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市成考大专:弃妇要翻身: 婚规则(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30 16:01:14




  弃妇要翻身:婚规则

  她是一个幸福的主妇。

  丈夫却突然向她提出离婚。

  她像侦探一样追查第三者是谁,结果却几乎让她致命。

  为了拯救自己的婚姻,她一边与朋友合伙开办女神会所,以教女会员如何勾引男人而谋取暴利;一边费尽心机,使出各种招术,拯救婚姻。

  而14岁的女儿开始堕落,最后怀孕。

  在深深的黑暗中,她找到了自己的灵魂和内在的光芒,化解了与母亲三十多年的恩怨,与女儿得到和解,她开始勇敢地做自己。最终,她由怨妇蜕变成为坚强精彩的都市女性。

  南风是她的朋…

  第一章 1、家庭主妇

  我是一个幸福的女人。

  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这样认为。

  我自己也这样认为。

  对于一个快满三十六岁的女人来说,守着一份稳定的婚姻,一个稳定的家,家里有一个事业有成的丈夫和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儿,这便是最大的幸福,也是所有女人向往的幸福。

  清晨起来,发现卧室阳台上的紫荆花开了,深紫色,一丛丛的,开得无比热闹,两只小白蝴蝶在上面翩翩起舞,白色点点,衬得实在是美极了。看来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心情无比舒畅。

  回到卧室,大浩已经醒来,靠在床头愣怔在那儿,陷入沉思的模样。我叫了他两声,他才缓缓回过神来。他昨晚又去应酬了,差不多三点钟才回家,睡眠不足,双眼浮肿。毕竟四十岁的人,那种不为人察的沧桑已经在他脸上悄然而至,不过却令他生出一股令人敬畏的气势,同时也给他增加了一种成熟稳重之美。

  “初六。”他忽然叫住我。

  “怎么了?”我问道。

  “我们结婚多少年了?”

  “有十五年了吧。稀里糊涂的,一眨眼就过去了。”

  “哦。”他低下头。

  “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觉得我们这十五年婚姻过得如何?

  “非常好,幸福美满。”

  他不说话,脸色阴沉。

  “你怎么了?”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说吧。”

  他看着我,嘴蠕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只是干干地咽了一口唾液。

  “大浩,你有什么事快点说吧,我马上要出去帮南风搬家。”

  “唉。”他叹了一口气,“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算了,你先去帮南风搬家,晚上回来再说。”

  “那好吧。”

  我去卫生间洗漱完后,坐在梳妆桌前化妆,镜子里的那张脸看上去还算年轻,但不再鲜嫩,如同在冰箱里放了好几天的苹果,看上去色泽鲜艳,但总归是走掉了水分,有了不易觉察的细纹,不那么水灵可人。等我化好妆,那张脸立即变得润泽光鲜起来,我一下子有了自信。

  我拉开衣柜的橱门,用手指轻轻划拉着里面悬挂的衣服,思忖着穿哪一件。我的身材很好,腰间没有一点赘肉。这也是我敢在大浩面前宽衣解带的原因。大多数像我这个年龄的女人,身材都有些发福,显得笨拙、臃肿、凝重,脱掉衣服展现出得无非是覆水难收的残败局面。

  现在大浩的事业越做越大,像他这样会赚钱,年纪又不大,长相还过得去的男人,不知道多少年轻女人像恶狼一样盯着他。

  现在这个时代,世风日下,许多女人都想直接从别的女人手里抢一个已经打磨好的现成丈夫,都想过那种不经过培植直接摘果的生活。

  更可怕的是,现在的婊子们心理素质好得很,个个都是那么的真诚大方、智勇双全、深谋远虑。早些年,第三者见不得光,奸情都在地下进行,见了大婆更是绕道走,如同老鼠见了猫,战战兢兢,惶惶不安。如今完全不同,那些第三者嚣张得很。有些第三者,目标明确,一定要挤走元配,她们要么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要么直接去别人家大吵大闹,嘲笑别人的妻子是黄脸婆、丑八怪,甚至还把自己和别人丈夫恋爱的事写在博克上,有多肉麻就写多肉麻,弄得像*似的,还打电话邀请男人的妻子去看。她们如此凶猛,简直就是叱咤风云的英雄。还有些第三者压根儿就不想把元配挤走,她们就想跟元配一起分享那个男人,她们无怨言、不打闹、不奢望,简直就是默默无闻的英雄。

  面对这些凶猛高调的英雄和默默无闻的英雄,做妻子的简直就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不过,我可不像一般的家庭主妇那样麻木、麻痹,我决不会让第三者有机可趁。我把我们的家打理得温馨浪漫,我把孩子教育的乖巧可爱。我美容化妆,跟大浩一起出去时,容光焕发,给他长足面子。我不充许自己的体重超过一百斤,前段时间我的体重达到一百零五斤,我趁着大浩外地出差五天,每天不吃饭,只吃苹果,硬是减了五斤。一个女人如果连自己的身材都管理不好,她又有什么能力管理好她的婚姻呢?我和大浩结婚十五年,始终恩爱如初,想来也是因为我的身材始终婀娜多姿。

  我穿上乳白色的风衣,蹬上一双红色高跟鞋。这双鞋很漂亮,鞋跟镶了水钻,很华丽,是大浩年前从香港给我买的新年礼物。镜子里的我像一朵鲜花,带着一些清新,一些芳香,一些妖艳。我对大浩说:“我出去了。”

  大浩说:“记得早点回来,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我回头,冲他妩媚一笑,“好的。”

  作者题外话:这是一本关于爱与宽恕的女性成长小说。

  阅读这本小说,将是一场灵魂探索、自我发现之旅。拜托大家收藏,投一票.谢谢!

  第一章 2、职业情妇

  赶到银湖山庄的一栋别墅,南风早已在等候我,精心化了妆,穿银灰色上衣,黑色紧身裤,银色高跟鞋,戴钻石耳坠,大波浪的披肩发用摩丝经心打造出了形状。

  即使在这么落魄的时候,她依然保持最靓丽的状态。

  她见我来了,笑了笑,那笑容分明苦涩又疲乏。

  今日的结局,她早就知道,做她这一行,其实最终还是要被男人扫地出门,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急,这么狠,这么措首不及。对她而言像一场台风,瞬间刮过,留下一片狼藉。

  南风是一名职业情妇。

  尽管打死她也不会承认自己是职业情妇。

  但这些年来,她一直与不同的有钱男人同居,然后按月领取生活费。不过我也能理解她。深圳美女多,被埋没的美女更多,模特、芭蕾舞演员、歌手、选美大赛没入前三名的……没有聪明和才干,最终只能在公司做个文员,起早贪黑,为了交房租混口饭吃而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午夜梦回时,叹息红颜薄命。这样的生活,就连普通女人都不甘心,何况如南风这种天生丽质的女人。

  南风是我的老乡,我们在湖南省一个叫桂阳的县城长到十八岁,然后一起结伴来闯深圳。

  南风家很穷,父亲是下岗工人,母亲每天拖着一台旧板车走街窜户卖卫生纸,她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一家四口挤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不过,不管多穷,她父母都咬紧牙关供她读书,他们知道有文化才能改变命运,他们指望她有一日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南风小小年纪就背负起改变家族命运的重担,读书非常用功,成绩一直很好。

  念到高三时,老师断定她考上重点大学没问题。她自己也觉得考上重点大学没问题。她相信只要考上大学,从此她的生活一帆风顺了,鸟语花香了,四平八稳了,春光灿烂了。她会像大多数人一样,该参加工作时参加工作,该结婚时结婚,该生子时生子,该退休时退休。她一直认为跟随大流的生活才是最正常的生活,最安全的生活,最美丽的生活。

  可是,还没等到高考,她就被人轮jian奸了,她的生活瞬间风起云涌,浮沉不定,许多苦恼,许多委屈,许多忧伤,像海水一样袭来,却又无法诉说。

  当时,她被人轮jian奸的事成了我们县城最轰动的新闻,大家谈论着,情绪是那样的热烈和高涨。她明显感到一切都变得不对头,每个人都用一种好奇而陌生的眼光看她,好像她是异类,好像她赤身裸**体,尽管她穿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她在县城再也呆不下去,只有逃。

  那时我养母刚死,为了给养母治病借了别人不少钱,我没有能力还。债主说如果我还不了钱就要嫁给她的儿子,我不想嫁给她的儿子,只好选择逃。于是我和南风一起逃到了深圳。

  我们应聘到一家酒楼做服务员,工资很低,有时月初忍不住去逛街买了件新衣服,到了月底就连卫生巾都买不起。更可怕的是有一次,她病得很严重,医生要她住院,住院费要三千元,我们俩把所有的钱掏出来都不够,最后她只拿了一点便宜药回到兼价的出租屋,生不如死地煎熬着。她躺在床上,想自己来这个城市究竟为了什么呢?就是为了日复一日没有止境的辛劳吗?为了终日惶惶不安、居无定所、遭人白眼?为了一套名牌衣服、一双漂亮鞋子、一套化妆品?还是为了月经不调、性冷淡、早衰、重病、提前闭经、孤独、寂寞、郁郁寡欢?谁能给我美好的生活?我能靠谁?自己,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病好后,她完全变了一个人,学会了化妆,学会了在男食客面前温声细语地说话,以及不动声色地给他们抛媚眼。慢慢地有一个男人开始注意她,那男人四十多岁,矮个子,黑皮肤,是个香港人,在香港旺角有两间门面出租,生活很富足,只可惜老婆有心脏病,几乎不能过性生活。他观察她几个月后,终于有一天,约她去红树林的海边散步,坐在草地上,看着夕阳的余辉将海水染成了金红,熔铁一般。男人问她愿不愿意跟他,给她在皇岗村租间房,每月给她五千元生活费。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是她渴望的出路。电视小说中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男人拿钱引诱女主角,女主角气愤地、委屈地、大义凛然地拒绝,而生活中恰恰相反,多少女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肉体和灵魂一起打包买个好价格。可惜大多数女人的肉体和灵魂都不值钱,无奈之下她们只好显得很道德很高尚。

  跟着香港男人,她见了些世面,知道凭自己的姿色,好好包装一下,不愁找到更大的主。为了让自己气质出众,她订阅了许多时尚杂志,了解流行驱势,研究适合自己的着装打扮。她还看了许多心理学方面的书藉,研究两性沟通的技巧。

  她喜欢观察那些受男人欢迎的女人,分析她们为何会受男人欢迎。她想法子跟这种女人成为朋友,向她们取经。她慢慢发现,她们之所以受男人的欢迎是她们在跟男人互动时,根本不在乎男人如何看待自己。普通女人,如果面对一个条件很好的男人,会紧张,要么会不停地说一些废话来掩饰自己的紧张,要么不敢多说话怕自己说错话表错情,而影响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其实这都是一种想去讨好对方的行为。而那种受男人欢迎的女人,她们才不管男人如何看自己,她们只顾自己开心,有时她们会滔滔不绝,流露出伶俐的气质,有时不想说话,就看着某处发呆,才不去担心冷场的问题。

  她只要有空就跑到五星级宾馆的大堂闲坐,不带一分钱,穿简单的衣服。五星级宾馆的服务员来来往往见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的份量。起初,他们看她的眼神是嫌恶的,有些门童甚至不让她进去,或者她刚坐下,就有人跑来赶她走。她知道那是因为自己骨子里的不自信,全都写在了脸上,散发出一种与五星级宾馆完全不同的廉价气质,才会被别人驱逐。其实所谓的贵气,不是高高在上的气势,而是不管在何时何地遇见何人都能从容镇定。

  经过一年出入五星级宾馆的训练,她终于脱胎换骨,即使穿着在东门买来的五元钱的廉价T恤,进五星级宾馆也如同出入自家厕所。她的自信写在脸上、身上、一颦一笑之间,一抬头一举手之间,谁也不敢轻待她。

  后来,包养她的香港男人移民去了加拿大,她就跟另一个香港男人混在了一起,那些年许多香港男人都在深圳包二奶,她不愁没有出路。她像篮球一样从一个男人手里传到另一个男人手里。

  我曾经劝她,要她老老实实找个男人安个家,其实那时向她求婚的男人也不少,而且条件也不错。她说:“普通人所拥有的波澜不惊的婚恋故事太没意思了,我没兴趣,轰轰烈烈地活着才算没白来世上走一遭。”我说:“你这样的生活也太出格了。”她说:“如果人的一生从来不干一些出格的事,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做了许多糟糕而混帐的事,这才叫年轻,这才叫有趣有味的人生,以后回忆起来,也有故事。佛家说孽大慧大,造得孽越多,智慧也就会越高。你不觉得我现在越来越有智慧了吗?”我说:“我觉得你越来越自以为是。”

  前些年也只有港澳台同胞有足够的闲钱去养情妇。风水轮流转,这些年港澳台经济有些萎缩,大陆经济却越来越繁荣,大陆富豪慢慢成了深圳情妇的消费主力军。南风在去年和一个香港男人闹崩了,因为香港男人给的生活费越来越少,还经常拖欠。她傍上了一个深圳的富豪,姓唐,我们叫他唐生。唐生四十来岁,做酒生意,有好几千万的家产。他已成家,老婆孩子都住在顺德的碧桂园里,碧桂园的广告词是:给你一个五星级的家,不过唐生除了逢年过节回去,别的时候都呆在深圳银湖的这套别墅里。对于男人来说,不停换女主角的家,才是真正的五星级的家。

  唐生出手大方,想傍他的女人很多,南风自然是花了不少功夫。她准备花更大的功夫,让唐生离不开她。她渴望转正,她快三十六岁,这一行吃的是青春饭,尽管她保养得挺好,看上去还是那样的青春无敌,可是眼神里的风尘味是无法用任何化妆品来掩盖。到底是女人,不管她多么时尚,多么前卫,多么有钱,到了一定的年龄都会渴望结婚,渴望有一个家。嫁给一个男人,从此过去时安稳幸福的生活,这是所有女人的梦。

  可是搬到这套别墅住了才半年,她就要被扫地出门。因为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要来取代她。

  第一章 4、男人看能力,女人看美丽

  南风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三个大行李箱,全是服装、首饰和化妆品,这些都是做情妇这一行的必备武器。

  箱子太重,靠我们俩抬下楼,还真有点困难。

  这个时候男主人自然不在家,为免尴尬。

  我去叫保姆来帮忙。保姆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矮胖女人,在这里工作多年,看惯了这栋别墅的女主人走马观花似地换。她一脸的不情愿,“我要打扫卧室,等会吴小姐要搬过来。”

  南风的脸又阴又沉,那位吴小姐就是把她替换下来的这栋别墅的新女主人。

  现代人变脸太快,等不急人走,茶就凉了。

  我和南风两人气喘吁吁地把三个大行李箱拖到别墅的大门口,还来不及好好喘口气,发现新女主人已经赶来,左手挽着一个白色小坤包,右手拉着一个黑色行李箱。她大约二十左右,有着江南桃花般鲜活的面容,眼睛明亮,似浸润在水光之中。穿白色T恤,一条低腰牛仔短裤,一双白色牛皮拖鞋,两条大腿光洁修长,像缎子般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看上去很单纯,很年轻,像一个忽然从云端落下来的天使那样不设防。

