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欧亚卖场水上乐园:《返朴归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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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朴归真》

■  译 序

■ 第一章 从是与非探求宇宙的意义

◇  1.1 天理与人理

◇  1.2 不尽同意

◇  1.3 这律的确存在

■ 第二章 基督徒信的是什么

◇  2.1.两个不同的上帝观

◇  2.2.登陆地球

◇  2.3.教人吃惊的替代

■ 第三章 基督徒的为人

◇  3.1. 德行一二叁

◇  3.2.“基本德性”

◇  3.3.社会道德

◇  3.4.道德与精神分析

◇  3.5.德性

◇  3.6.基督教的婚姻

■ 第四章 超越自我

◇  4.1.“造"的和“生"的

◇  4.2. 叁位一体的上帝

◇  4.3. 时间与超越时间

◇  4.4.善的感染

◇  4.5.坚强的玩具兵

 

 

 

◇  1.4.在“人理”後面是什麽?

◇  1.5.我们内心不安的理由

 

 

 

◇  2.4.十全十美的替罪者

◇  2.5.脚踏实地作结论

 

 

◇  3.7.宽恕

◇  3.8.大罪

◇  3.9.爱

◇  3.10.盼望

◇  3.11.信德

◇  3.12.再论信德

◇  4.7. 让我们也假扮一下

◇  4.8.接受基督信仰难吗?

◇  4.9.计算代价

◇  4.10.做好人还是新人

◇  4.11.新人


《返朴归真》译 序

  

  英国文学界巨擎鲁益士(C.S.Lewis),一生写过不少的书,有学术著作,也有童话。一九六四年冬谢世后,叁十年来,以他的生平和作品为题材的书,数目早已多过他自己的著作。

  九四年,以他的信仰生活和与达韦曼女士迟来且短暂的坚贞爱情故事为主题的传记电影〈幽谷之旅〉(Shadow lands)在全球上映,故事感人,本已畅销的鲁氏著作,开始供不应求。

  其中最受欢迎也影响知识界最巨的一本,就是现在译为中文出版的《返璞归真》,英文原著已印行数百万册,神学家、文学家、科学家读他,小学教师、家庭主妇也读他。

  毫无疑问,鲁氏是本世纪具领导地位的基督徒作家兼思想家。伦敦〈泰唔士报〉说他能“将神学写得既吸引又迷人,令读者陶醉其中。"

  本书是他二次大战期间,环绕同一主题所作的“广播专题讲话",由英国广播电台BBC播送。目的是将“各时代差不多所有的基督徒都坚守的信仰加以阐述,并为之辩解"。书中名句为人引用之多,殊少其匹。

  鲁益士一八九八年出生北爱尔兰,父为律师,母为牧师之女。他的全名为Clive Staples Lewis,但他四岁时自己拣了“杰克西”(Jacksie)做他的名字。从此家人和朋友都以此名称呼他。为了简单,都叫他做杰克(Jack)。

  童年时代,父母每年都带他去海滨度假。美食、美景和爱护他的父母成为他後来在书中所说的“童年的福气”。他将儿童时代所生活的美丽花园与景色写入作品中,象征爱情,神秘与不朽的生命。

  他家中到处是书,每间房都堆得满满的。他後来写道,“在大雨无休无止地落个不停的下午,我爱从书架上将书一本本的取下来,总可以找到一本我喜欢读的新书,就像在田野散步,总可以找到一片新叶一样。”他喜读的书多为」小说,传记与历史,有《小人国游记》,也有马克吐温的幽默小品,尤其喜欢英国着名幽默杂志《笨拙》周刊里头的动物漫画。他写童话,从这里得到灵感。

  八岁大,杰克的母亲因患癌接受手术,他跪下为母亲痊愈祷告。像他日后所说的,那时“既不是把上帝当救主,也非审判官,而是一位魔术师”,因为他相信凭信心的祈祷有效力。

  他的母亲复原得很快,但两个月後,癌病复发,不久逝世,正好是他父亲45岁生日那天。

  在这段时间内他当然不断祷告;他後来承认,这位魔术师不管事,“而我祷告时,既无爱心,也对上帝毫无敬畏之心。”

  但慈母的逝去使他觉得“人间一切快乐、宁静都迅速消失,我失去了安全感,像一个大洲沉入海里。”

  他十岁入校读书,见校长动不动就用藤条打学生,十分震惊;但在主日的两堂教会崇拜中找到安慰。他首次接触到核心基督信仰,开始真心诚意读圣经,向天父祈祷。另一方面,他阅读的范围也扩大了。除了圣经,也读H.C.威尔斯的科学小,柯南道弥写的《福尔摩斯侦探集》,以及夏嘉德写的《所罗门王宝藏》等。

  两年後,学校因校长神经失常而关闭,他才得到解脱,转入另一间小学。他说他的教育现在才真正开始。不过小杰克在这里接触到一些异教和迷信色彩浓厚的异端,并为之吸引因而放弃了自己的信仰。他後来把这叫做“天路客的後退”。

  这段时日,他醉心於阅读神话作品,并且开始写小诗。

  十五岁获奖学金,进马尔文公立学院攻读。学校规矩甚严,课程枯燥,但他的班主任却是位十分风趣的老师。“他是最早教我怎样朗诵诗,把感情投入的人。”他开始阅读罗马诗人味吉尔,贺莱士等人的诗作。进而读密尔顿和叶慈的作品。

  在这间学校读了一年,转往英格兰随名师柯伯特黎克习文学,上课仅两天,就将荷马的史诗读完。他十分敬重这位老师,也喜欢他的教学方法。

  以后叁年对他一生的影响极大。他说他老师的家简直是座书城,是个读书的乐园。他在这里开始习希腊与拉丁文,广泛阅读难数名著。他说,“我文学上的好奇心有多浓,便可以读到几多我要读的书,空间可说无限广阔。”

  1914年12月6日,他接受教会的坚信礼,首次用圣餐,他後来写道,“我完全不相信,我在吃在唱我自己的罪。我不能明白我做的事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我明白我是用隆重得不得了的庄严态度来说谎。”他承认是为了取悦父亲才正式进入教会。

  他现在真正接受的却是不可知主义,他认为“所有的宗教信仰都是神话,都是人自己的发明。”但这也是他的才华开始为他的老师和朋友赏识的时期:他的老师柯伯特黎克说,“他是我已教过的学生中读古典名著最多的人,也是我所见过的翻译希腊剧作最聪明的学生。”柯氏力劝他的父亲送他去念大学。

  这间大学就是牛津。“这里的一切远超过我最大胆的梦。”他写信给父亲时说,“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地方。”这是1916年12月的事,他才19岁。他通过奖学金考试,《泰晤士报》刊出获奖者名单,他的名字赫然在那里。入读的学院是建於1249年的大学学院   (UniversutyCollege),是牛津大学最早的一个学院。诗人雪莱在这里读过书。

  他虽取得奖学金,仍须参加牛津的入学试,而“初级算术”是其中必考的一张试卷。他对算术可说一窍不通,又回到老师那里去恶性补习。

  这时,第一次大战打得如火如荼,英国实施征兵制度,年轻的鲁益士原籍爱尔兰,本可免役,但他愿作志愿兵。大学学院收了他入学。他通过学院的军官训练营登记入伍,后担任森语塞轻步兵第叁营的中尉,转战欧陆。欧战快结束前,为炸弹所伤,被送返伦敦入院治疗。是年12月解甲,次年一月重返牛津。

  两个月後,他的第一本诗集《在困绑中的灵》出版,给他写作生涯极大鼓舞。他在校成绩优异,屡获甲等荣誉奖。1925年春,入选牛津大学的麦大伦学院(Magdalen College)英国语文院士。是年十月,他搬进学院居住,成为他以后叁十年的家。

  在这里,他结交了许多朋友,大半为无神论者。他在学术上的成就越大,离开基督信仰也越远。但在此关键时刻,他遇到两个人,一位是N.柯格希尔,牛津大学英国文学教授,有当时“最睿智也见闻最广之人”的称誉;他是个基督徒。另一位是J.R.R.托尔金,牛津大学安格鲁撒克逊讲座教授,也是基督徒。在二人的影响下,他开始经历1600年前圣奥古斯丁的历练:“我不爱甚麽,但我内心已有股力量要去爱;我内心深藏有需要,我恨自己不去需要…”

  鲁氏逐渐改变成了另一个人,或者说,他逐渐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我像一个雪人,现在开始融解,从我的背部融起,一点一滴地泻下,我不喜欢那感觉…”

  终至有一天,他承认上帝的确存在,要他完全投降,从黑暗中跳出来。1929年复活节,鲁氏“痛改前非,承认上帝是上帝。我跪下,我祷告,那晚,我很可能是全英国最丧气也最不情愿但却回头了的浪子。”

  他的哥哥华尼在他逝世後追忆这段日子时说,“杰克的回归基督得到新生命,不是一种突然的跃进,而是从长年心灵的疾病,缓慢地逐渐地籍着将息而康复。他这‘病’起源於童年,在僵硬的宗教规例和空洞的教会学校教育中染上。”鲁氏回转之後说,“我已从相信上帝进到绝对相信道成肉身的基督,接受了基督信仰。”他有了真正的觉醒。

  鲁益士成了二十世纪中叶说英语的世界中捍卫基督信仰最力也最受欢迎的人。1954年,获选为剑桥大学中世纪与文艺复兴期英国文学讲座教授,所写文学批评论文已成传世之作。他是一位甚受学生爱戴的老师。而他写的神学和具神学深度的文学作品早已脍炙人口。因而有“向怀疑者传福音的使徒”之称,获到全球教会的称赞。

  《返璞归真》是他的着作中影响最大的一部。他在原著的序言中介绍此书时说:“本书原为我的电台广播讲话,印刷成书时作了一点增补,但保持说话的语气,用了不少俗语和缩语(例如don’t,we’ye)。  这些当然不见於译文中,但译时努力保持原作者说话的口气(译者)。...

  “我的信仰立场很单纯,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信徒。我信主後,认为我最能帮助我的不信基督的朋友的事,就是向他们阐释这信仰,并为之辩解…“我无意参与神学上的争辩,那是神学家的事。我所致力的是为‘核心’的基督信仰辩明。那是信仰中最纯净的中心部份…是在我还未到这世界以前早就存在的那个真正基督信仰。

  那信仰,不管我喜不喜欢,早已在那里。只有一位上帝,耶稣基督是他的独生儿子,他的大爱呼吁我们回归,回转成为真正的照他形像造的人,成为他的子女。…“从此书出版後收到的难数书信与评论中,可以看见我至少已成功地将基督徒都能同意的基督信仰的中心写了出来。我盼望我们能合一团结…“本书所用‘基督徒’叁字,指的是接受基督信仰中共同教义的人…这个名字首先见於安提阿教会(徒11:26),用以称呼使徒们和接受使徒教训的人。要是有人接受了基督信仰,生活却够不到标准,我们可以说他是个不好的基督徒,但不能说他不是基督徒。…“我只能说,这里讲的‘纯净’基督信仰好像一座屋子的大厅,大厅有若干通往房间的门。若因此书能带领一些人进入这大厅,我已心满意足了。但要见到温暖的火炉,有坐椅,有饭菜,必须进到房间才可以享受。大厅只是等候的地方,在这里可以找自己喜欢的房间。大厅不是住的地方,有的人也许得在大厅久留点,有的人一下就可以决定敲那个房间的门。我不知道为什麽会有这麽大的不同,但我知道上帝不愿人留在大厅里,除非地认为等候对他有益。

  “你一旦进到房间,就会发现大厅里的等候对你也有好处,若不等便得不到这益处。可是,你只能在那里等候,不可以在那里搭营。你应该不断祷告,得到光照。就是在大厅里,也得遵守整座屋子共守的规则。而且应该不断查问那扇门才是真门,不可以仅因为外面的油漆和装饰讨你欢喜便选定房间。换言之,你不应问:‘我喜欢这种崇拜形式麽?’而应该问:‘这些教义是真理吗?这里有没有真正的圣洁?我不愿敲门是不是由於内在的骄傲,或者个人的味口,或者个人不喜欢那个守门人?’”

  鲁氏在序言的末後说:“你进到自己的房间以後,对那些选了别的房间的人应心存宽厚,对那些仍留在大厅里的人也该如此。他们若选错了,做错了,应为他们祷告。他们若是你的仇敌,更应遵照主基督的教训为他们祈求。这是进了这座屋子後,大家应守的规则。”

  鲁氏写此书时,二次大战正酣,英伦叁岛在纳粹德国轰炸下,人们生命朝不保夕。一方面基督信仰成了一股力足帮助全民为自由而战决不屈服的伟大力量;另一方面,在知识界,打着科学招牌的进化论正方兴未艾,为纳粹利用宣布上帝已死的新哲学开始蔓延。鲁氏深受其害,在书中对二者都有极其深刻且富幽默的评论。

  书中有专章讨论叁位一体的上帝。还有一章专论“时间”答覆“基督既是神成为人,来到世间,那他怎能又照顾宇宙的运行”这个问题,甚富启迪。

  本书颇难译。我在非常忙碌的生活节奏中每个主日下午抽出半天宁静的时刻来做这件十分不够资格做的事。经过半年,终於完成全书的翻译工作。

  这篇序中的鲁氏生平,大半取材於B.希卜黎的《幽谷之旅》和鲁氏自己写的自传《意外的喜乐》。原序甚长,精华已摘译於此,可以省出读者一些时间去看书的正文。

  今天我们所处的时代急迫需要一位像鲁益士这样的思想家来为大家解惑,答覆我们在这个大时代中所面对的信仰问题。

  原书名为Mere Christianity,有“这是不折不扣的纯净基督信仰”之意。给中文版取名《返朴归真》,指出基督信仰去掉後世所加的装饰,回到圣经的教训,可说美好无比。因为这是唯一有一位复活的基督的宗教信仰,通过他,人可以恢复真正的人的地位,具有上帝的庄严形像和他永活的生命。

 

                一九九五年十月

写於大帽山畔的科技中心

  

 

 

 

 

 

 

 


1章 从是与非探求宇宙的意义

  

1.天理与人理

 

  吵嘴是常事,大家司空见偿。有时听到人家争吵,觉得很可笑;有时只是听了不舒服。不管怎样,从我们听到的内容,应该可以学到一点东西。我们争吵,说来说去都不外是下面一类的话:“要是人人都这样对你,你开心吗?”“这是我的座位,因为我先来。”“由他去吧,他又没有对你不住。”“你干吗先动粗?”“你先给我一小块饼乾,我便回你一小块饼乾。”“别推搪呀,你说过应算数呀!”我们天天说的都不外这些,不管你是知识份子还是文盲,是小孩子还是大人。

  这些话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说话的人所讨厌的不只是对方的行为,而是要对方注意到一些行为的标准。可是对方绝少会回答,“你这是那门标准?”他差不多一定会给自己辩护,说他一直以来没有做过违反这标准的事;要不然就会说出个理由,解释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认为在座位这件事上,他有十足的理由,先到的人有权坐下去。又或者他拿到那块饼乾的情形与别人完全不同;要不然就是情况起了变化,他没有守诺言的必要。

  这样看来,争吵的双方心里都有一条道理,一条公道的原则,一种正当的行为或道德的规则,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是他们都同意的。事实上,他们的确都同意,要不然,会像狗像猫一样打起架来。不过动物只有打架的份,不会像人一样争吵。争吵不外乎要指出对方的不是。要是你和他对“是”与“非”没有一致的看法,争吵是没有用的,就好像你和他对踢足球的规则没有认同,批评某个球员踢得不对有什么意思呢!

