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数学引论答案:盗掘中国——李世民昭陵六骏的离散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2 23:50:51

公元636年的11月,李世民把和自己朝夕相伴的长孙皇后埋葬在九嵕山上(今陕西省礼泉县),一想到自己将来也要在这里安身,他的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虽然长孙皇后对身后的事情有过详细而由衷地交代,可依照李世民的心性,他对钟爱的人物怎么能敷衍和潦草呢。他开始精心地筹划着怎样把昭陵建设得更有大唐威势。他详尽地构思了昭陵的规划和布局,选择很有才气的阎立德作为昭陵的总建造师并主持昭陵的建设。房玄龄已经托人把他牵心了很久的《兰亭序》弄到了手中,这让他了却了一桩心思,他要把王羲之墨宝枕在头下铺垫棺材。他还想起了十几年前征战南北时的一桩桩往事,飒露紫、拳毛騧、白蹄乌、特勒骠、青骓和什伐赤机智神勇的样子历历在目,这六匹骁勇善战的坐骑,像体贴心思的战友一样,神助过大唐的政权。

(唐太宗李世民昭陵远眺)

 他要把这六匹骏马雕刻出来,把它们竖立在昭陵北玄武门内的阙门前,好让大唐的后人和历史记住他的开国之功和戎马一生。他诏令雕刻六骏。六块高1.70米,宽约2.05米的六骏石屏很快就树立在昭陵。

(飒露紫——现藏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

 

 

(拳毛騧——现藏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

 

 

(白蹄乌——现藏于西安碑林博物馆)

 

 

(特勒骠——现藏于西安碑林博物馆)

 

(青骓——现藏于西安碑林博物馆)

 

(什伐赤——现藏于西安碑林博物馆)

六骏的画稿由阎立本绘制出来,李世民还亲自给每匹马题写了颂词,命书法家欧阳询书丹,选能工巧匠雕刻出来。

 他称与薛仁杲在浅水原(今陕西长武县、彬县一带)作战时骑过的“白蹄乌”是:“倚天长剑,追风骏足,耸辔平陇,回鞍定蜀。”称收复河东失地,消灭割据马邑(今山西朔县境)的刘武周势力时坐骑的“特勒骠”是:“应策腾空,承声半汉,入险摧敌,乘危济难。”称东征洛阳,铲平王世充势力时,自己骑乘的“飒露紫”是:“紫燕超跃,骨腾神骏,气詟三川,威凌八阵。”称和窦建德(隋朝末年河北、山东一带的农民起义军领袖)作战时坐骑的“什伐赤”是:“瀍(瀍河,水名,在河南省洛阳)涧未静,斧钺申威,朱汗骋足,青旌凯归。”称和窦建德在洛阳武牢关交战时坐骑的“青骓”是:“足轻电影,神发天机,策兹飞练,定我戎衣。”称与刘黑闼(原窦建德的旧部)在沼水(漳水,在今河北省曲周县境内)激战时所乘的“拳毛騧”是:“月精按辔,天驷横行。孤矢载戢,氛埃廓清。”

六骏按照历史的本来样子,突出了战马的局部和细节,用简洁的手法,塑造出每匹马的特点、形象栩栩如生。六骏把金戈铁马、矢如飞蝗的惊鸿一瞥凝固在了大唐的深处,一直闪射着撼动人心魄的魅力。

“秦王铁骑取天下,六骏功高画亦优。” 昭陵六骏一诞生惹起的关注和赞叹就不绝于耳。唐代诗人杜甫赞叹六骏中的“拳毛騧”:“昔日太宗拳毛騧,近时郭家狮子花。”宋代诗人张耒作过《昭陵六骏》诗,禁不住慨叹:“天将划隋乱,帝遣六龙来。森然风云姿,飒爽毛骨开。飚驰不及礼,山立俨莫回。长呜视八表,扰扰万驽骀。”

 一千三百多年的岁月淘洗,昭陵六骏石刻已经成为大唐技艺的绝品。

 时间很快到了二十世纪初年。此时,一个叫做张云山的人物走进了历史。出生在陕西长安的张云山1900年在兰州响应唐常才的举义反清行动,失败后他由甘肃返回长安,在朋友的举荐下到武备学堂当了一个号兵,1904年进入陕西常备军,次年任常备军司号长,1909年初春陕西新军成立时,他任协司司号官。1910年初开“通统山”堂,并加入哥老会。1911年辛亥革命的爆发为张云山的命运闪开了一道亮光。在收复潼关和狙击甘军犯陕的战斗中,他率哥老会成员在潼关、乾县、长武、凤翔等地打了几场漂亮的战斗,为辛亥革命立下了功劳。陕西成立秦陇复汉军起义总司令部后,他任调遣兵马都督,袁世凯出任临时大总统的后,又授予张云山陆军中将的头衔,他的人生空前地灿烂起来。