  我不由在心里暗暗感叹,真是青春无敌,T恤牛仔也可以穿得这么好看,我和南风现在如果没有化妆,没有穿高级名牌服装,几乎不敢出门。

  怪不得轻易就把南风给击败了。

  保姆跑出来,大呼小叫道:“哎哟,这不是吴小姐吗?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下午才来呢,房间还没有收拾好,真是对不住,你先到客厅坐一会,我马上去收拾。”

  保姆笑得花枝乱颤,喜鹊闹春似的。

  我低声骂道:“势力小人,哈巴狗。”

  南风说:“她是识时务者为俊者,以后这个女人就是是她的新主人,她不讨好不行。”

  保姆提着新主人的行李转身进了屋。

  南风冷冷地斜了一眼那女人,那女人极有礼貌地冲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分明带着嘲讽和得意。

  出租车老不来,好不容易来了一辆,又有人。虽然春节才过了一个月,但南方的阳光又猛又烈,白得耀眼,像有重量似地直击而下。南风脸上的妆被汗水冲化了,露出了疲态。她责怪我为什么不开车来。我说我一直没学会开车。她说你不会去租一辆啊,租一辆豪华车来给我壮壮声势,现在站在这里多丢人现眼啊。我知道她心情不好,不敢跟她争吵。

  新女主人站在树荫下,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

  南风冲上去,说道:“你别得意,迟早有一天你也会面临我这样的下场。”

  新女主人笑道:“谢谢阿姨的提醒。”

  一句阿姨,便把南风轻而易举地贬到了尘埃里。南风气得脸色发白。

  等了好一会,总算等到一辆空的出租车,我和南风速速钻进车里,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南风坐在出租车前座,我扶着一个大行李箱,坐在后座,另两个行李箱放在车后厢里。一路上,南风不说话,看着车窗外。出租车里正放着蔡琴唱的《庭院深深》,“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不如归去”。蔡琴的声音是那样的独特,浸透郁郁的伤、隐隐的痛、苦涩咸味浸过来,浸过来。她的歌声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这样的场景:枯草遍地的旷野中站立的孤独背影,雪花漫天飞舞下的一株瘦弱黄花,暴雨倾注的无人街头,以及街头昏黄的灯光。这是嗓音的魅力,与歌词无关。南风的脸在蔡琴的歌声中变得阴沉无比。

  出租车开出幽静的林荫大道,那些绿树掩盖的红顶别墅隐在了身后,越往前开人流越多,汽车的噪杂声越响,路两旁的商铺越多。

  南风搬回到自己位于皇岗口岸附近的家。这房是十年前她买的一套二手房,有些旧,她一直想换一套新的,可惜手上没多少钱。做职业情妇来钱又快又容易,但是武装自己要一大笔钱,保养维修身体又要一大笔钱,做这一行靠得就是身体,不能有半点马虎。十五年情妇生涯下来,她也不过是拥有一套二手房和一大堆名牌服装、鞋包。

  打开家门,南风甩掉鞋子,倒在沙发上,“生活,真***烦。”

  我说:“这样的生活不烦才怪,像肥皂剧,不停地冲突,不停地埋怨,不停地分崩,不停地勾心斗角。”

  我打开她的行李箱,把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放回衣橱。

  “其实我并不讨厌做别人情妇的生活,我现在烦是因为我已经快没有资格做别人的情妇,毕竟我已经三十六岁,要被这个行业淘汰出局了。”南风望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说。

  “你啊,还是早点嫁一个寻常男子,成一个家,生个孩子吧。”

  “生孩子?!不可能。每当我想到生孩子时,脑海里总会浮现这样的景象:我正对着镜子化妆,孩子哭闹不休,我一气之下,抓起在婴儿床上滚动的婴儿,把他从阳台上扔了下去。”

  “只结婚不生孩子也可以,有个男人相互照顾,总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好。”

  “可是如今这个世道做老婆比做情人的风险更高。你想想,辛辛苦苦陪男人打天下,他要是不出人头地,你熬到入土那天也会心不安;他如果出人头地,你天天心不安,整天担心别的女人会把他抢走。你还记得我们刚来深圳在酒楼打工时的那个同事阿丽吗?”

  “有些印象,她怎么了?”

  “前段时间跳楼自杀了。她当年嫁了个穷小子,自己打工,节衣缩食供他读书,他学成后,在广告公司找了一份好工作,几年后开了自己的广告公司。她想总算熬到头了,他却提出跟她分手,因为他爱上了他的女秘书,他说那女秘书聪明能干,能帮他创大业。她当然不甘心,一气之下跳楼身亡,这下可乐坏了他和那个第三者,有情人终成眷属啊,还没人来跟他们抢财产。知道她死的消息,我那一刻真的很庆幸,自己没有做别人老婆,而是做别人情妇。”

  “做别人老婆有那么恐怖吗?我现在做别人老婆不是做的好好的。”

  相比南风,我觉得自己真是幸福之极,我和大浩结婚十五年,我们吵过架,闹过意见,生活上不愉快的细节,不顺利时的风浪,我们都一一克服,真不容易。

  休息了片刻,南风要我陪她去逛街买衣服。我说你还买啊,衣柜都塞不进了。南风说,塞不进也要买,男人看能力,女人看美丽,我一定要美丽。

  我们去金光华广场,南风一口气买了三套新款夏装,花掉四千元。

  随后,她又看中一件鹅黄色的吊带真丝裙,那裙摆蓬蓬的,飘逸如飞羽。她要试穿,我一看价格,吓了一跳,差不多两千元。

  我说:“别试了,也别买了,再买你就破产,没钱吃饭,饿死你。”

  她一定要试穿。当她从试衣间走出来时,我忍不住“哇”了一声,这衣服好像是为她量身打造似的,非常合身得体,非常高贵大方。裙子前面的低胸设计,使她的乳房显得更加饱满,鹅黄色把她的肌肤衬托得更加雪白耀眼。

  这时,有位男士带着女人来挑裙子,眼光净在南风的身上抚摸,像狼一样饥渴。南风眼睛犯坏地向他飞媚眼,弄得那男人抓耳挠腮。男人趁着他的女人进了试衣间,走到南风身边,递上一张名片,低声说道:“有空打我电话,我请你吃饭。”南风笑眯眯地接过名片。

  南风附在我耳边说:“看到了吗?当我穿上这漂亮的裙子,立即就有人请我吃饭,根本不用担心没饭吃的问题。”

  南风对服务员说:“这裙子我要了!”

  作者题外话:看到这里,也许有些累了,讲一个笑话,蚂蚁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向外伸出一只腿,朋友问它,你在干嘛呢? 蚂蚁答:待会大象来了,绊它一跟头。

  如果你不收藏,不投我一票,我就绊你一跟头.

  第一章 6、我要离婚

  黄昏的时候,我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区。小区门口有一个安徽女人坐在那儿收废品,她跟我差不多年龄,但看上去比我苍老多了,她的丈夫是我们小区的保安,长得又矮又丑,还喜欢赌博,两口子经常为钱吵架。此时此刻见她愁眉哭脸地坐在那儿,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推开家门,发现大浩坐在客厅里抽烟,他整个人被烟雾笼罩着,成了一个影子,是魂不守舍的那个影子。烟灰缸里堆满烟头。

  “你怎么了,抽这么多烟?”我语气温柔。

  “我在等你,怎么这么迟才回来,我有话要跟你说。”他把烟头拧灭。

  “等会再说,逛了一天,满身臭汗,我先去洗个澡。”

  “不,你坐下来,先听我说。”大浩不耐烦。

  “是不是商量什么时候陪我和女儿去泰国渡假。”我在他旁边坐下。

  本来打算春节期间,一家三口去泰国玩,后来大浩临时有事,没去成。

  他一怔,说:“我不是跟你商量这事。”

  “是不是你妈又打电话来说我的坏话了?”

  大浩的母亲住在南京,是高校老师,她不喜欢我,当年我们结婚时,她强烈反对,差点要以死相逼。大浩出生书香门弟,是家里的独生子,受过高等教育,而我来自小县城,初中没毕业,从小就被人领养,有着破碎的成长史。她觉得我配不上她的儿子。

  “你听我说好不好?”大浩大喝一声,眼睛睁得铜铃般大。

  我吓了一跳,呆住了,瞪住他。

  “我只有一句话要说,你听清楚。”他停顿了一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要离婚。”

  “大浩你这玩笑开过火了。”我笑道。

  “我说的是真的。”

  “你没发烧吧,日子过得好好的,提离婚,你神经啊。”我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我说的是真的”

  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开玩笑,我的脑袋里“轰”的一声,“你说什么?”我失声,用手指着他,“大浩,你说什么?”

  “离婚,”大浩喃喃说,“初六,我决定同你离婚。”

  我如遭晴天霹雳,退后两步,跌坐在沙发里。

  隔了很久,我告诉自己,恶梦,我在做恶梦。大浩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这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 何况,我们吃了那么多苦,直到今天才有自己的公司、房子和汽车。

  大浩走过来,扶住我的双肩。他张开口来,我听得清清楚楚,他说:“我要离婚。”

  悲伤像翻滚的波浪一样使我无法呼吸,我开始不停地哽咽,泣不成声。

  大浩说:“你别老是哭啊,我们心平气和地商量一下,看怎么分割财产?”

  这个时候,他还指望我能心平气和地跟他商量如何分割财产,真是莫大的讽刺!我能心平气和吗?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面临离婚,我早晨还在感谢老天让我拥有如此幸福美满的婚姻,就在几分钟前我还感到自己的幸福如此丰盛,现在我却要面临离婚,这也太讽刺了吧!

  我用心地经营这段婚姻,我怎么可能会离婚呢?我一直认为这种戏剧性的事情永远都是别人的,跟我毫无关系,比如经过一座大厦,一块玻璃突然从天而降,插在头顶;比如拿身上仅有的两元钱买彩票,结果中了头等奖;比如老公要离婚。我经常在外头向女伴们炫耀,就算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有外遇要跟老婆离婚,我家大浩也不会。所以我对离婚这件事情没有一点儿预感。

  我措不及手,头脑混乱。

  他不说话,默默地抽烟。

  过了好一会,我才让自己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我问:“你外面是不是有女人?”

  “没有。”他坚决答道。

  “没有?!那你为什么要离婚?”

  “没有!为什么就不能离婚?”

  “我不相信!”我大叫道。我相信只有一种情况丈夫会毅然决然地离婚,那就是有了后继者,也就是说有接替妻子的女性存在。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告诉我。”我哀哀地问道。

  他沉默。

  “求你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

  “初六,我们的婚姻早就出问题了,不关别的女人事。”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告诉我,快告诉我。”我愤怒地咆啸像个疯子像个像个泼妇。我快要疯了。忽然面临这事,我不疯才奇怪。

  大浩说:“算了,今天不谈这事。你先冷静一下,我去公司加班。”

  我起身,去抓大浩的手,不让他走,他用力一推,我后退一步,倒在沙发上。

  大浩走了。我失魂落魄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完美的婚姻即将面临解体,而我却不知道解体的原因。

  那个让我婚姻解体的敌人是谁?

  忽然之间,我就成了弃妇。

  怎么会这样?

  第一章 8、童年

  我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窗外一片漆黑,大玻璃上映着我的身影,我与大玻璃上的身影默默地对望。

  世界竟是如此浩渺无垠,黑夜竟是如此深邃无底,寂寞孤独竟是如此漫无边际,恐惧竟是如此浓郁,我又一次深深地体验到了。在我还是孩童的时候,只要我是清醒的,我就会有这样的感觉。

  我似乎看到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扎着小辫子,低着头,抱着腿,缩在一个黑暗房间的小角落里,默默无声地落泪。我看不到她的模样,可是我能感受到她的孤独和恐惧,以及绝望。

  她是小时候的我。我与她对视,隔着三十年的时光。

  我一生下来,不知何故,母亲非常嫌恶我,不愿意多抱我,有时我哭得厉害,她会把我放进卫生间的地板上,关上门,任我在里面哭到声音沙哑,然后没有声息。我出生于六月初六,她便给我取名初六,她没有在我的名字里寄托任何的期望,这也是不爱我的一个明证。

  那时,我家里条件不错,父亲是工程师,收入极为丰厚。我生下来后,家里请了一个老保姆来帮工。有一天,我躺要婴儿床上,伸展四肢大声哭泣,那哭声极响亮,要求着有人去抱我。母亲听到哭声,眉头紧锁。老保姆走过去,弯身亲吻我嫩嫩的小脸,小胸脯。在她亲吻我时,我忽然不哭了,对她绽放一个稚嫩而纯美的笑容,像花盛开一般。她把我抱在怀里,怎么亲也亲不够,怎么爱也爱不够。我母亲说:“你既然那么喜欢她,你就抱回去养吧,我按月给你一些钱,这个孩子我不喜欢,我和她八字相克。”老保姆说:“好啊,这孩子我喜欢。”

  我就这样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了,成了别人的养女。

  养母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女人,她年轻的时候长得漂亮,也嫁得好,丈夫在县城做生意,很会赚钱。丈夫重男轻女,当她第一胎生得是女儿,他的脸冷了好几个月。当她第二个女儿呱呱落地时,她的丈夫在县城新娶了一房姨太太,姨太太很争气,刚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她看着自己刚生下来的女儿,心里满是怨恨,偏偏这个小婴儿不知好歹,哭个不停,那哭声扰得她心烦意乱,她掐住她的脖子,她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这个小小的婴儿身上。当她冷静下来时,她发现那个小生命沉寂下来了,有如植物一般地脆弱。她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她想要个男孩,只有生下男孩,她才能保住她的地位,但她的子宫忽然就干瘪了,枯萎得就像某种晒干了的干菜,她再也怀不了孩子了。紧接着她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干瘪了,她的皮肤与其说是收缩了,还不如说是里面的水分似乎被蒸发掉了,她的身体和个性都失去了性感和美丽,这种失去写满了她的全身。她成了一个寡淡无趣的女人。

  她丈夫彻底不回家,她由怨妇变成了弃妇。她要带孩子,要养家,她的皮肤很快灰暗、松驰,跟她的人生一样已经没有复原的希望和机会。夜深人静时,她会想到她亲手掐死的那个女婴,她心在破碎,她想哭泣,她是那样的孤独,那样的绝望。

  她领养我时,她的大女儿已经嫁人。我想她之所以愿意养我,除了想弥补她的罪过,想补偿那个她亲手杀死的小女儿,还因为她太孤独,她需要一只小宠物来陪伴。我便是那只小宠物,类似小猫小狗。