  这种是非之律通常叫做天道或天理。今天,一提到天便会想到自然的规律,想到地心引力,遗传法则,或者化学定律。不过,老一辈的思想家将是非之律叫做“天理”,指的其实是人性的常理。因为人的身体受有地心引力律的规,有机生物受生物学定律的规,叫做人的被造物也受着一种规。不过其间有很大的不同:物体不能选择遵不遵守地心引力律,但人可以选择,他可以遵守或不遵守这种人性的常理或称“人理”。

  让我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说明。一个人随时随刻都受到许多套不同法则的规,其中只有一套他可以凭己意来决定遵不遵守。人的身体作为一种物体时,必须受地心引力的规律,无法不遵守;要是把人悬在空中,他一定会跌下来,就像一块石头会跌落下来,毫无选择一样。人,作为一种有机物,得遵守多种多样的生物学法则,就像别的动物一样,没有不遵守的自由。

  可是专门为人性而有的常理,一种和动物、植物、无机生物并不共享共有的规,人,若是愿意,可以不遵守。这个规就叫做“人理”,因为大家认为凡是一个人,不用谁教他,天生应该知道。这当然不是说,天底下不会出现对这种人理毫无所知的怪人,就好像人中间会有色盲,会有对某种声音听不到的“声盲”一样。但若从整个人类来看,大家都认为人人心中对正当的行为都有一点信念在。我相信这是对的,要是不对,我们谈到战争,说来说去的一切都是浪费时间。比方说,我们讲敌人不对,要是纳粹在心底里对“是”的标准和我们不一样,不承认其存在,不认为应该遵守,我们说敌人不对岂非白费精力?要是他们脑海里根本没有我们所说的正义,我们虽然不会因此不和他作战下去,但我不能责备他们不对,就像不能责备他们头发的颜色一样。

  我知道,一定有人会说,人性的常理或正当的行为,因为文化不同、时代不同、道德的标准可以各异,因此说人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常理,这个观念是不正确的。

  这话其实不通。他们之间的道德规虽有不同,但决不会不同到完全各异。要是有谁不嫌麻烦,将古代埃及、巴比伦、印度、中国、希腊和罗马人的道德教训作一比较,他会大吃一惊,原来彼此十分相同,和我们今天的道德教训也非常一样。我在《人的废除》一书中有个附录,举出了这方面的一些证据。

  这是题外话。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假若两种文化中的道德规 完全不同,会出现什麽情况。试设想有个国家,在这个国家里,逃避兵役的人反而受到称赞。又或有人欺骗、出卖好心人,反而觉得很有光荣感。也不妨设想有个国家,认为二加二等於五。我们待人,对哪些人应该慷慨,意见或不同一,有的只对家人慷慨,有的说对同乡、对人人都应该无私。可是,尽管有这些不同,大家都会同意,不应该自私自利,只顾自己。

  无论那种文化,总不至於高举自私。我们可以对一个人应该有几个妻子,一个还是四个’存有不同意见;但是大家总会同意,不可以人尽可妻,不可以你喜欢谁就可以娶她。

  不过,还有一件最了不起的事。这就是你如果遇到一个人,说他不相信世上有真正的是非原则;可是转眼间,这同一个人,自食其言,自毁对你许过的诺言。要是你也不履行对他的诺言,他不等你置辩,会抢着说“这不公道”。

  一个国家可以说条约不能拘束人,可是下一分钟,他们却推翻自己说的话,说他们要撕毁的那个条约不公道。要是有没有条约都是一样,要是世上没有是与非;换句话说,要是没有人理或天理这回事,那麽,条约公平或不公平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这样说,岂不露出马脚,证明无论你表面怎样说,骨子里等於说:你心里也像别人一样,承认人性有个常理。这样看来,我们不得不相信;世上的确有真正的是与非。

  我们有时候会犯错误,就像有的人做数学会出错一样。对或不对不能由他的意见或者味口来决定,就像你不能凭意见来定九九乘数表正确与否一样。

  要是我们对以上所说的都能同意,我要说下去。我要说的是:我们谁都不能真心遵守人性的常理;要是你说你能够,我向你道歉。你最好去看别的书,因为我要说下去的话与你没有关系。我现在说话的对象,是你之外的普通人。

  我要说下去的话,希望你别误解,我不是在讲道。上天知道,我决不看自己比他人强。我只是提醒大家注意一个事实。这个事实是:今年、这个月,更可能就是今天,我们自己没有做到我们希望别人能做到的事。我们可以找一万个理由替自己辩护。比方说,你对子女不公道的时候,你会说那时你太疲劳;你在金钱上犯的小错误——你几乎已经忘记了的那个污点——你会说是因为当时的确穷。你答应过某人做的事,到现在完全没有履行,你又会说,要是我当时知道今天会忙成这个样子,我根本不会许下那个诺言。至於我对自己的妻子(或者丈夫)、姐妹(或者兄弟)的那番举动,要是知道会那样教他们生气,我不会做的。我有什么了不起,说真的,找籍口当然改变不了这事实:我没有好好遵守这个人理,而当别人说我没有遵守时,我就会找一大堆藉口,一大串理由,来为自己辩护。这时的问题已不是我用的藉口好不好。我们找藉口只证明我们心底里的确相信(不管喜不喜欢)人性有一个应守的理。

  要是我们不相信有所谓正当举止和行为,那我们为什么急於找理由来为不正当的行为、举止辩解?事实上是,我们深深相信的确有“正当”这回事,以致感到有条律,有条理,在逼迫我,使我不能正视自己破坏了这条律的事实,因而想方设法来推卸责任。你当然已留意到,我们找理由、找藉口来辩解的,都是我们坏的举止或行为。本来是我们的脾气坏,却归咎於身体疲劳,心里有事或者肚子饿。若是脾气好,心情好,我们便把功劳往自己身上堆。

  这是我在这里要说明白的两点。第一,人之为人,不问你在地球上何处,都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就是人人都照某种常理来行动,不能没有他。第二,人之为人,事实上不能真照这常理来行动。他们都知道有这个人理,却又破坏他。

  这两点是我们用清明的头脑来思考自己和所居住的宇宙的基础。

 

2.不尽同意
  

如果这两点是思考自己和宇宙的基础,在我说下去前,我得逗留片刻,把这基础巩固一下。我收到有的读者来信,说许多人都不明日所谓“人理”、道德律或者正当行为律究竟是什么。
  比方说,有的人来信说,“阁下叫做道德律的东西,是不是就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合群的本能,这种本能是和我们别的本能一起发展出来的?”我不否认人类也许有一种合群的本能,但却不是我说的道德律。
  我们都经过人受本能驱使的滋味,像母爱、性欲、食欲之类。你有一种强烈的需要或欲求,去做某件事。例如你有时会有一种愿望,想帮助人,这极可能是合群的本能所促起。不过心里觉得想帮助人,和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觉得应该帮助人,其间不同很大。比方说,你听到有个人遇到危险,发出求助的叫声;你很可能会产生两种反应,一是想去帮助他(起於合群的本能),一是想躲开这种危险(起因於自保的本能)。可是在这两种冲激之外,你里头还会出现第叁种东西,要你照着这股助人的劲去帮助那人,压抑住想逃开的那股劲。这股在两种本能之间作衡量,在二者之间决定何去何从的力量,当然不会是这两种本能自己。我们可以从弹钢琴的例子来了解其间的分别。
  弹琴有份琴谱,上面有一个个的音符,告诉你在什麽时候弹琴上的哪个键,不弹哪的键。你当然不能说那张琴谱就是琴上的键。道德律告诉我们弹什么调子,我们的本能是那些琴键。
  我们也可以从另一角度来看这件事,来说明这道德律不同於人的本能。遇到两种本能冲突时,而被造物的心里除了这两种本能,别无所有,那么,冲劲强的本能一定占优势。如果在这重要时刻,我们意识到有个道德律在,力量之强无以复加;在通常情况下,我们似乎会听到一种声音,要我们站在两种本能冲动较弱的一边。例如我们见到一个人掉在河里快淹死,你很可能为了自身安全,为了自保,不去救那人;但是道德律却告诉你要去救他。道德律总是要我们把天然的冲激朝对的方向加强。这也是说,我们总会觉得有义务去激起那合群的本能,唤醒我们的想像力,叫醒我们的同情心等等,让我们有足够的马力去做应该做的事。我们将一种本能加强,这行动当然不会出自本能自身。那告诉你“你的合群本能睡着了,快去唤醒”的声音,决不会是合群本能自己;就像琴谱上指示你应把钢琴上那个键盘加点力弹得大声点的符号,不会是琴键本身一样。
  我们还可以从第叁种角度来看。假使守道德律也是人的本能,我们应该可以指出我们里头的那一个冲激是“好”的冲激,合乎正当行为之律;但是我们指不出。我们的冲激没有一种不受道德律的指挥,有时给压抑,有时给加强,我们不可以说我们里头的冲激有些是好的,例如母爱或爱国,其他的是坏的,例如性的冲动或打斗。我们只可以说,打斗或者性欲冲动应予限制的次数比限制母爱或爱国要多得多。不过,有时候,结了婚的男人为尽对妻子的义务,得提升一下性欲;当兵的人有时候也得提高他打斗的本能。可是,也会遇到一些情况,母亲对自己子女之爱,和一个人对自己国家之爱,得稍加压抑,否则会对他人的子女或国家不公道。严格说来,人的情的冲动无所谓好或不好。再引钢琴为例。一架钢琴不会有两套键盘,一套是“对”的,一套是“错”的。每个键盘都有他“对”和“错”的时候,道德律并不是人的某一种本能或某一组本能,而是相等於指挥我们的本能来定调子的东西(这调子我们叫做善或合理举止)。
  让我告诉你,这一点很实际、也很重要。你可以把自己的情的冲激中的一种拿出来,然後不顾一切顺着这股冲激的方向发挥。这其实是危险得不得了的事。因为若把情的冲动当作无可置疑的绝对“对”的事去做,任何一种冲动都能让你发疯,变成魔鬼。比方说,你也许认为博爱,也就是爱人类,应该很安全,没有问题吧。其实不然;要是一味博爱,忘了正义,你会毁约,不遵协议,在审判中提供假见证;到头来,你会变成一个凶残、好险的人。
  又有一些人来信说,“阁下所说的道德律,会不会就是一种社会的定法,自教育中学来?”我认为,这种想法来自一种误解。提这种问题的人通常都会不加思索地接受一种想法,这就是我们若从教师和父母那里学到点什么,这点什麽只不过是人想出来的。可是,这是不符事实的。我们在学校里都学过九九乘数表。一个在荒岛上孤独地长大的孩子,不会知道有这个表。但你决不能说,乘数表是人想出来的,是人为自己制造出来的;要是人类愿意,可以想出一套不同的乘数表。这怎么可能呢?我完全同意,我们从父母、教师、朋友和书本那里学会做人的规矩,就像我们学会旁的东西一样。但是我们学的东西里头,有些只是惯例,可以很不同。例如我们学会开车得靠左行驶,但是也可能有靠右行驶规定——而其他的规则,例如数学,所代表的就是客观的真实。问题是,我们所说的“人理”属於那一种。
  我们有两个理由,相信“人理”与数学属於同一类。第一,我已在第一章中说过,尽管道德的观念因时代或国家不同而有异,但这种不同实在不像大多数人想像的那麽大。你可以在这些所谓不同的观念中找到流贯在里头的相同的规则。可是惯例不同,像刚才说过的开汽车靠那一边行驶的规定,或者穿衣服的习俗,可以因时、地不同而相异很大。
  另一个理由是,你想到一个民族的道德观和另一个民族之间的差异时,你会不会认为这个民族的道德观比另一个的好些或坏些呢?假若道德观发生变化,这些变化会比原来的更好吗?要是没有变得更好,那当然是道德上没有进步。进步指的不只是变更,而且包括朝好的方向走。要是这一套道德观念不比另一套更真、更好,那么,接受文明的道德观,放弃野蛮的;接受基督教的道德观,放弃纳粹的,便成了毫无意义的事了。
  其实,我们都相信,有些道德观是好的,好过另一些道德观。我们也相信,那些致力改变他们那个时代的道德观的人,也是我们叫做改革者或先驱者的人,他们比别人更认识到道德的价值。好了,你承认一组道德观念可以好过另一组时,你事实上在用一个标准量度二者作比较,说其中一组比另一组更符合这个标准。不过,你拿来量的那个标准,当然和这两组道德观不是同一物。事实上,你是将二者和一个真正的追德标准作比较,承认世上的确有些人的观念会比另一些人的更接近这真正的“是”
  换一句话来说:要是你的道德观念比别人更真,而纳粹的道德观念不够真,一定有一种东西,一种真正的道德观,让你可以看出这种“真”来。你对纽约城的观感比我的更真实或不如我真实,是因为纽约为一实存体,在你我的思维之外存在。
  要是你对我说到“纽约”时,我们所说的“只是我自己头脑中想像的一座城”,那么你的或我的关於纽约的观感怎会有真实或不真实的问题呢?不会有。同样,要是这条正当行为律只是“任一个国家予以同意”的东西,我们怎能说甲国同意的比乙国的更正确,又怎能说这世界的道德会越来越高尚或越来越卑下呢?我的结论是:虽然人们对什么是正当行为的观念不同,令你怀疑是不是真有一种天然存在的道德律,可是经过我们详细探讨过这些所谓不同後,证明的确有天然的道德律的存在。
  但让我在结束前说多一句话。我遇到过对这种“不同”夸大其词的人,原因是他们把道德观上的歧异和对事实的信念上的歧异混为一谈。比方说,有人对我说,“叁百年前,英国人处死女巫,这是不是就是你叫做‘人理’或正当行为律的东西?”
  可是我『今天不处死女巫,是因为我们不相信有这种东西存在。
  要是我们相信,要是我们真的相信有人将自己出卖给魔鬼,从魔鬼那里得到超自然的能力,又用这能力去杀人,逼得人发疯,又能呼风唤雨制造恶劣的气候害人,那我们一定会同意,这班通鬼的邪恶人物一定得处以极刑。可是道德原则还是一个,不同的只是事实。不信有女巫也许是我们知识上的一大进步。不相信有女巫存在,因而不去处死她们,在道德上并没有什麽进步。要是某人因为相信屋子里已经没有老鼠,停止装捕鼠机,你会不会说这个人很人道?
  

 

 

3.这律的确存在
  

现在回头讲一讲我在第一章结束时说的话,也就是人的两种奇怪的情况。一方面,我们梦寐以求,希望自己的行为能达到一种标准,我们把这叫做公平、正当、道德或者人理。一方面,我们实际并没有做到。你们也许会问,为什么我把这情况称之为“奇怪”,因为在你们看来,这是世间最自然不过的事。你甚至很可能会觉得,我对人要求有点过份。你也许会说,我所谓的人破坏了是非之律或人理,只不过说明世上无完人罢了。既然无完人,那我为什么要强求?如果我所要做的,只是将我们希望他人做自己却没有做到的事,为自己走出应负的那一份责任;那麽,你这种世上无完人论,可以是个好答覆。但是,这不是我要做的事。我现在关心的不是责任问题,而是要找出真相。从这个角度来看,说世上无完人,所以人达不到他应达到的目标,会有不好的後果。
  我们不妨拿实物来说明。比方你眼前有块石头或一棵树,他们生来就是那个样子,你没有理由说他们应该是另一个样子,说了也无用。你当然可以说,这块石头要是用来做假山,“形状不合”;或者这棵树不好,因为不够大,不能遮荫。你这样说,只不过指出这块石头或者这棵树,不巧对你自己不方便。
  你不是责备他们,除非是开玩笑的口吻。你心里明白,那种气候,那种土壤,这棵树只可以是那个样子。从我们的观点来说,一棵树的好与坏,都是遵循他的生长之理或律的结果。
  这样推理下去,我们可以知道,我们通常叫做自然之理或律的东西,例如天气、雨水等等对一棵树的作用,严格说来,并不真正是什麽律或理,只是说话的一种方式。比方你说,掉下来的石头总得遵守地心引力之律。你这样说,并不等於说,律的意思是“一切的石头一定会是这样的”吧?你决不会认为,一块石头抛出去後,他会突然记起,得遵守命令掉到地上;你只是认为,这块石头实际上是掉向地上。换句话说,你很难确定,有什麽东西在背後超然地左右这个事实,有什么律或理要他们一定发生,而这律或理和发生的事实不同。自然律应用到石头或者树本身,指的只是“自然在实际上做的事”。可是一转到人理或人性之律,一转到正当行为之律,情形便完全不同。这律当然不等同於“人在实际上做的事”,因为,像我已说过的,许多人根本不遵守这律,更没有一个人完全遵守。地心引力律告诉你,要是你抛出一块石头,石头会怎样做;可是人性之律却告诉你,人应该做什麽却没有去做。换句话说,你的对象一旦是人,有种超乎事实之外的东西出现。你除了事实(人的行为),还另外有一样东西(人应该怎样行为)。人之外的宇宙,只讲事实。电子和分子会照某种方式运动,产生某种结果,就是这样简单。可是人照某种方式运动时,却并不这麽简单,因为你明白,他们的行为会不照这方式来进行。
  这的确很特别,大家都想找出其理何在。比方说,你讲一个人不应该做他做出的那件事,我们其实只想说明,就像我们说一块石头的形状不对一样,他做出来的事对我不方便。这当然不是真的。一个人占住火车厢一角的座位,因为他比我早到那儿;另外一个人趁我背转身,移动行李时,偷偷占了那个座位。对我来说,二者都对我不方便。可是我只会责备第二个人,不会怪第一个人。我不会因为一个人不经意地占了我的便宜而大发脾气,也许会有一刻的不快,然後冷静下来;可是,要是谁蓄意占我的便宜,虽然他没有如愿以偿,我也会大发脾气。
  不过,前者虽然不经意却妨碍到我,後者虽蓄意却没有成功,没有妨碍到我。可见有些我们叫做坏的行为,有时并不会对我构成不方便,反而刚好相反。和敌国开战时,要是对方有个肯卖国的人,这个人对我方很有用处,我方尽管利用他,给他金钱,但在我们眼中,他只是个人渣。所以,你不能说,我们叫做正当的他人的行为,只是对我们有用的行为;而我们自己的正当行为,也很明显并不等於值得去做的行为。你有本领得到叁英镑,却要你满足於叁十先令;本来可以找人帮忙轻轻松松交的功课,却要老老实实自己做完交卷;本来可以向一个女孩子示爱,却将她弃而不顾;本来可以去到安全的地方,却要留在危险中;不想履行的承诺偏偏要实行;不想说实话让人家说我傻瓜,却偏偏要说,都属这一类。
  有人会说,正当的行为对某一个人在某一特别情况下来说,也许并不值得,但对整个人类来说,则是有价值的。正当的行为因此并不难理解。人类归根到底总是有理性的,他们明白,只有在一个人人公平对待彼此的社会里,才有真安全、真幸福,因为人能理智地认识到这点,所以才能努力做正当的事。对,安全和幸福只有在个入、团体和国家都能坦诚、公平、友善相处时,才能达到。这也是世上最重要的一个真理。但若用这来说明为什么我们在是非问题上会有那样的想法,则是文不对题的。要是我们问:“我为什麽应该不自私自利?”而你的答覆是,“为了社会的利益。”我要是接上问,“要是对我本身没有好处,干吗要理对社会有没有利益?”你然後不得不说,“你别忘记,你应该不自私自利。”你兜了一个大圈子,仍归回到原处。你说了一番大道理,但是兜不出去。
  要是有人问你,踢足球有什麽意思,若回答他说,“踢足球是为了得分”,没有谁会相信你,因为得分是球赛的目的,而不是玩足球的目的。你说来说去只能说踢足球就是为了踢足球。对,但说了又有何用。要是有人问你,行为正当有何目的,若回答他“是为了造福社会”,这种答案没有什么用处,因为造福社会,换言之,就是不自私(因为“社会”毕竟指“他人”),不自私已包含在正当行为中。你说来说去,不过在说正当行为就是正当行为。其实,你说出“人应该不自私自利”
  之後就停在那里,和说不说出一大堆解释的话,效果完全一样。
  这也正是我停下来的地方。人应该不自私,应该公平。不是因为人不自私,也不是因为他们喜欢不自私,而是他们应该如此。道德律或者人理,不像地心吸力之律,也不像有重量的物体怎样运动,不是人类行为的一个事实。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不仅仅是头脑中的想像,因为我们想忘却他,他总在那里;而且我们一讲到人,一想到人,大部份到头来都是说了想了毫无作用。你不能光说一个人应该为了我们自己的方便怎样行为,便把话说清楚;因为我们叫做坏或不公平的行为,并不就是我们觉得对自己不方便的行为,很可能正好相反,是对我们有利的行为。
  因此,这个是非之律,或人理,或随你怎样称呼他的那个东西,一定是一种真实的存在一的确在那儿,不是我们捏造出来的。但他不是普通说的那事实,不像我们实际的行为那样的一种事实。
  我们得开始承认:现实不只一种,在我们探讨的这件事上,在人的行为这种普遍的事实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在那里左右。
  他的确在那里,是真实的,是真正的律,不是谁想出来的,他左右着我们的行为。

 

 

4.在“人理”後面是什麽?