(昭陵北司马门李世民雕像)

 

 也就在那时候,他多次来到昭陵,大唐皇陵的刺天威势折服了他,李世民喜欢的这六匹马,他也很喜欢。如果把六骏弄到自己的都督府岂不更好?张云山越发地惦记昭陵六骏,作为当时陕西的军政要员,要把这些东西弄到长安的旧督署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果然此后不久,昭陵六骏中的飒露紫、拳毛騧顺利进入张云山的旧署。对于张云山由昭陵弄走两骏的事情,当年做都督府顾问,张云山的长安老乡,后来成为社会贤达的宋联奎在《苏庵杂志》中有过记述。只是,宋联奎没有告诉我们张云山为何没有把六骏全部弄到西安。

 从此,飒露紫、拳毛騧和白蹄乌、特勒骠、青骓、什伐赤在一千三百多年后离散。

 事实上,昭陵六骏从此永远竟成永别。

 民国三年(1914年)夏秋之间,临时大总统袁世凯对地方势力重新洗牌,任命陆建章为陕西将军,革除了张凤翙的职务。陆建章到任后首先对陕军进行缩编,把张云山的第一师缩编为混成旅,名义上给了张云山了一个旅长兼陕北镇守使的职务,却又多方设置障碍,使其无法到任。张云山搜刮来的所有财物包括飒露紫、拳毛騧全部落入陆建章的手里。

 1914年的秋季,美国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东方部的毕士博来到中国,他对自己的中国之旅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他以文物调查的名义来到中国,他要看看别人的家底,他心里还惦记着昭陵六骏,他看过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欧洲人编辑出版的《世界名马图》一书,那里面收录着昭陵六骏之一的“飒露紫”,他一看见这匹石刻骏马的照片就目光变得炽热起来。几年前,英国驻华公使曾经把把宋代游师雄题六骏图碑的拓本带回伦敦,他给政府详细地起草了一个报告,建议英国政府通过外交渠道购买昭陵六骏,时值乱世,民国政府没有人敢对此事做主,购买昭陵六骏之事无果而终。

 毕士博不希望英国人把这批艺术品弄走,他想着怎么样把这些东西弄到美国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人要到别人的家里偷东西,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寻思着找一个地里鬼。到北京后,他整天在北京琉璃厂的遵古斋古玩市场游荡,他发现这里的真货还真的不少,而且有些脸面的人物经常出入这里。在一来二往的探问之中,他结识了遵古斋的老板——赵鹤舫。赵鹤舫在古玩行当摸爬滚打了快二十年,15岁就进琉璃厂寄观阁当学徒,人很机灵。那时候北京有几个达官贵人常常出入寄观阁淘宝,小小的赵鹤舫很有些眼色,深得他们的喜欢。后来,赵在几位官僚姨太太的资助下,跑到上海开了家古玩店。1912年,他回到北京,在琉璃厂开了遵古斋,并经常出入袁世凯的府邸,和袁家二少爷袁克文打得火热并拜了把子。有了依靠的赵鹤舫把生意弄得越来越红火。认准了赵鹤舫后,毕士博表现了对他的无限诚意,隔三岔五地送来一些很有分量的礼当,还邀约他经常出入酒肆青楼,过了一阵子花天酒地的日子,中外的两个古董商人很快地热火起来。有一天,毕士博给赵鹤舫说起他想要昭陵六骏的想法,赵不假思索地答应请袁克文出面协调在陕西执掌大权不久的陆建章。恰好当时六骏中的飒露紫、拳毛騧就在陆建章的手里。一看到有袁大总统儿子的亲笔信,陆建章不敢马虎。把这两骏肢解装箱,派兵护送到北京交给了赵鹤舫,一见到这两样东西赵鹤舫当即心花怒放。当时毕士博并没有能量把这两件宝贝弄出中国,不久,赵鹤舫又高价将两骏转手卖给卢芹斋。

 卢芹斋是民国时期有名的大古董商,他在1900年前后到巴黎求学,后来在国民党元老、自己的同乡张静江的帮助下,与人合伙一起开办了通运古玩公司,并先后在巴黎、北京、上海和纽约开设了来远公司,他的实力非同一般。

