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学森的工程控制论:沈敏特:叶毓芬副教授的昭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00:25:02
作者:沈敏特
来源:作者赐稿
来源日期:2011-7-17
本站发布时间:2011-7-17 16:4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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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俗例,你若遇到一位副部长,最好称呼“部长”;遇到一位副书记,最好称呼“书记”;其中虽有在平常的场合一切简化一点,随便一点的意思,但在奉迎成风的今天,也难免有讨个好的因素。当然,如若要上媒体,正式报道的时候,正是正,副是副,这个“副”字是万不可省略的,否则就要闯大祸了。而这位叶毓芬副教授,你在任何场合,千万不要把这个“副”字省略,当然你可避开头衔称呼“老师”;因为这个“副”字,含金量太高,只有保留着才能表达对她老人家的由衷的敬重。
严格的说,叶毓芬副教授算是我的师母。我在山东大学就读时,她的先生童第周教授是副校长。虽在一个校园里工作,我却从未见过这位师母。因为她是生物系的,我是中文系的;没有直接的教学关系,我只是听说过她。
童第周教授为人低调,全校大会有他讲话时,给人最深的印象是:朴素、平实、谦和、诚恳。而他却是世界闻名的大师级的生物学泰斗。抗战时期,没有科研条件,夫妇二人借钱买了一架显微镜,这笔债花了十年才还清,而做出的却是震动世界生物学界的科研成果。他还是生物“克隆”研究的先行者。而叶毓芬副教授四十年一贯制,是他的不可替代的副手;他爱她的贤淑,敬她的科研工作的精准和把握。他的重要论文有60%是两人协作完成的。在学界被称为中国的居里夫妇。
就是这位“居里夫人”,1976年去世时,职称是副教授。在学界,没有人不承认她在生物学领域的贡献和地位。她所以没当上教授的直接原因是,童第周教授是管辖职称工作的领导。她去世后,童第周教授的终身悔恨是没有把妻子及时送去更好的医院,耽误了准确的诊断。但对没有批准妻子当上教授,却毫不歉疚。
童第周教授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了,当不当教授无所谓,他们心同此心。他们的一生只有对科学的无限忠诚和不懈的追求,并没有孜孜以求什么称号和职称。他们的精神关注点在科学之内,而不在科学之外;在科学产生了什么影响,而不在我获得了什么。你想,在一个科研项目还根本不知会有什么成果,更不知几月几年才能获得成果,却义无反顾先担起了十年的债务,没有对科学的忠诚和追求,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副教授的含金量,恕我直言,可能比100个教授加在一起还要更高。
现在我们常常谈到的话题是“钱学森之问——中国何以少有大师?”我想,先得问一问大师的标准。我以为这个“副教授之问”,也许能透露大师的第一标准是什么。联系其他真正的大师,在这一点上几乎相同。那个陈寅恪,在国外上了好几个大学,都是文凭不要,只要把想学的学到手,就飘然而去,带着另一个学术目标,奔进另一个大学。而在上个世纪初、二、三十年代,与各业大师同时出现了一批堪称教育大师的大学校长,如蔡元培、梅贻琦、张伯苓等,也恰是对什么文凭、学历、学位,毫不买账;只要具有真才实学,皆可恭请为教授。所以,没有文凭的陈寅恪,可以应聘清华,当国学研究院的教授。那个沈从文,当兵出身,没上过一天大学,却因在小说和其他学术领域著作丰厚,才华卓越,照当西南联大,北京大学的教授。
其实这些大师不过遵循了一个常识:实事求是。教授,首先是一个职责,是对一个大学教师的工作能力的要求,而且是一个很高的要求。其次,才是一个职称。显然,职责是第一位的。一杯茅台,那个杯子是金是银,哪怕是个破的搪瓷杯,茅台还是茅台。叶毓芬副教授,直到去世还是个副教授,但在大家的心里,她比很多教授还要教授。当然,我绝无否定职称的必要性的意思。任何一个行业都需要一个对从业者的管理和使用的模式,包括尊重的原则,激励的原则。但,必须名副其实,表里如一。
而目前的大问题,恰是在这个基本点上出了毛病。
