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汽车发动机价格:“梁财神”与“二总统” · 佛山杂志 生活时代 · 2008

　　[发现佛山人精神]

　　●人物简介

　　梁士诒

　　梁士诒，字翼夫，号燕孙，祖籍为如今的佛山市三水白坭镇岗头村。光绪进士，授翰林院编修。曾参与袁世凯胁迫清皇室退位的活动，任袁世凯总统府秘书长、交通银行总理、财政部次长、北洋政府国务总理等职务。为中华民国时期北洋政府交通、财政高级官员，旧交通系首领，是清末和民国初年非常活跃的一位重要政治人物。

　　●开篇语

　　重拾百年荣光 用继承抵抗遗忘

　　最近，佛山人精神评选出炉，表述为“敢为人先崇文务实通济和谐”。佛山人精神，是多个世纪以来累积的历史财富，也是今日佛山人延续和超越祖辈的光荣与梦想的根基。

　　敢为人先。在历史的长河中，特别是近现代社会政治、经济、人文急遽演变的浪潮中，佛山人一次又一次冲破思想的桎梏，趟出实干的先河。明清时期，佛山已以勃兴的工商百业，位居当时“四大名镇”之首；清末民初，推翻帝制统治、以维新思维扭转中国政局的努力中，又无处不见佛山人身影，首推变法维新的精神领袖康有为，以及他的诸多来自同乡的追随者；又有从封建的清政府高官转型为共和的民国政府要员梁士诒、张荫棠等人；以及首批留美幼童詹天佑、梁敦彦、曹嘉祥等人。

　　崇文务实。且不说唐宋以来广东出过九个状元佛山便占其五，更遑论明清时佛山为“气标两广的人文之邦”，在政治思想转型的清末时期，佛山文人思想家更是纷纷以笔为刀，办报宣传宪政、共和乃至民主思想以引领民众，代表人物有吴勤、麦孟华、伍宪子、崔约通等人。而以实业兴邦，亦是佛山人长久以来一脉相承的地域性格。如广东官商外贸资本集团的代表人物伍崇曜家族，广东近代官办军工业创始人温子绍，近代中国第一家民族工业的创始人陈启沅，实业救国的江孔殷等等。

　　在文化、艺术等其他方面，佛山人的表现同样出类拔萃。有武术名家梁赞、黄飞鸿、李小龙，文化大家吴趼人、罗瘿公，粤剧名伶薛觉先、马师曾，能工巧匠刘佐朝、冯公侠、刘传等人……这些名家，或享誉一时达致艺术的巅峰，或成为佛山乃至中国文化的符号。

　　仰望历史的星空，无数人的闪耀构成那一方天幕，未被时代遗忘的名人只是其中光亮较为突出的。抵抗遗忘是一种道德，为此，《南方都市报?佛山杂志》从本期起推出《佛山名人》大型系列报道，将从政治、商业、文化等领域回望那些曾经辉煌过的佛山先辈，视线集中在自清末民初至今的百余年间。这一百余年，中国由古井中步出，自废墟中站起，在这个过程中，佛山人以不可磨灭的姿态留下定格的群像，但是回望的目的绝不仅是在记忆库中多添一个名字，在茶余饭后多一点谈资，而是要接过前人的精神火炬，继续传承前人的光荣与梦想。编者

　　●后人讲古

　　当人们进进出出交通银行办理业务，或者乘坐火车南来北往，人们不会想到，这些都与一位佛山三水人―――梁士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位号称“梁财神”、“二总统”的人物，出自毫无背景的佛山乡间，却走入中国政坛的中心，活跃于清末和民国初年，甚至左右了中国的政局。而且主政铁路、轮船等多项实业，创办了交通银行等。他如何具有如此巨大的能量？

　　另一方面，他也是一位颇具争议的历史人物。由于协助袁世凯逼迫清帝退位，并担任袁世凯政府的高级官员；之后由于提出借款修建铁路而被攻击为“汉奸”，先后四次被通缉流亡。他的历史功过又如何衡量？

　　经济“状元”出自乡野

　　在三水区地方志办公室原副主任，号称“三水通”的植伟森的指引下，记者走访了三水区白坭镇岗头村的梁士诒故居和墓园。据介绍，梁士诒是光绪年间进士，后来在1903年，清政府举办了一场经济特科考试，梁士诒的文章写得很好，获评为经济特科一等第一名，（相当于“状元”的地位，但由于采用新式的叫法而称“一等第一名”）。