  养母家住在县城郊区一家工厂的工人宿舍里,房子老旧狭小,二十多户人家共用一个水龙头,上百户人家共用一所公厕。公厕的蹲位和蹲位之间没有隔板,如果你上厕所,等候的人就肆无忌惮地打量你的*,你还得随时小心爬上脚背的蛆虫。我的童年就像那座公厕,布满丑陋的蛆虫,充满恶心的臭味,让人无法畅快地呼吸。

  从我记事起,每月的第一天,我都要回父母家要一点生活费。养母太老,只能帮别人做点家务活赚点小钱,这点钱连养她自己都不够。

  去父母家的路总是显得特别的长,从养母家到父母家,差不多要走半个小时。幸好每个月只要去一次。当然,这是指顺利的时候,如果不顺利,去的那天没拿到钱,那也可能要再去两三次。

  那时我的母亲大约三十来岁,她的皮肤白皙而细致,虽然年龄大了,依然一点都不起皱纹,也一点都不干燥。她很会妆扮自己,永远搽得脸上红红白白的,但并不显得过火,再加上她原有一对水汪汪的眼睛,流盼生春,别有一种风韵,这种风韵,是许多年轻人身上都找不出来的。

  那是20世纪八十年代初,人们的衣柜里只有绿、蓝、黑、灰等几种色占据了绝对的统治地位,大街上走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像是灰蒙蒙的蚂蚁。而我的母亲穿颜色艳丽的衣服。她走在街上,很容易识别,在灰蒙蒙的人群中,她像一朵正在绽放的鲜花,有着阳光似的明亮,而别的人统统成了衬托她的绿叶。

  她见谁都是乐呵呵的,但一看到我,脸立即沉下来,像冰一样冷,嫌恶我的表现*裸地写在脸上。为了反击她的嫌恶,我只好装作一幅冷漠的样子,我从来不叫她妈。看来我们真的八字不合。

  许多次,我的手伸在半空中,她却熟视无睹,我只好长久地伸着,固执地伸着,默默地伸着,无声无息地伸着。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唯一能做的动作就是伸着手,手掌向上,像乞丐那样伸着。直到母亲烦了,狠狠地瞪我一眼,大骂我是讨债鬼,然后往我的手掌里放上几张破旧的小钱。其实我家很富有,但是她对我很吝啬。

  有时母亲一分钱都不愿给我。我很失落,向县城后面的老林子走去,深深的被遗弃和被伤害感死死抓住我,我多么渴望母爱和父爱啊,我多么渴望他们能轻抚我的脑袋或者轻抚我的脸蛋啊,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都是呼唤。可是他们嫌弃我,深深地嫌弃我。一种恨的悲伤使我脚下如飞,我朝着阴暗幽僻的老林子深处跑去,脚下踏着厚厚的腐烂的叶子,潮湿和阴冷包裹着我的忧伤,我希望撞到一条毒蛇,把我咬死。我还希望掉进猎人布的陷阱里。我要用死去报复这种遗弃。可是老天不让我死,想来老天也像我的父母那样讨厌我,要让我活着,因为活着每月就要去讨要生活费,要受尽白眼。

  我要不到钱,回到家,养母就会不停地唠叨,骂我母亲是婊子,骂我父亲是混蛋。她指着我的额头骂道:“你怎么这么笨,要不到,你就哭啊,闹啊,你在地上打滚啊,你可以赖到地上不起来,直到他们给你为止。”我不敢说话,转身埋头做家务活。我只希望多做些家务,来舒缓养母的怨恨。

  有一年的除夕夜,养母又让我去父母家要生活费,我们没钱过年。到父母家,他们正准备吃年夜饭,桌上摆满大鱼大肉,我的妹妹穿着新衣服,抱着洋娃娃,像个天使一样。我走到母亲面前,我说:“这个月的生活费你还没给我,快点给我。”母亲说:“你向我讨钱也应该给我副好嘴脸看,开口就责问仿佛我天生欠着你似的, 这些钱就是给了乞丐,他们也会向我道声谢!”我听了很生气,她怎么把我跟乞丐相提并论,我可是她的女儿,我说:“你就当我是乞丐,给我一些……”我还没说完,母亲猛拍了一下桌子,骂道:“你只会要钱,要钱,要钱,大过年的,你就不会叫声妈,我是你老娘,不是你仇人,不是你的债主。你每个月来要钱,从来不叫我妈,哭丧着一张脸,看着就让人烦。”

  听她说大过年的,我的眼泪“哗”地一下流了出来,流得满脸都是。大过年的,小朋友都穿上了新衣裳,都坐在摆着热气腾腾的饭桌前大吃大喝,而我却要跑到自己的父母家要钱,而且被自己的母亲臭骂。按我们当地的风俗,除夕夜和大年初一是不能流泪的,流泪了,一整年都晦气,即使家里死了人,也要暂时搁置起来,欢欢喜喜过了年,再把该哭的声音哭出来。

  “不准哭!”母亲凶道。

  我怎么也止不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母亲一把拽我过去,没头脑地按我在沙发上,反了两臂,上下全身揪拧,而且不住地说:“叫你不准哭,你还哭。叫你哭,叫你哭,我今天揪死你这个讨债鬼。”我痛得鬼哭狼嚎。父亲跑过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母亲拉开。

  我哭着离开了父亲家。回到养母家,养母见我双眼红肿,双手空空,什么也没说,只是叹息了一声。

  那天的年夜饭,我和养母只炒了一道白菜。吃饭时,我喉头特别干,古人说的食不下咽,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吃完年夜饭,养母的女儿过来看我们。养母的女儿是一个跟我母亲差不多年龄的女人,只是比我母亲丑许多,老许多,黑脸庞,大手掌,大嗓门。她一进门,就对养母大声嚷道:“把这小杂种送回她自己家去!”养母说:“她母亲不喜欢她。”养母的女儿说:“你都已经六十岁了,何必还要给自己添麻烦?养一个人不像养猫养狗那么简单。”养母说:“就当是养一只小猫小狗吧。”

  她们当着我的面大声说这些话。是的,为什么要避忌呢?一个被自己亲生父母抛弃的小孩子用不着尊重。

  我一直躲在角落里不出声。

  养母的女儿离开时,指着我的脑袋骂道:“你这个讨债鬼,我母亲造了什么罪,已经够老了,还要养你,改天一定要把你扔掉。”

  我真的害怕养母会把我给扔了。我的父母已经把我扔了,如果养母也把我扔掉,我就得像厕所里的那只野猫那样生活。

  我开始很努力的读书,我知道只有读书这条路才能改变我的命运。从此我成了班上最用功的学生,一天到晚凡是睁着眼睛的时候全在念书,睡眠总是不足,而那些乏味枯燥的书每每总是使我昏昏欲睡。可是不管我多努力,我的成绩总是排在班里中等以下,顶多中等。读书比去父母家要生活费还难。

  那时,我看不到自己的前途。

  第一章 11、绝望主妇

  现在,我像小时候一样看到不到自己的前途。原来我的世界只是建在一片脆弱的地基之上,只要轻轻一推,就会摧枯拉朽般地倒掉。

  夜深了,大浩还没有回家。

  我坐在沙发上想像自己离婚后的情景。我看到自己和大浩离婚后,一无所获,一无所有,大冬天,我一个人在雪地里蹒跚而行,一副饥寒交迫的样子。没有大浩,我就再也不可能有出路,将永远生活在压抑中,永远生活在社会的底层,被世人歧视,为贫穷所苦。

  我不能没有大浩。

  我打电话去大浩的公司,没人接,他不在公司加班,他去哪了?他肯定跟那个第三者呆在一起。我强忍着呜咽,想象着,他们此时此刻正躺在一张大床上,那一定是一个非常年轻妖媚的女子,有着象牙白的肌肤,还有一双秋水一样澄碧清亮的眼睛,她的腰是纤细的,大浩搂着她的腰,亲她的眼睛、唇,很快就埋首在她的胸口……我像写小说似的,把这些细节一行一行地拼凑起来,仿佛自己就在现场一样。

  我的想象像一个陷阱,我掉了进去,里面阴风阵阵。我忍不住浑身发冷,气也喘不匀。我打大浩的手机,通了,我问道:“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家?”他说:“我不想回家。”我问:“你在哪?”他说:“你管不着。”我说:“我是你老婆,我有权知道你去了哪?”他在电话里请求道:“初六,我已经不喜欢你和那个家,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我气得说不出话,默默地挂断电话,一颗心揪得生疼。

  我觉得自己孤独至极,寂寞至极,支离破碎,寒意森森。我打开电视,一个女主持人正在采访一位男富豪,那女主持人姿色出众,穿着素雅,那双充满学识的眼睛里还充满了妩媚,那个男富豪认认真真地回答她的所有问题。我想如果大浩的那个第三者跟这个女主持人一样是个一脸学问一身优雅一脑袋智慧一生聪明的女人,我根本就没办法战胜她。

  我关掉电视,心情更恶劣,陷入了泥沼似的忧伤之中。我从卧室走到客厅,又从客厅走到阳台,再从阳台走到客厅,我无所适从。我倒了满满一杯红葡萄酒喝了下去。胃立刻像一团火一样烧着了,抽着痛。

  大浩一夜末归。我一夜末眠。

  终于熬到天亮,我把自己折磨得筋疲力尽。

  早晨起来,我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苍老了许多,眼神愣愣的,面孔是那样的阴郁、孤寂、寡淡、惊惶,额头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了几粒红色的暗疮,嘴唇苍白、干瘪、无力。前几年的精心保养护理,一夜之间全都毁了。

  房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我想肯定是大浩回来了。门推开,回来的是女儿自在。

  自在在一所寄宿的贵族学校念初二,只有周六周日才回家,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她还长得很漂亮,才十四岁,个子已经有一米六,极细腻的脸蛋呈现出一种近乎瓷器般的感觉,黑白分明的眼睛上氤氲着一层淡淡的幽蓝,嘴的轮廓显得娇小而惹人怜爱。这样的女儿,是我这个母亲的骄傲。

  “你怎么了?妈妈。”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像没事一样,问道:“你不是在上课吗?怎么回家了?”

  “我偷偷从学校里遛出来的,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她低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咬咬嘴唇,艰难地说道:“爸爸有外遇。”

  我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汹涌而出。自在慢慢地走过来,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帮我擦泪,她的手凉凉的,我脸上立刻就跟趴着几条小虫子似的。

  “你是怎么知道你爸有外遇的?”

  “上个星期天,我和吕丽去少年宫学跳舞,下课后,我们去莲花山公园玩。我们玩捉迷藏,我希望躲在一个吕丽找不到的地方,我穿过一丛荔枝树,又穿过一丛荔枝树,然后我一抬头,就看到爸爸跟一个阿姨躲在树丛里拥抱接吻。”

  “那个阿姨是谁?”我抓住她的肩膀,急迫地问道。

  “我没看清楚,她背对着我,头埋在爸爸的怀里,我只看到她有一头浓密的黑发,烫成大波浪状。不过当我看到爸爸时,爸爸也看到了我。我害怕极了,扭头就跑开了。我跑了很远,心还跳嘭嘭地跳得七上八下。后来爸爸追了过来,爸爸说,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会明白,要我不要告诉你。第二天,爸爸给了我买了《哈里.波特》全集,我知道他是想收卖我。”

  “你被他收卖了,所以没有告诉我。”忽然有一股不可遏制的悲哀涌了上来,原来他们父女俩联合起来欺骗我。

  “不是这样的,妈妈,真的不是这样的,我是怕你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你和爸爸的婚姻看起来那么完美,那么无懈可击,而且你又一直被大家公认是婚姻经营高手,我怕你经受不起这个打击。其实,我每天都在挣扎,很痛苦,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你。今天早晨,我决定还是回家一趟,亲自告诉你说这事。”

  我坐在她旁边,双手缓慢地抚上她的肩,感觉到她在颤抖。她跟我一样害怕这个家散了。

  “妈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啊,接下来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妈妈,你和爸爸会离婚吗?”

  我拍了拍她的头,说:“你先去上课,让妈妈好好想一想。”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走了。

  房子里安静极了,连窗外的风声都没有了,也许风也跟我一样已经疲惫无力,走投无路。

  那个女人是谁?自在说她的头发是烫成大波浪状的。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她不动声色、轻而易举就能抢走我的幸福?!

  第一章 12、心腹

  我草草洗了一把脸,给朱美打了个电话,约她到我家楼下的咖啡厅见面。

  朱美是大浩公司的财务总监,也是我的心腹,今年二十八岁。朱美其实一点也不美。

  我清楚地记得四年前第一次见到朱美的情形。那是一个炎炎的夏日,烈日烤得路面坚实干裂,我和大浩去人才大市场招兵买马。那天人才市场人山人海,我们摊位面前挤得水泄不通,才不到一个小时,就收到了两百多份应聘简历。我们准备收摊时,朱美挤了上来,递给我们一份简历。那时的朱美又黑又瘦,眼袋明显,脸上毛孔粗大,她穿一身黑,头发死死地绑在脑后,戴黑框的近视眼镜,看上去像一株没有生命力的枯树。说实话,她的条件很差,年龄大,长相差,大浩不等她转身离去,就把她的简历扔进了垃圾筒里,大浩说让这样的人进了公司,那些男客户会被吓跑。

  从人才市场出来时,没想到朱美在那儿等着我。朱美求我一定要收留她,她说她来自湖北的一个小镇,男朋友家里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于是两人一起来闯深圳,已经来了五个月,还没找到工作,他们现在身无分文。朱美一边说一边流泪。我同情她,然后不顾大浩强烈反对,硬是把她招进公司。

  其实把她招进公司,除了同情,除了她有男朋友,还因为她长得丑,不是大浩喜欢的类型,而且她做事努力,嘴又严,又懂得我的心思,天生就会用话挠人,总挠到人的最痒处。

  三年前,我在公司里忽然昏倒,到医院一检查,查出好几种病,胆结石,贫血,胃炎,医生说全是累的。大浩心疼,说你陪我辛苦创业也累了,现在公司也有了一定的规模,你该享福了,你就呆在家里好好养身体。于是我回家做了全职太太。不能经常去公司,就让朱美帮我看着一点,所谓的看着点,就是要她帮我留意大浩接触的那些女人,我好防范末然。去年公司招进一位前台秘书,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说话嗲声嗲气的,老对着大浩抛媚眼。朱美偷偷跑来告诉我,我二话不说找机会把那个小妞开除了。

  不过骨子里,我是看不起朱美,觉得她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只能利用。

  朱美来了,匆匆忙忙,满头大汗。朱美依然是老样子,不化妆,穿黑衣服,头发死死地盘在脑后,戴黑框眼镜,但气色好了许多,皮肤白皙了。

  “初六姐,你找我这么急,有事吗?”

  “大浩要跟我离婚。”

  “怎么可能?”她愣了一下,大吃一惊。

  我苦笑道:“是真的,他昨天向我正式提出离婚,他外面一定有女人。”

  “你知道第三者是谁吗?”她瞪大眼睛问我。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第三者是谁,才找你。”

  “可是我也不知道第三者是谁?”