  让我们总结一下已经得到的结论。从石头、树木这一类的事物来看,我们叫做天理的东西不外是一种说法。我们说自然受有某些法则或律的支配,所指的只不过是自然行为的一种方式。所谓律可能并不真的存在,在我们观察到的事实之外或之上并没有什么在左右他。可是从人来说,事实却不是这样。
  “人理’或是非之理的确存在於人的行为之外和之上,这也就是说,在实存的事实之外,还有一种东西,是真正的律,不是人发明出来的,人心里也明白应该遵守这个律。
  现在,我要讨论一下,我们从这总结中对宇宙,也就是我们居住的世界,能得到点什么认识。人自从能够思想以来,一直想明白宇宙到底是什麽,是怎样出现的。粗略地说,有两种看法,一种叫做唯物主义的看法。持这种看法的人,认为物质和空间乃自然而有,一直存在,谁也不知他们怎样来的。物质照某种固定方式活动,像我们这种会思想的人之类的造物,也是偶然发生。有种东西偶然击中太阳,从而制造出行星;又有一些构成生命的化学物,在极之偶然的机会中,刚好气候适宜,在这些行星中的一个里头出现,因而在这个地球上出现了一种有生命的物质。又经过很长的一系列的偶然,这些有生命的东西演变成像我们人这种东西。
  另一种是宗教的看法,这种看法认为宇宙的後面有一存在,远超过我们所知道的一切东西,胜过人的意志。这就是说,这存在是有知觉的,有目标的,有喜爱的。根据这意见,宇宙一半为了我们不知道的目的,一半为了要造成像这存在一样的被造物,像他一样有意志,因而出现。请别以为这两种看法,一种早就为我们持有,一种是逐渐形成的。事实上,凡是有会思想的人存在的地方,就有这两种看法出现。同时请注意,我们不能像通常说的,用科学来找出那种看法对。科学靠实验,靠观察事物的行为,每一则科学陈述,不问看来如何复杂,到头来只不过想指出:“我一月十五日清早两点二十分钟将望远镜对住天空某一部份,见到什麽什么,”或者“我将这种东西放进试验管,加热到某种温度,发生了如此如此的现象。”不要以为我这样说是反对科学,我只是指出科学的任务罢了。一个人越有科学头脑,越会(我相信)同意我所说的科学的任务是如此;很有用,也很必要。可是,为什么天空会有那些东西在那里呢?这些科学观察到的东西後面,有没有一种什麽特别的力量在那里呢?这种问法是不科学的。要是那里有一种“後面的东西”,不是永不让人发现,便得循不同的途径让人发现。说有这种东西存在,或说没有这种东西存在,都不是科学有能力提出来说的。真正的科学家通常也不说这种话。通常只有新闻记者和普及科学小说家,从教科书里头找来一些似科学实非科学的一鳞半爪,大说一通。归根结底,仍是常识问题。即令科学发展到十全十美,可以说明全宇宙中的每一事物,可是对“为什么会有宇宙?”“为什麽宇宙会以现在的方式发展?”“宇宙有意义吗?”等等问题,显然仍旧无法解答。
  这样看来,岂非绝望?幸亏在全宇宙中有一样东西,而且是唯一的一样,我们可以从他那里得至比外在观察更多的资料。
  这东西就是“人”。我们不止观察人,我们就是人自己。我们可以说有内幕资料,知道内情。正因为如此,我们知道人能发觉自己受一种道德律的支配,这律不是人发明出来的,也不能不理他,而且我们知道非遵守他不可。
  无论是谁,若像研究电流、蔬菜一样,从外面来研究人,要是他不懂我们的语言,是没法从我们得到资料来了解我们的内心;全靠外面的观察来认识人,决无法取得证据,证明人有这种道德律。他怎么能得到呢?他凭观察只能见到我们外在的行为,而道德律所管辖的是人应该怎样行为。同样,要是在可以观察到的事实的後面,例如前面说过的石头或者天气的後面,还有一种力量,我们单靠外在的观察,永无法发现这律。问题因此陷入这样一种情况;我们想找出宇宙究竟是不是偶然发生,抑或後面有种力量使他成形,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
  而这种力量,要是存在的话,不会是一个可以观察到的事实,而是一种实体,这实体创造事实,若只凭观察这些事实却发现不到他。要解答是不是确有这一种力量存在,只有靠研究人。而我们研究人的结果,的确找到了这个力量。
  让我们倒过来说:要是在宇宙之外有一种左右宇宙的力量,他不能像宇宙中的事实那样出现在我们眼前;就像我们可以见到一间屋子的墙、楼梯、火炉等等,却见不到设计和建造这房子的建筑师一样。唯一能叫这力量出现的方法,是从我们里面去找。我们里头是不是感到一种影响力,一个驱使的力量,要我们照某种方式去行动。而这正是我们在自己里面所发现的。
  这岂能不引起我们的怀疑?因为从唯一的可以找到答案的个案中,你得到的答案是“肯定’;而在其他找不到答案的个案中,你却知道为什麽找不到。假设有人问我,要是我见到一个着蓝色制服的人,从街的一头走来,在每家屋门口放一个纸袋。我怎能看出袋里头装的是信呢?我的答覆是:“因为那人放在我门口的同样的纸袋,里头装的是信。”他听後不同意,他说:“可是你没有见过他人接到的纸袋里面装的东西呀。”我会回答说:“当然没有见过,也不应该那样做,因为那些信不是写给我的。我只是根据我可以拆开的信封来说明我无权开拆的其他信封中的内容。”关於宇宙後面的那种力量的解答也是如此。
  我有权拆开的唯一信封是“人”,我拆开他,特别拆开的是我自己时,我发现我不是靠我自己来存在,我受一条律的支配,那“人”或那“物”要我遵守某种方式行动。我当然不会说,要是我走进石头或者树里头,我会发现和存在我里头同样的东西;就像我不会说,这条街上每家人收到的都是像我收到的同样的信件。但我应该可以在石头里发现,石头得服从地心吸力。
  发信的人写信给我,希望我里头的人性之律会叫我去收他的信。  同样,我们抛出一块石头,也会希望石头顺从石性之律跌落地上。从收信和石头跌下来这两件事,都应该叫我们看出,在这事实背後,有个“发信的人“,有个力量,或是引导者,或是总指挥。
  别以为我急於想把基督信仰中的上帝推出来。从现在到介绍基督教的神学,其 还有好长一段路得走。我说到现在,只说明了有种左右宇宙的东西,从我看来,这是一条促人走正路的律。要是我走错了路,做错了事,这律会让我觉得不舒服,会告诉我得对所做的错事负责。我认为我们应该说,这力量不像我们已经知道的任何事物,他是有意志的。其他我们知道的东西都不外是物质,物质当然不会给你发命令,教你做什么。物质也不用有意志,更不用像人。
  下一章我们试进一步来认识这律和这力量。但请注意,一百年来,推销上帝的言论可真不少,这可不是我要做的事,千万别以为我要推介什么。

 

【附注:本文原为电台广播,因受时间限制,我只说了唯物论和宗教论两个观点。在这二者间还有一种叫做“生命力论”或者“创造演进说”、“意外演进说”的哲学。其中主张此说、警语连篇的当推萧伯纳,但最有深度的应推法国哲学家伯格森(Bergson,1859-1941)。主张此说的,认为地球上的生命从最低级的形状“发展”到成为人,其间的小小变化,不是由於“偶然“,而是来自一种生命力的催动,要达到他的目标。
  对提倡此说的人,我们得问,他们所谓的生命力,究竟有无意志。如果有,这个“让生命发生,并趋完美的意志”其实就是上帝。那么,他们的主张便和宗教观一样了。要是不是上帝,那么没有意志的东西何能“催动”,何能有“目标”?这就成了此说不能成立的致命伤。许多人觉得“创造进化说”有吸引力,因为他可以给人相信有上帝存在的舒服感,但是用不箸去承当一切比较不这样舒服的後果。
  你身心舒畅,太阳照在你身上,而你不想去相信整个宇宙只是原子的机械跳跃,愿意想像有一种巨大的神秘力量,在时间里载着你不断在地壳上翻滚向上,当然很愉快。可是,假若你打算做点卑鄙低劣的什么事时,那股所谓的生命力,因为他是一种盲目的力量,没有道德感,也没有意志,你不会像专门找你麻烦的上帝来干涉你,生命力变成了一位驯伏的上帝。你要他的时候,可以叫他出来,不过他不会干涉你做什麽。你得到有宗教信仰的一切快慰,但不用付出代价。你能说“生命力说”不是这世上异想天开的人最伟大的成就吗?】

 

5.我们内心不安的理由

 

上一章结束时,说到道德律,指出物质世界之外,有种力量左右着我们。我也知道,只要我提出这样一个论点,你们当中一定会有人觉得不耐烦,甚至生气,认为我在玩把戏,把分明是“宗教的空话”刻意装扮成哲学大道理。你本来打算听下去,以为我会讲点时髦新事物,谁知仍是宗教上那一套。可不是吗,这套东西我们早已试过了,你何必拨转时钟,走回头路。要是真有人这样想,让我向他说叁件事。
  第一,先讲拨转时钟。时钟是可以拨转的,不要以为我在讲笑话。要是时钟上的指针指的时间不对,将指针拨回有什麽不好?这是我们常常做的合情合理的事。且放开时钟不谈,让我讲一讲进步。进步的意思是一步步走近你希望去的地方。要是你转错了一个弯,假若再向前走,当然不会走向你要去的地方。走在错路上的人,必须回头,走回到对的道路上,这才叫做进步。在这种情况下,谁最先回转头,谁便是最进步的人。这个道理也可以从做数学的经验中看出。要是我做加法,开头已经加错,我发现得越早,便可以越快回头重新来过,我得到正确答案的机会也越多。死不认错,死硬到底,是得不到进步的。你若肯正视一下今天的世局,谁都看得出,人类一直走在错路上。我们做错了,走错了,必须回头走。回头走才是踏上正路、走向目的地最快的方法。
  第二,这当然不是什麽“宗教的空话”。我们离任何宗教讲的上帝还很远,离基督信仰讲的上帝更远。我们只讲到道德律後面的某种力量。我们没有从圣经里或者教堂里搬什麽东西出来,我们只不过在靠自己的力气,希望找出这种力量究竟是什么。我得说清楚,我们凭自己的气力找出来的东西,的确令我们大吃一惊。我们有两点证据,证明这力量确实存在。一是他所造的宇宙。要是宇宙是唯一用来找寻他的线索,我们得出的结论,不外说他是位伟大的艺术家(因为宇宙确很美丽),但也很没有怜悯心,对人类不友善(因为宇宙也是很危险、很可怕的地方)。另外一个证据就是他放在人里头的道德律。这个证据比第一个更好,因为属内在的资料。从道德律中比从大宇宙中,可以更有效地认识上帝。就像你要认识一个人,听他谈吐当然比观察他造的房子更有效。从第二点证据中,我们得到的结论是:宇宙後面的那个存在十分关注人的正当举止─他注重公平、无私、勇敢、善良、诚实、忠心。在这种意义上,我们不能不同意基督信仰和某些宗教所说的话,这就是上帝是“善”的。让我解释一下。这个道德律并没有提供任何基础,可以据以说上帝因为宽容我们,或者他手软,他有同情心,所以是“善”的。道德律可一点也不宽容人,他铁面无情,他要你做正事走正路,不理你做时多痛苦,多危险,多困难。上帝若像道德律,他决不会手软。说到这里,你若说你所谓的“善”的上帝是因为这位上帝愿意饶恕人,你推想得太快了。只有“人”才能饶恕人,我们还没有讲到一位个人的上帝,只讲到道德律後面的那个力量,最多是一种具有意志的力量,但不可能是一个“人”。如果那是一种不受个人情感影响的意志力量,要他来宽容你,放过你,有什么用呢?就像你做算术时做错了,要求九九乘数表原谅你一样没有用,因为你得出来的答案仍旧是错的。要是你说,假若上帝是那个样子——不带一点人的感情的绝对的善,你便不喜欢他,也不去理他。你这样说也同样没有用,因为在你里头有一半是站在他那一边,赞成并且支持他的立场反对人贪婪、欺诈、剥削。你希望他对你网开一面,放过你一次,但是你心底里明白,宇宙後面这种力量,假若不是真正的毫无变通地厌恶你那种行为,他就不配称为“善”。

同时,我们也知道,要是世界上的确有这种绝对的善,他一定十分憎厌我们的所作所为。我们就是陷在这种可怕的困境中。要是宇宙不是由绝对的善来管理,我们一切的努力到头来都没有希望。要是这绝对的善的确存在,那我们便天天与这善为敌;就是到了明天,也决不可能改善,仍是在无望中。我们没有了他既不行,有了他也做不出什麽来。上帝是唯一的安慰,也是最高无上的恐惧:我们最需要的是他,我们最想躲避的也是他
  他是我们唯一的盟友,我们却把他变成了敌人。有人说和绝对的善碰碰面是很好玩的事。说这种话的人应该叁思,因为他们把宗教信仰当儿戏。善可以是你的伟大的安全居所,也可以是你的极大的危险所在,全看你怎样回应他。可惜,我们人类的回应是错误的。
  现在再讲第叁点。我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才回到本题,决非玩弄你。我有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你若不肯面对我所提出的这些事实,和你讲基督信仰是没有用的。基督信仰要人悔改,并答应宽恕肯悔改的人。要是一个人不知道做了什麽应该悔改的事,也不认为需要什么宽恕,对这种人,基督信仰有什么可说的呢?只有当你认识到有一个真正的道德律在那里,在这个律後面有一种力量,而你已经破坏了这个律,又和那力量敌对。
  你认识到这一切之後,不早也不迟,基督信仰才开始向你说话,才对你有意义。你生了病才肯听医生的话,你要到明白我们的情况已经接近不可救药,才会明白基督徒所讲所信的那番道理。这道理解释人类怎样陷入目前的困境,既恨恶善却又喜欢他。这“道理”向你解释,何以上帝就是这条道德律後面的不带人的感情的意志,但也同时是有人情的“人”。他们要你晓得,你我都不能达到这条道德律的要求。上帝他自己成为人身来替我们满足这个律的要求,来将人从上帝的忿怒下拯救出来。
  这件事说来很古老,你若希望听多点,可以向那些比我更权威的人讨教。我只能请大家面对这些事实,面对基督信仰可以提供解答的那些问题。我要你们面对的事实是十分可怕的,我多么希望不把他们说得那么可怕,但我得说实话,道出真相。
  不错,基督信仰到头来的确令人心灵舒畅,得享安慰。不过,开始相信时并不舒服,而是沮丧和惊愕。若希望不经历灰心丧胆而能达到内心安慰的地步是没有用的。接受一种宗教信仰,像参加打仗一样,不能单凭期待就能得到你希望得到的和平与安宁。你若肯找出真相,面对事实,终必能得到内心的和平与安慰:你若只想得和平、得安慰,却不肯面对事实,你既得不到内心的和平,也认识不到事实;也许开初能得到一点空幻的期望,到末了,是大大的失望。
  我们在二次大战前,对国际政治都抱有几许天真的希望。今天,大家都已放弃了。现在也是我们诚实地面对基督教信仰所要求於人面对的事实的时候了。

 

 

 

 

 

 

 


2章 基督徒信的是什么

  

1.两个不同的上帝观

  

