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村镇初级中学平面图:“说书人”史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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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周刊:中国周刊记者 邓艳玲 北京报道   发布时间:2011-07-12 11:02:52      论坛交流
[内容简要]:“写文章、写剧本会被删改,在电视上、课堂上讲也有局限,所以干脆自己找一个地儿能放开讲。”

史航的演说吸引了很多年轻人。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一把折扇、一个白瓷水杯,整整两个半小时,史航一个人“唱念做打”,面对这一屋屏息聆听的人,说得嘴角泛起白沫都毫不自知。
过去两年来,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日,编剧史航都会在北京的钱粮美术馆开讲。北京的各类讲座繁多,可这一个人的讲座仍属罕见。
“没人能插话”的读书会
五月的最后一个周日的上午,史航第25次开讲了。这次的主题是“《茶馆》的叹息,这个世界还会变好吗?”
《茶馆》讲得一气呵成,史航只是见缝插针地喝了三大杯水。他的左手摆放在条案上,上面铺开摆放了十来本书。几乎每本书都有折页或者用各色书签做了标记,想起什么,他就会信手拿起其中一本,翻到某页大声读起来。
他右手的主要功能是做手势:抓挠、挥舞、劈砍、点指……
2009年4月,史航第一次在这里开讲,谁也没想到,他能坚持两年。
两年前,他只是想在这里开一个读书会——在北京,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读书会——在读书会上,当个主持人。
第一次读书会的主题是日本作家井上靖。没料到,这个主持人一张嘴就刹不住车,硬是一个人“喷”足了两个小时。当时来了差不多二十个人,没人有机会插上话,从那之后,其他人就只有听的份儿。
两年来,除了一次春节,史航从来没耽搁过一次座谈。来的听众平均五六十人,基本都能把做讲座的屋子坐满。
二十五次讲下来,史航讲了作家井上靖、高阳、鲁迅、王朔、汪曾祺、三毛、老舍等,也讲了古诗词、间谍小说、短篇小说、舞台剧、话剧、电影等,还讲了名著《红楼梦》、《三国》、《水浒》、《聊斋》……接下来,他还想讲记者、武术、日本、托尔斯泰、中共早期党史……
在史航看来,到了每个月底的讲座时间,其他所有事情都靠边,讲座是第一位的。哪怕有钱赚,也要放弃,保证讲座如期进行。
“大胖子挤窄门”
对史航的坚持,连他的哥哥史今都很惊讶:“没想到他会在这件事上一直坚持下来。”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时间观念不好,极爱拖稿。
史航1992年从中央戏剧学院戏文系毕业之后,留校做了图书管理员工作。1993年,他开始从事编辑的工作,现在专职编剧。
他大大小小也参与创作了二三十部作品,有张纪中版《射雕英雄传》、《铁齿铜牙纪晓岚》等热门电视剧,也有《迷宫》、《魔山》、《艳遇》等当红舞台剧。
他拖稿的毛病,让众多与他合作的导演和编辑都苦不堪言。
曾经有杂志的编辑向他约稿,留了六个页码给他写中国电影百年。但直到杂志要印刷前一天,都没有收到他的稿子,而他还关了手机。当天夜里,他所有的朋友都收到了这位编辑带着哭腔的电话:“你知道史航在哪里吗?”
2003年,他和孟京辉合作儿童舞台剧《迷宫》。为了看住史航,孟京辉咬牙抛下身怀六个月身孕的妻子廖一梅,就住在史航家。除了吃饭和上厕所,不让他离开电脑。这样,才有了后来《迷宫》上演之后的大获成功。
能够坚持两年,风雨无阻地准时出现在“说书场”上,对史航而言,绝对是个奇迹。
能坚持的原因很简单,在这里,他能说自己想说的话。
史航热爱历史题材,可他编写的电视剧,有太多话不能说。
2003年,他编剧的《台湾首任巡抚刘铭传》在央视播出。在历史资料中,李鸿章等清廷官员提到太平天国人物,都以“长毛”称之。但在戏里面,他们不能这么说。史航觉得奇怪,便问主管部门,不让用是怕什么呢?对方回答,也不怕什么就不让这么用。
史航认为要编历史正剧,必须要有历史知识、历史观和历史责任感。“写历史剧,最起码要人知道历史是什么样子的吧?” 哪怕打打折扣,史航还是想让观众知道历史本来的面貌。但是,很多时候,他无法做到。
“我不愿意这样做。我不愿意伪造历史,也不愿意成为吹鼓手。”
他热爱的历史正剧越来越少,每年重头的也就一两部,还多属于政治任务,史航能得到写剧本的机会就更稀少了。
“现在,我就把编剧当成一个乐子——相当于大胖子挤窄门,能挤进去就开心,挤不过去先歇会儿,再挤。”史航说。
“话痨”的憋闷
史航不是个拧巴的人,“不让写,我还可以说呗,干嘛和自己过不去呢?”