  “我想这个第三者要不就是客户,要不就在公司里的员工,大浩平时工作忙,只有办公室恋情才有近水楼台的方便。而且现在报纸上也说办公室恋情是婚姻的最大杀手。你帮我好好想想,大浩最近有没有跟公司里的哪个女员工特别暖昧。”

  朱美陷入沉思中。

  我说:“这个第三者会不会是玉红?”

  玉红是大浩的秘书,跟在大浩身边有七八年了。玉红长相一般,但性情温和,男人跟这样的女人呆久了,难免日久生情。

  “不会是她,绝对不会是她。因为她打算今年结婚,男朋友条件不错,是深圳本地人,在银行做投资理财,收入高,对她又好,承诺会照顾她一辈子。她打算结婚后,就辞职做家做主妇。”

  “那会不会是小霞。”

  小霞是大浩公司里的业务员,长相清丽,疏眉淡眼的,但眼神很媚,细长的眼梢甩上去,笑起来时先弯下来,再挑上去。

  “她最近怀孕了,她老公天天都来接她下班。”

  “那会是谁呢?”咖啡厅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冷丝丝的空气像虫子一样若无其地爬在我裸露的皮肤上,然后无声无息地从毛孔里渗进去,渗到了心脏里面,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会不会是前台文员阿露儿?”我问。

  “不可能是阿露儿,阿露儿刚大学毕业,招进公司做前台文员不到一个月,她虽然有几分姿色,但还没有能力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折散你和老板的婚姻。”

  “也许大浩和她早就认识,也许她读大学的钱就是大浩给出的。”

  “初六姐,你再这样胡乱猜测下去,会把自己逼疯的。”

  我叹了口气。

  沉默了一会,才想起应该关心一下朱美,于是问道:“你最近和男朋友关系还好吗?”

  朱美羞涩地笑道:“很好,我们准备今年结婚,他正在积极地准备。”

  朱美那个男朋友我见过两次,比她小一岁,长得高大帅气,性格有些拘谨腼腆,跟女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满脸羞涩通红,看上去像个没有性经验的童男子。他很爱朱美,为她不惜与家人反目;为她,不惜抛弃荣华富贵,一起私奔深圳。

  “真令人羡慕。”

  “其实还要多谢老板娘当初收留我,否则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有今天。”朱美满脸真诚地说道。

  朱美也不知道那个第三者是谁,甚至找不到那个第三者存在的蛛丝马迹。看来那个第三者很不简单,深藏不露。我在明,她在暗,我要如何战胜她?

  我让朱美先回公司,要她这段时间多留意大浩的行踪,看他跟什么女人来往,一旦有消息立即通知我。朱美走后,我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一言不发。不知坐了多久,外面下起了雨。雨是小的,风也是小的。初春的东西有些软弱无力的,经不得碰的。风一吹,雨就斜了,窗外的紫荆花儿也斜了,地上落了一层红色的花瓣。

  第一章 14、发*骚与发愁

  离开咖啡厅,我去了南风家。

  我告诉她大浩向我提出离婚的事。

  南风听完后,猛一拍桌子,骂道:“大浩这个王八蛋?他有什么资格向你提出离婚。他能混到今天这一步,全靠你。当初如果不是你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他的公司早就关门了。”

  她说的是十六年前那件事。那时,我刚跟大浩恋爱。大浩的装修公司因为长期拉不到业务,像严重风化的山体一样颤颤巍巍,随时可能塌陷成泥末。大浩都快急疯了,那段时间他瘦了许多,眼圈是黑的,极度的萎靡不振。他听人说有一个潮汕老板准备开一家四星级宾馆,正在找装修公司。只要把这笔业务签下来,大浩的公司就能立马起死回生。他去找那个潮汕老板,但那人嫌大浩的公司太小,不愿意把业务给他。我不忍心看大浩那么绝望,偷偷去找那个潮汕老板,求他把装修业务给大浩。我一连去了五次,都被他用两三句话给打发掉了。直到第六次,他深深地注视我,眼神潮湿,闪着光。他说,你如果愿意陪我睡一觉,我就把业务给他。我点头同意了。然后去宾馆开房。他吻我,他呼出来的气息带着一种发酵过的酸味儿,唾液又是那样的腥黏,简直像是大热天一只巨大的蜗牛拖泥带水地从我身上滑过。我热切地回应,是黑暗的怂恿,也是为爱情献身生出来的那份伟大情绪的怂恿。我变得很主动,我吻他花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容,吻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我希望他能满意这场交易。他果然很满意,激情过后,他签了合同,把宾馆装修的业务给了大浩。

  大浩的公司因此起死回生。

  这事大浩一直不知道。

  也因为这事,大浩爱我更深,说我有旺夫运。

  想起往事,两行眼泪沿着我的腮帮扑籁籁滚落下来,浸湿了我的衣裳,淹没了我的心。我马上就要失去我的丈夫,我苦苦经营的婚姻,还有正常的生活。

  南风静静地坐在一旁,瞅着我。

  我用掉了七八张纸巾才停止哭泣,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我现在的感觉就像站在烈火旁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房子被大火烧掉,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你不用这么绝望伤心,离婚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南风说。

  “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向我提出离婚,尽管我现在回家做全职太太,但我每天给他洗衣做饭,打扫房间,照顾孩子,我也很辛苦啊。”我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南风说:“你这些活都是保姆干的活,你的付出也就相当一个保姆,月薪顶多一千五百元。”

  “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是他老婆。”

  “老婆又怎么样?你有本事去做他老母啊,只有做男人的老母,他才不会抛弃你,冷漠你。只有老母才是用来供养的,而老婆是用来离婚的。”

  “他曾经承诺要一辈子爱我。”

  “一切为了明天的承诺都是谎言。”

  “难道我就这样被他抛弃?我以后该怎么办?”

  我无限茫然地看着窗外,我多么希望此时南风能给我一些如何挽救婚姻的建议。

  南风却说:“别去想你的婚姻了,你手上不是有一笔钱吗,干脆跟我合伙开一家公司。”

  “开什么公司?”

  “我最近准备开一家女性会所,叫女神会所。”

  “那你这女神会所准备做什么?”

  “从多方面入手,把入会的女人培养成一个有魅力的女人,比如形象、服饰、装扮、化妆、社交等。说到底就是教女人如何*,如何让她浑身散发出荷尔蒙的气息,让男人对她欲罢不能,把她奉为女神。再说白点,就是教她们如何在床上把男人搞掂。一个男人面对一个女人,当他下面是硬的时候,他对这个女人的心是软的;当他下面是软的时候,他对这个女人的心是硬的。女人只有让男人下面硬起来,才能活得有滋有味。”

  “你倒是很坦诚,很单刀直入。”

  “你看看现在的那些狐狸精,哪个不是靠床上功夫把男人抢到手。可见性是婚姻最大的幸福源泉之一。也是女人幸福源泉之一。说到底,对于女人来说床就是她们最大的战场,只要在这个战场上所向披靡,才是真正的胜者。”

  “性真的那么重要吗?”

  “当然了。”

  “不过这样的公司推销的都是一些理念,会不会太虚了。”

  “我销售的就是梦,让女人拥有魅力的梦。在这个时代,卖梦才最有市场,也最能赚钱。保险公司销售的是一个安全的梦,化妆品公司销售的是一个美丽的梦。还有那些名牌,例如LV手袋,销售的是一个富贵的梦。”

  她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我这会子实在没有心情听南风滔滔不绝地谈她的女神会所,只好先行告辞。南风正聊到兴头上,见我没兴趣,大倒胃口,指着我的背影叫道:“我告诉你,在当今这个时代会发SAO的女人才不会发愁。像你这种发愁的女人,肯定是因为不会发SAO。”

  我愣了一下。

  第一章 16、乱叫

  接下来的的一个星期,大浩要么不回家,要么深夜才回家,回到家也不跟我说话,当我是木头人。我的生活彻底变混乱了,日历也不翻了,光阴连成一条线地过去,无所谓是昼还是夜。我吃饭睡觉都只为一个目的,等大浩回家。我等得很焦灼,嘴上都起了干皮。大浩的心里和眼里却分明已经没有这个家。

  这天早晨,我接到朱美打来的电话,她说昨天下午有一个女人去了公司,跟大浩关在办公室里一聊就是好几个钟头,其间他们还争吵过,听不清在争吵什么,但她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看到大浩对那个女人点头啥腰,一脸讨好的样子。后来天黑了,大浩跟那个女人一起出去了,再也没有回公司。

  朱美说:“我看大浩跟这个女人不简单。”

  “那个女人是谁?”昨晚大浩没有回家,一定跟那个女人共度良宵去了。我的心“咚咚”地跳着,像击鼓似的。

  朱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个女人你也认识。”

  “我认识?!”我几乎不能呼吸。

  “是的。”

  我顿了一下,问道:“是谁?”

  “是你的好朋友南风。”

  我一下子蒙了,愣在那儿。朱美还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不知道朱美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我才反应过来。原来第三者是南风!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了。

  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是她。

  18岁那年,我和南风刚来深圳,在罗湖一家酒楼做服务员,大浩在附近的一家公司上班,大浩有一次来酒楼吃饭,正好是南风接待,他对南风一见钟情。于是,对南风展开了猛烈的追求。那时南风还没有从轮*奸的阴影里走出来,觉得所有的男人都很可怕,所以跟他说话的口气很生硬,还带点讽刺。不过,很显然南风也爱上了他,每次跟他约会回来,都会滔滔不绝地跟我谈论他。听南风说他的事说多了,我对他也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有一次,他们约会,大浩无意中说了“轮*奸”两个字。南风被人轮*奸过,最怕听到这两个字。南风很伤心,觉得他是拐弯抹角在骂她,因此不愿见他。大浩见不到南风,就来找我,要我帮他在南风面前说说好话。我们站在街心公园的榕树下聊天,阳光从树叶缝里照射下来,打在他的脸上,明晃晃的,天空很明净。我静静地听他说着,轻言细语地安慰他。

  这以后,我经常背着南风去见大浩。我一步步地向大浩那儿走去,虽然我知道我不该爱他,虽然我应该爱的不是他,但这种让人爱上不应该爱的人的不可抗拒的力量,正驱使我向他那儿走去。

  我在大浩完全不设防的时候,悄然地进入了他的心里。慢慢地,他跟我见面时,不再聊南风,他开始关心我。

  后来,我和大浩正式恋爱。南风知道这消息时,脸色苍白,手一直哆嗦。我不敢抬头看她。没过多久,她辞掉工作,做了一个香港男人的情妇。我对她充满愧疚,觉得是我抢走了她的幸福,还把她推进了深渊。她差不多有一年时间没有跟我来往。有一天,我们在大街上面对面地碰上,她比以前丰*腴了,气色也鲜润了,穿白色套装,挽一个银色的小坤包,像个贵妇,看得出来她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我喊一声南风,然后抱住她,泪流满面,内心深处我已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人。她也泪流满面。这以后,我们又恢复了来往。

  我一连在心里念了好几声“南风”,每念一下,就像刀子一样戳我一下。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当初她和大浩并没有正式恋爱,所以我也不算横刀夺爱。这十多年来,我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她被轮*奸的事,包括大浩,我小心翼翼地保护她,而她却要毁了我。

  我似乎看到南风那双得意非凡的、嘲讽的、胜利的眼睛就悬挂在我的面前。

  我冲出家门,挡了一辆出租车,赶到南风家所在的那栋楼的楼下。可是当我的脚跨进那栋楼的一刹那,仿佛当胸一棒,心跳停止了,脑袋发木,手脚冰凉。真的要上去吗?这样冲上去大吵大闹有用吗?如果南风说她和大浩是真心相爱,而且爱了许多年,我又该怎么办?可是不当面质问清楚,就这样忍气吞声吗?

  我觉得自己有点儿像冒险,不知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偏偏这时的天气阴霾很重,乌云压顶的,心情沉郁的厉害。

  我咬咬牙,钻进电梯,电梯飞一般地往上窜。走出电梯,是走廊,弯弯曲曲的,像迷宫。走廊里亮着灯,灯光昏沉。

  我在一扇金色的铁门前站住。楼下孩子们的嘻笑声被风吹得时近时远。电铃静静地爬在铁门旁边的墙上,只要我轻轻一按,南风就会跑来开门,我就可以恶狠狠地骂她是婊子,质问她为什么要抢自己最好女朋友的老公。我甚至要给她两耳光。

  “你站在我家门口发什么神经?”南风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转过身,发现南风就站在我身后,穿一件白色小背心,一条紧身牛仔裤,裤腰横在胯骨上,露出纤细的腰肢。她的头发长长地披散下来,戴夸张的金色圆圈耳环。手里拎着刚买回来的早餐。

  “大清早找我有什么事?”她一边开门一边问道。

  真不要脸,明明抢了我的老公,还可以装作若无其事。

  我也不客气了,进了房间,问道:“你昨天是不是去了大浩公司?”

  “是啊。”

  “晚上还跟他一起吃饭?”

  “是啊。”

  “然后,他来你这儿过夜。”我全身绷得紧紧的。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你***真恶心,怀疑我抢你的老公?跟我做了将近二十年的朋友,竟然怀疑我,不信任我。我怎么可能去抢最好女朋友的老公?何况你那老公,老娘根本瞧不上。老娘快被你气死了。妈的,真想一巴掌扇扁你这畜牲。”她的手掌骨节攥得咯咯作响。

  我全身的肌肉松弛下来。

  我咽了咽唾液,以缓解喉咙的干燥感,问道:“那你昨天找他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这王八蛋,我苦口婆心劝他回到你身边,不要离婚。后来知道他离婚的想法很坚定,就要他多给你一些经济上的补偿?”

  “他昨晚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我跟他吃完晚饭,就跟一个小靓仔去唱卡拉OK了。”

  我从南风的脸上看不出她在撒谎。我说:“南风,真的很抱歉,我现在急疯了,完全失去了判断力。”

  “你简直跟疯狗一样,乱叫乱咬人。怪不得有人说不会*的女人,会在生活就乱叫。初六,你现在这个样子太糟糕了,失魂落魄,疑神疑鬼,连我看了都烦,更何况男人。这样下去,你根本不是那个第三者的对手。”

  “怎么办?南风,我该怎么办?。”

  “只有好好把握自己,形势才能发生逆转。”

  “怎么把握?”

  “向大浩表明立场,就算离开他,你也能靠自己的双脚站立成美丽的风景。”

  “不行不行,一想到离婚,我脑子里就冒出自己流落街头行乞的模样。”

  “其实离婚根本不是什么坏事,是喜事。离婚了,你才有机会去体验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你可以跟不同的男人约会,跟不同的男人上床,你甚至有可能很快就嫁一个跟大浩完全不同的男人。说到底,人生如同*,如果老在同一张床上,跟同一个人,用同一种体位,会很烦的,会让人觉得生活单调乏味没有意义。现在好了,老天终于有机会让你换一种活法。你应该感到欣慰,感到兴奋。”

  “我现在只感觉到恐怖。”

  “真没出息。”

  我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门铃响起。

  南风打开房门,进来的是一个手捧玫瑰花的男人。这男人追南风有好些年。说起来他条件也不错,四十岁来岁,长相明朗,公务员,老婆去逝多年,没有孩子。可是南风对他就是没感觉。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南风被人抛弃的消息,兴冲冲地跑来向她求婚。

  他递上玫瑰花,对南风说道:“这次你可以嫁给我了吧!我不在乎你过去的一切,我也可以原谅你过去的一切。”

  南风大声说道:“我过去的一切怎么了?是的,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做别人的情妇,日子过得有些混乱,但这是我的选择,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不觉得这段经历是肮脏的,是罪恶的,是需要原谅的。别以为老娘现在被男人甩了,就穷途末路,告诉你,老娘的路还长着呢?”