一是放宽了对“茅台”的醇度的要求。本来职称的对应物是职责,是能不能担当职责的能力,可在实际运作中却变了味道,职责变成了年资。于是,攀比的内容变成了工作年限。“我教了那么多年,还不是个教授,太不公平!”成了可以摆到桌面上的堂而皇之的牢骚和怨言。其实,是不是教授和年资无关。胡适1891年出生,1917年当教授;傅斯年1896年出生,1927年当教授;算起来都不到30岁。陈独秀比他们年长一点,1879年出生,1916年当了北京大学教授,还是文科学长(其地位仅次于校长),也只有37岁。我遍查蔡元培关于教授标准的言论,几乎没有涉及年龄,既无上限,也无下限。所以,那只标志着“教授”称号的“酒杯”中装的就不一定是“茅台”了,而是年份长了的其他酒水。再加上很多以“关系”、“权位”换职称的众所周知的情况,“教授”的数量又来了个“世界第一”。其实在很多对教育很严肃、很神圣的国家,一个讲师在人们的心中就很受尊重。上个世纪20年代,鲁迅在女师大就是个讲师,倍受学生的敬爱。而如今,人们除了对那些知根知底,确有真才实学的教授,依然尊敬之外,对那不知其如何而称为“教授”的庞大的人群,照例投以怀疑甚至鄙夷的目光,他们心想,哪来那么多的教授啊,这可不是捏泥人,一捏就是一个。每想到我们前辈的教授们,如我的老师冯沅君教授、高亨教授、高兰教授等,我常是深感汗颜。德国皇帝说过,教授是一个民族的文化的最高水平的代表。我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代表不了。
是的,我们的教授群,在各种因素的冲击下,经历了一个稀释化的过程。譬如那种不符合学术规律的让人哭笑不得的评价方式,使教授的内涵已完全稀释。如把刊物分成等级,什么国家级、省级,还有那个“核心刊物”等等,完全是杜撰出来的学术标准;难道国家级刊物上发表的一定篇篇是佳作,其他刊物的文章篇篇不如国家级刊物的文章?文章的高下是由学术的实践来判别的,而不是刊物的级别。于是,其中不少刊物立即身价百倍,众所周知的“认刊费”、“版面费”由此而来。有的教授因此在本质上不是“评”出来的,而是付了这费那费“买”来的。这是一次真正的“斯文扫地”,教授的称号由稀释而达于令人鄙夷的程度。
与稀释相配合的是教授的待遇的一步步的低矮化。如今待遇,学不如官,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一个处长的位置有十个教授去争去夺,说明的事实是,处长的待遇远不是教授所能比拟。情况当然是复杂的,教授本身素质的稀释,是一个重要原因;古话:货真价实。说的是货与价的关系。货差了,价就降了。价是货的反映。大概有权给教授定工资标准的人,心知肚明,教授的平均水平下降了,工资当然不能上提。但,中国还是有真教授的,但工资只对称号,不对能力,于是大哥二哥麻子歌,大家共享这纵比横比都是最低的教授工资。所以,“重视知识,重视人才”的口号喊了多少年,大家也心照不宣:喊喊而已。因为教授待遇的低矮化有更深的原因。
凤凰网做过一个关于中国大学历史的专题论坛,竟发现北洋军阀时期的教授的待遇是最高的,当代是最低的。在当代,建国初期是最高的,当今是最低的。为什么10个教授要争一个处长的位置,明显的原因是处长的待遇大大高过了教授。并非北洋军阀特别的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而是他们不管大学,也管不了大学;大学在教育家如蔡元培这样的人物的手中,他们秉承着世界最先进的大学理念,把大学放在一个民族的文化的最高端。他们无须他人恩赐什么“重视”,他们首先自我尊重,他们要求自己必须“货真价实”。乞求并渴望他人来恩赐“重视”,首先自己已矮了一截。只有教授有了自尊、自爱、自强的自觉和权利,才能有“货真价实”的教授。
要败坏教授、鄙薄教授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稀释化;让“货”不真,“价”不实,大家不把这当回事儿。在这样的稀释化的环境中,叶毓芬副教授,不把是正是副当真,只管自己真真实实地做学问,令我肃然起敬。因而这个“副”字用在了她的身上,也显得无比崇高!
(转载本文请注明“中国选举与治理网”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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