  你们要我讲一讲基督徒的信仰,让我先告诉你一件基督徒不用去相信的事。你若是基督徒,你用不着去相信所有的其他宗教都是澈头澈底错误的。你若是无神论者,你可得相信全世界所有的宗教的中心点都是一个大迷失、大错误。你若是基督徒,你可以不受这拘束,有自由承认这一切的宗教,无论多奇特,都会有几分真理的暗示。我相信无神论的那段日子里,我时时得要求自己去相信,相信大多数人类都在这个与他们关系最切的问题上认识错误;我做了基督徒以後,我的看法便自由得多,开明得多。当然,一个人做了基督徒,遇到基督信仰和其他宗教不同的地方,得相信基督信仰是对的,其他宗教是错的。就像做算术加法,正确的加数只有一个,其他的答案都是错的。不过,答案尽管错,有的会比其他的更接近正确的加数。

  人若加以分类,首先可以用信不信神来划分。大多数的人都相信某种神或某些神,少数人则不相信,在这一点上,基督教站在大多数人一边,像古代的希腊人、罗马人、斯多各派和柏拉图派哲学家、印度教徒、回教徒等等,站在对面的是现代西欧的唯物主义者。

  第二种划分人的方法是:一切相信上帝的可以按他们所信的上帝来划分。在这个题目上,有两种很不同的观念。一种认为上帝是超乎善恶之外的。我们人用善与恶来区分事物,说某事为善,某事为恶。可是有些人认为这只是人的观点角度问题。他们认为人越有智慧,就越不会说什麽是善,什么是恶;就越会明白一切的事物可以一方面是善的,另一方面却是恶的,没有例外。因此,几乎不用到达上帝那一层次,善与恶的分别早已泯除了。他们说,癌是恶的,因为人死於癌症。但你也可以把割除癌症成功的外科医生叫做恶,因为癌死在他手里。所以完全是观点角度问题。与这不同且对立的观念,是相信上帝绝对“良善”且“公义”,是一位主持公道的上帝,爱善,恶恶,要求我们行善,不可行恶。第一种观念,也就是认为上帝超乎善恶之外,称之为“泛神论”,由普鲁士哲学家黑格尔所主张。但据我所知,印度教也持此观念。第二种观念则属犹太教、回教和基督教。

  泛神论的上帝观和基督教的上帝观,除了前述的很大的不同,还有一个不同的地方。泛神论者通常相信上帝的生命存於宇宙之中,就像人的生命存於身体之内;因此宇宙差不多就是上帝。要是宇宙不存在,上帝也不存在。宇宙间你见到的每一物都是上帝的一部份。

  基督信仰的上帝观与此大异。基督徒相信,宇宙乃上帝所造,就像人画画、谱曲一样。画家不可以等同於他画的画;他作的画若毁坏,画家不会消失。你会说,“他作画、作曲差不多是全生命的投入,”你这话的意思只是说,那些美,那些意境,来自他的头脑。他的技巧不在画中,而是在他的脑中或者他的手上。我希望你能明白,泛神论和基督信仰间的这种不同怎样和前面提到的另一不同结合在一道。你若不将善与恶的分别十分当真,你可以毫不觉得困难地说,这世上的一切都是上帝的一部份。可是,你若认为有些事物真很恶,而上帝真是善,你便不能得到那个结论。你一定得相信,上帝是和这世界分开的,我们所见到的若干事物是违反他的旨意的。泛神论者遇到癌症或者贫民窟,他们会说,“你若从上帝的观点来看,会明白这些也是上帝的一部份。”基督徒会回答说,“你在胡说八道。”基督教是一个弃恶向善奋战不息的信仰(fighting religion),相信上帝创造宇宙─—创造空际和时间,热和冷,万般的颜色和味道,动物与植物,都是上帝的智慧的造物,就像一个人编作故事诗歌一样。基督徒并相信,有许多事物背离了上帝当日造他们的目的。上帝坚决要求,大声呼唤,要我们改正,重上正轨。

  这当然引起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创造世界的上帝要是善的,世界怎么会走向不善?多少年来,我干脆不听基督教对这个问题的解释,因为我一直觉得“不理你们怎么说,不管你们说出的道理怎样聪明,最简单而又不费吹灰之力的解释,岂能过於说这世界不是由任何有智慧的力量造成的?你们所说的一切理由和道理,只不过自找麻烦,把本来简单明白的事弄得异常复杂?好,让我接受你的这种说法,可是我又回到另一种困境里。

  我不同意有上帝的理由,是因为这世界看来既残暴又不公平;可是我这种公平和不公平的观念是从那里来的呢?我们不会说一条线是曲的,除非先知道什麽是直的。我说这世界不公平,究竟拿什么比较出来的呢?要是一出戏从头到尾都演得坏透了,我假若也是演员中的一人,我怎么会这样凶狠地批评他呢?人要掉落水中才会觉得湿,因为人不是活在水中的生物,鱼就不会有水湿的感觉。我可以说,公平或不公平只属我个人的想法,轻轻松松将这个观念推开了。可是,我如果这样做,我不相信有上帝的理由也就跟着站不住了。因为若要我的理由站得住,必须认定这世界真的不公平,而不是因为这世界出现的情景不合我的心意,不符我的想法。这样一来,为了要证明上帝的不存在,或者说,为了证明整个现实都是无意识的,我发现我不得不假定这现实里头有一部份—一例如我对公平的观念却是十足有意识的。这样一来,无神论的理论毋乃太过简单。

  要是全宇宙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们怎能发现他没有意义呢,就像世界上根本没有光,而世上造物都没有眼睛,我们就不会知道有黑暗这回事。黑暗这个词也就没有意义了。

 

 

2.登陆地球
  

无神论提出的解释太过简单,上一章已经说过了。我要告诉你,除了无神论,还有另一种解释,也同样太过简单。这种解释或主张,认为天上有一位善的上帝,有了这位上帝便够了;有了他,什么都没有问题,用不着去讲什麽原罪、地狱、魔鬼和救赎这些又难明白,又可怕的教义。我把这叫做“渗了水的基督信仰”
  这两种解释都太过幼稚,只是说给小孩子听听的哲学。
  要求宗教信仰简单化是没有用的。事实上,世上没有真正简单的事物。表面看去很简单,事实上并不简单。试以我现在用的这张桌子为例,看过去很简单,可是你若要科学家说明一下桌子是由什麽造成,他会从原子讲起,然後说光波怎样从原子反射,进入我们的眼睛,这光波又怎样作用在我们的眼神经上,再传入我们的大脑。结果,我们所看见的桌子变成了又神秘又复杂的东西,几乎难究其极。
  又比方说一个孩子做祷告,看去也很简易。你若以此为足不再追问,可以心安理得,但你却不肯停下来。现代世界的人都是这样,喜欢寻根问底。你若想知道看来简单的祷告到底是什麽一回事,这可就不再简单;你得有心理准备,听决不简单的说明。
  我们一方面要求了解比简单更多的东西,一方面却抱怨,说这更多的解释不简单,岂不十分可笑。不过,采取这种可笑的步骤,走上这种可笑途径的人,常常不是傻得可笑的人,而是有意或无意要摧毁基督信仰的人。这些人从基督信仰里头拿出一部份,搓搓捏捏,塑成一套他们名之为基督教的东西,幼稚到只可以哄哄小孩子,然後把这套东西当作靶来攻击。
  你若向他们说明,基督信仰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一个有教育的大人应该懂得的基督信仰是个什么样子;他们就会说你把他们弄糊涂了,因为太过复杂。要是真有一位上帝,他一定会把“宗教”弄得简简单单,因为简单里才有真美嘛!诸如此类,怨个不休!对这种人你得大加提防,因为他们的立场分分钟会变,跟他们讲道理只是浪费时间。他们说上帝会把宗教“弄得简简单单”,好像“宗教”信仰是上帝发明的,忘记了这信仰讲的是上帝自己的本性,永不改变的若干事实,是他启示给我们的。
  自我个人体验所得,现实不但复杂,也很奇异。现实决不整齐划一,决非一眼能看透,决非如你预期的那么简单。比方说,你一旦知道地球和其他行星都绕日而行之後,你很自然地会以为各个行星一定在体积上大小一样,或者越远的体积越大或越小,彼此之间有一定的配合;而且各行星间的距离也会一样,否则便应照一定比例增加。可是,事实上,无论是体积或是距离,各行星间根本无规律或理由可寻,至少从我们人的看法是如此。有的行星有一个月亮,有一个行星还有四个,另外一个有两个,有的一个也没有,有的还有银环。
  因此,人难测透真实,这也是我相信基督教的一个原因。基督信仰是人难测透的宗教信仰,要是人能测透宇宙,其中万象都如人所预期,那我们人也可以造出一套大道理来。但宇宙的奥妙非人能测,想也想不出来。一切真实的事事物物就是那么奇妙,那样怪异,奇妙怪异到非人能想像。因此,不如把那些幼稚的哲学解释抛弃,把那些太过简单的答案抛弃。须知这个问题决不简单,而答案也不会简单。
  这个问题是什么呢?宇宙中藏有许许多多明显地恶和明显地无意义的东西,可是也住有像我们这样的人,而我们能知道这些东西既恶又无意义。关於世界之恶的解释只有两个。一是基督教的,相信世界本来是好的,却偏离了正途,不过人仍旧记得当日的世界的原貌。另一解释可以叫做二元论,相信世间事物後面都有两种平等且各自独立的力量,一为善,一为恶,世界是这两大力量间无休无止的战斗场。我个人认为,二元论是今天基督教之外,市场上最有勇气也最合理的信念。可惜,内中大有文章。
  这两大力量或神灵或神,即善的和恶的或好的与坏的,应该是各自独立的,大家都是自永远即已存在,谁也不造谁,谁也不比谁更有权柄称自己为上帝。每一个都可能认自己为善,而认对方为恶。一个喜欢憎恨和残暴,一个喜欢爱和怜悯,大家都坚持自己的看法。现在,我要问:我们叫他们当中一个为“善的力量”,而另一个为“恶的力量”,我们的意思究竟是什麽?我们的意思可以只是说,我们喜欢两个中的一个,就像喜欢苹果汁,不喜欢啤酒一样;我们的意思也可以是,不管这两大力量怎样看自己,也不问我们人类在此刻喜欢谁,二者中必有一个错把自己当作善的。要是我们的意思只是说,我们刚好喜欢的是第一个,那么,我们必须停止讲善和恶,因为不管你在某一顷刻喜欢的是谁,你一定得喜欢善才行。假若你行“善”只是因为站在刚好你喜欢的那一边,别无其他理由,那麽善也就没有资格称作善。这样说来,这两个力量中必有一个是错的,而另一个是对的。
  你如果这样想,你就在宇宙中放进了第叁者,他存在於这两大力量之外,是一种善的律或善的标准。两大力量中,一个守这标准,而另一个不守。又由於这两大力量得用这个标准来衡量,那么这个标准或建立这标准的那个存在,一定在这两大力量之後,远远超过他们,他才是那真正的上帝。事实上,我们叫他们是善或恶的,只不过是说,一个和真正的最极终的那位上帝的关系正确,而另一力量与上帝的关系背离。
  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法来说明。假若二元论是真,那么那个恶的力量一定是一种因为恶是恶,所以喜欢恶的力量;但在现实世界中,还没有见过有谁因为他是恶的所以爱此恶。最接近恶的事可自残暴中见到;可是在现实生活中,一个人残暴若不是因为有性虐待狂(此人有一种性的反常倾向,要虐待人,施凶暴,才能获得感官上的快感),便是为了想得到金钱、权力、安全等等而施残暴。不过喻快、金钱、权力与安全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妥。但若得的不循正当途径,用错了方法追求,或者用的方法过份,这便成为恶。我当然不是说,这样行为的人并非穷凶极恶的人;而是说,假若把穷凶极恶拿来检验一下,你会发现,他所追求的其实是好的,只是用错了方法。一个人可以只为了善而为善;但不会只为了恶而为恶。一个人可以没有为善的心而为善,做起来当然不愉快,但他为善是因为善是正确的好事。可是没有人因为残暴是不对的而去行暴,他行暴是因为他感到一阵痛快或希企达到某一目的。换句话说,因恶而为恶时就像因善而为善一样,这恶是不会成功的。--我们可以说,善是自存的,而恶则是为人滥用了的善。一定先有善的存在,才能为人滥用。我们把性虐待叫做性的反常倾向,必须先知道什么是正常的性倾向,才能说他如何反常,才可以指出这种反常的行为,因为你可以说出他和正常的行为有什么不同。
  这个恶的力量和善的力量地位平等,他喜欢恶也像善之喜欢善一样,他因此只是一只怪物。他为恶之前,必须先有他想得到的善事,然後用错误的手段去追求。他必须先有本来属於善的冲动,然後才能转此冲动去为恶。假若他本来是恶的,怎能出现想做善事的念头,怎能产生善的冲动用来为恶。这念头、这冲动一定来自那善的力量。果尔,则此恶的力量并非独立,并非自成一体,他是好的力量世界的一部份。他若不是由善的力量造出,便是由於超越这两种力量之上的某种力量所造成。
  说得再简单点,一个人要为恶,必须先有生存,先有智慧和意志。但是生存、智慧和意志,本身都是善的。他一定要从善的力量那里去取得这些东西。一个人即令要为恶,也得从他的敌对的力量那里去借或者去偷那些好东西。你现在应该可以明白,为什么基督教要说,魔鬼是堕落了的天使了吧?这不是一个为了儿童而说的故事,而是对事实的确认。这事实是:恶不是自始便有,而是附属的寄生物。恶能持续下去的力量,其实乃来自善,是善所提供。一切教恶人能有力去为恶的东西,其本身都是善的,诸如决心、聪敏、好的仪表,以及生存自身。这是为什麽二元论,严格说来,是个没有用的道理。
  不过,我得承认,真正的基督信仰(有别於掺了水的基督教)比一般人所想像的更接近二元论。我最初认真读新约圣经的时候,教我惊奇的一件事,是新约里头讲了不少宇宙中的一个黑暗的力量——  一种强而有力的恶灵,被认为是左右死亡、疾病和罪的力量。不同的是,基督信仰认为这种黑暗的力量乃上帝所造,被造之时本是善的,後来偏离了正路。基督信仰同意二元论的地方,是宇宙中有一场大战在进行;不过,这场战争的双方不是两个各自独立的力量,而是一场内战,一场肃清叛变之战。我们人类住在由叛军占领的宇宙这一部份上。
  这个世界的土地已由敌军占领。基督信仰说的,就是这位正义的君王怎样在这土地上登陆。你也许可以说,这位正义的主乔装成人登陆地,号召我们参加这场伟大的攻击军事行动。你去做礼拜,其实是去听取我们的友军从无线电传来的情报,难怪敌人不愿意我们去礼拜堂。他阻止我们去礼拜的方法,是利用我们骄傲自大,我们的懒惰和因为有知识而来的自命不凡。
  说到这里,一定有人会问:“在这个现代世界,你真的想把魔鬼这位头上生角、脚上长蹄的老朋友再介绍他出台吗?”好吧!现代世界的现代和这件事有什麽关系,我们不知道。我也不在乎什么头上生角和脚上长蹄。除了这,我的答案是“不错,我是在提醒大家注意这个魔鬼。”我不敢夸口,说我知道他是个什麽长相。假若有谁真想了解他多一点,我会对他说,“别担心,你若真有此意,你一定不会失望。至於你见到他後会不会喜欢他,又当别论。”
  『很喜欢作者的观点,但有些部份是难以完全弄清的,例如说到所有恶事都是来自善的动机,就比较难说得清,不论客观能力,这可说是全由神所创造,可是,论到决择,是不是所有喜好,爱好,都是一些善的动机,而是"方法"错误。希望能找到一些把这论题谈得更详细的作品吧!』

 