　　但这个名次却被老佛爷慈禧太后一笔勾销了，原因是梁士诒是广东人，与“乱党”康有为、梁启超是同乡，而且“梁头康尾”（与梁启超同姓，康有为名祖诒，梁士诒与其共有“诒”字），慈禧一看，大为光火，于是取消了其名次。但是梁士诒的经邦济世之才却为人赏识，后来进入袁世凯政府，并主政银行金融业，号称“梁财神”，都源于此次经济特科考试。

　　这位“经济状元”出生的岗头村，山清水秀。据植伟森介绍，岗头村是三水的第二大村落，有居民五千余人，梁姓为大姓。岗头村所在的白坭镇是三水人文底蕴最好的地区，自古以来多出进士举人，甚至有的一家三代为进士，或者兄弟同进士的。梁士诒无疑是其中通过科举而获得功名，官位最高，而成就也最大的一个。

　　“梁财神”与“二总统”

　　梁士诒权势最隆时被称为“梁财神”与“二总统”，是当时影响时局的重要人物，这两个名号又各有什么含义呢？现已70多岁的原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李吉奎著作了传记《梁士诒》，对梁士诒研究颇深。

　　李吉奎解释道，“梁财神”并不是说梁士诒家财万贯，而是说他善于理财，在金融财政方面是当时少有专家和能人。当时清朝为了筹建京汉铁路，由梁士诒等人筹办交通银行，这是当时两大发钞行之一。而清朝和慈禧太后等挥霍无度，国家财政紧张，又经常向交通银行等透支款项。梁士诒运用“交通+金融”的方式，解决清朝的不少财政困难。梁士诒总是有办法为朝廷弄到钱，“梁财神”之名由此得来。

　　另一方面，梁士诒因“梁头康尾”之祸而丧失功名，但是并没有使他消沉。其后受到唐绍仪的提拔而到天津编写兵书，并与军方的段祺瑞等有了较密切的联系，受袁世凯的器重而招至麾下。最后袁世凯逼清帝退位还要仰仗梁士诒的积极活动和动用军方背景。而袁当政后，梁士诒也就任总统府秘书长。这个职位权力甚至大于国务总理，一些重要事情经由梁士诒处理，然后向袁世凯报告即可。当时被认为是实际的当权派，“二总统”之名由此而来。

　　成名不忘桑梓情

　　在三水白坭镇岗头村的乡间，梁士诒的故居和墓园静静地伫立。梁士诒是个充满争议的人物，曾经被怀疑是“帝制帮凶”和“亲日卖国”，但是经历了文化大革命这样充满了破坏性的时代却安然无恙，不得不说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植伟森告诉记者，三水地区民风淳朴，梁士诒作为本乡出的“大官”，又做了不少大事，而村民并不理会政治上的太多纷争，他们习惯于“弃恶扬善”，多记得人好的方面，梁士诒作为当地的名人而受到尊重。

　　而梁士诒虽然久在外面做官，但是内心却不忘桑梓。梁士诒重视家乡的教育事业，曾两度主讲凤冈书院。梁士诒将书院改为学校，所授课程包括历史、政治等，成为三水县第一所新式学校。而有人从梁士诒晚年在香港的书信中发现，梁士诒甚至关心三水当地的农业。曾提倡当地村民要科学种田，还要采用良种种植，并且不要守旧。

　　梁士诒前后共娶了七房妻妾，生有五子五女。梁士诒在香港病逝，最小的姨太太梁谭玉樱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也已去世，子女也散居海外、香港等地。但叶落归根，梁士诒的墓园还是设在他的家乡，连同他七房姨太太的牌位都一起刻在了墓碑上，梁士诒与生他养他的故土永远在一起了。

　　●煮酒论名人

　　支持袁世凯出于务实

　　[李吉奎原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传记《梁士诒》作者]

　　梁士诒是一位颇有作为的政坛人物，也是一位争议甚多的政治家。他临终前一日，曾留言与家人诀别称：“余一生所负毁誉，不可胜计，向不置辩。自信世界上必有深知我者。”到底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千秋的功过又当如何评价呢？记者采访了原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传记《梁士诒》的作者李吉奎老先生。

