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隆水上乐园中秋门票:轉載:苗雨時教授為我的新詩集所寫序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18:56:45

序黄曙辉诗集《在时光的锋刃上》

苗雨时

 
   今年四月和苗雨時教授遊覽桃花源。


在燥热、烦闷的八月,人们常盼着一阵凉风、一场骤雨,吹出一片幽兰的夜空,洗净一轮素洁的明月,使人从桑拿中出浴,坐在窗前,享受身心的清爽。这时节,黄曙辉先生寄来了他准备出版的新诗集《在时光的锋刃上》,恳切邀我作序,盛情难却,我只得静下心来翻阅诗稿,然而,翻着,翻着,渐渐潜入文本,却觉得眼前豁然开阔与敞亮,仿佛迎来了一脉暴风雨后的朗净与澄明……,而此时,天边果然传来了隐隐的雷声,风头过后,窗外的雨如期而至,转瞬,便淅淅沥沥下起来……

于是,我想:季节转换,夏秋之交,不正是这部诗集的时空座标吗?!从诗歌演进历程来看,诗人已从青春期写作进入中年写作。这一转变至关重要。因为中年是人生的一个不容忽略的拐点。这一时段,他们的生命情态处于收获与迟暮、已知与未知、迷茫与通达、社会责任与个人自由之间,并已取得了一种较为稳定的平衡。因此,诗人对生存命运的洞察,更加透彻,而话语上,词与物的关系的考究,也更为精妙与圆熟。其整体艺术风致,犹如秋雨后的睛空,深湛而悠邈……

存在与时间,是哲学命题,也是诗学命题。诗作为时间艺术,同时成为存在的显现。存在于时间性中绽开,也就是存在诗化和诗化存在。人到中年,进入一个独特的时空境域,时间意识带有紧迫性。所以,时间的焦虑与把握,就成了这部诗集统摄性、覆盖性的诗意气韵和内在驱力。时间是一种摧毁一切的虚无力量。“大好时光总会流逝”,如“风自由地穿过毫无阻拦的历史”(《大好时光总会流逝》);“时光之钟悠然响起”,“高过我的头顶”,“高过我的白发”(《时光之钟悠然响起》);“时间之巨浪以漫不经心的击打/让一些曾经坚硬的事物/在温柔的诅咒里碎裂”(《沙滩》);时间内在于生命,成为生命长度的丈量,由此造成了人生苦短的无尽悲凉:“流水向东我向西/时光是我的敌人”(《较量》);季节深处的时间隐含着生命之痛,“薄凉,这个季节在收割之后/黄叶纷纷/哪里有什么长寿的村庄/谁见到过两百岁以上的人”?(《季节深处之痛》);人生的秋季,正是“时间的拐角处”,诗人渴求在这里停下来,想一想日后的出路,思考一下关于生与死、灵与肉、爱与恨、过去与未来、有限与无限、瞬间与永恒……,从此,脱下“旧衣服”,实现华丽而挺拔的转身:或尽力走出一些“词语的阴影”,或“在每一个脚印里种出桃花”,或“在莲蓬的空壳里安放萤火”,或遥望远处的“森林”,或“让一些日子空着”,给心灵“留白”,“静寂”中积蓄能量,然后,投身暗夜的空茫,骑上时间的老马,催马扬鞭,奋然“独行”:

 

    黑夜即将来临

    我在尘世的路或短或长

    对着晚空我抽了一记响鞭

    风萧萧兮,尘土飞扬

 

这是一种怎样的担当与承载的人的生命的苍凉与悲壮!