3.教人吃惊的替代

  基督徒相信,那罪恶的力量已自封为这世界的王。你听到这里,心里难免起疑问:这件事是不是也属上帝的旨意?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这位上帝行事便很奇怪。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这种违背握有绝对权力的上帝旨意的事怎么会发生呢?不过,凡是握过权力的人都知道,同是一件事,可以一方面照你的意愿,一方面却违反你的意愿。母亲可以对子女说,“我不能天天给你们收拾睡房,你们得自己收拾。”母亲这样说是合情合理的。可是,有一晚,她走进孩子们的睡房,发现玩具熊、洋娃娃、墨水瓶,还有文法书,都乱七八糟堆在壁炉里头。这当然不是她的意愿;她愿意见到的,是孩子们自动把睡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可是,也就是她的这个意愿,让孩子们有了可以不去收拾房间的自由。这情形也发生在军队、工会和学校里。你规定大家自动自愿去做一件事,结果是,一半的人根本不做。这当然不是你的意愿,但这情形却是由於你的意愿而发生。
  很可能,这也是宇宙中的情况。上帝造物具有自由意志,被造物可以走正路,也可以选择偏路。有的人很富想像力,希望被造物有自由选择权,但不会选择不正之途。我的想像力可没有这麽丰富。既给了造物自由,他可以自由为善,当然也可以有为恶的自由。有了自由意志,恶才会发生。这样说来,上帝为什麽要给人自由意志呢?原来自由意志虽然引发恶,但也是爱、善和喜乐这些值得享有的东西的唯一来源。一个全是机械人的世界,人人像机器一样生活,值得去创造出来吗?上帝为他造的高级生物,也就是人,设计出了幸福,这种幸福是人能够自由地、自愿地和他,也和其他人一同生活在爱和喜悦的无限欢乐中。这种至高无尚的欢乐,和男女间情爱的欢愉比较,无论这种情爱多么快乐,也不及其万一。人要得到这种幸福,必须有自由的意志,作自由的选择。
  上帝当然知道,人若误用这自由会有什么结果。我们可以很清楚看出,她认为这仍是值得一试的。也许我们心里不愿意顺他的意,可是不顺上帝的旨意倒不很容易,因为他是你一切推理的能力的来源,就像一道小河不能高过他的发源地一样。
  人对而上帝错,是不可能的。你和上帝理喻的时候,是和那给你说理能力的上帝理喻,你努力说理就像骑在树枝上拼命锯他一样。上帝为了让人有自由意志,愿意付出宇宙间善与恶争战的代价;这也就是说,为了创造一个生机蓬勃的世界,居住在其中的造物可以自由选择为好或者为害,让幸福这种人生真价值能够出现,好过创造一个傀儡世界,一举一动听由他牵线。她因此给人自由,愿意付上代价。
  我们认识到自由意志的真义以後,如果还问(就像有人这样问我一样):“上帝为什么用这样不成器的材料造人,造出不听话的东西来?”须知,造物用的材料越好,便会越聪明、越有力量、越自由。他若走正途,也就越能为善;可是若踏上错路,为恶的能力也跟着增加。一只笨牛不会好或坏到那里去;狗的智慧较高,可以很乖也可以很不听话;一个小孩子更不同,乖时可以很乖,坏时可以很坏;普通的大人,比孩子更进一步;有才华的人又比普通人厉害;若是超人,可以好到极点,也坏到极点。
  那个黑暗的力量是怎样行差踏错的呢?我们是人,对这个问题当然无法提出确切的答案。合理的(也是传统的)猜想,根据我们自己行差踏错的经验,也许应该是这样:什麽时候一个人有了自己,便会把自己放在首位,要做世界的中心;事实上要做上帝。这正是撒但所犯的罪,也是他教人类犯的罪。有的人以为人犯罪和性欲有关系,这是错误的。(圣经《创世记》透露人在性上败坏是堕落以後的事,是果而不是因)。撒但放进我们老祖宗头脑里面的观念,是他们能如同上帝,能独立自主,好像创造他们的是他们自己;可以做自己的主人,为自己发明一种在上帝之外而有的幸福,而且不需要上帝。这当然是没有希望也不会有什麽结果的尝试;我们叫做人类历史的东西差不多全由这种尝试形成,诸如金钱、贫穷、野心、战争、卖淫、阶级、帝国、奴隶制度等等。陈列在人类历史长廊上的这些东西,正在说明人怎样力图在上帝之外找寻可以给他们幸福的东西。
  尝试永不会成功的理由是:上帝创造人,他造人像人造汽车引擎一样。汽车靠汽油来开动,若用别的燃料,就不能正常地转动。上帝造人,设计时要人这部“机器”用他来开动。上帝是燃料,人的精神要靠燃烧他来发生,要靠上帝这粮食来养。除了上帝别无他物可取代。这是为什么要求上帝照我们自己的方式,不要基督信仰而得到幸福,此路不通的道理。上帝不能在他自己之外,给人幸福与平安,因为没有可以独立於上帝之外的幸福与平安。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这是历史的关键。人类不知消耗了多少力气来建造文明,设计出许许多多了不起的制度,可是没有一次不出毛病。总会有某些致命的缺点,将既自私又残暴的人推出来做领袖,结果这文明、这制度,如昙花一现,以悲惨和废墟一片收场!原来是引擎有毛病,刚开动时好像还不错,开了几天不到,引擎便失灵了。他们想用别的东西当燃料,这也是撒但在人世的作为。
  上帝见到这情形,他用什么方法来补救呢?首先,他给了我们分别是非的良心。历史上时时有人想听良心的话,而且有的人非常之努力,不过没有谁做得很成功。其次,他给人类一件希奇的事,一位神死了又活过来,藉她的死,给了人类新生命。第叁,他拣选了一个很特别的民族,用了好些个世纪来晓谕他们,要他们明白他是上帝,他的本性是什么,他是唯一的真神,要求人有端正的行为。这个民族就是犹太人。旧约记有上帝怎样不断把这些认识谆谆教导他们,鞭策他们的经过。
  然後那震惊世人的大事发生了。在这些犹太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到处传讲,好像他就是上帝一样。他说能赦免人的罪,他说他永在,他说他在末後的日子会来审判世界。让我把这件事说得清楚点:像印度教徒这些泛神论者,他们当中谁都会说自己是上帝的一部份,或者和上帝同在:他们这样说没有谁觉得奇怪。可是这个人,因为是犹太人,他说的上帝不可能是泛神论者的那种上帝。犹太人说的上帝是指独立於世界之外的那个存在,世界是他所造,他无穷无际,世上无一物可以和他相比。你一旦明白了这,便不难了解,这个人说的虽然十分简单,却是人口里说出的最震慑的话语。
  她说的话中,有一部份我们听了会不留意,因为我们常常听到,不再把他当一回事。我指的是他说自己有赦罪、赦免一切罪的权柄的话。除非说话的人真是上帝,否则这种话可说荒谬到可笑的程度。一个人给他人得罪了而不介意,这个,我们能了解。你踩了我一脚,我可以不怪你;你偷了我的钱,我可以原谅你。可是,这个人既无人偷他的钱,又没有谁踩她一脚,而他却宣布说,你踩了别人一脚,偷了别人的钱,他可以宽恕你。我们会说,而且说得非常之客气,这样的行径简直荒天下之大唐。可是,这正是耶稣说的话。他告诉人,他们的罪已得赦免,又忙忙碌碌地告诉所有为自己的罪所触伤的人,他们的罪可得赦免。他泰然地把自己当成主要的一方,是罪行中主要受害人。除非他果真是上帝,他所定的法则,为罪所破坏,他的大爱为罪所损伤,才会这样做。要是此人不是上帝却说出这样的话,他肯定是人类历史上无可与之相匹的大愚人,大骗子。
  可是,很希奇也十分重要的一点,是连他的敌人,读到四福音书时,都得不到此人有丝毫愚蠢和欺骗的印象。在没有偏见、不戴有色眼镜来看事物的人,尤其如此。基督耶稣说,他心里“柔和谦卑”,我们相信他说的。我们却没有注意到,他若是一个凡人,我们怎麽肯承认他说自己是上帝、能赦罪之类的话是既柔和又谦卑呢!
  我这样做,是希望我们别学他人,说些对耶稣的认识不够智慧的话:“我愿意承认耶稣是一位伟大的道德教师,但我不能接受他称自己为上帝”。这种话不应出自我们的口。一个人若是凡人,说出像耶稣说的那些话,决不会是伟大的道德教师。
  他若不是疯子,像说自己是个荷包蛋一样无理性,便是地狱中来的魔鬼。你得自己作决定,相信这位耶稣过去和现在都是上帝的儿子,或者相信此人是疯子,或者是比疯子更坏的东西。
  你可以把他当笨蛋,叫他闭嘴,可以吐唾沫在他身上,把他当邪魔宰了他;你也可以俯伏在他脚前,称他为主为上帝。但千万别自以为是,长自己志气,护长护短地把他当成只是一位人间伟大的教师。他没有留下丝毫可以让我们这样说他的馀地,他也没有做伟大道德教师的打算。
  

 

4.十全十美的替罪者
  

这样说来,这条解救之途岂不教人担心。我们提到的这个人,若不是她自己说的那种人,便是神经失常或者比这更坏。
  可是,从我看来,他既非疯子,也不是魔王;因此,我得接受他是上帝,过去是,现在也是。不管这看法如何奇怪、惊人,甚至不可能,他的确是上帝成为人身,降临(登陆)在这个敌人占领的世界上。
  那麽,他为什麽要这样做?他来世上做什么?对,他来教导。可是你若细读新约,或者其他基督教的著作,你会发现,他们不断传讲的却不是教导,而是他的死、他的复活。很明显,基督徒都相信,耶稣一生的重心在这里。他来到地球上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来受苦、来受害。
  我接受基督信仰前,总以为做基督徒首先得相信耶稣为什麽要死的道理。这个道理说,人类背弃了上帝,加入了那个由魔鬼带头的“大叛乱”,所以上帝要惩罚我们,但耶稣基督甘心代替我们受此刑罚,上帝因而宽恕了我们。我得承认,我过去总觉得这番道理不道德,不合情;现在听来,却少了这种感觉。不过,这方面的话不是我要在这里说的。我要说的是,後来我明白到,基督信仰讲的既不是这番道理,也不是别的,基督信仰的中心是:因着基督耶稣的替死,我们恢复了与上帝的正常关系,与上帝和好,有了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至於怎样做到这点,自有一番理论,而且这种理论也不少。但基督徒都同意一点,基督的死的确能让我们与上帝和好。让我把这种经验来细细和你分享。
  凡是有感觉的人都知道,人要是疲倦又饥肠辘辘,吃过一顿好饭,便全身都舒服。可是现代营养学,也就是讲维他命、蛋白质的那套学问,对此另有一套讲法。其实,我门吃顿好饭,得到满足,一向如此,无需维他命的道理来说明;即令有一天,大家不再相信维他命,我们仍会照旧吃我们的饭,得到我们的满足。基督耶稣为何要死的大道理,并不就是基督信仰,只是给他替死作的解释。基督徒对这些解释的接受并不一致。可是,大家都会同意一点,这就是神学家们提出的解释都不及事实本身那么重要。无论是什么解释都不足说明真实情况。我是个平信徒,对神学问题涉入不深,只能将我个人所相信的和你分享。
  据我看,你要接受的并不是这些神学解释本身。你们当中一定有许多人读过英国物理学家兼作家吉安士爵士(Jeans)和艾丁顿爵士(Eddington)的书。他们要向人解释原子或诸如此类的东西的时候,用的是什么方法呢。他们描述一番,给你脑中留下一个图象,然後提醒你,这个图象并不等于科学家所相信的那个存在的东西。这些图象的目的只在帮助你了解那个方程式,不代表方程式所要说明的真相,只是一个近似的样子。
  图象的目的只是辅助,要是帮不上忙,可以不理他们。原子真实的情况是不能用图象来描绘的,只能用数学来说明。讲到基督的死时,也是同样道理。我们相信,基督耶稣的死发生在历史上的某一点,一件绝对难以想像的来自地球之外的事,出现在我们居住的地球之上。要是我们连构成物质世界的原子都无法用图象来描绘,当然更无法说明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事实上,人若有本领完全了解他,这件事便决不会那样不可想像,那样空前,那样来自自然之外,像闪电般进入自然之中。你也许会问,要是我们不懂这件事,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这个问题倒很容易解答。我们吃饭不用懂得食物对身体营养之道;人可以接受基督所作的事,不用理会这些事实怎样作用。事实上,他若不先接受这事实,便无法懂得他怎样作用在我们身上。
  我们知道基督为我们而被杀,他的死洗净了我们的罪,因他的死和复活,他战胜了死亡的权势。这是方程式,这是基督教的信仰,这是一定得相信的真道。所有解释何以基督之死能做到这些的理论,据我的浅见,都是次要的,只是一些图表,假如帮不了我们的理解,可以不理他们。即令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去理解,也不可把这些解释和真相混为一谈。不过,有一个解释值得在此说一说。
  这是大多数人都听到过的,我也在前面提到过。这就是说,基督甘愿替我们受这刑罚,使我们得脱死罪、获更生。从表面看,这个理论很好笑,上帝若要赦免我们,他可以干脆一声命令,赦免了事,何须花这么大的力气?为什麽反要把一个无罪的人拿来受罚?你若用警察惩罚小偷的观点来看这件事,会看不出其中的乾坤。可是,假如换一个角度,从实务的观点来想,例如一个人有钱,一个人没有钱,有钱的肯替没钱的还债,这就讲得通,而且非常通。又如果“受罚”的意思内不指担当刑罚,而是指“承担费用”或者“代交赎金”,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大家的经验都能了解,一个人掉落坑中,总会有好心肠的朋友救他出来。那么,这个人掉入的“坑”是个什么样子的坑呢?他不要上帝,一心一意要自创天下,他把自己当中心,当主人。换言之,堕落了的人不把自己当作被造物,不图弃恶迁善;他背弃上帝,是个叛徒,必须放下手里的武器。他必须放下武器,投降,承认过失,明白自己走错了路,愿意从头来过,从新做人。这是能从“坑”里出来的唯一办法。这个投降,这种立即全速回头走的过程,正是基督徒所称的悔改。我说过,悔改不是好玩的事,比要求一个人含垢忍辱还要多得多。悔改是要人把过去的自欺,自义,任意而为这些多少千年来陷溺已深的积习完全铲除,完全放弃。这等於将自我杀灭,经历死亡。事实上,要完美无假的人才能作此种悔改。困难就出在这里,真正需要悔改的人却是坏人。你越坏便越须要悔改,但却越无力作此悔改,唯一能十足十完成此事的人必须是十足十的完人,可是他却用不着悔改。
  记住,这样的悔改,这种心甘情愿的忍受屈辱,接受死亡,并不是上帝接受你、赦免你之前,要求你做的事,而是你回到上帝那里与他和好的过程的描写。你若要求上帝接纳你,却不愿经历这一步,等於自己不转身回头,却要求上帝让你回到她那里;这有什麽用。因此,悔改是必经之途。可是我们是因为身陷恶中所以才需要悔改,但自己既是恶的,便无力作这必须的悔改。要是上帝帮助我们,能不能办到呢?当然可以。但是我们说的帮助指的是什麽?指的是,也许可以这样说,上帝放一点他自己在我们里头,给我一点他自己的思考的能力,让我们能思想;给我一点他的大爱,让我们能彼此相爱。你教孩子写字,你握住他执笔的手,教他一点一划地写。他能写成一个字是你在握住他的手写出的。我们能思想、能爱,是因为上帝在爱,上帝在思,我们做时他握住我们的手。
  如果我们没有掉进坑里,当然无话可说。但不幸我们已经堕落,需要上帝的帮助,求上帝替我们做一件若照他的本性绝不需要做的事,这就是顺服、受苦,并受死。上帝的本性里头没有丝毫这样的需要,可是我们要走上一条需要上帝指引的路,却是一条上帝照她的本性绝未走过的路。上帝只能将他有的和我们分享,但是他的本性中却没有这些东西。
  如果上帝能成为人,我们那种能受苦和能死的人性与上帝的性情一同存在一个人身上,那麽,这个人便能救我们。他可以放下自己的意志来顺服,他可以受苦,受死,因为他是人,但她又能十全十美地做这件事,因为他也是上帝。假若上帝来在我们中间,你和我都能够经历这个过程,可是上帝必须先成为人才能这样做。我们经历死亡的努力若要成功,必须我们能分享到他的死,就像我们能思想是因为他将自己浩如瀚海的智慧给了我们一滴。可是上帝若不死,我们怎能分享到他的死呢?他若不成为人,又怎能死呢?这便是他为我们还债的意思。这也是一个本来不用受苦的上帝,却为我们而受苦的意思。
  我听到过有些人说,从他们看来,耶稣既是上帝,他受苦和受死,并没有什么价值,“因为对他来说太容易了,不是什麽难事。”有的人听了,会责备(做得很对)说这种反话的人毫无感谢之心。但叫我惊奇的,是从这番话里可以看出的那种误解。当然,说这种话的人也有他们的理由,而且可以更振振有词。因为耶稣是上帝,完全的顺服,完全的受苦和完全的死,她做起来不但比别人容易,也因为他是上帝,才能完成。但若把这当作不接受上帝的理由,却未免离奇。老师能帮助孩子写字,因为他是大人,会写字,所以做来比孩子容易;也正因为老师自己写字挥 自如,才能帮助孩子写。要是因为大人写字容易便不要他来帮助,宁可等另外一个不会写字的孩子来教他(大家站在平等地位,可以免除教师胜过孩子的不公平),那麽,这孩子怎能很快把写字学会呢。我要是掉入水流很急的河里,有一个人还有一只脚站在岸上,拉我一把,将我救上来。我难道应该在没顶前大声对他说,“别救我,你占了我的便宜,因为你占有我没有的优势。你这样来救我并不公道,因为你有一只脚站在岸上”?他所占的那优势,也就是你叫做“不公平”
  的东西,正是他能救你的原因。你若要人帮助你,不向强过你的人求援,你找谁呢?这也是我对基督徒所说的“救赎”的了解。不过,须记住,这只是一个图象,别把这图象当作事实本身。要是这图象帮不了你,抛掉他好了。
 5.脚踏实地作结论
  

