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规范及标准:锦瑟流年[二十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14:21:15
锦瑟流年[二十一]

事如春梦了无痕
  
    晚上七点钟,风坐在小屋的妆台上化妆。

 

    一张脸,唇彩是脸的灵魂,而眼睛,则是心灵的窗户。她仍然很美,美得回光返照一般的绝决,白晰的脸在胭脂水粉的炫染下晶莹剔透,但是深层里裹着一包枯朽的骨头。

    傍晚开始,天上下起了毛毛的细雨,令原本渐冷的秋天,更添上肃杀的气氛。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行走。静寂的空气里,留有淡淡的烟草味。她在等待一个男人。她这晚不用去夜总会,那男人跟梅谈好了价钱,并且约好,他一会儿开车直接来家里接她。那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那个男人有着一肚子的故事,有着一脸的沧桑,那是她在夜总会见过的最仁慈最大方的一个男人。没错,那男人就是林穆。

    生活在继续,一切在继续。

    不知道是谁说过,女人都有堕落的潜质,殊途,同归。繁华颓靡的大都市,人心浮动,物欲横流。毕竟与梅和众般姐妹不一样的是,对于风来说,外界真的不重要了。她所要做的只是努力尽快获得金钱。世界变得冷而空洞,她习惯旁若无人的一直往前走。每天每天晚上,她就象一具尸体穿梭于舞池,沸腾的音乐,麻痹的香烟和酒。但大多数时候,她更喜欢坐在阴暗的角落里抽烟,她的脸上只剩下萧瑟和孤僻,她对生命中的一切丧失了兴趣,她对放浪形骸的日子一早已感觉麻木。

    七月以后,林太子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到夜总会来。有一个晚上,风刚从化妆间出来,正好听见夜总会的姐妹们又在那里议论林穆。

    “林太子咋好久不来了呢?”

    “怎么,想他啦,死人,啊,真不知羞!”

    “你才死人,就不知道羞,咋啦。。。你敢说你不想?林太子呀,他给钱多爽快呀。。。前次你过生日,他不是还送你一张美容白金卡嘛。这大厅谁不记他好处?”

    “那倒是,他是大方,他对每个都大方,噫,还不知道吧,他年年这个时候都要去新加坡。”

    “他们家在新加坡也有厂?”

    “不是哦,他老婆死在新加坡啦,听说留学去那边没多久就死了,还是同学呢。”

    “呵,真可惜,不过他也够长情的,这么多年不结婚。。。”

    。。。

    原来那天晚上林穆在睡梦中呼唤的人叫梦婷,风是在听完姐妹们的聊天,方才恍然大悟,呵,梦婷,多好听的名字啊。有些人活着,但她却死了,有些人死了,但她还活着。。。臧克家为纪念鲁迅而作的诗〈有的人〉,放在这里,仿佛让风更加深切的体会到生命绝妙的讽刺。

    生命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走过那么多年的艰苦,最终还是要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风已万劫不复,或许她天生就应该是吃这碗饭的,不然,一个女人,怎么会把自己活得这样堕落呢?

    林太子再出现夜总会时,风以为他应该忘记她了,在风自己的记忆里,那天晚上的林太子似乎压根儿就不曾睁开过眼睛,他醉了,酩酊大醉,那样一个荒淫的夜晚,驻足他思海的一直是梦婷,压在他身子底下的,不过是一条狗都不如的躯壳。可是,就在林太子重新出现在云梦泽不久之后的一个晚上,梅就跑来告诉风,林太子又点她了,梅说,风,林穆不是别人,云梦泽有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好好想一想吧,与其在舞厅里陪一些乱七八糟的男人,不如好好的靠一个码头,就算是露水夫妻也好,毕竟你已不年轻,何况,以她对林穆的了解,不是什么样的女人,林穆都舍得眷顾。

    感情,是人世间最无法主宰的东西,混合了甜蜜与苦涩,在不同的人身上,它产生不同的作用,有人幸福了,有人痛苦着;有人退缩了,有人还始终如一地坚持着,这天晚上的谈话,梅其实隐瞒了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她个人私底下的精心运作,也同时隐瞒了她的绝望,她的痛。梅没有告诉风,那个男人其实是她爱的人,并且,她这一生,将义无反顾的爱下去,不再回头。

