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乡新闻网金美欧微博上的韩国:从《刘氏女》看中国式婚姻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20:23:28
因《往事并不如烟》、《伶人往事》等文化历史杂文而为大家熟识的章诒和，在垂暮之年忽然执笔写起了小说，描写的对象是监狱里的女犯人，而且都是刑事犯，她们凶残、恶毒又孤独、可怜。好像沉积在心中很久的悲苦抑郁不吐不快，如今借着小说终于破土而出。
第一部《刘氏女》简洁而有力，也许读者会被刘氏女杀夫并肢解尸体的残忍细节所震撼；或者为1岁多的儿子那句“你腌的爸爸的肉，该吃得了吧？”牵出了这桩大案而感慨；亦或为刘氏女出狱后不被儿子接受又错失重组家庭的机会而唏嘘。而我，独为使她动此邪念的前因后果所困扰。
牛顿说：“我可以计算天体运行的轨迹，却无法计算人性的疯狂。”你可以说刘氏女的犯罪是因为人性的疯狂，因为没有文化不懂法律，因为内心的欲望。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刘氏女提出与丈夫老魏离婚，“组织上”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同意，那后面的悲剧还会发生吗？不仅老魏不会被杀，刘氏女的一生也不会永堕黑暗，无法走入阳光。
这是一个这么有生命力的女人，她向往城市生活，想脱离农民的身份，于是她嫁给了城里人，进入了工厂工作。她勤快、热情、爱打扮，逐渐成了厂里的活跃分子，正当她觉得满心喜悦风光无限的时候，老魏的羊角风病如重剑击溃了她的虚荣，特别是一次公众场合的发作更把她推向犯罪深渊。这期间，她反复提出离婚要求，说包办婚姻，说婚前隐瞒病情，可是就是不被允许。这样的离婚不符合那时的政策吧。结果她只好断了离婚的念头，却不想入了杀夫的魔。
虽然章诒和没有给出这个故事发生的具体年月，但是我猜想基本上是六十年代吧。根据《非常与正常》一书中关于婚姻管理的资料显示，建国后，中国人的离婚数在50年代还颇可观，到文革时期则降低到最低点，以上海为例，文革10年总共只有6489对夫妻离婚，而之前年均就有两、三千对。差距这么大，主要跟政策变化、社会环境有关。比如五十年代刚解放时，政府宣扬女性解放，所以某种程度上是鼓励离婚的，一个是挣脱所谓包办婚姻、一夫多妻等旧式婚姻关系，另一个是社会变迁，身份地位变化使得家庭土崩瓦解，抛弃糟糠之妻，同苦后无法共甘的离异也有不少。而随着各种政治运动的发生，人们的婚姻生活也越来越与社会政治挂钩，不仅结婚需要上级组织批准，离婚更是如此——不管是“不能离”还是“必须离”，可能都是屈从于社会政治裁判所的结果。
现在的年轻人或许想不明白，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组织上”要来插一脚呢？但这样的事在当年并不少见。现成的就有一例，我爷爷解放前是三妻四妾的大老爷，50年代，居委会妇女干部一直来劝他的小妾跟他离婚，后来小妾和她的子女不得不离开爷爷家，自谋生路。爷爷死得早，这个小妾后来的生活也很苦。我记忆里每年都要跟着我父亲去小妾的家里探望，我也叫她奶奶。其实，婚姻，只要自己觉得好就行，不用外人去品评，去强制当事人分分合合。
当然，强制介入并不是“组织上”独有，这种社会政治优先的想法也由来已久并影响深远，男女的感情在风云变幻的岁月里往往并非卿卿我我那么简单，更不是言情小说里面的那么纯粹。比如，总有人指责张爱玲，因为她竟然爱上了一个汉奸而不能自拔；同样也有人非议穆丽娟，她竟然与“好青年”戴望舒离婚，而嫁给了汉奸文人周黎庵。说这话的人不会想到这个女人的感情，而只会从政治道义等方面去衡量她的取舍。最好人人都像柳如是——明灭亡时，拉着丈夫殉节，不愿降清。不过，最终她也没有跟“叛徒”钱谦益离婚哪。
反正，到了文革时期，这种因为政治取向不同而划清界线的离婚就很普遍了，因为不跟“反革命”离婚，那就成了包庇“反革命”了。甚至不用“组织上”来劝，很多人就选择了分离。而另一方面，如果仅仅是性格不合、没有感情等非政治化的离婚理由，两人即使吵翻天、打破头，也不会公开提出离婚，因为这会被贴上“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标签，组织上也不断会派人来做工作。婚姻，只是两个人的事，在乱世基本上是痴人说梦。
最近，描绘瞿秋白爱情和一生的电影《秋之白华》正在上映。瞿秋白是个很有书生气的革命家，所以他与已婚的学生杨之华互生爱慕，会公然登报启事：一是沈剑龙与杨之华离婚，二是瞿秋白与杨之华结婚，三是瞿秋白与沈剑龙结为好友。这也是颇违背常理的惊世骇俗的举动。相比较，项英则是把政治道德放在感情之上的人。他怀疑因为妻子的叛变出卖而致使瞿秋白暴露身份、被捕枪毙，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张亮。当后来种种端倪可以证明叛徒并不是他妻子的时候，真是情何以堪啊！而我觉得，就算是妻子出卖了领袖，你就不问她被捕后受了多少苦而要杀了走投无路的她吗？难道这样的杀人因为有了政治上的理由就比刘氏女正义高尚了吗？当然这叫“大义灭亲”，而且这个事情现在已成悬案，也有一种说法，项英没有杀她而是赶走了带着孩子的张亮，后来她就失踪了。不管是离弃还是一怒拔枪，估计他都是受到内心和外界双重压力之下的选择吧，这种决绝是当代青年无法想象的。
年代，中国人的婚姻受到社会政治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所以说，能按着自己的本心结婚，又能不受干涉地离婚，这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