基督耶稣所经历的是完完全全的顺服,十足十的羞辱。他在这两者上能做到完全,因为他是 上帝;他能顺服,忍受羞辱,因为他同时是人。基督徒因此相信,我们若能在基督受的羞辱和苦难上有份,就能与他一同战胜死亡,并且得到新生命。
  这新生命使我们得成为完全和十足十快乐的人。因此,做基督徒不只是停止在遵循池的教训上那么简单。人们常常问到,人什么时候才能达到新生命这个更高层次,从基督徒的眼光来看,这一层次早已在那里。人在基督里便成为新人;基督复活的新生命,在我们相信和接受他的那一刻,便进到我的里头,因而我们也就有了那新生命。
  这件事是怎样完成的呢?先不妨想一想我们的旧的生命通常是怎样得来的。我们得自他人,得自父母,得自我们的祖先,未得我们同意,经由十分希奇的过程,有欢愉,有痛苦,也有危险,才有你我现在的生命。那是一个奇妙得难以测透的过程。
  我们童年时代大都出诸好奇,想知道一个究竟;等到有一天,人家告诉我们,人是怎样出生的,我们还不敢相信。这怎麽可以怪他们,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这位安排你我生命的上帝,也是安排我们新生命的同一位上帝。是他使基督的生命可以传承开去,这过程当然也很奇妙,一样难相信,但你却不得不相信。上帝给人“性”的本能的时候,没有事先咨询过人;她给人这种新生命的时候,也没有咨询过人。
  基督的生命经由叁种方式传承给我们:相信、洗礼和圣餐。这是叁种普通的方式。有些特别的情况,叁者中缺一或二,时间不许可我讲例外,而我所知也不够多。要是有人问你去爱丁堡城怎麽个走法,你会教他搭火车。不错,他也可以坐船、坐飞机;但你不会说那么多。我也不能告诉你,这叁者中哪一样最必需,最不可少。有的人会说,“‘相信”最重要,其馀二者份量较轻。对不起,我不打算在这方面说什么。凡是诚心诚意向你介绍基督教义的人,都会告诉你这叁者。
  我自己不明白,为什麽新生命要由这叁者来传递。就像一个新婴来到入世和男女欢愉间的关系,假若没有一点性知识的人,一样会想不通。现实是如此,人得面对他。徒然空讲应该怎么样,或者照我们的想法会怎么样,有什麽用处呢?不过,我虽然讲不出理由,至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相信这件事。
  我在前面已经解释过,我为什麽不得不相信耶稣是上帝,他过去是,现在也是。她教导门徒,说他的生命就是这样传给人的。这是历史事实,简单极了。换言之,我相信,因为他有权威说这话。别给“权威”两个字吓坏了。相信权威是因为你从他人处知道,此人有此权威,而你信得过告诉你的那人。一个人一生相信的东西,百分之九十九来自权威。我相信有纽约这座城,我自己没有去过,我不能凭抽像的推理来证明有这样一个地方。我相信,因为有可信赖的人告诉过我。我们虽非科学家,也相信有个太阳系、有原子、有血液循环,因为科学家是这么说的。他们是权威。对已逝去的历史,我们相信,也是由於我们信权威。我们没有亲眼见过诺曼底人十一世纪怎样征服英国,也没有见过十六世纪时,西班牙无敌舰队怎样给英国和恶劣的天气打败得落花流水。我们谁也无法像做数学一样,纯粹凭逻辑来证明过去发生过这些事。我们相信,因为有见过这些战争的人写了下来,告诉当时和後世的人。这也是权威。
  一个人若像某些人那样不相信宗教信仰方面的权威,所以也不相信其他方面的权威,他得浑浑噩噩、无知无识地过一生。(事实上,我们在任何事上都相信权威,为什麽偏偏在宗教信仰上怀疑,若说不是罪在那里作祟,谁能相信呢!)请别误会,以为一个人有了“相信”“洗礼”和“圣餐”叁者便够了,用不着努力学效基督。你的天然生命受之父母,不等於说,你用不着照料这生命,他会自己持续不息。你的生命会毁於缺乏照顾,也可以毁於自杀。你得进食,注意健康,但你总得记住,你的此生不是来自你自己,你非创造他的人,你所照顾的只是他人给你的生命。同样,基督徒若不努力照料他从基督得来的新生命,也能失掉他。须知历史上最了不起的圣者,其新生命也非靠己力得来,他得自基督;必须不断供给他营养,不断保护他。以我们自然的身体来说,只要生命一天在,这生命会日夜进行新陈代谢,使我们的身体完美运作;有了伤口,他会助我们愈合。可是一个人的生命离开了他,身体死了,这种愈合的功能也随之失去。我们都知道,人有生命并不保证永不受伤害,只是受到伤害,身体会调整、愈合。同样,基督徒有了新生命,并不保证永不做错事,而是跌倒了能爬起来,有改过的力量,能重新振作,重新做人,因为基督的生命在他里头,时刻修补他。
  这说明了基督徒和一般想为善的人不同的地方。普通人希望靠自己去为善,来取悦上帝,要是有上帝的话;要是他们不信有上帝,至少他扪希望得到好人的赞赏。基督徒则认为,他若有什么善行,是他里头的基督赐的新生命的功劳。他不认为因为我们好,上帝才爱我们;而是上帝先爱我们,他才拯救我们,帮助我们成为完全人;就好像温室不是因为自己的玻璃发光才引来太阳照耀;而是因为太阳照在温室上,玻璃才闪闪发光。
  我还得清楚说明一点:基督徒说基督的生命在他里头,意思不是说他的意志或道德意识受基督的影响。他们说自己在基督里,或者基督在他们里头,不是指他们思想上常常想到基督,刻意学效他。他们的意思是,基督藉着他们来运行,全体基督徒是一个实质的有机体,基督藉此机体而活动——我们是他的手指,他的肌肉,是他身体的细胞。这也许可以解释一两件事,可以说明这个新生命不只靠像“相信”这种意志的活动来传递,也籍着像洗礼和圣餐这些身体的活动来进行。他不只是观念的传承,也是生理或者超生理的事实:一个人要想比上帝更属灵,是办不到的。上帝从不要求人做个纯灵性的造物,这是她用饼和杯(圣餐的仪式)这样的物质来将新生命“注入”我们里头的理由。我们也许会觉得这种方法很粗糙,也不属灵,但上帝不这么想。他发明饮食,他创造物质。
  说到这里,有一件常常令我不解的事:为什麽这新生命只给那些听了基督福音又相信的人,岂不十分不公平?可是,圣经上的确没有说到上帝对那些没有相信的人有什么安排。我们只知道,人若不藉着基督,决不能得救;我们可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认识他的人才能籍着他得救。你若担心那些在外边的人,你能作的最不合理性的事,就是自己也留在外边。基督徒是基督的身体,是基督运作的有机体。主基督身体的任何增添与扩大,都能使基督在世上运作得更好。你若希望帮助那些在外边的人,你必须将自己像细胞一样加添到主基督的身体里来,因为能救他们的只有主基督。将一个人的指头斩掉了却希望他能多做一点事,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另外一个反对的声音是说:上帝为什麽要隐藏自己,扮成另外一个人来到这个仇敌占据的世界;他为什么要创立一个也许可以叫做秘密的结社的东西来推翻魔鬼?他为什么不带着千万天军来登陆地球,向魔鬼进攻?是不是他力量不够?可是,基督徒的确相信,上帝有一天会大规模登陆地球,只是不知道这一天何时到来:不过我们可以猜测到他延迟才来的原因,他要给我们一个机会,可以自愿地站到他一边。且以二次世界大战为例,要是一个法国人一直要等到盟军打进了德国,才宣布他站在我们英国这一边,要我们敬重这种人恐怕难办到。上帝会来进攻。不过,那些要求上帝公开直接干预世局的人,知不知道那情景的可怕?他若直接干预,那将是世界的末日。剧作家走到舞台前来谢幕的时候,戏已经演完了。上帝会来到地球上,等到那时你才说你站在那一边,有什麽用?岂不太迟了!
  整个自然界,整个宇宙,开始像梦幻消失不见。而另外一种你决难想像到的情况突然出现,这新的世界对我们当中一部份的人是美丽非凡,对另外一部份的人则是恐怖已极。可是谁都没有再选择站在那一边的馀地!
  上帝这时是自己亲自来临,空前未有的景象出现。每一受造物不是进入他无比的慈爱中,便是陷入无力抗拒的恐怖里。
  到那时才决定站在那一边,已经太迟了。一个人已经站不起来了,才说愿意伏在地上,有什么用呢?你那里还能作选择呢?到那时,我们所能发现的,只是知道自己已站在那一边,不管你知道得早或迟。
  所以,我们今天,我们此刻,还有选择站在正的一方的机会。上帝仍在容忍,让我们自作抉择。但这机会不会永远留在那里,你必须决定接受或者放弃。
  

 

 

 

 

 

 

 

3章 基督徒的为人

1. 德行一二叁
  
  说是有人问一个学生,他想像的上帝像什麽。他回答说,据他所知,上帝喜欢打探人间活动,要是有谁贪玩,好吃懒做,他就会来禁止。我想这也是大多数人脑海中的“道德”的含义:干涉我们,不让我们享乐人生。事实上,道德规律是人这部机器开动的方向,每一条规律不外为预防机器出毛病而设。这是为什么骤眼看去,道德规律似乎处处和我们天然的倾向作对,就好像你跟师傅学习操作机器,师傅会不断地说,“不可以,别那么做”,因为有了部机器在手中,你会自以为是,想出一些方法,毛手毛脚来开动,结果当然是出乱子!
  有的人喜欢高谈道德“理想”,不谈道德规 :喜欢谈道德的“理想主义”,不谈道德的履行。不错,要做到道德完美的确属诸“理想”,因为人做不到。在这意义上,凡是完美,不问是哪一种,对人类来说都属理想。我们驾车,无法做个十全十美的驾车人;打网球也好,绘画也好,也是一样。你能画出一条美到十足的直线吗?办不到。可是从另一种意义来说,要把道德的完整称之为理想,也是容易让人误会的。比方说,有个男人说某个女人,某幢屋子,某条船或者某座花园是他的“理想”,他当然不是说,除非他是个笨蛋,人人都像他一样,视此为他们的理想。在这一类的事上,我们可以有不同的喜好,从而有不同的理想。可是,将一个极力遵守道德律的人,说他是“有崇高理想的人’”却是很危险的事,因为会误导他人,以为道德的完整属个人的喜好,别人用不着去理会,去遵守。这种错误会导致大患。我们做人无法做到十足完美,就像(在汽车没有自动换档的时代)驾车换档无法做到十足理想一样。
  可是人这部机器的本性,要求人人都须有个为人的理想,就像汽车的构造要求所有驾车的人,在换档这件事上都应有个完美的理想一样。而更危险的莫过於视自己为“有崇高理想的”人,因为我努力做到绝不说谎(不是只说一两个谎),绝不犯奸淫的罪(不是偶一为之),绝不逞凶欺侮他人(不是有时也手软),会让你变成所谓道学之士,自以为很特别,值得人家为你的“理想主义”欢呼。在现实世界里,这就好像你做一条算术,努力把答案做对,希望人家向你欢呼一样。不错,要条条算术答案都做得正确,是个“理想”,计算时你总会犯点错误。你做加法时,步步细心,不让错误出现,本属应该有的态度,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有愚人才不会这样做。做算法时,中途出的任一个错误,都会影响答案。同样,我们做人若犯上道德的错误,每个错误都会招来严重後果,影响自己,也很可能影响人家。不谈道德‘“理想”和道德“理想主义”,只谈道德规律和这些规律的遵守,可以时刻提醒我们留心到上面说到的事。
  现在,让我们作进一步的探讨。人这部机器容易在两条路上犯错误。一是人人各自为政,你欺我诈,你推我撞,造成大家的损伤。一是人里头发生问题;人里头的功能,欲望等等,各行其是,互相干预。我们可以举一个例子来说明这情形。试以一个船队为例,船队航行要成功,第一,必须互不碰撞,各船在自己的航道上行驶。其次,每只船须经得起风浪,机件须运作正常。事实上,二者相互为用,缺一不可。要是船与船撞个不停,很快只只船都会破损到不适航行。又或这些船的方向盘出了问题,就难保不相互碰撞。你也可以将人类当作一个乐队来看。要乐队奏得出色,须保证两件事:各种乐器的调子必须一致,轮到那个乐器出奏时,必须准时奏起,这样,乐队才能协作;乐器虽多,有如一体。
  不过,还有一点我们没有触及,我们没有问这个船队驶往什么地方,或者这个乐队奏的是什么歌曲。乐器可能调子都校对了,而且在应该奏的时候都准时奏起,但如果应该奏的是舞曲,奏出来的却是死亡进行曲,这个乐队当然不能算成功。又以船队来说,无论配合得怎麽好,要是应该驶往纽约,却驶到印度的加尔加答,这当然不是成功的航行。
  这样看来,与道德有关的有叁件事。第一,人与人间相处须公平,须和洽。第二,人里头必须整齐清洁,协调一致;第叁,人生应有一个总的目标:人造来做什麽;船队朝什么方向驶去;乐队的指挥要奏什么调子。
  你也许已留意到,现代人想来想去的几乎都是第一点,完全忘记了其馀两点。你读日报,读到许多人说自己致力达到基督信仰的道德标准,他们指的一般都是国与国间、阶级与阶级间,还有个人之间的公道与仁爱相待之道。讲来讲去都是第一点。要是有人要作一件事,他说“这件事与人无损,不会是坏事”,他脑里想到的只是第一点。他的船里头的情况怎麽样,不关他的事,只要船不撞到别的船就行了。讲到道德时,我们很自然地也是从第一点出发,所关心的只是社会关系。这当然是因为坏的不道德的举止,其影响在人际关系上最容易看出,诸如战争、贫穷、贪污、谎言以及假货等等,天天引起我们的注意。何况,谈道德若只谈第一点,殊少争论,差不多大家不论何时都得同意(在理论上)做人应该诚实,慈爱,互相扶持。
  可是,讲到道德时,我们从这点开始虽是很自然,但若只讲第一点便停在那里,倒不如干脆别讲。除非继续讲第二点,也就是将每个人里头打扫乾净;否则,只是自欺欺人。
  要是船队的船破旧不堪,根本不宜航行,那么教这些船怎样好好驾驶,以免互撞,又有什么用处呢?要是我们明知自己的贪婪、懦弱、坏脾气、自欺等等,使我们做不到与人正确相处的标准,那麽,把这些标准、这些规律写出来,只是一纸空文,又有什么用呢?请别误会,以为我不赞成改善我们的社会和经济制度。我要说的是,除非我们人人有道德勇气,能不自私,去努力使这些制度正当运作,否则,改善云云只是捕风捉影,空谈无补实际。要将现有制度里头的某些贪污贿赂,某些恃强凌弱铲除并不难,可是只要人心里的诡诈、暴戾一天不除,又会在新制度底下玩出旧花样来。单靠法律不能叫人做好人,没有了好人那能有好社会,这是为什麽在第一点之後必须考虑第二点,也就是人里头的道德。
  但是,做到了这一点仍旧不够。我们现在已到达一个层次,我们对宇宙的不同信念,把我带向不同的行为标准。骤眼看去,我们最好停在第二点那里,别再探索下去;我们最好逗留在大家都能同意的地方便算了。但是做得到吗?我们应记住,宗教信仰里头有一连串的关乎事实的陈述,不是真便是假。如果是真,从这真的陈述出发,我们可以得出一套结论,指出人的船队应该走的航道。如果是假,便会得出另外一套结论。比方说’我们在前面提到过的那个人,他认为做人只要不损及别人便不会错,他很懂得在航行时不撞握他船的道理,他也认为他怎样对待自己的船则是他自己的事,与人无关。可是,要是这条船不是他自己的财产,情形岂非大大不同?要是我不是我自己的心志和身体的主人,只是一个雇工,须向主人负责,情形岂不大异?要是造我的是别人,为了他自己的目标而造我,我当然须尽许多义务和责任;这些责任本来不用我负担,要是我属我自己的话。
  基督信仰认为,每个人都会永存下去。这是一个可以是真也可以是假的陈述。要是一个人最多只能活到七十岁,有许多事根本不用去担心。要是一个人会永活下去,却不能不留意一些本来可以不理的事。也许我的坏脾气,我的嫉妒,渐渐变得越来越甚,这些变化太“渐渐”,七十年中还看不出什麽来,但若积存起来,经过一百万年,不难变得坏到像地狱。事实上,如果基督信仰所说的是真的,人的确可以变得像地狱一般坏。不道德的行为积累起来,和道德的行为越拉越远,就像极权和民主间的差距一样。
  要是一个人只活七十岁,而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或一种文明却可以活一千年,後者当然都比个人重要。如果基督信仰是真,个人可以永活,那么,个人不止比其他的更重要,而且重要得难以比拟。又因为他永存,国家或文明的寿命和他相比,只不过顷刻。
  这样说来,除非不讲道德;要讲必须同时注意这叁者:人与人的关系;人里头的东西;人与造他的力量间的关系。在第一层次上,我们大致都能做到合作和协。一到第二个层次,意见便有了分歧。这分歧到第叁个层次便十分严重。基督信仰的道德主张和非基督信仰的道德主张间的主要区别,就在这第叁个层次上。
  本书以後要讲的都是从基督信仰的观点出发,并在基督信仰为真的基础上来看全面。

 

2.“基本德性”
  