  他说:“你已经三十六岁,就算以后的路还长着,那也是崎岖不平的路,苍凉苍白的路。”

  南风说:“就算我将来的路是崎岖不平、苍凉苍白,也轮不到你来陪我走。”

  他一听,像霜打的叶子那样蔫了,但又不甘心就这样蔫下去,气汹汹地说道:“南风我告诉你,过了这座山就没有这座庙,以后你别后悔。”

  “过了这座山没这座庙,但到了下一座山,有别墅。”南风说完,把这男人推了出去。

  这一刻我真羡慕南风,到了这种落魄的境地,还能骄傲地活着。不像我,已经彻底被离婚这事打败。

  第一章 19、站街女

  这天黄昏的时候,大浩回家了。我很惊喜,心里热腾腾的,赶紧去给他倒茶水。大浩却说他回来收拾东西,他要搬出去住。

  他打开衣柜,把自己的衬衣、西裤、领带、*一古脑塞进行李箱中。他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一下。”

  我僵在那儿,思维都停顿了。

  过了好一会,我才反应过来,我低低地请求道:“大浩,别这样,求你别这样,万事好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大浩拖着行李箱向门口走去。

  我冲上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他的腰,感到他宛如一个挺拔威武的将军,使我安全有所依靠。在我刚懂事的时候,我就向往找个男人,生一个孩子,买一套自己的房子,然后一起踏踏实实过日子。现在我三十六岁,人到中年,对于一个中年妇女来说,生活的意义已所剩无几,最大的意义无非就是经营好自己的家。我说:“大浩,我们已经不年轻了,你不要冲动,不要轻易放弃这个家,我们正在无可奈何地一天一天地老去,然而家,毕竟是全世界唯一可以不用伪装,放下面具,让自己放松的地方,这是我们最可靠的城堡。”

  大浩看着我,目光深不见底,“是的,家是全世界唯一卸下伪装面具、放松防卫机制的地方,是最可靠的城堡。可是你有没有好好地问过你自己,你在这个家里真的卸下了伪装的面具了吗?你在这个家里真的很放松吗?”

  “在这个家里我当然很放松。”

  “其实你从来就没有放松过,你每天都过得紧张兮兮的,从结婚那天起,你就在害怕离婚,害怕我抛弃你,你经常偷看我的手机,你还经常查看我的手提电脑,你老在我面前夸我,说老公你真棒,老公你真好,老公我认为你是天下最好的男人。这话开始我很喜欢听,但后来,我发现你根本就不是发自内心的,这只是你的技巧,你的糖衣炮弹,是一种口头惮,里面没有一丁点儿感情。”

  “这有错吗?这只能说明我很看重我们的家,我在努力地经营我们的家。”

  “可是我受不了,我不想整天跟一个虚伪人同床共枕,我也不想整天跟一个紧张兮兮的人在一起。”

  大浩推开我,拉开房门。

  我有一种预感,他只要拉着行李箱走出这个家,就永远不会回来。

  我流着泪,扑上去,抓着他的行李不放。

  他看着我流眼泪,面孔上流露出憎厌的表情,说:“你哭什么!”

  我不说话,只是抓着他的行李箱不放。

  这时,对面住户的房门打开了。住在我家对面的顾太太和她的女儿阳阳站在门口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和大浩拉拉扯扯。

  顾太太跟我年纪差不多,丈夫在上海开公司,一年只回来三四次,听说是因为那边有了孤狸精。顾太太倒并不做怨妇状,而是打扮得体体面面,要不约我们这些邻居打麻将,要不就去逛街美容看电影,反正花销都是那男人的,若不是她用就是那个女人用。她那男人长得并不好,矮瘦的个子,头发已经落得很薄,头顶几乎光秃秃的,不过很会赚钱,给顾太太的家用也很足。尽管顾太太表面上过得风光,穿名牌,拎最新款的LV皮包,但我知道她很寂寞也很空虚。得不到丈夫的爱,就算再多的钱,女人的眼睛也会黯淡下去,对末来一点儿希望和憧憬也没有。平时打麻将,我喜欢故意刺激她,说我老公对我如何专一如何痴情如何宠爱有加,每当这个时候,她的面孔就会蒙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我心里不知多得意,她越恼怒,我的幸福感就越强烈。女人都喜欢攀比,巴不得周围的女人都比自己差,如此才能衬托出自己的幸福浓烈无比。

  大浩的目光像锋利的刀,狠狠地在我的脸上剐了一下,咬牙切齿道:“丢人!”

  大浩说完这话,扔下行李箱走了。

  刹那间,我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大浩怎么了?是不是外头有女人?真没想到你家大浩也会有这么一天。真没想到啊。”顾太太冲上来问我,口气里全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刺激。

  我没有理她,拉着行李箱默默地退进自家门。一进家门,我迫不及待地把门关严,把顾太太的目光挡在门外。力气过大,关门声很响。我看到自己的影子无力地投在墙上,那样的孤立无援,又是那样的束手待毙。

  我打电话给南风,哭诉道:“为什么跟男人白头偕老那么难?”

  南风说:“真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女人拼死拼活要跟男人白头偕老?”

  “因为这是幸福。”

  “我觉得这是最不幸的事。人生苦短,女人当务之急是要抓紧时间跟不同的男人恋爱,体验不同的男人,而不是哭着喊着要跟同一个男人白头偕老。”

  “可是跟同一个男人白头偕老才会让我感到安全稳定。”

  “所以说像你这样追求安全而稳定婚姻关系的女人,是最没魅力的女人。”

  “南风你这话真恶毒啊”

  “我说的是实话。”

  “南风,过来陪好吗?我很孤独。”

  “我没空,我正在准备女神会所开业的事。初六,跟我合伙开女神会所吧,别在自怨自艾了。”

  “我没心情。”

  我挂断电话,照镜子,发现自己一脸泪,一脸憔悴,像深秋树枝上的枯叶。

  我逃一般地奔出家门,去了经常光顾的那家美容院。我躺在美容室里,帮我做美容的小姐说:“阿姨好?”她叫我阿姨,她凭什么叫我阿姨,我有那么老吗?我心里窝着委屈,肚里一股怨气冒了出来。她给我盖好被子,说:“阿姨,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倒水。”我脑袋一下子胀得太太的,嗡嗡地响。过了一会,她回来了,“阿姨,我先给你去死皮。”

  我终于忍不住了,从床上一跃而起,咆啸着一把将旁边的架子推倒在地,“你***也不小了,干嘛老叫我阿姨,你是不是想把我叫老,你真他妈恶毒。”

  她被我惊人的举动震慑住了,脸涮地一下变成苍白色,然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店长跑来,很快明白怎么一回事,一边责骂那个美容小姐,一边不停地安慰我,“靓女,别生气,这丫头是新来的,不懂事,你就原谅她啊,我马上给你换一个美容小姐。”

  新的美容小姐嘴很甜,一会夸我有气质,一会又夸我的皮肤有弹性,还说我的眼睛很妩媚。我躺在美容床上,很受用。随着她纤柔的手指一点一点搓揉,我感觉到那些细碎的皮屑微粒,从脸颊两侧纷纷滑落,露出里面新鲜娇嫩的肌肤。

  做完美容,我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白皙通透,看不到一丝皱纹。我渴望美丽,渴望年轻,可是大浩却不再需要我的美丽和年轻。我在为谁美容?想到这里,心情一下子沉到了海底。

  从美容院出来,天已经黑透,我不像往常那样脚底生风、呼吸通畅。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我却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小轿车、大货车呼啸而过,像是带走了一切轰轰烈烈的东西,只把我单独留在荒凉的身后。我盲目地走着,我要如何才能让生活静下来,只有静下来才能带来身心的健康,喜悦的态度,才能从中找到人生的方向和生命的意义。

  街上热闹非凡,霓虹闪烁,像一双双媚眼,抛向寂寞的心灵空间。水果摊红灯高挂,蛇果、新奇士、菲律宾香蕉在这样的光线下,人见人爱,几乎成了半艺术品。门户大开的酒楼、发*廊、服装店、桑拿中心、洗脚屋金碧辉煌,人影迷离,充满挑*逗气息。刚下班的白领脚步匆匆地赶路。流莺站在路边旁若无人地拉客,冲着来来往往的男人叫哥。她们几乎都穿裙子,或短或长,短得只要一弯腰就可露出屁股,长的长及脚踝,但不管是长的短的,我猜只要掀起她们的裙子,里面可能没穿内*裤。她们的周围聚集了乞丐、嫖客、烤肉串的、毒贩子、流氓、姑爷仔、卖发夹的妇女。

  大街拐角的地方有一个流茑正在拉客,她个子不高,很瘦,是这些流茑中最瘦的,她穿低胸的衣服,露出干瘪瘦弱的胸脯,巴掌大的小脸抹了很厚的粉,在路灯下白得吓人。

  我站在一般观察了好一会,她没有拉到客人,她脸上布满了焦灼。如果整晚都拉不到客人,她该怎么办?也许会没有晚饭吃,也许会被房东赶出出租屋,也许会活不下去。一个不再年轻,也没什么姿色的女人,走到做流莺这一步,她一定是走投无路了。也许有人会骂这种做野妓的女人没有尊严,可是当生活的目标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时,尊严便成了微不足道的东西。尊严、高贵、气质,这些都是建立在吃饱饭的基础上。

  这时两个警察出现了,他们手持警棒,威风凛凛,伴随他们的出现是惊心动魄的警鸣。妓*女们尖声嘶叫四处逃窜,像面临杀戮四面楚歌的小母羊。

  那个瘦弱的流茑还来不及逃脱,就被一个威武的警察一把抓住,反剪住双手,像菜市场中即将被宰杀的鸡。她尖叫着,她的尖叫声显得恐怖凄凉。

  警察把她拖走了,她的尖叫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我掏出手机给南风打电话,我说:“我愿意合伙跟你一起开女神会所。”

  现在我的婚姻已经摇摇欲坠,很快我就不能明目张胆、冠冕堂皇地要求大浩来养我。我必须要为自己的末来考虑,我必须得出去赚钱。我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沦落成为廉价的妓*女。

  作者题外话:写一本书真辛苦啊,麻烦你收藏,投一票,支持我.谢谢!

  第二章 21、女人的硬本事

  女神会所开在罗湖春风路上,足足有四百多平方米。先前这儿就是一家女性俱乐部,老板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女人,别人读书时,她结婚生子;别人结婚时,她离婚做单身妈妈,开了这家女性俱乐部。同龄女人开始受尽更年期折磨时,她认识了一个美国小伙子,比她小十岁,长得帅,而且对她好,整天鞍前马后殷勤地跟着她,非她不娶。她现在跟小伙子结婚,要移民去美国。因为南风跟她关系不错,她低价把俱乐部转让给南风。

  不知南风使了什么方法,从两家高档美容院要到客户名单,她整天抱着电话给那些有钱女人打电话,邀请她们加入女神会所。她在电话里极度煽情地说道:“如何获得男人的青睐,这可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和学问。我们女神会所将举行一系列的活动,教你如何拥有这种神秘的力量和学问,使你成为一个魅力四射的性感女神,让男人为你神魂颠倒。说到底,女人活在这竞争激烈的世上,只有让男人下面硬起来,才是硬本事。”

  许多女人接到南风的电话后,都会好奇,忍不住来女神会所看看。毕竟成为让男人神魂颠倒的女神是所有女人的梦想。

  我的工作,主要是接待这些女人。对这种俱乐部感兴趣的女人,大多数都在两性关系上比较被动,因为得不到男人的爱和尊重,而满腹怨言,急于寻找方法。在听她们倾诉的过程中,我要想办法让她们入会,当然入会费很昂贵。

  南风教给我一些迅速让她们入会的方法,“如果有女人滔滔不绝地夸耀她的丈夫对她有多好,有多爱她,你只要非常认真的盯着对方看三秒钟,然后一字一字地说‘其实你很害怕,因为他可能没你想像的那么爱你。’这个女人立马会被镇住。因为人们内心越是欠缺什么、恐惧什么,就越会在嘴上表达出相反的意思。”

  这天上午,我刚一上班就接待了一个女人,四十来岁,长得很丰满,穿质地上乘的黑色小礼服和银色高跟鞋,显得很时尚。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从小巧的LV皮包里拿出一包香烟。她举着烟的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枚白金钻戒,钻石大似黄豆,在灯光下闪耀着错综复杂的锋利的光芒。她一边抽烟,一边跟我说,她有的是钱,就算没有男人,她一样活得自由自在多姿多彩,男人都不是东西,她根本就不需要男人。我用南风教我的方法,认真的盯着这女人看了三秒钟,然后一字一字地说:“其实,你内心非常脆弱,非常需要安抚,需要男人的保护。”这女人果然被我镇住了。我趁热打铁,“加入我们女神会所吧,你很快就能找到如意郎君。”她爽快地加入了女神会所。

  下午,来了一位女人,三十来岁,不过显得有些苍老,脸上皮肤松驰干裂,额头上刻出两道横纹,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寂寞与哀伤。她说:“你们这个女神会所真的可以让女人充满魅力?”