时间意识,是生命意识,也是历史意识。作为诗歌转变的中年写作,不只关涉年龄,也是指契合中国社会转型期的历史性写作。当今时代,经济神话取代政治神话,历史断裂,物质挤压精神,人的生存状态陷入了欲望澎湃、喧嚣浮躁、灵肉分离的困境,所以,历史性写作的中心,仍然是此种背景下的中国人的人生和命运。而楔入现实生活,确立新的生命价值和意义,为现代人重新塑型,正是诗歌中年写作的活力和有效性的关键所在。为此,诗人进行了多维度的思考与探寻:

其一,从日常生活中体悟人生,于平凡里发现美,以此实现心灵的充实与慰藉。的确,在时光的流逝中,作为个人生存半径的日常环境,具有重复性、平庸性,但如果不被表面的嘈杂所迷惑和麻痹,以一颗平常心对待生活,那么就会从琐碎中寻觅到许多美好的事物和情景。“站在一棵香柚树下”,成熟的金黄的香柚,叮叮当当,迎风摇曳,忽而幻化为满天星斗,使人的心胸充盈着饱满(《站在一棵香柚树下》);来到泉水边,“我沉入冰凉的泉水/反反复复清洗月亮”,也清洗了我裹满人世尘土的灵魂(《在泉水里清洗月亮》);而“在一声幽长的鸟鸣之中”,我谛听到了谷粒的落地与萌生(《躲在一声幽长的鸟鸣之中》);即使置身于夜的黑暗里,也能“享受不可言说的灵光”(《在黑暗里享受灵光》);即使“一张小竹桌”,也是陪我写诗的不离不弃的好伙伴(《一张小竹桌》);甚至把冰放进水中,诗人也深切地领会到——“看得见的是水/看不见的冷/冷到极致/又获新生”(《冰》)……人的世俗生存,不是一味地追求物质享受,而是要带着灵性去生活,这样,就能从日常的点滴中开掘出生命的热度与诗意。

其二,召回远去的人间真情:爱、亲情和友情,使自己的人生葆有关怀与包容的辽阔。在爱成为一种奢侈的年代,诗人仍守护着心灵上一片爱的风景。他在“灯下写诗,想念妻儿”:“周而复始  我们总在聚散之间”,“三地相思  郁郁葱葱”,妻子在“仙岛”,女儿在“春城”,“只有我坚守阵地/在昏黄的灯下/寻找离散的汉字”,遥寄对妻儿的惦念(《灯下写诗,想念妻儿》);他缅怀逝去的亲人,在午睡中“梦见母亲”,母亲深情地注视着我,不说话,而我“在梦中反反复复哭醒”(《午睡梦见母亲》);他把“朋友”看作是世界上最美的名词,与朋友交往,真诚相待,进行心与心的碰撞、交流。在《你的歌声像清亮的泉水——致曲比阿乌》一诗中,他对朋友如此赞叹:“我要变成一只小小的麻雀与你为邻/听你在生活的丛林里栖落鸟巢的歌唱”……诗人的爱,像湖水的涟漪,一圈一圈地向四周扩散、延展,直至广被世间的万事万物,而成为大爱与博爱……

其三,寄情山水,亲和自然,从祖国壮丽的山河中,汲取生命的豪迈。诗人平日被俗务缠身,一旦外出,接触到山川的自然与人文景观,便迸发出生命的激情。他和诗友登上资水边的“凤凰山”,遥想古代诗人屈原曾来这里,对天发问,于是他们让诗心与古韵合拍,在“天地之间”,响彻“不屈的声音/正义的声音/诗意的声音”(《陪诗友游凤凰山》);他来到“大通湖”畔,为它写下“情诗”:“忍不住将偌大的湖当成酒杯/一盏盏的月光饮下/就让涛声成为心跳/把满湖圣洁的琼浆/啧啧啧啧地品成咂成诗句”(《写给大通湖的情诗》);他造访“桃花源”,与陶老夫子“谈诗饮酒”,闲话桑麻,从春到秋,“把桃花谈成菊花”,仿佛找到了精神家园(《在桃花源》);他路过一片冬的“白桦林”,“静美的落叶  夕阳  一望无际的白雪”,让他的心储满“汹涌澎湃的爱与熊熊燃烧的火焰”(《冬过白桦林》);即便假日,他偶尔到“郊外,面对那金秋的收获,晴空静远,鸟儿叽喳,也使他忘掉了城市的喧哗,而不由地慨叹:“真好  今天  我是自己的主人”(《郊外》)……人与自然的和谐,奏响了生命与世界原初的自在的交响曲。