前面一章原来是为了电台广播而写,必须短而精。 若只给你讲十分钟,为了简短,许多话都不能尽说。我把德性问题的探讨分成叁部份,主要就是受到广播时间的限制,每一部份只能在极短时间内探讨这问题的一方面。
  本章希望介绍先哲们分析德性的方法,因为太长,没有在广播中讲。他们的方法实在很好,所以留在这里介绍。
  根据他们的分法,德性可以分为七种,四种叫做“本德”叁种叫做“圣德”。本德是文明人类都承认的人的基本德性,圣德通常只有基督徒才讲。圣德部份留到後来再谈,现在只讲本德,他们是谨慎、节制、正直和坚毅
  谨慎指脚踏实地,做一件事之前肯用脑想一想,想想会有什么後果。现代人大多不把谨慎当作一种“德性”。由於基督说过,人若不像小孩子,不能进他的国,许多基督徒以为,只要人“良善”,做做傻事没有关系。其实,许多儿童也有辨识力,不会凡是自己喜欢的便不顾一切地去做,他们也会冷静地想一想。何况使徒保罗也告诉我们,基督不是要我们在知识上永远做小孩子’他要我们有长进。他不但告诉我们要驯良像鸽子,也要灵巧像蛇。他要我们有像儿童一般的心,但也要有成人的头脑。她要我们像小孩子般单纯、纯洁、有爱心、肯接受教训,但也要我们为人有诸般的知识,能警惕,随时作好应变的准备。你把钱捐出来行善,应该查清楚这个受惠的人或者机构是不是可靠。你以上帝自己为念(例如你祷告的时候),不等於说你的想法只要像个五岁大的孩子那般幼稚便够了。这当然不是说,你若不幸,生来头脑便很迟钝,上帝便不那么喜欢你,不那麽用你。他爱一切的人,包括智力差的人,但他要求人尽其才。我们的座右铭不应该是:“可爱的童女,做个纯良的人,虽不聪明由他去罢。”而应该是,“可爱的童女,做个纯良的人,但得记住,同时也要有智慧。”(作者在此用的是《马太福音》二十五章耶稣所讲十童女的比喻。她们都纯良,但纯良而又有智慧的五个童女预备油点灯,才得到与新郎(基督)-同坐席的机会一译者)。上帝不喜欢因循怠惰的人,要人作好准备。你若希望成为一个基督徒,我得提醒你,做基督徒得全身全心投入。不过,你若诚心诚意想做个好基督徒,你的头脑会清明,智慧会加添。这是为什麽做基督徒用不着先受一番特殊教育的一个理由,因为基督信仰本身就是上好的教育。
  这正是为什麽像本仁.约翰那样未受过什么教育的人,却能写出震憾古今的巨著《天路历程》的道理。
  节制这个字的英文是temperance,现在多用来指戒酒;可是此字用指第二种德性的时候,指的不只是饮酒,也包括对各种酒所象征的节制。节制是“适可而止”。做了基督徒能淡酒浓酒都不沾唇,当然最理想。有的人一沾酒便醉,有的人因朋友酗酒,为了劝他戒酒自己也不喝。重要的是,他为了十分正当的理由,虽然不厌恶某件事,而且不反对别人去享受,自己却能戒除。坏人之所以坏,是他戒除不了的事,也不愿意看见人家戒除。这当然不是基督徒的为人方式。
  基督徒由於特别的缘故,认为应该放弃许多事,诸如结婚、肉食、酒类或者电影,可是一旦他说这些事物本身是坏的,又开始瞧不起人家采用这些事物,他便走偏了。
  我们将英文temperance这个字用来专指戒酒,实在是个大玩笑,因为令人误以为除了饮酒之外,其他都不用节制。一个人喜欢打高尔夫球或者骑摩托车,嗜之如命;一个女人成天只顾穿衣打扮,养洋狗,打桥牌,其不节制就像晚晚喝得酪酊大醉一样,只不过不像酗酒那样一眼便看得出。嗜打高尔夫球或者桥牌,不会叫你烂醉如泥倒在马路上。但上帝不看人的外表。
  “正直"指的比法庭上的公正严明要多得多,他的范围包括公平、诚实、守信、互让一类的美德。而“坚毅,则包括两种勇敢:勇於面对危险而不惧,勇於忍受痛苦而不屈。事实上,若无坚毅不屈,即使有其他叁种德性,那些德性也维持不了多久。
  还有一点与德性有关的事,须在此一提。一个人作一件正直或者节制的事,和为人正直或节制,其间是有不同的。一个网球打得不精的人,也会偶然打出几手出色的球。网球好手不同,他的眼力、肌肉和神经都饱经训练,可以打出无数好球,上阵有把握;即使不打球时,他也保持一种网球健将的气质,就像数学家,他的头脑里有一种习惯,有一种眼光,即令不做数学时,也存在那里。同样,一个做事经常持守正直的人,久而久之会养成正直的品格与美质。我们讲到“德性”时,指的不是一个人的某一次行动,而是指这种美质。
  这种分别很重要,要是讲到德性指的只是某次行动,可能产生叁种不正确的观念:1.我们会认为一个人做事,不问有意或无意,不问出诸悲愤或高兴,或者害怕人家说话,只要做得正确,可以不问手段,不问理由。但是我们可以为错误的理由去做正确的事,这对建立内在德性的美质毫无助益;而人之所以为人,重要的是有此美质。(一个打网球的人,不问是不是需要用力击球,只因为脾气大发,盲目地将球重重击出。他这一击,可能运气好,给他赢了这场球,但决不能帮他成为有得胜把握的好球手。)2.我们会误以为上帝所要求於我们的,只是遵行某一套规矩;而他实际上要求的是具有某一定品质
  3.我们会误以为,一个人只在今生要有德行,若进入来生,因为既不用与人争吵,正直派不上用场;又因为没有危险,也用不上勇敢,所以可以毋需德行。也许,在来世中可以毋需正直或者勇敢的行为,但却随时随地需要正直与勇敢的人。要具有这种美质,必须在今生不断操练。这不是说,你若未具备某些美质,上帝便不准你进入她永远的国度;而是一个人里头假如这一类的美质一点都没有,单靠外在的条件,无论多么好,都造不出个“天堂”来,也不能让人幸福,享受到上帝要我们得到的那种深刻、坚强,不能动摇的真快乐。

 

3.社会道德
  

谈到基督教的道德,也就是人与人间相处之道,基督在世上的时候并没有教导任何全新的道德,新约中的金律(你愿意人怎样待你们,你先要怎样待人)只是人人在心底下都已知道的当行的事。伟大的德行教师从来不提出新的道德教训,只有假师傅,或者狂人才这样做。约翰逊博士说得好:“人所需要的是提醒,这比教导重要得多。每位道德教师的工作,其实是不断带我们回到古旧的简单明白的原则上,而这些原则正是我们千方百计不想见到的东西;就像骑匹马一再要马回到他不肯跳越的篱笆旁,又像要一个小孩子一再回到他想逃避不做的功课上一样。
  第二点要说清楚的是,基督教从未有过,也未宣称过有-一套详尽的政治方案,可以在特定的时间向特定的社会实施"先要怎样待人"的金律。他不能有,因为这条律是为全人类普遍遵行而设,要是不适用於一地一时,便不能用於另一时地。而且,这也不是基督信仰的运作方式。他教你应给饥饿的人吃,但不会教你怎样煮饭。他教你应阅读圣经,但不会教你学希伯来文和希腊文(这两种是圣经原文用的文字 —一译者),也不会教你英文文法。他决无意取代或者跨越我们日常的艺术和科学:他充当指挥,只要我们愿意听他指挥,他就会分配我们应守的岗位,供应我们得到新生命的力量。
  有人说,“基督教会应该领头带路”。如果他们希望走正路,当然说得对;但若希望走错路,这就说得不对。"教会"的意思指的是全体实行基督教训的基督徒结成的总体。他们说教会应该带头,意思应该是说,有些基督徒,也就是那些有适当才能的人,应该做经济学家,做政治家,而所有的经济学家和政治学家都应该是基督徒,他们在经济上,在政治上的整个努力,都应履行"先要怎样待人"这个目标。如果实现,而我们也真的愿意接受,那我们很快便找到了基督教解决我们的社会问题的方法。可是,大多数人要的带头,其实只是要求教会的神职人员提出一个政治方案。这便很可笑了,因为神职人员是教会整体中某一特定部份,他们受有特殊训练,从信徒中分别出来,专门照顾我们这些被造物永活下去的需要。而现在却要求他们去做一件他们从未受过训练去做的工作。这件工作应该落在我们信徒的肩上。将基督信仰原则应用於工会,教育等等的责任应该由基督徒工运者和基督徒校长来肩负,好像基督教文学应由基督徒小说作者和剧作家来创作一样,不应该由主教们利用业馀时间聚在一道来为。
  同样,新约虽未详论,却给了我们一个清楚的轮廓,描绘出一个完全基督化的社会应该像什麽样子。所要求的也许高过我们能做到的。在这个社会里不应该有吃闲饭的人或者寄生: 人若不作工,便不应该吃饭,人人都应该亲手作工,而且每个人作工都应该有良好的效果。不应该生产无谓的奢侈品,又用更无谓的广告去劝我们购买。不应该有摆架子,吹吹捧捧,不应该故弄玄虚。从这个角度看,一个基督化的社会有点像我们英国人称为左派的理念。但在另一方面,基督信仰坚持信徒对上帝的顺服──一种外在的尊敬的表现,就像我们对官方委派的地方官,孩子对父母,以及妻子对丈夫(恐怕有些人不高兴我这麽说)的那种敬重。第叁,基督化的社会是一个快乐的社会,到处歌声洋溢,一片欢乐;认为人不应该担忧,不应该为明天发愁。礼貌是基督徒的美德之一;新约不喜欢吃闲饭、管闲事的人(参帖後3:11;彼前4:15)。
  要是世上真有这样一处社区,而你我会去访问过,我相信我们会带着一种奇怪的印象回来。我们会认为这种社区的经济生活很具社会主义色彩;从这意义说,也很进步。但是他的家庭生活,仪制度则相当古板、老套,甚至可以说是一派老绅士气息,万分拘泥。我们会喜欢其中某一些,但没有谁愿意全盘接受。要是基督信仰成为人类社会机制的整个方案,恐怕其受欢迎的程度也是这样。我们已经离开了这个大方案,程度不同,形式不同,并且都希望将自己的修订方案代替原来的大方案。你会发现,凡是真正基督教的事物都成为这个样子: 人人都给某一小部份吸引住,愿意采取这一小部份,放弃其馀部份。这也正是我们走不了很远的原因。这也是为什麽有的人所争取的本是与基督信仰相反的东西,却能说他们在为基督信仰奋斗。
  还有一点,古代希腊异教徒曾给我们一个小小的忠告,这个忠告也见旧约中犹太人的教训和中世纪伟大的基督信仰教师的训语中。但这个小小的忠告却为现代经济制度所完全忽略,并完全违反。这些古人都告诉我们借钱给人不可收取利息,可是借钱收利息也就是我们叫做投资的行为,已成为我们整个经济制度的基础。我们不能由此推论,说我们的经济制度是错的。有些人申辩过,说摩西和亚里士多德和基督徒主张禁收利息(圣经把这些叫做"取利"─"你借钱给他,不可向他取利",利25:37。原文且有“剥削”的意思)的那个时代,没有料到会有今天这个样子的股份公司,证券交易,而他们心目中的借钱也只是私人之间的金钱往来。因此,我们用不着理他们什麽。他们这样申辩是不是有理,非我能决定,因为我不是经济学家,我根本不知道我们今天的这种投资制度是不是应对我们今天的道德景况负责。这是我们需要基督徒经济学家的地方。不过,我得老老实实指出,世界上叁大文明都同意(至少一眼看去是如此)应该谴责这种已成为我们整个生命所依凭的取利行为。
  再说一点,说完就可以结束了。新约圣经说到人人都应该作工时,提出的理由是:"可以补他人的缺乏"。慈善事业─周济穷人─是基督信仰中的一大德行。新约中耶稣所说的绵羊和山羊的比喻(在基督再来的审判中,那曾帮助过需要的人的信徒(绵羊),才可以承受天父所预备的国[见《马太福音》25:31─46],那不肯如此作的(山羊),“要往永刑里去”。一译者),那惊心动魄的景象,指的应该就是这个。现在有人提倡,毋需什麽慈善事业,我们应该建立一个社会,根本没有穷人,也就没有周济穷人的必要。他们当然振振有词,但若以此为理由,现在就用不着施,用不着给,那就离基督教的道德要求太远了!
  我不敢说一个人要施给多少才算够,唯一保险的办法,是给出去的应该多过你能省下来的。换言之,要是我们花在生活享受上的钱,花在奢侈品、娱乐等等上的钱,和与我们的收入相等的人一样多,那就证明我们施舍得太少。要是我们给出去的钱不会叫我心痛,也无妨舒适的生活,就说明给的太少。一定要给、要施到一种程度,有些我们希望要的东西因此要不到,得不着。
  我讲的是一般的慈善工作。若遇到你自己的亲友、邻舍、雇员有急需,天父要你特别注意时,你要拿出来的应该比一般更多,甚至叫你自己的生活都受到影响,岌岌可危。对我们当中大多数人来说,行善的大障碍不在我们贪求奢侈的享受或者赚更多的钱,而在我们担心害怕失去生活上的保障。这种担忧应该也是一种对信徒的试探,必须抗拒。有时,我们的骄傲也成为施舍的障碍,我们会过份慷慨给小费,请客吃饭,以示我们好客,豪爽,却在需要我们给的人身上吝啬。
  现在,结束本章前,我想猜一猜我在这里说过的话会怎样影响到我的读者。那些左一点的人会很生气,责备我说得不够,应该推得更远,更极端一些。站在和他们相反立场的也会生气,怪我说得太过份,推得太远。要是我猜得没错,便不难见出替基督教的理想社会划一张蓝图的真正困难所在。我们当中大多数人并不理基督信仰怎样看这件事,只是从里头找出点东西可以支持自己的主张和观点。我们自己是主人,是裁判人,所需要的是一位肯支持我们的伙伴。我的立场没有变,我仍旧是我。
  还有几句话本来不打算说。这就是我们若不肯走多点路,这里讲过的话不会见功效。
  除非大多数人真正希望有个实现基督理想的社会,否则,这个社会不会来到。除非我们都成为十足十的基督徒,我们不曾真的需要这样一个理想的社会。我可以大喊"先要善待人"的金律,喊得声嘶力竭,但我若不能做到真的爱人如己,决无法实行这条金律;而要爱人如己之先,必须学会先爱上帝;而要爱上帝之先,必须先学会怎样顺从他,听他的话。所以我得警告你,我们必须从外朝里走,从外在的社会的事物走入到信仰的骨髓,进到内在心灵的世界。须知回家的路再远,仍是最短的路; 要得到世上最宝贵的东西是没有捷径的。
  

 

