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茂府都住着多少明星:[原创]盘点谢晋之:芙蓉镇上今何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30 03:47:44
[原创]盘点谢晋之:芙蓉镇上今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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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治伦理情节剧”大师谢晋落寞地辞世了。并带走了一个时代关于苦难的关切与回忆。

    那个刷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标语的芙蓉镇也随着谢导的离去成了一个远去的幻影。在这个银幕上充斥着金黄色的“奶子阵”与乎轻飘飘的“馒头引发的血案”之类的忽悠人眼球的货色时代,对苦难的审视早已变成了一种土得掉渣的陋习而被人们给扔到爪哇国去了。因此上谢导的辞世不无是一种象征,它象征着一种忘却。不仅是对我们过去一段苦难的历史的忘却,更是对眼下沉甸甸的并不浪漫的现实的忘却!或者说,随着谢导的辞世,我们这个时代的某些掌握着银幕上的话语权的大师们,可以理直气壮地用那些华丽而空洞的电影镜头去占满人们面对现实苦难的眼睛了。

     为了让自己的眼睛不至于被时下那些软乎乎的“奶子阵”磨钝,以至于忘记了这世上还有巨大的历史苦难那档子事,我找来谢导的《芙蓉镇》,又看了一遍。这一看不要紧,看得我大吃一惊。让我感到不免有些骇怪的是,这部被当时的最高当局“钦定”放行的影片那批判与质疑的尺度即使方在今天的网上,恐怕也是要遭到严厉封杀的。难道我们三十年的改革开放在思想观念上走的竟然是回头路?

   《芙蓉镇》的故事情节主要说的是这么个故事:60年代初,镇上的“米豆腐西施”胡玉音(刘晓庆饰演)因卖米豆腐而盖上了新房,却被上面派来的工作组女组长李国香以“走资本主义道路”为由予以了严厉地打击,进而家破人亡,沦为“管制分子”,和“黑五类”分子秦书田(姜文饰演)一起扫大街。文革来了,镇上原来的流氓无产者王秋赦则一跃成了“运动干将”并“打倒”了原工作组的女领导李国香而夺了权。随着“运动形势”的变化,李国香又掌了权。王某便见风使舵地又和李国香搞在了一起。而同为“管制份子”的胡玉音与秦书田则继续过着鬼一般暗无天日的受迫害的生活。他们在此期间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并向当权者申请结婚。理由是:“即使公狗和母狗,也没听说不能婚配吧”。这对“管制分子”那“公狗和母狗”般的一点点合理要求引起了镇上当权者李国香的赫然震怒,将秦书田以“现行反革命罪”判处了十年徒刑。十年后,秦书田刑满回家,时代已经不同了,他与胡玉音都“落实了政策”,卖起了米豆腐。而那位“运动干将”王秋赦,则变成了疯子,敲着破锣从街上走过,口里喊着“运动啦、运动啦”。秦书田对着他远去的背影说:“世道不变,要是不防着点,他说的兴许有些道理”。

    影片的这个意味深长的结尾据说当年颇受争议。或许在当年陶醉在改革开放取得的巨大成果中的社会而言,那个由流氓无产者王秋赦喊出话不过是一句疯话,是对“光荣正确”的既定方针的“诅咒”。我们又走过了三十年,当我们再来回味王秋赦的叫唤与秦书田的那句台词时,不觉有些毛骨悚然,眼下积聚于我们社会的底层群众中的仇富与仇官的情绪,不正印证了影片中秦书田的那个担忧吗?

    据说,此片在法国放映的时候,当法国观众看到秦书田与胡玉音一边扫地一边跳华尔兹的时候,不禁鼓起掌来。这让谢导本人都不禁感到奇怪,不明白法国人为什么在这个地方看到了高潮。据说,法国人对此的回答是,在那样黑暗的处境中都能够对生活充满了热情,是多么地令人感动。可见,用一双浪漫的眼睛看到的就是浪漫。

    或许我不太具有法国人的那种浪漫情怀,这部电影让我不禁叫绝的倒是另外一个情节:秦书田被抓走判刑后,胡玉音所怀下和他的孩子将要临产了。在粮站老主任谷燕山的帮助下,胡玉音被送到了县上的解放军医院,并以丈夫的名义签了字。这时,这位憨厚正直的老军人谷燕山看着解放军医院女护士所带的红领章和头上的红五星,不禁百感交集,镜头拉回了了当年谷燕山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冲锋陷阵的情景,画外音响起了:“为了新中国,前进!······她是躁动于母腹中快要成熟了的一个婴儿,让我们举起双手欢迎她吧”。一串子弹突然打中了这位解放军战士的下体,他倒在了血泊中。此时,镜头切换成了医院里正经历着临产阵痛的胡玉音以及婴儿的哭声。

    这组镜头所要表达的质疑的意味是那么地明白与尖锐,以至于今天看来,这样的尖锐的尺度在眼下国内的政治气氛下也是难以超越的———那么多的流血与牺牲迎来的竟然是老百姓连“公狗和母狗”的正当权利都没有吗?难道一个真正的新中国就那么地“难产”!