其四,抗拒人性异化,固守生命本真,担当道义的责任,挺拔高贵的灵魂。诗人的人生经历处于不良的社会风气下,贪欲横流,权力寻租,宦海波诡云谲,置身于一场场袭来的风雨中,他秉持着做人清白的道德底线,从不同流合污。他撕下人们的“假面具”,“将虚伪的一切示人”(《面具》);他憎恶有的人“将一张白纸涂乱”,“把那些符咒全都用上”(《你把一张白纸涂乱》);他痛恨那些“失心者”,“黑暗中  我已瞧见一个失心人/他那一颗比夜更黑的心”(《失心者》);他“相信我的骨头上长满了钢刺”,因为“太多的子弹从四面八方反复射来/我的骨头弹痕累累/那些扎入骨头的子弹/未能将我击倒”,反而成了我浑身的“钢刺”,这钢刺可以刺伤别人,也使自己的心上滴血(《我的骨头长满钢刺》);他在此种生存的漩涡中,也时时“自省”,“裸”露和澡雪自己的灵魂,但是,他坚持在困顿中静扎,于无奈中进取,他始终致力于在真假难辨,颠三倒四的混乱中,让生命依托的存在现身,敞开一个生存者的真理的辉光。他这样为自己画像:

 

    他在流水中点火

    点燃一切可能燃烧的事物

    风很大

    流水湍急

    他逆流而动

    不遗余力

        ——《自画像》

 

这就是诗人的坚卓的人格形象和风骨!

此外,诗人曾去澳洲探望在那里留学的女儿,写下了《澳行诗草》,但不仅仅是记游,而是借他者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以获取更多的人生顿悟。然而,异国虽好,不是久留之地,于是他带着浓郁的乡愁,携女儿一起回国。

纵览整部诗集,诗人站在大地之上、天空之下,以诗性的哲学智慧,叩问和探索中国人现代的生存困境和突围的可能,让神性的指引召唤人们前行。也许这一切还不能从根本上完全改变他们的生存方式。但是,在这个精神贫乏的时代,诗人并没有缺席和失语,他尽到了一个诗人应有的历史责任和艺术使命。正如彭富春在海德格尔《诗·语言·思》的《译者前言》中所说:“诗人在时代的贫困中讴歌时代的神性。因而,世界之夜乃是神性之夜。哪里有贪乏,哪里有诗性。”

诗是时间艺术。诗人在诗中写时间,在时间上写诗。由于心理时空的构建,极大地拓展了诗的审美思维的场域,使诗不仅有横的扫描,而且有纵的透视,同时在以现在为轴心的过去与未来的时空中,让记忆沉淀于心灵,让心灵对生活的体验转化为更高层次的感悟,使诗的灵性在想象的广阔天宇里自由飞翔。这就决定了诗歌的根本技巧是时空技巧。诗人熟练地掌握和运用了这种技巧:或回溯,或跨跳,或扑捉瞬间的空格,或选取包孕的时刻,或时空转换,或时空拼合,千姿百态,形成了具有流动感、动态美的,充满生长姿态的各种艺术图谱,有效地传导了诗人穿越时空的关于人类命运的哲思和人文情愫。

诗是生命与语言的遭逢,它们相互进入与洞开。诗的本质是生命,语言的本质是诗。生命与语言的诗的达成,有一个重要中介,就是思。诗人以思为驱动,依据自身对生存的感受和经验,创造了具体准确的对存在的命名。他的诗的语言成为了生命的语言。其语感的节律是“内在化”的,把日常语言加以净化与精炼,去除其散漫与冗杂,使它切合心灵思情的律动。因而,这些诗引人注意的不是外在的声音,而是内在的生命律感。它把感觉、物象、思想、理念,融入意识流中,任其波动流转,然后外化为诗歌话语,真接冲击读者的心灵。它的调性,轻重张驰,起伏有致;它的辞彩,质朴绚丽,清刚秀润;它的行文,有如天上的云彩,舒卷自如,飘缈悠远;又似地上的流水,波飞浪溅,涛声婉啭……

写到这里,窗外已雨住云收,推窗远眺,蓝天如洗,秋风习习……这不正映现了我阅读这部诗集的感受和心境吗?!

是为序。


  苗雨時教授博客網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66e437910102drez.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