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华天大酒店有ktv吗:收藏你,即将远去的美丽故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01:46:34

收藏你,即将远去的美丽故事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1-05-05 21: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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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冬,我在新开地中学读初一,朦胧的少年时代,尚未脱去孩子的稚气,即将进入青春花季。就是那个冬天,我和同学们经历了一次事件,认识了一个人,他就是江雨。

北方的冬天异常寒冷,一天,凌晨五点多,天刚刚放亮,我和全校一千多名学生便去上早操。早操就是围着小镇跑步一圈,大约七公里的路程。在我们路过的每一根电线杆上都贴着一张传单,毛笔手书,书法行云流水非常漂亮。内容却全是辱骂当地政府贪官以及政府丑行的文字。每一位路过的同学都看一遍,一千多人知道了,路过的行人都看一遍,几万人都知道了。于是,政府领导非常愤怒,派出所的干警每天都要费好长时间清除这种传单。然而,次日早操时,这些传单依然会出现在电线杆上,而且措辞更加犀利。如此持续半月之余,一时间丑闻遍地,政府蒙羞,领导们彻底被激怒了。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传单的散布者被警察抓获。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他就是江雨。江雨,一个普通的农家孩子,幼年丧父,母亲病中挣钱供他念书,不想三次高考不中,辍学回家后精神抑郁。不久,母亲病逝,江雨成了孤家寡人。终于抓住了江雨,如何治罪成了难题,他有可能涉嫌犯罪,但其传单中揭露的内容多数属实,领导不愿意为了治一个无名小卒的罪而连累自己。怎么办?罚款,江雨没钱,只能行政拘留。揍他,警察们轮流拷打,用电棍电击,用皮带抽,用火炉烘烤。但不能伤到江雨的脸和手。以防被老百姓发现。面对酷刑,江雨从被抓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也没签过一个字。但不绝食,给什么就吃什么,冻馒头,烂菜叶,什么都吃。半月后,江雨被放,第二天照样贴传单骂人,政府再抓,再暴揍,再放,再贴,再抓再暴揍。终于有一天,警察们坚持不下去了,领导们也郁闷了。

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江雨再次获释。政府放假过年,再也经不起江雨的折腾。放了这个臭流氓吧,留着还得管他的饭。奇怪的是,从那一天起,人们再也没有看见过一张传单。除夕之夜,江雨把父母留给他最后的财产,仅有的三间房屋浇满汽油,然后将一只火把向房子扔去。火光冲天,江雨的脸上布满了胡子茬,表情木然。一切都付之一炬,家破人亡,江雨自此流浪于小镇街头,成了乞丐。从那天起,江雨拒绝对这个世界说话,偶尔只用手势和表情与人沟通。有一天,人们惊讶的发现,江雨扛着一根长长的木杆,木杆的上面挂着一个白布袋和一个黑布袋,布袋上写着“和谐牌长生不老丹”。有好事者抓住江雨,翻看布袋里的东东,原来是将APC去痛片融化后做成的圆圆药丸。此事一时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谈,江雨成仙得道了,大家快去买长生不老丹吧,还是什么“和谐”牌的。当然,和谐这一词语在当年很是生僻,人们很少使用它。

一天中午,江雨扛着和谐牌长生不老丹走进了我们的学生宿舍,也是我们吃饭的餐厅,条件很差,合二为一的那种。此时,我终于有机会近距离的见到江雨。中等身材,肌肉发达,身体很强壮。头发稀疏,门牙间有些缝隙。突出的是上唇精心修剪了一撮日本军人的卫生胡。进门就向同学们微笑并招手示意。如果穿上皇军的军装,就是一个典型的日本鬼子。同学们大笑着问,老江老江,你吃饭吗?江雨看来很饿,接过盆里的剩饭狼吞虎咽,一口气吃了六大碗。然后点燃一支烟,悠闲的吸着,不住地向我们微笑。从此,江雨成了学校的食客。