4.道德与精神分析
  

我在前面说过,要建立一个基督化的社会,必须这个社会中的大多数人都接受基督信仰,成为基督徒。这当然不是说,一切改良社会的事都须暂时放下,等到遥远的将来,等到那理想的一天来临了再说。我的意思是可以双管齐下。一方面找出在现代社会中实行“你愿意人怎样待你,你先要怎样待人"这条金律的方法,一方面让我们成为真能执行这方法的那种人。
  现在让我讲一讲基督信仰中所说的好人是个什麽样子,也就是基督教关於人的条件。没有详述前,还有两点比较一般的事要讲。第一,基督教的道德具有领人归正的力量,可是精神分析疗法也说他具有此力量。那麽,你也许想知道,基督教的道德与这有何关系。
  我们得把两件事清楚加以区分,一是严格的医学理论及精神分析法,一是佛洛伊德那班人加在这理论和方法上的世界观。後者也就是佛洛伊德的哲学观,是和伟大的瑞士分析心理学家卡尔·吉士塔夫·容(Carl Gustav Jung)完全相反的。佛洛伊德讲怎样治疗精神病患者,是以专家身份讲自己的本行;但一讲到哲学,他便不是专家,而是外行。因此,他讲本行话,听听无妨;一到不是本行的东西也要夸夸其谈,便很难得到我们的尊敬。这也是我的立场。我发现他离开自己有资格讲的题目,走入到一个我略知一二的题目范围中(例如语文),他的无知便暴露无遗。其实,精神分析学本身,去掉了佛洛伊德等人硬添上去的那套哲学理论,倒和基督信仰并不冲突,其方法且与基督教的道德观在某些方面符合。知道一点精神分析法并非坏事,有可能,这二者所关注的对象不同,所以并不完全走在一条路上。
  一个人作道德选择时,涉及到的有两件事:一是选择的动作,一是他的心理机能上出现的各种感觉、冲动之类用来作选择的原料。这种原料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我们称之为正常的,也是人人都会有的那种心理感觉;一种是十分不自然的感觉,起因於下意识里头某些问题。害怕确会有的危险属第一类,对猫、对蜘蛛等不合情理的恐惧属第二类。男性对女性的恋慕属第一类,男性对男性反常的恋慕属第二类。精神分析学所针对的,是去除这些不正常的心理感觉,也就是给患者比较好的作选择的原料。而道德所针对的是选择这个行为的本身。
  让我用另一个方法来说明。设想有叁个人一同上战场,一个像一般人那样,出诸人性地怕危险,但他凭道德力量克服了那恐惧,有了作战的勇气。另外两个人由於下意识里的问题,把战场的危险夸大了,产生不合理的恐惧,无论有多大的道德意识,都无法将这恐惧消除。此刻,来了一位精神分析家,给二人治疗,也就是将二人的心理状态恢复到像第一个人一样。
  就在此刻,二人的精神问题解决,道德问题开始;因为二人的病已治好,他们开始作道德的抉择时可能有不同的决定。一个也许会说,“谢天谢地,我那些莫名其妙的恐慌都没有了,我终於可以如愿以偿,为国家履行公民的责任。"但另一个也许会说,“好哪,在炮火下我能镇定了。不过,这可改变不了我顾住自己这条命的老主意,尽量让别人去挡炮火。一个人能够少点害怕的好处,是可以更有力量照顾自己,更有本领不让别人发现我的坏心眼。"二人的不同处完全在道德的决定上,精神分析根本派不上用场。不管你怎样改进一个人的原料,在这之外还有些有待对付的东西,这就是他对这原料作的真正自由选择。究竟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还是放在最後,而抉择的自由才是道德唯一关怀的事。
  不良的心理原料不是罪,而是一种病,不用悔改,加以医治便够了。不过,医治也很重要。人凭外表来判断他人,上帝则凭道德抉择来判断人。害怕猫的精神病患者鼓足勇气捉住一只猫,在上帝眼中,他的勇气很可能大过一个健康的人获颁十字勋章所表现的勇敢。一个从小便给人教唆,不把残暴当一回事的人,居然做出点善举,或者不顾友朋可能有的讪笑,放弃本来打算做的残暴之举,在上帝眼中,他做的远胜过你我为朋友舍命。
  我们也可以反过来说:我们当中有些看来很不坏的人,可惜不肯发挥自己的天赋和所受的良好教养,结果比我们认作坏人的人更坏。要是我们受有不良心理压力,教养又坏,但却握有像德国心战专家希姆莱那样的权力,你敢说你不会像他那样干坏事吗?这正是圣经为什麽训诫我们不可以随便论断人的道理。我们肉眼见到的,只是一个人从他所得到的原料中作出的抉择,但上帝并不根据他所得的原料来下判断,而是看他用这原料作了些什麽。一个人的心理结构大都和身体不可分,身体一死,其他也随之而去;而那个真正的中心的人,他所选定的东西,他从原料中所选出来的最好或最坏的东西,现在都显露出来。一切我们认为属於自己的丰采等等佳美的东西,其实只是因为消化力强才得来,会从我们当中一些人身上消失;一切因为病痛、体弱而产生的形秽等等猥琐,也从他人身上消失:我们这才能第一次看见每个人的真我,一定会大吃一惊。
  这就引入了我要讲的第二点。人们常常把基督教的道德标准当成可以讨价还价的东西,上帝不是说过“你们若遵守这些律例,就必蒙福;你们要是不遵守,祸必临到你们"吗。我认为这样来解释圣经是不正确的。我宁可说,一个人每作一次选择,就等於把里头的那个中心,也就是作选择的那个你,从原来的地方转动了一点点。若从整个一生来看,因为作过不知多少次的选择,你便在不断将这个中心的你加以转变,不是越来越成为属天的造物,便是变得越来越像地狱般的东西;不是成为与上帝、与其他造物、与自己和谐一致的造物,便是陷入与上帝、与其他造物和自己为敌并且充满憎恨的状况中。成为前者,便生活在充满喜乐、和平、知识与力量的天堂;成为後者,便生活在疯狂、恐怖、愚昧、暴怒、无能和永远的孤独中。我们今天每一个人,每一刻都在朝这两种情境中的一种走去。
  这也解答了我过去对基督徒作家常有的问题。他们好像一时很严峻,一时又很宽松。他们讲到人心里的罪时,好像重要得不得了;可是讲到最无人性的凶杀和背信时,好像只要肯悔改认罪,便可以得到赦免。我现在才懂得他们是对的,因为他们所注意到的是我们的一举一动留在我们的中心身上的记号。
  这记号今生无人能看见,但他留在我们身上,我们得永远忍受他,或者享受他。有的人可以一怒而杀千千万万的人,有的人无论人怎样惹他的气,都能隐忍。但他们的所为会在自己的灵魂上留下一个小记号,会影响自己。若不悔改,下次要是再给人惹得发脾气,就难隐忍不发;要是忍不住发起脾气来,一定比上次更糟。
  但若都诚心诚意地转而仰望上帝,就能把自己里头那个给扭曲了的中心再拉直、拉平;否则,到後来终必灭亡。至於从外面看去所作所为的或大或小,倒无关宏旨。
  最後一点。我曾说过,只要方向走得对,不止可得到平安,而且可以得到知识。一个人要是在道德上日趋更新,他就有力量一天比一天更看清楚仍留在里头的恶。要是一个人在道德上日走下坡,就会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坏处。一个不太坏的人还有力量知道自己不很好;一个澈头澈尾坏的人反会觉得自己很不错。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不用我罗嗦。人醒的时候当然知道什麽叫做睡,但一个人睡着了,那能知道睡是什麽。一个人的头脑清楚时,算术题做错了自己看得出;但你做错算术的当儿,你看不出来。人清醒的时刻,会明白什麽是醉;但喝得酪酊大醉时,怎能知道醉是什麽?善良的人能辨别善与恶,坏人根本不能分辨善恶。
  

 

5.德性

  现在应该讲一讲基督教对性欲的看法。基督信仰为性立了一个道德标准,称之为贞洁,属於德行。基督教的贞洁,其规与世俗所说的不同。世俗的标准因人所处的社会不同,标准也异,例如身体可露出多少的规定;谈到性的时候,所用的言词有那些禁忌,各有不同。这些社会规 因时因地而变,但基督教有关贞洁的规定,适用於各时代的基督徒,且适用於两性。
  太平洋小岛上的女郎穿的衣服很少,几同裸露;而英国保守的女性几乎整个身体都裹在衣服里。从当地一般社会规矩来看,都属正派端庄,而且从她们的服饰外表来看,也许同样贞洁(或者同样不贞洁)。莎士比亚时代贞洁的妇女说话用的词句,到十九世纪时,很可能只有社会完全瞧不起的女人才用。一个女人假若破坏她自己的时代和地域遵守的规矩,蓄意在情欲上放纵自己,招惹他人,她才算是不贞;但若是出诸无心或无知,则只能算不懂规矩。她的破坏若出诸蓄意,目的在惹人注意,或者让人难堪,也不能视为不贞,只能说是可憎恶。因为她为了图一时之快,损及他人。我不认为光是把行为规 订得很严便可以保贞洁。到了我的时代,从前那些规矩已经大大简化,放宽,应属好事;但也有不方便处,因为人年龄不同,性格各异,很难接受同一行为尺度;而我们也不知道应遵守到什麽程度。由於灰色地带的存在,我觉得老一代或者旧派的人,见到年轻一辈或新派人士行为有失检点(照旧标准),便认为他们腐败;同样,年轻人也不可以因为老一辈的人难於适应新规矩,便说他们顽固,扮正经。若大家都处处为他人设身处地想,这些问题大都可以消解於无形。
  贞洁是基督教的诸德行中最不受欢迎的一件。但圣经对此规定得相当严格:“婚姻,人人都当尊重,床也不可污秽;合行淫的人,神必要审判"(来13:4)。人若结婚,便须对终身伴侣百分之百忠实。我们人在本性上似乎很难做到,若非基督教的教训有问题,便是我们的性欲本能已被误用,逸出了轨道。从基督徒的立场来说,今天的确是人欲横流,逸出了轨道。
  我想还有若干其他原因。人之有性欲'是要繁衍,就像饮食是为了维持生命一样。我们若想吃的时候便吃,尽量吃个饱,不免会吃得太多。一个人可以吃两个人的量,但总吃不到十个人的量。我们的胃口好过生理上的需求,跨越了为生存而吃的目的,但还不至於过份得太多。可是,一个身体健康的年轻人,顺着性欲的冲动毫不知节制,要是每来一次就生一个孩子,那麽,十年之内,所生子女已够装满一座村庄。这便是纵欲,远远跨越了性的本来的生理目的,十分荒唐、愚蠢。
  让我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你可以找到一大群人看脱衣舞,观赏一个女郎在台上作脱衣表演。现在,假设你来到一个国家,走进一座戏院,手里捧着一个覆盖了的盘子登上舞台,居然可以吸引一戏院的人来观看。而你就在灯光关掉前,将盘子上的盖揭开,让大家都见到里面盛的东西,可能是一块羊排,或者一块火腿,你会不会觉得,这个国家的人的食欲出了问题呢?同样,我们的国家性欲如此泛滥,别的国家来的人见到了,会不会也觉得奇怪呢?有人听到我讲的那个国家的人,为了看食物“脱衣"而疯狂的比喻,得出了当地人一定饿得发疯的结论。他的意思是说,我们成群去看脱衣舞表演,不是因为性的腐败,而是由於性的饥渴。对!要是一个国家出现满屋人抢着观看一盘羊排的事,那个国家很可能正闯饥荒,但下一步应该是去求证,找出那个国家到底是因为吃的东西太多或者缺乏食物,才发生那怪现象。
  假若我们发现是大家吃得太多,便应该放弃当地闹饥荒大家饿得要死的假设,从而另找其他理由。同样,我们接受性饥渴是群观脱衣舞的理由的假设前,也应该找证据来证明:我们这个时代比从前那不知有脱衣舞的时代有更多在性欲上得不到解决的人。可是,这种证据并不存在。有了避孕套,避孕袋,已婚的人纵欲固然毋虑生子,毋需担心经济後果;婚外情也比以往任何时代更安全,而舆论也不像从前那样对性滥交,与反常的性行为等等口诛笔伐;何况性的“饥渴"也不是唯一可以用来解释性泛滥现象的假设。人人都知道,性欲像其他的欲望一样,愈贪愈沉迷,陷溺也愈深。肚子饿的人固然会渴求食物,但喜欢暴饮暴食的人,也是一样。饕餐成性的人和饿了几天的人,同样会抢食物来吃。
  还有第叁点,很少人会去吃不是食物的东西,或者不把食物拿来吃,却拿去作别的用途。换言之,食物用於不满足食欲的事是很少的。可是性欲滥用的事例则不胜枚举,也难医治,情况十分可怕。我很抱歉,要把这个题目讲得这麽详细,但我是不得已的。原因是你和我,过去二十年,听厌了关於性欲的大谎话。他们振振有词地告诉我们,性和人的其他欲望一样,只要我们放弃古板的态度,揭开他神秘的面纱,乐园里的一切都会变得十分可爱。这是不正确的,只要你有睁大眼睛看事实,不受宣传朦蔽,你便会明白为什麽他们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假话。
  他们说,因为把性当作神秘的事,大家避而不谈,才造成今天的性泛滥。可是,性的神秘面纱已被揭开了二十年,天天都有人在大谈特谈,可是性欲横流依旧:如果封闭不谈性欲是问题之因,那麽,在今天这种开通了的风气下应该可以把问题解决。但是没有。我想问题不在封闭,而在开通。人类之所以封闭不说,正是过去出过问题的结果。现代人喜欢说,“性不是羞耻的事。"他们的意思可以有两个,一是人类要繁衍,性在这方面何须羞於启齿。一是性是一种享受,何须引以为耻。
  如果他们从这角度来说,无可厚非,基督教就是这样说的。出岔子的不是性欲本身,也不是性的享受。古代基督信仰的导师说过,人类若未堕落,享受性的乐趣,会比今天还甚。我知道,有些头脑不清的基督徒谈到性欲或者人的身体,或者性的享受时,会把他们都当成坏事。他们错了,基督教是世界大宗教中唯一的充份看重身体,相信物质为善的信仰。上帝自己就曾取得人的身体来到世间,将来到天堂,我们还会给予荣耀的身体,且成为我们的幸福、美丽和能力的不可少的一部份。基督教比任何其他宗教更尊崇婚姻,而世间最伟大的爱情诗篇,几乎都出自基督徒的笔下。要是有人说性欲本身是坏的,基督教会立刻加予反驳。不过,今天大家说“性并不是可耻的事"时,指的很可能是“性的本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并不是什麽可耻的事。"
  这若是他们的意思,那就错了。我认为没有比这更失面子,更应引以为耻的事。我们享受美食,没有什麽不安。要是全世界有一半的人以饮食为生活的主体,全心放在上头,不惜把时间用在观赏食物的照片,咂嘴咂舌,口水直淌,这就大有问题,应属奇耻大辱。我不是说,今天的一团糟情况,你我个人都有责任。我们的身体得自父母,得自祖先,现在给弄得走了样:我们在一种宣传不贞、淫猥的环境里长大,有些人专以煽起我们的性欲为事,藉此敛财。一个人沉迷情欲,毫无力量抗拒淫猥事物的引诱,不免倾囊。上帝知道人的这个状况,他知道我们难於克服,并不怪我们;但若我们无心去克服这弱点,又不肯痛下决心来斩除他,那他便会刑罚我们。
  一个人有病去找医生,一定要先有愿意接受医治的心。凡是真愿意接受帮助的人,总能够得到他。可是,许多生活在现代社会里的人,连这样的愿望都没有。我们很容易去想得到我们并不真正需要的东西。一位有名的基督徒许久前告诉人,说他年轻时曾经恒切祈祷,要做个持守贞洁的人;可是多年後他发现,他口里说主啊,洗净我,赐我贞洁,但心里却偷偷加上一句:但请你别现在就实现。"这种情况也会在其他方面出现。我们很难真真想有十足的贞洁(且别说做到),有叁个理由。

第一,是我们的本性早给歪曲得走了样。引诱我们的魔鬼,添上流行的淫猥宣传,使我们觉得,我们抗拒的那些情欲是非常“自然的",非常“健康的",而且极其合理,且富人情味。抗拒他们既不合人情,而且非正常的人所应为。我们到处可以见到广告,看到电影,读到小说,把纵欲当成健康、正常,是充满青春活力和坦率的表现。这当然是谎话。大谎言都源自一个真理,这便是性欲本身是“正常,和“健康"的等等。(我在前面已说过这一点,不过过度沉迷其中则是性的滥用)。宣传纵欲之所以属於欺骗,是因为他暗示:一个人被引诱而作出的性行为是健康的,正常的。即使不从基督教的观点,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这种说法都属胡闹。向人的一切情欲低头,只能带来性无能、疾病、嫉妒、欺骗、隐瞒真相,以及一切与健康、坦率、人情味相反的东西。要得到幸福,即令在今生,也必须控制自己,绝不可以放荡无拘;一切认为情欲旺盛乃健康、合情合理的说法,都不值一听。凡是头脑清醒的文明人,都应遵守一套行为原则,据以抗拒某些情欲,或接受其馀。有的人根据的是基督教的规定,有的人基於卫生养生之道,有的出诸对社会的关怀。真正的冲突不在基督信仰与“天性"之间,而在基督教控驭“天性"的原则和其他的原则之间。天性"(指人的自然情欲)必须加以制约,除非你置自己的性命於度外。对,基督教的道德原则比别人严格得多。不过,基督徒遵守这些原则时,上帝能给他力量;而守其他的原则,却得不到这种帮助。
  第二,许多人不能认真遵守基督教的贞洁规定,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无能做到(没有试过就这样想)。若是一件事要试过才知道可行或不可行,便不应该先下断语。像参加考试,试卷上有个选择题,你当然可以根据你能不能答题,来决定选不选他。若是这个题是必答题,你非出尽全力答题不可,即令答得不好,也可以取得几分;假若不答,便一分也没有。考试是如此,作战也是如此,其他诸如爬山、滑雪、游泳、骑脚踏车等也无不如此。许多我们本来以为不可能的事,因为肯去尝试,常能完成。因为不得不作,反能作成,真是了不起。我们都知道,要做到完美无缺的贞洁,就像完美的爱一样,不能全靠人力来达到。你一定得求上帝的帮助。即使你祈求了,你会觉得你所要的帮助迟迟不见来;即令来了,也远不够用。别担心,每失败一次,应求上帝宽恕一次,再鼓起勇气来试。上帝给我们的帮助,常常不是我们所求的德行本身,而是不断去尝试的那股力量。因为不管贞洁(或者勇敢、忠诚等别的德行)如何重要,这种不断尝试的过程成了锻炼我们灵力的机会。坚强的灵力比什麽都重要,他可以消除我们对自己的幻想,教导我们倚靠上帝。我们一方面学习到:即令在我们自以为坚强的时刻,也不可以倚靠自己;另一方面也可学到:即令在最软弱的时刻,也毋需灰心失望,因为上帝不会因我们尝试失败而责怪我们。唯一不可挽救的失败,是我们放弃努力,满足现状,不再追求完美。
  第叁,人们常常误解心理学所说的“抑制,。心理学家说,抑制性欲有害;可是抑制是一个技术名词,指的不是压制,去否定或者抗拒。一个被抑制了的欲望或思虑,只是早给抑制在下意识里(通常都在早期)的东西,现在以伪装或难於辨别的形式出现脑中。被抑制的性欲,在病人看来已非性欲。一个少年人或成年人抵抗一种有意识的欲念时,他面对的不是压抑,也毫无形成压抑的危险。相反地,认真保守贞洁的人,是极有意识地在进行,很快便会比别人更多知道自己的性欲是什麽。他们有本领认识自己的欲求,就像击败拿破仑的威灵顿公爵懂得拿破仑'或者侦探小说中的名探长福尔摩斯知道犯罪心理,捕鼠专家认识老鼠,水管匠深识修补漏水之道一样。德行,即令只是一种尝试的努力,也能带来光明;但放纵自己,陷溺其中,得到的只有黑暗。
  最後,我必须清清楚楚说明的,虽然我花了这麽多篇幅详谈性欲,但他并不是基督教道德的中心。有人误以为基督徒视不贞为最大之恶;肉体的罪是恶,但不是诸恶中最大的。最坏的取乐全属灵性上的。坑害人,作弄人,摆架子,扫人家的兴,背後说人长短,乐此不疲,玩弄权力,以及以仇恨为乐都是。
  我们里头有两种力量,在我们力图做个“人"的时候,不断来破坏我们的努力。一个是动物的我,一个是“魔鬼"的我,後者为二我中更坏的。这是为什麽一个冷漠、自义、外表一本正经的人,尽管常守礼拜,会比娼妓更近地狱的道理。但最好是两者都勿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