京城文化记者王小峰就曾经感叹,“史航是我见过的最热情、看书最多的人,他无所不知以及机智幽默的口才,尤其是像录像机一般的超强记忆力,令人发指。”
有段时间,史航是电视上各类访谈节目的大红人,客串做主持,受邀当嘉宾。
史航承认自己本身就是个话痨。只要允许他说话,他就可以把口水毫不吝啬地全部喷出,几个小时都不停止。
朋友们最爱调侃他的,是他把话筒讲得结冰的段子。说史航在冬天接受一家电视台的外景专访,主持人在三分钟后发现话筒不好用了,一检查,原来史航奔涌而出的口水在话筒顶部结了层冰。
不过,他自己感觉的还是憋屈,经常有打开话龙头就被强制拧紧的感觉。“节目时间总是太有限,还必须得按安排,大家轮流说,说了还得被编辑、删改,太不爽了。”
好在,他还有课上。有固定的地方让他发较长时间的言。史航在中戏工作了八年,这其间,他虽然一直只是个助理图书馆员,但因为书读得多,话说得好,经常帮其他老师代课。
2000年,他从学校辞职,成为全职的编剧之后,还会接到回中戏代课的邀请。
断断续续的,他一直代课到2008年。他曾被很多中戏学生认为是中戏最好的老师之一,直到现在,还有人误认为他就是中戏的教授。
课堂上,他还是没能畅所欲言。“如果说和学生交朋友,一起琢磨这个世界,我是个上等人选,但要帮大家通过考试,我连个中等人选都不是。”
在钱粮美术馆,他可以自由讲他喜欢的东西,历史。他说,虽然两年多他一直讲的好像是文艺,但他骨子里在讲历史,是想讲出事情本来的样子。
“其实,历史可以在讲座中讲,也可以写进书里,甚至还可以画进动漫里。我让历史、让事情是它原来的样子,还可以有多种方式和途径,我是还可以往前走的。”
划火柴
2010年4月底,史航的讲座整整一年了。在那次讲座上,他临时换了个题目,从“中外情书大观”改成了“谢谢你替我把牢底坐穿”。
事实上,什么时候讲什么主题,史航非常随性。他想得最多的是讨好自己,把自己看的那么多书的心得体会倒出来,让自己讲爽了,促使自己可以读更多的书。
所以,他会提前在2010年8月就讲了“辛亥革命”——“辛亥年,大时代里的十个苦涩配角”。
讲“伟人们——顺便谈谈那些大人”,灵感来自《建国大业》的上档,但他最终是把这些指点江山的伟人们作为陪衬,来讲他心中那些“大人们”—— 甘地、托尔斯泰、高尔基、契诃夫……
一周年的讲座,史航本打算讲古今中外的情书大观。为此他搜集相当多的材料。但每天上网,他看到很多事情的真相也许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重新确定了主题——讲监狱、牢房、集中营。
他讲的仍然是历史,他讲到了甘地、文天祥、王尔德、聂绀弩、保尔·柯察金,讲到古拉格群岛、渣滓洞白公馆和奥斯维辛,讲到了逮捕、越狱,也讲到了残暴,讲到了自由像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就在这次讲座之前,史航在微博上写了这样一段话:我们在围脖里划火柴,而你们在真实世界的黑暗里划火柴。你们肯定不知道,黑暗中有那么多眼睛,其实就被你们的火柴帮助着。敢走夜路的人,有时候他自己就已经是一盏灯。
两年前的第一次讲座,只有20多个人来听,但让他感觉相当棒。因为来的人都是主动找上门的投缘人。散场后,一群人又聚在一起吃饭喝酒唱歌,直到夜里12点。
席间有人问他,今天的人算多算少,他答,“一人知我,不恨天下”, 后来 ,他又补充,“一人想我,不理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