    或许是电影这样一种面向受众的艺术语言的天生局限性,它那批判的锋芒再锋利,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并且,它所用以批判的起点,只能是那温情脉脉的人性了。毕竟,一场巨大的历史苦难的根源,是远非一部电影所能探讨的。

    我想,如果在眼下的中国,给谢晋导演以相同的批判尺度,再回到芙蓉镇上去拍一部电影的话,那将是怎样一部影片啊?我们不妨大胆地设想一下吧:

    或许,胡玉音的米豆腐生意早已让她发家致富,并将之扩张到了大城市里,建立连锁店了吧。按她那聪明的经营头脑,把从米豆腐上赚到的钱用来投资房地产行业的可能性是很大的。那么她怎么能以较低的价格拿到城市土地的使用权呢?

   我们不禁想到她落实政策后“官复原职”到县上当文化馆馆长的丈夫秦书田同志了。当了二三十年的干部,爬到局长的位置上不是没有可能。老版的电影《芙蓉镇》里,他是一个饱受屈辱的好人。在官场混了这许多年,我们能指望他还是那个老老实实的“不敢乱说乱动”的“黑五类”吗?或许,他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到头来也学得“犬儒”了许多,手里既然有了权,跟老婆来个“官商勾结”,也未可知。毕竟,对于人性的演变,我们不可以太过乐观。

   我们再来看看胡玉音的那个干哥满根吧。由于他天性软弱,又很容易在“组织上”的威严下失去自我的坚持,那么,他发家致富的可能性是很少的。那么,三十年后的他,很可能彻底地沦为了“弱势群体”。并很可能遭遇被地产开发商强行拆迁而失去生计的命运。他肯定是没脸去求求昔日的未婚妻胡玉音扶持一把的,毕竟,在胡玉音最困难的时候,他向组织上告发过她。或许,当他又听到那个疯了的原“运动积极分子”王秋赦敲着破锣喊“运动啦、运动啦!”之际,很可能会跑过去抱住他说:“还是你有远见!”

   让我们再看看那位在过去历次“运动”中的打而不倒的当权者李国香吧。《芙蓉镇》的末尾,她将去省里“结婚”,也就是说,未来二三十年里,她很可能爬到高干的位置上。当然,到了现在,她考虑的问题不再是整人了(毕竟,紧跟形势是官运亨通的人所必备的素质),她考虑的是怎样把本省的GDP搞上去,并趁搞个什么惊天的大项目之机,也为自己和子女捞点原始资本。至于那GDP是否“带血”,她就不用考虑了。这时的她再也不提什么“社会主义”了,毕竟,在她的逻辑中,社会主义那套说法从来都不过是实现自己不断膨胀的野心的工具。为了搞所谓“光彩工程”,芙蓉镇上的古旧建筑或许被她借“开发旅游业,带动地方产业”的名义下令给一律强拆了,并代之以粗制滥造的仿古建筑。时代虽然变了,但见风使舵的人永远吃香。从三十年前极左的革命领导,转变成三十年后利益集团的代表人物,是一点也不困难的。

   至于那位在革命战争中被打掉了“老二”的老解放军战士谷燕山,二三十年后也就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让他含恨不已的是,二三十年后的恶霸与剥削者,比他为解放而征战之前,多出了不知多少倍。这是否让他为自己过去为革命而牺牲了“老二”的做法感到不值,就很难说了。不过,有一点至少是令他有些欣慰的———他再也不会看到那很可能再来一次的“运动”了。

   那么,眼下的芙蓉镇上的街道又是谁在清扫呢?那个清扫芙蓉镇街道的人当然不是什么“黑五类”啦。他就是胡玉音与秦书田的儿子。由于他继承了父亲身上的某些“人味儿”,于是对眼下这个消费主义时代的种种“时髦”作风深恶痛绝,他不愿意与他那发迹了的父母一辈人为伍,他固执地信守着他心目中那些美好的东西。因此上,他宁肯重操他父母一辈人的旧业,也不肯与这个时代同流合污。当然,他扫地的时候不再跳华尔兹(毕竟,在这个时代,他已经遇不上某个能和他同病相怜的豆腐西施了),他一边扫地,一边听着MR3,耳机里传出的,是巴赫创作的一首圣乐———《耶稣,世人期待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