在北方,有一种食物叫做苦粒。苦粒不苦却很香。塞北有三宝,莜面土豆羊皮袄。莜面的前身叫做莜麦,一种类似于燕麦的作物,莜面是面食中营养最为丰富的面。苦粒就是用莜面做成,却很难消化,适用于重体力的劳动人群。最早是给民工苦力吃的,因其形状大如小球小似沙粒,后来就叫了苦粒。那时候,农村还没有使用化肥,苦粒的香气可以飘出一公里远,当然也飘到了江雨的鼻子里。江雨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准时来学校吃饭,无论哪个宿舍的哪个学生都会无偿为江雨提供香喷喷的苦粒。大家可怜他,也喜欢他的书法,都把他当师兄看待,都叫他老江。慢慢的我发现,江雨从不向人要钱,他不仅拒绝学生给的零花钱,也拒绝社会上人群对他的施舍,他只需要一餐一饭,然后睡卧街头。

1988年,父亲患了胃癌,家庭突遭变故。我初中毕业辍学,从此,江雨般的流落于贫困的农村,流落于广袤无垠的坝上草原,流落于《我的大学》里每一个的角落。我为了自己的理想,经历了人生的各种苦难,执着的与命运抗争。弹指间二十年如一日,再也没有听到过江雨的消息。直到有一天,“和谐”这一词被领袖提及,并且响遍中国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江雨,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和谐牌长生不老丹。世事竟然如此巧合,让人回味。因为江雨当年拒绝向世人开口说话,没有人知道老江想了些什么,为什么会使用“和谐”这一词语,也许就是一种巧合吧。二十年,不知老江现在怎么样了,或许他早已在一个雪夜,在一个寂寞的角落里,吸完了最后一支烟,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冻饿而死了。

去年夏天的一个下午,两点多钟,正值上班高峰。我偶然的目击了街头惊险的一幕。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蹒跚的走着,边走边啃着手里的馒头片。忽然,他好像噎住了,不停的捶打自己的前胸和喉咙。发现前方停车道上有一坑污水,乞丐急忙跑过去爬下来喝那又臭又脏是污水,那一幕真的很揪心。正在此时,一辆城市越野车开足马力,呼啸着向乞丐冲来,车轮在大约距乞丐的头部二十公分的水坑里飞驰而过。污水四溅,乞丐被乌黑的水浪掀倒在地。我清晰的看到,一个小伙子从车窗里探出头,头上包着一块星条旗,兴奋的向乞丐“嗷嗷”怪叫,车尾贴着两行字“白领算个屁,养猪才洋气”。当时,我只感到血液全部涌到了头上,实在忍受不了眼前的一幕,急忙跑过去将乞丐扶起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眼神里竟没有一丝愤怒,却向我微笑,我忽然感到这微笑是那么的似曾相识,仔细打量,乞丐门牙的缝隙很宽,上唇留着一撮日本鬼子的小胡子。啊?你,你是老江吗?乞丐闻听此言,眼神有些兴奋,不停的向我点头微笑。果然是江雨,他还活着!还是闭口无言!不过,老江已经没有了二十年前的体魄,头发又长又乱,骨瘦如柴。老江已经不能认识我,但他知道肯定是当年的故人。我一阵心痛,急忙掏出几百元钱给他,老江用一个熟练的动作摆手拒绝,却举起两根手指放在嘴边,向我作出了一个吸烟的动作,我急忙拿出口袋里的半盒中华给他,老江不要,只取一支。点然后依然悠闲的深吸一口,然后向我挥手告别。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那蹒跚的背影已经离我远去……

我见过很多乞丐,冬天在商场温暖的楼道里向顾客举着一个铁碗,夏天在凉爽的树荫下,懒懒地向路人伸着手。有的老者胡须银白,满面红光,一副神仙下凡的样子。更有在庙会上装纯装贫困学生的少女,低着头跪在写满苦难史的白纸上,书包里却早已装满了人民币。听说有的乞丐还买了大平米的楼房,如今的丐帮早已改革,他们掌握了施主的心里和乞讨的技巧,纠缠路人的场面屡见不鲜。而我绝不会对这样的人施舍,因为他们亵渎了我的同情心与责任感。

二十年后又见江雨,我的心却被深深的震撼了。二十年的社会变革,物是人非,万千变化让人震惊。是什么让江雨在多年的乞讨中只求一餐一饭?是什么让他面对巨大的侮辱淡然一笑?是什么让一个人二十年不对这世界说一句话?是什么让一个人历经几十年的风雨变迁而风骨不变?