 1916年2月,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新建的博物馆落成,宾大希望能把包括六骏在内的中国艺术品陈列出来。毕士博知道飒露紫、拳毛騧的下落,他随即建议宾大博物馆的馆长高登,邀请卢芹斋把自己的藏品拿到宾大参展,高登更是喜欢中国的艺术品,他为毕士博的建议喜出望外。还亲笔致信卢芹斋:“我会从博物馆的角度提出一个最佳方案,与我的同仁商讨购买(飒露紫、拳毛騧)的可能性。”这两件唐代的石刻在卢芹斋的库房里珍藏了四年,它俩已经蒙上了一铜钱厚的灰尘,四年来他一直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买主,他知道国内不可能有人买它。一接到宾大的邀请,卢芹斋心头的阴云很快消散了。他立即回应高登,表示愿意这两件东西到美国展览,他也希望借展览之机为这它们寻找到下家。

 1918年4月19日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召开董事会会议,会议上高登馆长向董事会报告:“卢芹斋愿意将来自东方古都西安府的两块浮雕免费借展于我馆。”二十天后,也就是1918年5月8日两骏抵达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各位董事为自己的博物馆自豪和高兴。把自己的东西送到了别人的家里,卢芹斋变得不高兴起来,他想着尽快把两骏出手,便用技巧跟宾大周旋,先是向宾大博物馆先借款,但一直没有见效。此时,两骏已经到费城半年之久。正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波士顿博物馆的罗斯博士约见了卢芹斋,表示了对两骏的兴趣和愿望。

 波士顿博物馆的愿望给卢芹斋和宾大博物馆的交易带来了转机。卢芹斋立即致信高登:“罗斯博士昨日见我,他受任使用韦宙先生的遗产为波士顿博物馆挑选艺术品。他表示只想要一块浮雕,哪怕是不带人的那块足令波士顿博物馆满意。我想贵馆能否放弃其中之一,让波士顿博物馆购买不太重要的不含人的那块浮雕?这将对我极有帮助。我相信您不会认为我故意从贵馆撤回珍贵的艺术品。”

 波士顿博物馆要购买两骏,宾夕法尼亚大学是不会让到了嘴边的美食旁落虎口,宾大在接到卢芹斋的信件后立即表态愿意购买。天平倾向了卢芹斋一边,他对两骏开出的价位是15万美元。当时的宾大博物馆虽然感到这个价钱有些高,但还是积极地筹措资金。在费了一番周折后,1920年底,一个名叫约翰逊的大富商终于愿意慷慨解囊,给宾大捐了15万美元。后来双方在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后,飒露紫、拳毛騧以12.5万美元成交,两骏正式归宾大博物馆所有,两骏后来陈列在博物馆大厅入口的一侧,陈列柜下面镶嵌着“约翰逊先生捐赠”的说明牌。

 就在卢芹斋想着法子由宾夕法尼亚大学要钱的时候,毕士博又一次来到了中国,他十分牵心另外四件石刻。他希望中国的昭陵六骏能够在他的国家团聚。可此时已经人事全非,四年前的陆建章已经大权不在,陕西督军已更换为陈树藩。无奈之际,他又一次和赵鹤舫联手,很快疏通了陈树藩的父亲陈配岳。1918年初夏的一个夜晚,装着另外四骏的四驾马车匆匆地离开了昭陵的北司马道。四年前,飒露紫和拳毛騧离开昭陵后,乡绅们心底里的幽怨还没有抹去,听到有人又盗走余下的另外四件石刻,礼泉士绅和民众集合起来追赶,等他们追到西安草滩时,这四件石马已经被毕士博等人碎成数块,准备装箱,由水路运出陕西。那时,陕西靖国军已经强大起来,纷纷声讨谴责陈树藩的行为。不得已,陈树藩命人将四骏追回,运往陕西图书馆保存。

 1953年,陕西省博物馆(今西安碑林博物馆)成立时候,接收了这四件石刻,后来对它们进行拼合修复。1961年4月,石刻工艺师谢大德又依照照片和拓片复制出了飒露紫和拳毛騧,连同现有的四骏陈列在碑林“西安石刻艺术室”。

 1972年,中美关系解冻,为了表达诚意,尼克松总统访华时想送给中国一个礼物,事前他征求社会名流意见,诺贝尔奖金获得者、美籍华人杨振宁博士建议白宫,送回飒露紫和拳毛騧,让昭陵六骏在离散半个世纪后团圆故乡。这个建议后来一直没有下文。

 六骏离散后,人们期待他们团聚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2010年六月初,由陕西省文物保护部门三名专家组成的修复小组,以志愿者的名义到了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对飒露紫和拳毛騧进行了技术修复。这又燃起了人们对六骏团聚的热望。一阵风过后,六骏依然分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