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暴器材的介绍与使用:归来兮,黄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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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兮,黄埔

许锋

《 人民日报 》( 2011年08月08日   24 版)

  叫长洲的那个小岛,我是慕名而去的。位于广州珠江江心的小岛不是因为风景秀美,物产丰盛,历史悠远。都不是。

  当然,“水何澹澹,山岛竦峙”的那种壮阔的美,长洲岛是不缺乏的。站在珠江岸边,望见岛时我的心情就澎湃起来了。我知道那是一座普通的岛,树木丛生,树林阴翳;也知道那不是一座普通的岛,曾经有一群男儿在岛上读书、习武、练兵、立志。

  客轮由远及近时,那岛便更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开始是雄伟的,壮阔的,继而又铿然作响,分明是一群汉子抗战的誓言。其实不管你何时去,岛上到处都是树,随处都是绿意盎然的样子。也有很高的树,近前才发现其苍苍茫茫得很,与我家乡西北兰州兴隆山上的那些树没什么两样。那些我甚至叫不出名字的树有的长在山上,有的长在离地数十米高的台阶上。阳光灿烂的日子就有浓密的光点从树的缝隙斑驳而下,打得地面光怪陆离。若雨天上了岛,必然有风,珠江水面的风你可不要小觑,仿佛所有的风力都向岛心聚集,那些树仿佛猎猎的旗帜,舞动,飘摇——当然不会折断,都是些碗口粗的树,历经春秋的树,见过世面的树,乃至经受了战争洗礼的树。看着那些树,你恍惚觉得沧桑的岁月被启封了,那“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誓言依稀在耳畔回响。

  是的,和我一样慕名而去的人,都是去寻找一位先生。寻找一群军人。寻找一些生龙活虎的面孔。先生叫孙中山。军人是廖仲恺、陈诚、张治中、周恩来、恽代英、聂荣臻……生龙活虎的面孔是那些为了和平而历经战火与硝烟的好男儿。

  这里是黄埔军校旧址。

  此时的长洲岛虽有“高柳鸣蝉相和”,有数不清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但不见了曾经黄埔军校里的哨子声,脚步声,枪栓的撞击声,朗朗的读书声,多少有些孤独。但1924年6月16日的长洲岛,是何等的喧嚣,那激烈的、豪迈的、英雄的情绪像华夏五千年的血脉,从长洲岛到珠江所流经的流域;从广州到岭南大地;从南粤到中国的四面八方;甚至世界的目光都被她牵引——“革命者来”的中国人已拧成一股绳。那一天,长洲岛有500名来自全国的教官和学生,包括共产党人和国民党人,举行黄埔军校成立暨第一期开学典礼。

  在动荡的局势下创建一所军校谈何容易。当时的长洲岛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荒草萋萋,老鼠、蛇虫窜来窜去,败落得不成样子。而据资料记载,学校建成后,因为经费短缺,学生的“校服”只是一套灰布衣服,大家都没袜子,赤脚穿草鞋。宿舍更简陋得很,只有一部分学生借住从前黄埔陆军小学的瓦房,其余的人都住在临时搭成的棚子里。连一日三餐也难以为继,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但这些都没有困住革命者。

  孙中山先生知道,辛亥革命胜利后的中国并没摆脱列强的欺侮;封建军阀割据的混乱局面让他忧心忡忡。他创办“黄埔军校”的本意正是为革侵略者的命,完成一统中国的伟业。而将军校选址于此,大概是因为长洲岛历史上是我国对外贸易的重要海港,清朝的黄埔海关就设于此。是岛,却并不封闭。再往东是广州的萝岗区,再往东是广东省的东莞和深圳。而香港又与深圳唇齿相依。正所谓入则“独善其身”,出则“兼济天下”。

  孙中山先生还知道,既为学校,就要兼容并蓄,要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胸怀。于是,你看,国民党人和共产党人在一个屋檐下避雨,一度相安无事。大家都为拯救中国于水火、抵抗外族侵略、营造和平华夏而拥有“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壮志情怀。在军校里,不分国民党人和共产党人,都能登台向学生作政治演讲,除军校领导人和政治教官如廖仲恺、周恩来、恽代英等外,当时的社会名人如毛泽东、刘少奇、何香凝、鲁迅等也应邀来校演讲。周恩来在黄埔军校担任政治部主任期间,开创了黄埔军校政治工作的先河。周恩来与从黄埔走出的国民党高级将领保持了良好的师生感情,也为其在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中成为国共两党联系的纽带打下坚实的基础。

  黄埔学子们也知道,既入校门,就要成为国之栋梁,否则有辱“黄埔军校”的名声。于是,你看,在日后抗击日寇的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在为民族独立而浴血奋战的行伍里,参战的黄埔师生,担任师、旅以上高级职务的在百人以上,大江南北,从正面战场到敌后游击战,处处留下了黄埔英杰勇猛的身影和足迹。

  然而,孙中山先生英年早逝之后的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遥控指挥,开始大肆抓捕校内的共产党员,并销毁一切有关三大政策、马列主义的课目和书籍,第一次国共合作的良好局面就此终结。

  得民心者得天下——蒋介石此举,失了民心,自然,在20多年之后,也就失了江山。

  如今馆内还挂着“陆军军官学校”的校牌,繁体的古朴周正的黑色字书写在本色的木板上,历经风雨沧桑不减严谨与威严——校门左侧有一个岗亭,木制的,大约是后来者仿制,油漆还很新,但想必丝毫未改变原来的模样。

  时光流转至今,像我一样的普通游客、目光深邃的老人、饱经沧桑的军人、仍然在世的当年的黄埔学子,他们到此一游,或心潮起伏,或老泪纵横,或泣不成声,情感都那么复杂,又那么简单。复杂的是世事沧桑容颜已改,简单的是“黄埔”尚在,精神犹存。

  那天离岛时,已是夕阳西下。珠江的浪花猛烈地拍打着船舷,仿佛在唱着一首歌——“怒潮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主义须贯彻,纪律莫放松,预备作奋斗的先锋。打条血路,引导被压迫民众,携着手,向前行。路不远,莫要惊。亲爱精诚,继续永守。发扬吾校精神,发扬吾校精神!”

  归来兮,黄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