    梦婷死后这么多年,一切烟消云散,梅以为她终于可以留住他,毕竟他仍然孓然一身,而她也在再次邂逅的那一天起,毫不犹豫地向他奔过去,可是,她扑了个空,他从头到尾只是将她当成一个的舞小姐,她像钻石一样珍藏着的初恋,在对方的记忆那里没留下丁点痕迹,她一生的哀婉伤痛,不过是见到他时一夜颓然的老去。但是,梅不甘心,她处心积虑的在整件事的后面推波助澜的运作,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她就给了风最体面而优雅的包装,长长的头发,淡淡的妆,柔媚的长裙,温柔的浅笑。她甚至都不允许风在吧里喝酒,她在给客人介绍的时候,总是故作深沉的将她说成是走投无路的清白佳丽。这样的荒诞的谎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相信,但是风确实有着淡雅出尘的气质,即使已经被扔进了这醉生梦死的烟花柳巷,仍然无改她那冷漠飘逸的孤绝。

    八点钟,林穆果然在楼外按响了喇叭。相比她的隆重盛装,他的普通衣着显得突兀。她坐进他的本田矫车,然后,任凭他将她载到了一个依山傍水的花园小区。

    进得门来,一眼就可以瞅见墙上挂着一幅巨型海报,那海报上的女子一头青秀的长发,有一脸淡雅的微笑,那似曾相识的样子,仿佛一下子将风带入到一种时光倒流的传奇,岁月凝固了,夜色凝固了,前世今生在重叠,风于懵懂无知的刹那,忽然全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男人选择的会是她。

    那想必也是一场宛如浩劫一般的爱情吧,这个内心深处埋着着伤口的男人其实是绝美的。她开始同情他,感同身受的怜悯。一朵绚丽却又无果的桃花,因为绽放得急切,刚刚娇艳,转眼就风吹雨打。于是,那短暂而又凄绝的爱情,在眼前这个人的心上留下了刻骨铭心的伤,所有人都忘了,唯独他自己一直还在血肉横飞的回忆之中彷徨。他就像一棵遭过雷击电轰的大树,枝叶被削去了,生命被削去了,找不到挺拔复活的沃土了,只好用放荡不羁的堕落,去掩饰那些内心深处的嚎叫以及怒吼时的感伤。

    林穆进屋后,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但也不象初次对峙的那个晚上,那般如狼似虎的狂暴。他把外衣脱了扔在了羽绒的沙发上,然后打开了室内的空调,电视机。风,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轻拽的裙裾,尴尬的停步,明明想要笑,却挤出一丝悲伤。林穆回过头来,望着她,一脸震惊,她的眼里噙着泪水,充满了凄厉的哀愁。

    她,是美丽的,和梦婷一样美丽。

    在他心里,他大概没想到她的美,亦是如此的淡雅纯净吧,虽然她年纪并不小了,他永远不能穿过那双迷离的眼睛看穿她的灵魂。虽然他一度拥有过她,可是,她在他面前,总是若隐若现的样子,他常常想起那晚她迷离着双眼一言不发抽泣的样子。他虽然醉了,脑子仍然清醒,他后来迷迷糊糊看见她在点烟,她抽烟的样子,让他心疼,她令他想起死去的梦婷,梦婷临死之前那段时间,也学会了抽烟,她说,穆,我一个人在狮城好寂寞,寂寞的时候,我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我抽烟的姿势完全是仿照你的样子。。。可惜,他赶到狮城时太晚了,她因为思念,消耗了太多生命的元气。她死后并没有葬回国内,当地人的迷信里,死在外面的游子,其实是找不到归乡的路的,她的灵魂大概也只能在异国他乡迷失,所以,他总是年年在她的祭日,都飞过去陪陪她。

    宿命面前,总会有人这样痴迷。痴迷其实本身就是一场幻觉。盛大而又美丽。没有出口。即使他们年华已老去,活在内心深处的人,终归一直在那里,无人可代替。他不知道这个女人能不能明白,她对他来讲有多重要,思念令人绝望,他仍旧活在孤独里面,用颓废摧残着生命,梦婷死去五年了,他也累了,他甚至曾经想到过死,但最终无耻的活了下来。只是从前清澈见底的人生终归被沧桑取代,他的心力交瘁,性情怪异,有时绝望,有时悲伤,有时残暴。