思维有些混乱,又想起了一些人和事,仿佛风马牛不相及,但却有着诸多内在的联系。人乱文也乱,春野接着为您讲故事:

时代的变迁,致使不少词语被淘汰或被赋予了新的含义。没事的时候,总在琢磨几个词语“无产阶级”“小姐”和“同志”。

“无产阶级”是一个政治词语,是相对资产阶级而言的,泛指没有资本和产业阶层的人群。如今,无产阶级早已是国家的主人,所有的人都在喊着:这是我的,那也是我的,我的,我的!呵呵,什么是你的?资产阶级当家作主的年代,连你本人都不是你的。你死之后,什么也不能带走,金钱,老婆孩子都不是你的。既然资产阶级已经去见上帝了,既然所有的资产都是无产阶级的了,那你还是什么无产阶级?如果你是无产阶级,那谁是资产阶级?然而,“无产阶级”这个词语仍然被写在宪法的序言里,因此,它是一个永恒的词语。

“小姐”,不是对年轻女子的尊称吗?现在不是了,一提及小姐,人们就想到是干那个的。坝上草原的一天,有一群牵马的牧民围着几个游客拉生意。一个严重结巴的牧民对一个美女说:小姐,小姐,你,你骑我,骑我,骑我(的马)。但越着急越结巴,总是说不出最后的两个字。美女非常气愤:谁是小姐,你说谁是小姐,还骑你,呸!呵呵,结巴面红耳赤。应该说,小姐是一个被时代污染的词语。

兰姐在聊天中和我开玩笑说,春野这人可正直了,见到美女就叫同志。哈哈,同志,一个当年多么流行的称谓。如今已经被老总,老板,先生,女士和各种职务称呼所取代。如果在街上叫人一声同志,绝对可以提高回头率。因该说,同志是一个正在距我们远去的词语。然而,当有一天,同志这个词语被一个人说出来的时候,那种场面是如此的感天动地,如此的刻骨铭心——

一天上午,我为了一个抚恤金案件取证,在民政局的长椅上等待局长的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古稀老头在窗口领取补贴款。有些驼背,但仍然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魁梧。后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在打量着前面的老人,我看见她有些激动。在工作人员询问时,老头拿出身份证并说出自己的名字。这时候,后面的老太太的手发抖了。她用颤抖的声音问“同志,你是抗美援朝时的老连长吗?”老头急忙转过身,用浑浊的眼光看着老太太“是我,你是?”此时,老太太已经泪流满面“老连长,我是英子,当年连咱们连的卫生员啊”。老头怔住了,五十年了,很久没人叫他连长了,除了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同志和战友,还有谁能这样称呼他?两位老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同志,我亲爱的同志啊!没想到这辈子我们还能见面啊!”

我的眼睛有些湿润,在静静的听他们诉说当年浴血战场的经历以及半世纪的风雨沧桑。当两位老人边说边走出去的时候,我竟然忘记了自己的事情,悄悄的跟在后面听着那炮火硝烟中年轻的故事,一直到了马路边。这时,一个长长的结婚车队正在穿越闹市,全是名车,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好阔气的排场。此时,一个醉醺醺的警察在维持秩序,我听见他对两位老人大喊:喂,那个老头老婆,靠边靠边,王书记的女儿结婚,耽搁了吉时,你,你们吃罪得起吗?去去去。两位老人急忙后退,老太太不小心摔到了,老头连忙将他扶起来。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唉,老了,不中用了,活着也是给政府增加负担啊。老头也说,同志啊,我们当年就是在战场上负了点伤,国家和人民就要养我们一辈子,每月给一千多,这些钱我们受之有愧啊,想想当年的战友,他们都牺牲了,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大好的社会了。说着,两位老人又哭起来。

同志,一声同志叫的让人心灵震颤,我不知道,这个亲切的称呼还能在我们生活里存在多久,我不知道,一声同志,在多年以后是否还能唤起太多麻木的心灵。两个蹒跚的背影远去了,一个时代背影也在离我们远去了……

于是,又想起小时候门前半山的一棵高大松树,在一次暴风雨中被雷电击中,只剩下半截躯干依然挺立在那里。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依然傲立在万仞山崖,创痕累累的残躯,依旧铁骨铮铮。还有岩石战栗的裂痕,在悠悠的岁月里,聆听春野诉说着他们当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