　　一生谨慎如履薄冰

　　南都：梁士诒是清末和民国时期相当重要的一位人物，他出身寒门，如何能有这么大的成就呢？他这个人又有一些什么特点，可以使其成就这番事业？

　　李吉奎：梁士诒从一位普通的知识分子，虽然学历很高，（他所得的翰林称号相当于现在的“博士后”）但可以纵横政坛多年而不倒，确实是相当不简单的。而且梁士诒一生四次被通缉并且流亡，而又四次获特赦重新被起用。一方面说明他很重要，（不重要的人怎么会四次被通缉？）另一方面也说明他的能耐确实大。

　　梁士诒在金融、交通等方面颇多建树，这些知识都不是通过科举的四书五经可以学来的，这说明梁士诒是一个非常善于学习，吸收新知识的人。他能了解国内外的最新动向，眼界也非常开阔。另外，梁士诒也善于用人，他办理的事情涉及铁路、银行、轮船、煤矿、教育、税务等等，这么多事情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去完成。他提拔任用了许多有用之人，形成了名噪一时的“交通系”，推进了当时中国的交通和其他多项事业发展。

　　梁士诒一生为人谨慎，如履薄冰。他长期主政交通银行及全国铁路，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但政敌们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出什么经济问题，这也是梁士诒的过人之处。梁士诒曾告诫弟子：做事只凭良心、凭才学、凭知识、而秉之以毅力，把定方针，其成败利钝不必计较也。

　　助袁为实卖国无据

　　南都：梁士诒是一个颇具争议的历史人物，扣在他头上的帽子有两顶，一是“帝制犯”―――协助袁世凯逼迫清帝退位，其后又支持袁的称帝举动。另一顶帽子是“亲日卖国”，说他借日本人债务修建铁路，出卖国权。如何评价他身上的这些争议呢？

　　李吉奎：梁士诒是不是一个帝制犯？是！这一点是抹不掉的。因为他支持袁世凯夺权，南北奔走，出谋出力。但是也要看他当时所处的具体情形，他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当时他是袁世凯的亲信，摆在他面前的是两条路。袁世凯的儿子曾经对他挑明过，支持不支持袁世凯？支持是要脑袋不要脸，不支持就是要脸不要脑袋，他如何抉择？他深知其中利害，一旦决定支持，就做最热心的支持者，因为他要获得自己的权力和政治上的空间。

　　另一条罪名所谓“亲日卖国”，则是政敌的陷害。当时为了修建胶济铁路，梁士诒提出“借款赎路自办”，而他的政敌吴佩孚等人则编造说“借日款赎路自办”，一字之差，但是在当时全国反日高潮的情况下，含义却有天壤之别。结果梁士诒中了这个圈套，被政敌攻击，直到丢失权势。

　　我们这样评价梁士诒，不是为了给他翻案，而是就事论事，还原历史的真相。比如通过在香港找到的原始资料，说梁士诒“亲日卖国”其实是政敌的诬陷，他的原话是“借款赎路自办”，这点已经充分证明，但仍有人沿用一些道听途说的说法，这未免不够严谨。从历史上看，梁士诒的大方向还是好的，他当时做了很多实业，甚至还以实际行动支持孙中山修建铁路等，这些都是符合历史发展的。

　　符合崇文务实精神

　　南都：最近有“佛山人精神评选”，总结出“敢为人先、崇文务实、通济和谐”，梁士诒作为一个佛山人，有没有体现这些佛山人精神呢？

　　李吉奎：我认为“崇文”是符合的，他获得经济特科一等第一，也学习了当时的许多先进理论，是个很有学问，很有头脑的人。而“务实”的特点也是很符合的，他当时在当政期间所办的教育、铁路、银行等都是很务实的举动，也切实推动了当时中国某些方面的进步。

　　●访旧寻迹

　　梁士诒的故乡三水白坭镇岗头村是一个有着岭南特色的山村。在“三水通”植伟森的引领下，我们驱车前往。

　　故居门上有“海天书屋”四字，新春刚过，门口的对联明显是刚贴上去的，因为里面住了人，据称，有人居住更有利于保护。梁士诒故居是佛山市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如今免费对外开放，而且还供村委会办公。

　　院内分列着两头石狮子，形态威武，显示着主人过去的荣光。还有两眼水池，据说是引活水建造而成，水池中各有一座假山。院子中间有一棵二三十米高的南洋杉，据植伟森介绍，这是梁士诒当年亲手种下的，以前这棵树更高，几乎参天而立，但是“树大招雷”，这棵树已被雷劈掉了一半。