  “当然。”

  “那你告诉我如何才能成为一个魅力的女人。”

  “我们俱乐部会举办一系列的沙龙,邀请国内外的一些老师来教课,例如接下来我们有一个关于性能量的课程,这个课程,将教会女人如何充满性感。”我说着南风教我的推销词。

  她眼睛亮了一下,显然被我的话打动了。

  她默默地吸了一口烟,说道:“其实,十年前,我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那时我二十出头,大学毕业来深圳,每个月都挣相当可观的钱。我在保险公司做推销员,我性格开朗活泼,打扮又时髦。有好几个男人追求我,但我最终选择了一个有妇之夫,因为他成熟体贴,承诺很快就会跟他老婆离婚娶我。可是他的妻子却迟迟不肯离婚。他跟他妻子提过无数次离婚,可是每一次他妻子都说‘这事以后再说’。面对丈夫外遇,他妻子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又吵又闹,表现得出奇的平静,像往常一样上下班,像往常一样照顾家庭,像往常一样对他和颜悦色,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样过了三年,他依然无法离成婚,我开始急了,去找过他妻子,指着他妻子的鼻子骂她是赖皮狗,他已经不爱她了,还死缠着不放。没想到这个女人不但不生气,还表现得特别开心,说谢谢我去找她、嘲笑她、打击她,倾诉我失去理智的爱,因为这些让她生活变得丰富多彩。她还说,她现在的生活很好,丈夫经常不回家,她不用花时间和精力去侍候他,可以尽情地享受生活。我哑口无言。闹过一次,我自己也觉得无趣,只好放弃。那时我最大的渴望,就是他的妻子能找到我们同居的地方,在与我虎视眈眈的对峙和憎恶中,跟我大吵一架,或者揪住头发大打一架,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她对我是多么的刻骨仇恨,才能够增加我的胜利感。可是她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因此我也从来没有把别人的男人抢到手的胜利感。”

  我表面上装成用心聆听的样子,心里却对这个女人说不上的反感和厌恶。

  她继续倾诉,“因为他迟迟离不了婚,我开始烦躁。我们经常争吵,一条毛巾,一个茶杯都是争吵的题材,在别人眼里毫无意义的小事都可能成为二人战争的导火线,而且何时何事开战,双方都无法预测。一晃八年就这样过去了,我做了四次人流。但好面子的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然而,更大的悲惨却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了。那时我的业务发展的很好,做了部门主管,公司给我招了一个秘书,二十来岁,刚刚大学毕业,个子矮小,一脸的痘印。因为她任劳任怨,有时我会让她来我家,帮我做点家务。她厨艺好,我经常让她来我家做饭菜吃,然后我、她、我男朋友三个人一起吃饭,一起看影碟。回想起来,我真是粗心大意啊,给了她可乘之机。有几次我有急事出去了,就让他俩单独呆在家里。当我意识到要出问题时,她和我男朋友已经爱得难舍难分,而且怀孕五个月。这时,他的老婆,那个从来都不愿意离婚的女人,当得知我的秘书跟他相爱后,拍手称快,立即答应跟他离婚。离完婚的那天,她特意跑到我上班的地方找到我,当着那么多的同事,她说她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她老公离婚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娶我。她说完这话,给了我两个耳光。我无比的沮丧与伤悲,我耗费了八年的时间都不行,而我的女秘书轻易地就在身体和名份上完全地占有了他。”

  她的目光僵直地看着墙角,那里却什么也没有,她的声音像寒风中的树叶在颤抖,“谁也不会同情我,我成为了被别人嘲笑的对象。现在我已经三十岁了,因为之前流产过多,已经散失生育功能,我周围那些又丑又笨又土的女人都接二连三地嫁了出去,并且都生了孩子,胖胖的,邋里邋遢的,但却幸福稳定,而我却独自一人,看不到末来。”

  我表面上装作很同情她的样子,心里却直骂活该。

  我决定向她故事里的那位妻子学习,对老公外遇的事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不到关键时刻决不离婚,迟早有一天,我的丈夫要么回到我身边,要么开始对那个第三者厌倦而另寻新欢。不管是哪种结局,都能狠狠地打击到那个第三者。只要能打击到那个第三者,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一想到那个藏匿得很深很深的第三者,我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头凶猛的野兽,把她撕咬得肢离破碎。

  第一天在女神会所上班,我过得很充实,而且收获很大。我几乎有些爱上这份工作。

  第二章 23、努力的人不幸福

  晚上,从女神会所出来,我坐出租车回家。出租车经过国贸附近时遇上塞车,停了下来。我不用赶时间,悠闲地向车窗外看去。车窗外离我不远的路边,停着一辆蓝色小轿车,很眼熟。定睛细看,果然是大浩的车。大浩正拉开车门,让一个女人上车。那女人有一头漂亮的大波浪长发,穿吊带衫,一条黑色的铅笔牛仔裤,她正背对我低头上车,因此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她弯腰时,屁股朝上翘着,滚圆的,紧绷的,半个腰肢裸露出来,像缎子那样细腻而白皙的皮肤在灯光里闪闪发光。我的心“咯噔”一下,第三者?!这个女人一定是第三者!一瞬间,我思维停顿了,我隔着玻璃车窗愣愣地看着她,我们离得那么近,近在咫尺,只要我打开车窗户,双方伸长手就可以拉住对方的手。

  我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路面疏通了,出租车向前开动。出租车开了很长一段路,我才醒悟过来。我对司机喊道:“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司机说:“这个地方不能停车,到前面站台我放你下去好吗。”

  “我现在就要下车!我要下车!”我大声咆啸,用手锤车门,像疯子,像泼妇。

  司机没办法,只好靠边停下车。

  我下车,往回跑,不顾红绿灯,不顾车来车往,飞快地奔跑,汽车的刹车声和愤怒的咒骂声在我背后交织成一片。

  我跑到刚才大浩停车的地方,他的车已经不见了。四周全是陌生的毫不相干的面孔,他们带着喜怒哀乐,带着颜色各异的奇装异服,带着热烘烘的气息和浮躁,从我身边漠然地滑过,像一个旋涡,随时要把我吞没。我头昏目眩,突然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悯。

  回到家,住在我家对面的顾太太家正在打麻将,不时传来噼哩啪啦的洗牌声和嘻嘻哈哈的说笑声。不用说,这段时间我成了她们牌桌上的谈资。谁叫我之前喜欢在她们面前显摆,说什么天下所有女人被老公抛弃也轮不到我之类的大话。这下可好了,轮到我要被老公抛弃,多戏剧性啊。

  我像困在笼子里的母兽,想咆哮。茶几上有半杯残茶,我端起来,一口气喝完。我打电话给南风,“我现在很烦,你来我家陪我吧?”

  南风说:“我也忙。”

  “你忙个屁,你只不过是在跟男人约会。我快烦死了,你不能见死不救。”

  “我正在跟大钢聊得开心,你别烦我。”南风说完很粗鲁地挂了线。

  南风这两天正在跟这个叫大钢的男人恋爱。大钢做钢材生意的,前些年赚了不少钱,在小梅沙靠海的一栋高级住宅楼的顶楼拥有一套二百多平米的复式房。不过他现在却不敢住在自己的房里,而是租住在一间农民房里。因为前些年他卖的全是一些劣质钢材,只要大男人用力一掰就断了,有些甚至不怎么用力掰也会断,他明知道卖这种钢材是丧尽天良的行为,但当时赚钱赚红了眼,也顾不了那么多。后来,他改行做别的生意了。前段时间,他遇到一个算命高人,说2008年和2009年纳音霹雳火,主地震,还主报应,也就是说你前些年做了什么,这两年老天就会回报什么。当天晚上,他睡在自己房里,做了一个梦,梦见深圳发生地震,也不是很严重的地震,但因为这栋楼刚巧用的是他当年卖出去的钢材,然后他就被活活砸死了。他醒来后,很恐惧,从此落下一个毛病,再也不敢住进他那顶楼的复式房,后来这毛病加重,一般的高楼他也不敢住。他现在租住在一栋农民房里,这农民房只有两层,是房东自己修建的,房东也住在这栋房里,他想这房东敢住这房,当年建房用得肯定都是上好的钢材。

  南风现在跟这个男人打得火热,但过不了几天,我保证南风会冷落这个男人。这种来去匆匆的爱情,南风差不多每个月都会上演一场。

  我接着给朱美打电话,“喂,朱美吗?你在干什么?”

  “初六姐,你怎么了?”

  “我现在脑袋快要爆炸。我刚才在国贸附近看到大浩和那个第三者在一起。”我挣扎着说。

  “你已经知道那个第三者是谁?!”朱美惊问道。

  “没看清楚,只是觉得身材挺好,应该长相也不错。我真的很害怕,我要怎样才能把这第三者打败啊。我现在很烦,你过来陪陪我,立马就来。”我命令道。

  朱美吞吞吐吐地说:“可是我现在忙,真的很忙。”

  我艰难的说:“求你了,朱美,过来陪我聊聊吧,我难受死了。”

  “初六姐,真的不好意思,我真的在忙。”朱美仓促道,随即挂了线。

  现在连朱美也敢挂我的电话。看来不被丈夫尊重的女人,也得不到女人的尊重。

  我关了灯,倒在床上,在墨汁般的暗夜里,双目圆睁。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来回地放着刚才看到大浩和第三者的场景。那个第三者长得漂亮吗?不过光看那背影就已经很迷人了,身材苗条紧绷,尤其是弯腰时,屁股俏皮地朝上翘着,即使是女人,也会对此想入非非,忍不住想用手摸一下,更何况男人。大浩一定很喜欢她的翘屁股,说不定大浩跟她*时,就喜欢捧着她的翘屁股,从她后面插进去。

  忽然觉得那个第三者的背影非常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在哪里见过呢?我拍了拍脑袋。对了,那背影有点儿像大浩公司的前台小姐阿露儿,一样的大波浪的长发,一样的细腰。尽管朱美说阿露儿刚大学毕业招进公司没多久,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大浩深爱上。但也许他们早就认识了。也许阿露儿在读大学时就跟大浩相恋了。现在许多有钱的中年男人都喜欢跑到大学去找女学生做情人,因为她们看上去清纯。而许多女大学生也乐意跟这种中年男人来往,因为她们内心一点也不清纯。

  早晨起来,我去了大浩的公司,我要去会会阿露儿。我想如果阿露儿是那个第三者,她看我的目光一定会紧张、躲闪,很不自在,很不自然。

  走进大浩的公司,阿露儿正在前台整理资料,大波浪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她见我进来,热情地招呼道:“老板娘,早上好。”

  她一点也不紧张。

  也许是故作轻松。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威严地问道:“你们老板在吗?”

  “老板请一位客户喝早茶去了,要迟点过来。”她不卑不亢地说道。

  我拿起桌上的资料看了看,然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放下。我故意把资料放在桌沿边,让它掉在地上。

  阿露儿弯腰去捡。

  我发现她的屁股不圆,也不大,跟昨天见到的那个第三者的屁股不太像。

  看来她不是那个第三者。

  我转身准备离开。

  阿露儿叫住我,“老板娘,你现在是不是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女性会所,专教女人如何有魅力”

  “你怎么知道?”

  “我前天无意中听朱美说起。”

  这段时间我几乎天天跟朱美通电话,我向她了解大浩的情况,也向她倾诉我的情况。

  我有些自惭形秽,因为我是一个毫无魅力可言的女人,我的工作像是对我的一个巨大嘲讽。

  她说:“我想辞掉工作,去你们会所打工,学习怎么成为一个有魅力的女人,然后嫁个有钱的男人。”

  “你大学刚毕业,应该努力工作。”

  “努力工作有什么用,努力工作真的能赚到钱吗?努力工作真的能让人幸福吗?你看看每天挤公共汽车上班的那些女人,哪个不努力,可是一个月辛苦下来,只能拿到三四千元工资,交完房租,所剩无几,如果不幸生了病,连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永远也别想在这个城市买房,还要因为辛苦工作而弄得提前衰老,月经失调。这样努力工作有什么意义?再看看这城市的另一部分女人,她们嫁给有钱人,或者被有钱人包养起来,睡到下午才起床,然后喝茶、逛街、做美容、健身,她们从来都不努力,却能过上富贵荣华的生活。”

  “可是嫁给有钱男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有的女人都想嫁给有钱男人,何况有钱男人大多数是别人的老公。”

  “只要他爱我,只要他能提供我安逸的生活,不结婚也没关系。”

  “你这岂不是明目张胆要做别人的二奶,你也太没尊严了。”

  “尊严是什么?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尊严哪个更重要?”

  我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只好说:“如果让你父母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一定会很伤心,他们花钱让你读书就是希望你能好好工作。”

  “实话跟你说,我家在农村,很穷,为了供我读大学,我妈还卖过血。她指望我大学毕业后能大把赚钱,可是现在每月拿到的钱还不够自己生活。我的一个远房表姐做香港人的二奶,每月给父母寄一千元生活费,我却一分钱也寄不了。我父母一直后悔让我读大学,她们甚至希望我像那个远房表姐一样被人包养起来。”

  我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我说道:“好好工作,能让你找到人生的意义。”

  “我不想去寻找自己人生的意义,我想成为男人的人生意义。何况一个女人找到自己的人生意义并不比成为男人的人生意义更伟大更高尚。”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向她道别。

  我从大浩公司出来,撞到了大浩,他说:“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这是我的公司,以后别来这里了。”大浩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

  我想回他一句恶狠狠的粗话,在心里择了几句,却没有勇气掷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特别怕他,明明是他外遇,犯错的却像是我。我不敢骂他,又不甘心偃旗息鼓,那种无助和失望,最终化作绵绵的两行泪,在面颊上凄楚地爬行。

  “哭,哭,哭,大清早就跑到这儿来哭丧,真烦。”

  他向公司走去,走了几步,转过身,看着我,说道:“我警告你以后别再来我的公司。”

  我不敢跟他吵架,一来怕他生气,二来怕公司的员工听到。我一言不敢发,那种无助和无力感使我脆弱不堪,更多的泪水夺眶而出。

  第二章 25、性是生活的缩影

  这天下午,女神会所终于正式举办活动,活动的主题叫《增加你的性能量》。我们除了邀请会员参加,还邀请许多有钱有闲的女人免费参加。

  来的人还真不少,可能是这个主题太吸引人。

  活动在女神会所的大厅举行,房间布置得很温馨,明黄色的窗帘,棕色的木地板,颜色艳丽的抱枕,房间的四角点着檀香,大家脱掉鞋子,坐在地板上。

  讲课的老师是我们高价请来的,讲一个下午要给她四千元钱讲师费。南风说女神会所的第一炮,一定要响要亮。老师是台湾女人,五十多岁,但显得特别年轻,可能是她那双眼睛,里头有一种独特而美妙的神采,看东西时有股美目盼兮的味道。她说话的声音嗲嗲的,娇娇的。她说:“性是生活的缩影,你有什么样的性,就会有什么样的生活,你怎么对待性,就会怎么对待生活。当你带着罪恶感从事性,那你的生活也充满了罪恶感;当你对性充满敌意,那你对生活中的所有人也会充满敌意;当你觉得性是肮脏的、下流的、无耻的,那么你就无法看到自己身上美好的东西。生命的动能就是性,如果一个人反对性,她的状态肯定会很差,一个女人如果不热爱性,不享受性,她肯定没有神韵,她脸色是枯萎的,她的状态不会好到哪里去。”

  想想她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这么多年我和大浩每次做*爱都采取女下位,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他认认真真爬到我上面,然后熟练地操作,有时我紧锁眉头哼上两声,那也是故意的、假装的,为了讨他开心。这两年,他很少碰我,我觉得这样也不错,不用应付。我要求不多,几乎从来没有那种即兴的、狂放的、不管不顾的冲动。有时听南风说她跟男人在阴暗的道楼里*,男人从后面插进她的身体,这对我来说简直不可想象!