    其实,这个晚上的每一个惊心动魄的细节都曾被彼此精心的设计,为的是与一个陌不相识的人共度一个春宵,虽然之前他们曾经有过那么一个晚上。但是,这天晚上,当这个女人带着似曾相识的哀婉站在他华丽的厅堂,她那张精致并且空洞的脸,几乎令他窒息。灯光下的她,一头漆黑浓密的长发挽起来,几滴看似不经意的泪珠滚落下来,明明她来自销金噬银的烟花柳巷,可是,在她苍白的脸上,看不到她的职业原本应该有的轻浮。

    他静静的望着她,连欲望都变得萧条起来。她是如此哀婉动人,她的苍白让他忧伤,他不知道这忧伤来自何方,以他放纵不羁的性格,他极少在一个舞小姐的面前如此的惴惴不安,然而他从第一次见到她起,仿佛,他总被她的淡漠有意无意所牵制。他看了一会儿电视,点燃一支香烟,而她安静的坐在离他远远的另一侧的沙发上。他侧过头,故意定定的望着她,然后随口吐了一口烟圈,用放浪的口吻羞辱她,怎么,你看起来在害怕么?你出来做的,难道没有到过别人家?

    她的心刺痛了一下,象被尖刀剜得鲜血淋漓。但是仍然没有再说话。他们之间出现一小段死寂的沉默。他有点烦躁。他突然跑进另一个更加奢华的客厅,没过多久,他便端出来两杯红酒,优雅的举起杯,来吧,咱们先干一杯。她没有动,只是用惶恐的眼神,望着他,他无缘无故心疼,他把酒杯塞到她的手中,然后,莫明其妙的说了一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风,不要怕,我不是坏人。

    她轻轻的抿一口红酒。

    他大概也终于明白,这是个与众不同的舞小姐。他不说话了,又开始凶狠的抽烟。她象是终于体会到了他的惆怅,把心一横,将手中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她飞快的喝光了一杯红酒,他也抽完了一支香烟。然后,都停了下来。她还没有醉,她用清醒的眼睛注视着这个陌生的男人。他有着英俊的脸,炯炯有神的目光,儒雅温文的气质,他的脸上表情复杂,哀伤,失落,又略微有些意乱情迷,恍惚中他的样子与人重叠,一样是桀骜不驯狂放,一样是落寞憔悴的忧郁。

    来,我们跳一支舞吧。他说,

    我。。。我其实不太会。她说,

    他坚持,他说,我带你。

    音乐在散淡的空气中弥漫开来。是一曲节奏舒缓温柔沉醉的华尔兹。他扔掉香烟,走到她的跟前,伸出手,优雅的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她伸出去手去,被他接住,他们的双手交缠在一起,缓缓的走进客厅,他们的舞姿一开始还很生分,她大概是真的不太会跳,但他似乎并不介意,宁愿被她东一脚西一脚的踩得生疼,因为他握着她的手,把她拉得更近了,近得几乎可以听到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音乐并没有停止,一支接一支,但舞步却慢慢的不知不觉的停止了,他开始吻她,很温柔的小心翼翼的吻,最后,他终于将她横抱起来,走进了里面的一间陌生的卧室。

    暗夜,象一场虚无缥缈的幻觉,这一夜,他们都迷失在红酒音乐舞蹈的华丽幻觉里。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从沉睡中醒来,他刚好也睁开了眼睛,他搂着她,将她更紧的揽进臂弯。风,他说,留下来吧,我喜欢你。她苦涩一笑,挣脱他的怀抱,当然可以,林总,您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风,我要你,我是真心的,他说。

    呵,没关系,您知道的,您有钱,您乃上帝,您说了算的。她说。

    她说话时的语调轻柔婉约,语气却话力藏锋,入骨三分,穿透灵魂,带着凛冽深刻的寒冷。他心力绞痛,抬起手又把她再次拉入怀中,一阵疯狂之后,他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风,告诉我,你这个妖精,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你会让我这么痛,心痛。她没有正面回答他,温柔但却十分坚决的推开了他。悲伤,开始蔓延成河,他们都不是彼此真正想要握住的那双手,是幻觉与一样痛苦的回忆纠缠着,上演了这一场快乐的并且炫目的梦。她想说,我并不爱您,林总,而我也深深的懂得,您也并不爱我,有些人即使刹那的交汇,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流星,美丽荡然无存,比如烟花,一旦破碎了,便了去无痕迹。。。  

 

 

 

待续。。。。有点儿潦草,昨晚午夜起草,凑合看吧,回头冷静下来,再来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