　　故居占地约有二三亩，楼高二层，由于没有亲属和后人居住而显得有些破败。但点滴细节却显示这不是普通人家。二楼的走廊和大厅地板采用带花纹的瓷砖，这在当时可是稀奇玩意儿，只能从外洋进口。窗上的蓝色雕花玻璃也是产自海外的硫璃所制。三楼大厅内一座大型镀金雕刻更是争人眼球，这幅画雕的是百鸟朝凤，整个表面都是镀金的，虽历经沧桑树，但是仍泛着一种黄金的光泽和质感。

　　出故居出门不远的村边，是梁士诒及其亲属的墓园。他的墓志铭由番禺叶恭绰拟撰并书写。叶是梁士诒提拔的得意门生，也是旧称“交通系”的重要人物，并且被称为当时的第一书法大家。墓园内有一座牌坊，一面书写着“将相联辉”，是段祺瑞题写的字，段曾经是北洋政府军方最大的当权派，也与梁士诒有深厚的交情。另一面题写的是“梁氏佳城”，这又是叶恭绰的题字。

　　从墓园上向西看，不远处一座高架桥即将修建完成，据称这是广明（广州到高明）高速，经过岗头村，也将沟通这个山村与广州等大城市。长眠于此的梁士诒，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会被轻易抹去，他属于历史，也属于未来。

　　●逸闻趣事

　　多次机智退盗匪

　　《三水梁燕孙先生年谱》写道，梁士诒在1899年从北京返回南方时，屡遇盗匪。一次遇土匪30人，索要300两黄金。他镇定而婉言道：“现在身上没有带这么多银子，不如遣家人到天津府朋友那里借一下。”盗匪首肯了。于是梁士诒挥函天津海关道黄建元观察，黄立即派十几名士兵携银来。匪见官兵来，马上弃船逃跑，官兵去追，梁士诒忙制止道，世乱至此，不要随便种下恶因，他们也是迫不得已。

　　后来梁士诒在往怀柔的路上遇盗匪，众人惊惧。梁士诒却在船头倚桅杆，从容说，行装已经一贫如洗，若能给你早就给你了。盗匪商量着掠走小孩，然后交钱。梁士诒说：我艰辛30余年，仍不过是个穷翰林，他日小孩未必达到我的水平，你们喜欢就拿去吧。说完便假装睡觉。等到醒来的时候，盗匪已经走了，孩子安然无恙。

　　打牌尽知天下事

　　梁士诒办铁路、办银行、办实业，其消息可谓灵通。但是据其女儿回忆，梁士诒竟然从来不看报纸，他认为报上的消息多有不实。他唯一爱好就是每晚和亲信幕僚打牌，消息大都是从打牌聊天中得来的，可谓“打牌尽知天下事”。

　　据称梁士诒打牌喜欢赌钱，这也是一种官场“心计”。在袁世凯时期，他嗜赌，是为了使袁世凯认为他无意于仕图拼搏，因为袁世凯猜疑心太重。这样的举动颇似汉初萧何强买民间良田，自坏名声。

　　●史海钩沉

　　梁士诒与交通银行

　　据《梁士诒》书中记载，中国早期几条铁路都是借款兴办的，存放款项，均由外国银行分储，汇款亦由外国银行划汇。主持铁路管理的梁士诒深感国权之损害，决心加以改变。

　　1907年，梁士诒向邮传部尚书陈璧建议，奏请设立交通银行，官商合办，借以绾和轮路邮电四政，收回权利。陈璧上奏后，于12月8日获准，交通银行这个中国现存历史最悠久的商业银行得以设立。首任经理为李经楚，梁士诒任帮理。

　　1912年袁世凯就职大总统后，任梁为总统府秘书长，兼任交通银行总理。此后随着时势变化他多次被通缉，又多次复职，一直与交通银行有着或远或近的关系。

　　据说，当蒋介石政府财政困难时，亲自出面向交通银行借款，但是被梁敷衍了事，后来蒋介石掌权后，梁士诒的日子当然不太好过，在思想斗争之后，他主动辞了职。

　　下期名人：詹天佑

　　他在11岁时便离家远渡重洋，成为首批留美幼童一员。并在归国后成为中国铁路之父。下期佛山名人讲述詹天佑的故事。

　　D04-D05版 采写：本报记者 李润明 老照片翻拍：本报记者 黄集昊 感谢三水区政府地方志办公室支持 部分图片由三水区档案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