  性对我来说是一种麻烦,是一种应付,因此我的生活充满麻烦和应付。

  我又看看南风,南风也陷入沉思中。这些年,她用性赚钱,用性排解孤独,用性征服男人。性是她的工具,其实那些男人又何尝不是把她把当成工具。

  老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有空多看看自己的裸*体,看看自己的乳房,看看自己的性器官,多抚摸一下它们,像抚摸孩子一样。多给它一些关注。关注就是爱。当一个女人爱上了自己的性器官,她就爱上了自己,爱上了生活。”

  随后,老师教我们跳她自创的“性舞”,具她说这种性舞能打通脉轮,增加性能量。大家躺在地上,然后跟着她一起张开大腿、抬臂、提肛、然后一上一下地耸动臂部……这一系列的动作,太象*了。我羞红了脸,这样的舞姿是不是太淫*秽了?怎么可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跳啊?大家互相端着,绷着,空气有点僵僵的。老师说:“请大家把所有的害羞,所有的顾忌都抛得远远的,完全不去考虑别人的看法,完全自由地沉入在舞蹈中……”老师的声音,茸茸的,软软的,像是田野里一种叫紫云英的花儿。在她声音的催眠下,大家开始跟着她舞,完全放开,喘息声越来越大。

  五十分钟后,所有的人都大汗淋漓。老师让大家打坐,闭着双眼,沉淀内心的浮躁、滤掉浅薄粗俗。当大家睁开眼睛时,每个人的脸上带着宁静而满足的微笑,面色红晕,双眼炯炯有神。

  最后,老师让大家畅谈各自跳“性舞”的感受。一个中年女人哭了,她说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身心舒畅过。她独身多年,性格孤僻,经过跳性舞,她感觉自己身上的绳索解开了,呼吸也畅快了。我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但因为出了一身汗,的确觉得很舒畅。

  活动结束后,不少女人要求加入女神会所。等所有人离去,我和南风看着她们所交的订金,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钞票,快要乐疯了。

  深夜回到家,躺在床上,来回想着老师的话,“性是生活的缩影”,“有什么样的性就有什么样的生活”。如果我和大浩的性生活变得美好起来,没准儿他会抛弃那个第三者,重新回到我身边。我越想越兴奋,连呼吸都变快了。

  可是慢着。

  大浩现在看我就像看一块抹布,恨不得一脚踢开。要如何才能让他对我的身体充满兴趣呢?忽然想到电视里演的那些内衣广告,一个极为普通的女人换上性*感的内衣,立即像小野猫一样妩媚野性,男人看着这样的女人忍不住呼吸急促、意乱神迷。我决定,明天就去买一套性*感的情趣内衣。

  第二天上午,我去情趣内衣店买了一套黑色*情趣内衣。撩*人的集中托高剪裁,性*感的薄如蝉翼的蕾丝刺绣。试穿时,我看到自己的身段像杨柳春风一样摇曳生姿。我想大浩见到我这模样,下面肯定会坚挺膨胀。

  从情趣内衣店出来,我给朱美打电话,约她一起吃中饭,我要向她详细打听大浩这几天的行踪。我想大浩做梦也想不到我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特务,不管他多小心,那个第三者迟早会水落石出。

  我和朱美很快在一家西餐厅见面,朱美依然是老样子,穿黑衣服,戴黑框眼镜,头发死死绑在脑后,整个人看上去僵硬死板。朱美指着我的购物袋,问我买了什么?我告诉她,刚买了一套情趣内衣,准备勾引大浩,挽救我的婚姻。

  朱美拿起我的情趣内衣看了一下,问道:“初六姐,你觉得一件情趣内衣就能挽回你的婚姻吗?”

  我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下,要跟命运抗争一下。”

  “有人说你越是抵抗命运,命运就越会强加于你。”

  “你什么意思?!想见我离婚?”

  “初六姐,我只是想要你面对现实,如果老板真的不爱你,一心只想离开你,你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挽救婚姻需要双方努力,你一个人努力,东奔西跑,上窜下跳,感觉像一只猴子。”

  朱美嘴角挂着嘲讽。为什么朱美变得毫不掩饰?我感到惊讶,但朱美看上去确实是那么的毫不掩饰。我突然很生气,她算什么东西,她现在的工作都是我恩赐的,她凭什么说我像一只猴子,我的地位永远比她尊贵。

  “初六姐,生命是对自己负责的旅程,别人不是我们的拐杖,我们也不是别人的包袱。你与其挽救婚姻,不如面对现实,接受现实,好好去离婚。”她平静地说道。

  “我不会离婚!永远也不会离婚!我辛苦栽培我的男人,我不会让另一个女人抢走的。”我几乎在大吼。

  朱美愣了一下,真情地说道:“初六姐,对不起,我不该管你们的家事。我只是不想见你这么痛苦。”

  我疲乏地对她笑了笑,“谢谢你。我相信只要战胜那个第三者,所有的痛苦都会过去的。”

  朱美感叹道:“看来现代这个社会做妻子的需要超强的本领,不但要贤慧,还要能斗过第三者。”

  “是啊。”

  回到家,我开始收拾房子,换上干净的床单、被子、枕头。在床头的花瓶里插上新鲜玫瑰花,客厅的饭桌上插上新鲜百合花。经过几个小时的打理,家里焕然一新,阳光从窗帘里透进来,为家具罩上了一道温暖的金边。百合花在客厅里绽放出浓郁的香味,玫瑰花在床头绽放出浓郁的温馨,床上的被子粉嘟嘟地铺展一床,看得我心头热乎乎的,好像自己成了新娘。

  我今晚要让自己成为大浩的新娘,要让他重新燃起对我的欲望。我想只要他与我的身体再次连接上,我们情感上也会再次连接上。

  我拨通大浩的手机,低声下气地要他回家一趟。他说:“我很忙。”

  他从家里搬出去后,我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他都用这句话打发我。其实我知道,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一下女人时,他会用“我很忙”做借口。我应该蔑视他,应该和他离婚,应该一了百了。我知道我应该这么做,我也想这么做,但是我做不到。我像个白痴似的,焦急地等待他说出温柔的话语,焦急地等待他回到我身边,甚至挖空心思地想着如何引诱他。

  “我今天刚好有空,你回来谈谈离婚的事吧!”我只好这样骗他。

  “你想通了?”

  “是的。”我为自己深深地悲哀。

  “好的,我马上到。”他答应得很爽快。

  看来,他真的是很渴望离婚,否则不会我一说商量离婚的事,就答应见我。也许在他看来,我是长在他幸福生活里的毒草,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我铲除,连根拔起。想到这里悲伤就像翻滚的波浪一样使我无法呼吸。

  哭了好一会,我气鼓鼓地对自己说,没出息的东西,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教训完自己,我仍然感到委屈。我冲进卫生间,在浴缸里放满热水,倒进整整一瓶玫瑰精油,脱去身上的衣服跨了进去。我细细地搓洗自己的身体,我身上的肌肤还算光滑,我的乳房虽然有些微微下垂,但雪白耀眼,两粒淡粉的*,就像是镶嵌上去的粉红宝石,一点也不像生过孩子的乳房。看着自己的乳房,自信心恢复了一些。

  从浴缸里走出来,发现自己被热气蒸过的脸白里透红,不用化妆,看上去**的,额头的一绺头发沾了水,湿淋淋的,像出水芙蓉。我穿上早晨买回来的黑*趣内衣和*,坐在床上。过了几分钟,我下床,看了看表,离我和大浩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我长舒了口气,又坐回到床上。过了几分钟,我忍不住又起身,走到镜子前,往嘴上涂了一层粉红色的唇膏,我冲着镜子里的自己乐了乐,坐回床上。不一会儿,我又站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香水,摇一摇,往自己耳朵后面抹了抹。

  我已经做好一切的准备。我想像大浩见到我时,眼神暖昧、挑*逗、醉意迷蒙。

  门铃按时响起,大浩来了。

  我跳下床,站在镜子前看了看,黑色薄于蝉翼的内衣内*裤包裹着白皙饱满的躯体,显得特别色*情,特别狂*野。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明目张胆地引诱大浩很不妥,首先我很不习惯,这些年,我和大浩的*从来都是直奔主题,从来不会有什么迂回的前奏和方式,每次都是正正经经的开始,然后正正经经地结束,现在忽然这么不正经,很怪,很不自然。

  于是,我套上一件平常在大浩面前经常穿的大睡袍。

  系上睡袍的腰带,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表情自然了,我才打开房门,让大浩进来。

  大浩穿银灰色衬衣,黑色西裤。这个男人离家出走后,显得更加的英俊洒脱、神采飞扬。

  大浩坐在沙发上,开门见山道:“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愿意离婚?”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能不能先聊点别的。”

  “我和你除了谈离婚,还有什么可聊?”

  “你那么久没回家,总得关心一下孩子吧!你总得问一下她的情况吧?”

  “你不要老在关键时刻把孩子搬出来。谈离婚就好好谈离婚,干嘛扯到孩子身上”

  没想到,我们一见面就吵开了。我暂时忘了引诱他的事,大声吼道:“你不觉得自己太龌龊了吗?”

  “你说我龌龊,我做错了事情,难道你自己就没错?两口子在一起越来越无趣,不是单方面的错?”他像是在吓唬我似的。

  “你说,我哪里做错了。我对这个家尽心尽力,对你全心全意,我哪里做错了?如果不是我支持你,帮助你,做你强大的后盾,你能有今天的成绩吗?当初你多浮噪啊,全是我在一旁提点。都说好女人是一所学校,我就是你的学校。”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好像我成功全靠你。”

  “难道没靠我吗?”

  “就算你是一所学校,我从你那儿学了不少东西,可这世界上没有学生一辈子呆在学校里,现在我要从你这个学校毕业。”他的声音好像从黑暗的地窖里发出来的,显得阴沉沉的。

  我知道这样吵下去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只好强忍住满肚子的火,低声说道:“大浩回来吧,让我们重新开始。让自在有一个完整的家。”

  “初六……”

  “大浩,我真的很爱你,你知道我从小就被父母抛弃,我只有你和自在这两个亲人。”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想着自己身上穿的黑*趣内衣*,忽然有一种东西以不可阻挡之势在体内涌动起来,因为涌得太急太快而使我感到头晕目眩。算起来,我和大浩有半年多没有床事,他近在咫尺,每一次呼吸都使我心旌摇荡。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身体整整地贴在他身上。

  “初六,别这样。”他轻轻地推开我。

  我一定要让大浩与我有深层的肉体沟通。只要身体重新连接,情感也会自然连接上。我一把解开大睡袍的腰带,一片耀眼的光明出现了,我那两只美好饱满白皙的乳房,鸽子一样扑棱棱地想冲破黑色的情趣内衣腾空而起。那只黑色*情趣内*裤是半透明的,像一片薄云,只要轻轻一吹,就会像烟云一样消失。

  可是当我脱掉睡袍,把几乎裸露的身体显现在大浩面前时,我开始难受了。这种难受实在是刻骨铭心。因为我从大浩的眼里看出,他对我的身体一点都不感兴趣,完全不感兴趣。更可怕的是他一点也没有掩饰他的不感兴趣,他的不感兴趣就那么赤*裸裸地暴露着。我多么希望此时大浩是一个贪婪的淫*棍啊,一个好色的恶魔。我甚至希望他是一个饥不择食的嫖*客,类似如那种一年半年都没有碰过女人的民工嫖*客,这样他就会像恶狼一样地扑向我。

  他一定是被那个第三者掏空了。我的脑子里冒出他跟那个第三者做*爱的镜头,他抱起她,把她恶狠狠的扔在床上,哗啦一下,就把她剥得精光,然后进入她的身体,像一个熟练而彪悍的骑手,在一片金色的沃土上狂奔……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在一阵又一阵的拂动,随着这股热流的拂动,我的身体开始起伏,我很快就潮湿,我呼吸不到空气,快要憋死了。我不顾一切地抱紧他,热烈地亲吻他的耳垂面颊和脖子。我恶狠狠地一把扯下他的衣服,又恶狠狠地去扯他的皮带。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大浩狠狠地干我,狠狠地操*我,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还是在乎我、还爱我……

  大浩似乎不忍心见我这么难受,他开始喘着粗气亲吻我的乳房。但他很快就露馅了,当我的手伸到他的下身时,他下面空荡荡的,空旷无比。

  他说:“初六,对不起。”

  “不要紧,很快就可以,一定可以。”我埋下头,准备亲吻他的下身。

  他轻轻地推开我,轻轻的,却是果断的,坚定的,不由分的。他说:“初六你冷静点,我真的不行,我对你没有感觉。”

  “为什么对我没有感觉?难道我又老又丑,已经成了丑八怪?你怎么可以对我没有感觉,我这么爱你,我付出那么多,你怎么可以对我没感觉!”愤怒使我变成了一头凶猛的野兽,我想立即扑上去撕咬他,撕咬他的身体,撕咬他的灵魂,撕咬他的良心。

  他的声音像闪电一样划破黑暗:“初六,你接受事实吧,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我只想快点离婚。”

  他的话如同荆棘,打在我的肉体上,灵魂上,它们沾着我的血肉,我的痛苦变得越来越清晰明亮。

  “你怎么可以对我没感觉,我是你的妻子啊!”我泪流满面,扬起双手,朝他的脸打去,一下,又一下,一发不可收拾。他的脸很快被我打红了,打肿了。

  他一直不还手,任我打。

  我终于打累了,瘫倒在沙发上,无力地抽泣着。

  大浩站起身,整理好衣服,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纸巾,擦干净嘴角的血痕,他说:“初六,你是一个好女人。”

  你是一个好女人!这话从男人嘴里说出来,意味着,你这个女人太普通,太乏味,太没意思,我对你一点都不感兴趣,你几乎没有什么优点,为了安慰你,我只好说你是一个好女人。

  大浩说:“我先走了,离婚的事改天我再跟你谈。”

  我如同一个演员,被人伧促地推向舞台,还来不及表演,舞台的幕布就垂了下来。这是多么令人扫兴的事啊!

  我不愿意就这样结束,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那么妖娆的身体啊,它在全心全意地等待着男人的进入。我的心跳加速,血流加快,镜中,一种病态的红润渐渐席卷了我,一股燥热空洞地涌起,我扯去情趣内衣内*裤,赤*裸地站在镜子前。一种迫切的欲望与亢奋,非常莽撞地在我体内涌动旋转。我感觉到身体下面那个空洞的存在,它先是像鱼嘴一样微微张开,吐出乳白色的液体和强烈的气味。它越张越大,越张越大,最后变成了一个旋转的黑洞,饥饿而贪婪。我一定要找一样东西来填充这个空洞!这种欲望在心里头膨胀,几乎要把胸膛都撑破了。我把手指伸进了那个空洞……

  很久之后我才清醒过来。我仰躺在床上,上面是天花板,四周是墙壁,枕头掉在地上。在这个死寂一般的房间里只有我自己。我侧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全身上下飘荡着一种荒凉的气息。

  第二章 29、跟踪

  深夜,我蜷缩在床上,全身疲惫。我闭上眼睛想入睡,可是一闭上眼,就会想大浩这个时候正在做什么?会不会和那个第三者在一起?那个第三者一定年轻、性*感、热情、混乱,她像罂粟丛中的火焰一样诱惑了大浩,炙烤了大浩,他们这个时候一定在做*爱吧?然后,我的脑子里显现出大浩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像一对真正的狗男女那样在床上欲仙欲死的香艳镜头,他们的眼眸黎黑油亮燃烧着浓重的欲望,他们的呼吸粗重、响亮、不管不顾,他们的身体舞动、起伏、撕扯像两根麻绳一样纠缠在一起……

  一想到这里,我就嫉妒得发狂。

  我拼命摇头,阻止自己想下去。

  我发誓,一定要把那个第三者揪出来。

  我去找私家侦探,他们说把第三者揪出来很容易,可惜他们收费太贵,要两万元钱。我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只好决定自己去跟踪大浩。

  南风对此很反对,她说:“为何一定要把那个第三者揪出来?你知道她是谁又能怎样?难道就能挽救你的婚姻?无非是更加的悲怆。”我说:“一想到那个女人躲在暗处看我的笑话,我就恨,我要当着她的面骂她道德败坏,破坏别人家庭。”南风说:“爱情不讲道德,讲得是胜者为王。”我说:“就算不能骂她,我也要看看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把我推进了地狱?”

