗礁”，而是这个社会面目狰狞、暴露无遗地阻拦着普罗大众前行之路的丑恶巨兽！而它的出现与膨胀，则有赖于异化的权力体制，畸形的政经、法律文化的致力哺育，以及进入负循环的社会机制的大力支撑。这些年来，正是如此巨兽，吞噬、碾碎了一个个的中国梦。

在世界现代史中叫得最响的，大概要数“美国梦”了，据说那是自由与富足的代名词，的确寄托着很多人的生活憧憬。究竟踏上彼方国土或生活于星条旗之下的人们，有多少梦想成真，或者黄粱梦醒，不得而知。喜欢讲求实际的中国人，当然不会将这样的梦作得如此张扬，更不会有上百年前欧洲基督教社会里，人们怀抱宗教信念所期冀的“千禧国度”之梦，但在改革开放开始以后持续一个时期，极多的中国人确实有过类似的梦------即使很多人其实梦得相当朦胧。

对这样的生活之梦，也许相当部分人并没有明确的目标或设计，甚至不清楚自己有梦随心。但他们总是或清晰或模糊地期望随着社会的变革与进步，再经过自己的努力，能获得更好生活条件，进入较自在、优越的生活状态。例如，上世纪80年代初期，在此前长期恶劣的政治折腾和无形的巨大经济剥夺之后，农民真切期望通过辛勤劳动能真正安居乐业，日子安全而富裕；市民在此基础上，可能还希望跃居社会地位的中层、上层，子女也有更好出路；读书人或许还希望在经世之道上有所建树，为社会所承认，以及社会生活的民主自由。等等。

尤其是经历过上世纪80年代、读过一些书的中年人，今昔对比，应会在此一点上感慨不已。为何那时一曲《年轻的朋友来相会》会让人唱出热泪，因为那确是一个有所梦寻的年代，并且感觉似乎并不大虚幻。类似香港前特首董建华“国家好，香港好”的说辞，那时的很多人，自觉不自觉地都有着“国家好，自己也好”的念想。

然而，就这么短短的十多、二十年，在社会随着发展而剧烈分化，而在发展的成果与机会被无情垄断之下，似乎一切已嘎然而止，“上行之路”差不多完全断绝。随着权贵资本主义对社会掠夺愈发猖狂，随着社会财富集中度已比老牌西方国家普遍高出十多倍（世界银行数据，中国现今0.4%的人占有社会70%的金融财富），在权力体制的庇护下，这个社会的既得利益集团对其他阶层的排斥能量日益强大：进城农民工付出了大量的艰辛，多少年后依然收获可怜，甚至连少量的血汗钱也讨不到；城市的白领们极尽奋发，仍不得不成为权力与资本共谋下的终生“房奴”；越来越多毕业即失业的“穷二代”，往后无论如何争气，几乎仍是前景暗淡……

如今，普罗民众中的很大部分，实际上被抛弃在努力而未果的半路上，更抛弃在精神的悬崖之侧；与此同时，他们中的很多人，身心上还往往被权力、资本及不公正的社会机制折磨得伤痕累累。此种情况下，留给他们的生存之路，不是萎靡，就是放纵。

我们有时经常弄不清，为何现在不少中国百姓总是那么的躁动，那么不讲理，那么充满莫名的恨意，并经常将这些现象归因于传统的“国民性”之类，这并非毫无道理。但是，不管传统习性如何，一个有所梦想、有所希望的人或群体，精神上是不会如此负面的。

正如《新周刊》同一报道所言，“对于这一代年轻人来讲，社会资源早已被侵占完毕，上行既然无望，不如自行堕入下流社会”。显然，现实才是恶的主要源泉，几乎一切的萎靡与放纵，皆因无奈与绝望而来。这是因为人们“中国梦”醒了，或者作“中国梦”的权利实质上已被剥夺。至今，很多人已经明白过来了，那就是这个社会所宣称的很多变化，许多革新，原来与自己无关，它们另有玄机，另有逻辑，并不是为自己准备的，甚至很多时候还是为了挤压自己的梦想而准备的。对于极多的人而言，“中国梦”已成痴心妄想，自身一切努力极可能白费，越多的希望只能导致更多的失望。一个社会的广泛沉沦，由此又大大地深了一层。

这不单是弱势群体的不幸，也是整个社会的不幸。诡异的是，在这样的社会里，权贵们或既得利益者同样牢骚满腹，更缺乏安全感。也许这类人仍有做属于他们的“中国梦”的权利，但这样的梦也只能支离破碎、百孔千疮，因为他们是社会沉沦的主要制造者，同样也只能随着社会的沉沦而沉沦。

另一方面，除了与物质生活紧密相关的领域之外，在社会文化形态上，随着前期思想文化界“启蒙已失败”（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的社会思想启蒙）、“文学已死”的哀号声起，作为社会精神层面上更大的“中国梦”，也早成一枕黄粱，意味着在一番热望与追寻之后，整体上的社会精神也已难觅出路。这也许更让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