  我开始跟踪大浩。快下班的时候,我守在大浩公司楼下,我相信大浩下班后一定会跟那个第三者约会。可是连守三天,他下班后都没有走出办公室。他办公室里附带着一间小卧室,他工作累了就在小卧室里四仰八叉地躺开,在那里看书看电视,随意喝啤酒、打嗝、放屁。朱美告诉我,大浩这段时间,每天都住在办公室的这间小卧室里。

  第四天,还没到下班时间,我看到大浩的秘书玉红从办公大楼走出来。玉红穿白色连衣裙,银色高跟鞋,眼睛水汪汪的,升腾起蒙蒙的雾气,面孔上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柔情似水的,潮湿的,泛着光。她向办公大楼左边的一条街走去。过了一会我看到大浩也从办公大楼走出来,他穿格子衬衣,灰色西裤,头发梳得很整洁,皮鞋擦得油亮,眼睛灼灼发亮。他没开车,也向办公大楼左边的一条街走去。为什么还没到下班时间玉红和大浩会一前一后从办公大楼走出来?为什么他们的面孔上都洋溢着一种奇异的兴奋?为什么他们都朝同一条街走去?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大浩的身后。

  街上行人像流水似的穿梭来穿梭去,我全神贯注地盯着大浩的背影,生怕跟丢。穿过一条街,在一个十字路口,我跟一个迎面走来的女人撞了个满怀。这女人是女神会所的会员,我唤她金太太,她抓着我的手不放,“初六,是你啊,真巧啊,在这里撞到了你。”我焦急地看着大浩的身影在灰色的人流中变得模糊了,急得直跺脚。金太太说:“初六,见到你真开心,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

  金太太四十多岁,丈夫生意做得好,她不用工作,有大把钱花,每天闲得发疯。她穿绿色旗袍,短摆,开衩,稍一弯腰就会露出里面的红色*。她的身材像少女一样纤细玲珑,但是眼角有些松驰,细细的皱纹隐约可见。

  金太太说:“初六,你说我的老公为什么不去外遇?我周围大多数女友的老公都有外遇,他却迟迟不去外遇,他在搞什么鬼啊?我等他去外遇,都快等得不耐烦了。他每天按时上下班,按时跟我过夫妻生活,按时给我大把家用,逢年过节从来不忘给我买礼物,我对这种四平八稳的生活深恶痛绝,我无时无刻都在渴望他有外遇。”

  金太太又说:“如果他有外遇该多好,我的生活就不会这么沉闷,我的生活一定会变得惊心动魄起来,惊险、暴力、感动、绚烂、争吵,会像电视剧一样精彩纷呈。我会理直气壮地去抓他的奸,理直气壮地骂那个勾引他的女人是狐狸精和婊子养的。”

  金太太继续说:“你说,如果他真外遇了,那个第三者会是什么样?她可能很凶猛,直接找上我,跟我大吵大闹,嘲讽我,打击我,甚至给我两耳光;她可能很柔弱,找我倾诉她失去理智的爱,冲动之下,甚至会跪在地上请求我让贤;她也许很阴险,跟我玩勾心斗角的游戏。想一想,都觉得这样的生活刺激有趣。可是这个第三者为什么还不出现?我的婚姻为什么这么风平浪静,这么和美恩爱?多么无趣的生活啊。我的老公为什么还不去外遇?他是不是有病啊?他一定病得不清”

  我为丈夫有外遇而焦虑不安,她却因丈夫没有外遇而焦虑不安。生活怎么变成了这样?

  金太太一直在说,不停地说,不歇气地说。她眼神乱飞,手不停地舞动。她说话的节奏又急又快,旨在表达自己,并不给别人留下一点余地,也没有兴趣交流,更不愿意等待别人回答。

  开始,我还装作礼貌的样子倾听着,后来我实在装不下去了,一把推开她,跟她说了声“再见”,便向马路对面飞奔而去,路上人来人往,我左顾右盼,没有见到大浩的身影。

  正在我垂头丧气时,忽然一抬头,看到了大浩的身影。没错,是大浩,穿格子衬衣灰色西裤。他正在一家商场门口跟一个男人聊天,原来他也遇到了熟人。很快,他跟那个男人道别,像一只蝴蝶,煽动着轻盈的翅膀,钻进了一家咖啡厅。

  我紧接着也钻进了那家咖啡厅,里面灯光昏暗,播放着幽远、苍凉、缠绵的音乐。在咖啡厅最里面的一个卡座里,我看到大浩正抱着一个女人沉在沙发里,吻得难舍难分。迷离的灯光下,两人的面孔模糊不清。

  我恨得咬牙切齿,举起手提袋砸向大浩,“大浩,王八蛋!”

  那男人松开女人,“嚯”地一下站起身,看着我,凶道:“你是谁?”

  我一下呆了,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人不是大浩!只是穿着打扮跟大浩有点类似。

  “你***是谁?为什么打我?”他吼道。

  “对不起,对不起,看错了。”我慌忙转身逃去。

  我继续跟踪大浩。这天下班时间快到时,大浩走出办公大楼,在大楼前面的停车场取了他的车。我立即挡了一辆出租车,跟在他车后面。他把车开到深南大道上,开得飞快。我不停地提醒出租车司机跟紧点。

  大浩的车开到东门的一座大厦前停了下来,他下车,钻进大厦里。我下了出租车,守在大厦前面。这座大厦前面汇集了许多小商小贩,有卖游盗版光碟的,有卖假名牌的,还有卖烤羊肉串的,当然少不了乞丐。

  一个年轻女子跪在地上行乞,她艰难地挺着大肚子,她一双大而圆的眼睛红红的,流露出一种哀怨、绝望以及听天由命的神色,使人看了为之心头震动。她的前面摊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纸片,上面用蓝色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满了字,大意是:她是来自四川的一个打工妹,谈了一个男朋友,男朋友在她怀孕后,失踪了,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乞讨一点钱去堕胎。

  我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的钞票,递给她。这个城市每天都在上演女人们的故事,报纸里经常有报道:一个女人因为被男友抛弃,一时想不开跳楼自杀了;一个女工被机器压断了双臂,厂方不但不赔偿,还借故炒她鱿鱼;一个女人逼迫情人离婚娶她,情人不愿意,结果把她溺死在浴缸;一个女人为了堕胎正在行乞;一个女人正在捉奸……女人,女人,全是女人,女人像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长年占据深圳大大小小报纸的版面。她们起早摸黑、朝九晚五、朝三暮四、陈仓暗渡、悲欢离合、性*爱分离、忍辱负重,她们一脸的无处归程的飘零气息。她们荒漠孤寂、忧心忡忡,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前景。可怜的深圳女人。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女人跑到深圳来受苦、受累、受伤、受痛、受孕、受骗、受热、受冷、受饿、受死?

  这时,一个断了手臂的男人忽然冲过来,“扑嗵”一声跪在我面前,不停地向我磕头,急迫地说:“好心人,施舍一点,施舍一点。”

  我打开钱包,抽出五元钱,扔进他的钢碗里。

  他看看那五元钱,抬起头一脸严肃瞪着我说:“这不公平!”

  我有些惊愕地看着他,“有什么不公平?”

  他义愤地说:“当然不公平了,你给那个女人一百元,给我却只有五元,你说这公平不公平?”

  我说:“她怀孕你没怀孕啊。”

  他说:“可我们都是乞丐啊。”

  我第一次遇到如此理直气壮的乞丐,我讨厌他那幅理直气壮的嘴脸。我说:“我一分钱都不给你。”我弯下腰,把刚扔进他钢碗里的5元钱拿了起来。他一把抱住我的脚,往地上一坐,大声叫道:“救命啊!有人抢劫!”我说:“你放开,不要乱叫!否则我要打人了。”他说:“你打呀!救命啊!这女人不但抢我的钱,还要打我,强盗土匪!”许多人围了上来。我咬牙切齿地骂道:“无赖!”那乞丐小声道:“对,我就是无赖,你给我一百元钱,我就放你走。”我说:“你想得美,我现在就报警。”他继续大叫道:“打劫啊!打劫啊!”

  这时,我一抬头,看到大浩站在人群里,看着我,他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他走到我面前,静静地看着我,说:“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是那样的陌生而冷酷,让我茫然和绝望。

  “我……我……我来这里购物。”我咬了咬干裂的下嘴唇,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看你在跟踪我吧?!”他目光凶残。

  我只觉得浑身虚脱,仿佛变成了一个废人。

  “你***真恶心。如果以后再敢跟踪我,我不会饶你。”他声音十分吓人,让我不寒而栗。他说完这话,转身上车,走了。

  我像气球一样飘了出去。

  那乞丐见情况不妙,松开了我的脚。

  我在大街上茫然地走着,起风了,风猛烈地刮着,像幽灵一样包圈着我,我觉得自己随时会被风卷起来,刮得飞离地面,就像无家可归的纸鸢那样。过了一会,下雨了,小雨点像冰冷的子弹击在我的身上。

  我无法再在这狂风暴雨中行走,于是跑到一座天桥的桥墩下躲了起来。我的双脚结结实实地泡在雨水里,寒气从脚心钻上来,在毛孔中渗透出奇痒。我低下身子在脚上抓了两下,那地方立即涌上成片的红斑,看上让人揪心。我紧抱着双臂蹲了下来,冰凉的雨水不断地从额头上滚落下来。天桥上的广告牌在狂风中啪啪乱响,有一些不牢靠的广告牌已经被台风刮落下来了,像脱离海水的鱼在风中挣扎。

  我紧抱双臂蹲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的样子,就像没有任何生命的感觉。

  婚姻是什么?我如此努力挽救婚姻值得吗?

  我找不到答案。

  我紧紧地咬着下嘴唇,直到咬出血来。那血跟雨水一样冰凉。

  第二章 32、女人不狠,江山不稳

  我不再跟踪大浩。

  这天下午,朱美忽然打我电话,她说她刚刚经过大浩的办公室,听到大浩正在打电话约人去中信广场的星巴克咖啡厅见面,他的表情又暧昧又甜蜜,还有点淫#荡,他一会称对方宝贝,一会称对方亲爱的。他挂了电话,春风得意地去赴约了。朱美说:“我猜他一定约了那个第三者,初六姐,你快去捉奸。”我眼睛一亮,不过马上又暗了,我说:“算了,不去捉奸了,大浩会生气。”朱美说:“初六姐,这个时候你还怕他生气,怕他离婚。你越怕离婚,男人就对你越凶!女人不狠,江山不稳。”我沉默了,觉得自己很可怜,丈夫明明背叛了自己,还要低声下气地对他好。朱美接着说道:“难道你不想看看那个第三者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心动了。是啊,那个第三者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凭什么迷住大浩?凭什么破坏我的婚姻?

  我走出办公室,走到马路边,立即有出租车停在我跟前面,司机说:“小姐,要车子吗?”我忍不住一头钻进去,说,“去中信广场!”出租车唰地往前一飚,我心咯噔了,我想如果让大浩知道我又在跟踪他,他肯定会恨死我。我决定不捉奸,只躲在暗处偷偷看看那个第三者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就离开。

  中信广场到了,我走到星巴克前面,透过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果然见大浩正在跟一个女人约会。那是一个漂亮女人,柳叶眉细细弯弯,皮肤白净,樱唇艳红,穿极低胸的黑色连衣裙。她巧笑倩兮,不停拨弄头发,双眸如水,斜斜地看向大浩。

  大浩一边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一边对那个女人笑着,那是一种谄媚讨好的笑。我第一次看到大浩对女人露出如此的笑容,他那笑在我看来是那么丑陋、恶俗,像老女人脸上的胭脂水粉,像的士高舞厅里弥漫的汗臭,像女人隆乳手术中的填充物,像臭水沟里的避孕套,像美艳女人腋下令人作呕的狐臭,像低档旅馆里污渍斑斑的床单,像酒鬼嘴里的呕吐物。他的笑像病毒一样在我体内扩散、蔓延、渗透、膨胀,让我胸闷气喘、头痛欲裂。

  那女人的手提袋放在她旁边的坐位上,是爱马仕的,女神会所有一位会员也背这样的包,具说要好几万。这包一定是大浩送给她的!她这么年轻,根本没能力买这么贵的包。

  我心里恨恨的。***,臭婊子,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勾引我的男人,还花我家的钱。

  “骚货,王八蛋。”我在心里骂道。我听到我的声音在发抖,有一种细细密密的震颤,正在吞噬我的肉体。

  朱美刚才说“女人不狠,江山不稳”,我今天就要好好地狠一下,教训一下这个臭婊子。我把不捉奸的决定抛在了脑后,不由自主地推开咖啡厅的大门,大步径直朝大浩和那个女人走去。

  我走到大浩旁边,站定。

  大浩看着我,他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诧。那女人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异常,像木偶一样看着我。

  大浩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一句“为什么”包含了不止一个疑问。为什么知道我和别的女人在这里?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想干什么?……

  “我来看看我的丈夫和这位漂亮小姐在谈论些什么?”我故作平静地说完后,盯着那个女人的脸。

  那女人看着我,有点紧张。

  大浩对那个女人温柔地说道:“你别害怕。”

  随后,大浩对我凶狠地说道:“我正在和王小姐谈生意,你跑来发什么神经!”

  “谈生意?!我看是在谈恋爱吧!”我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在大浩旁边坐下。

  “初六,我真的在谈生意,我今天好不容易约到王小姐。王小姐家准备开一家面积一千多平米的海鲜城,我希望她能把装修业务交给我。你先回去好吗?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谈。”他压住怒火,像跟孩子讲道理似的跟我说。

  “既然是谈生意,光明正大的事,让我也听听。”我很得意,觉得自己这话既有震慑力又具有挑战性。

  “你在挑衅我!”大浩看着我,面孔阴暗无比。

  愤怒一下子跑遍了我的全身。关大浩,你这个王八蛋,你跟别的女人约会被我抓了一个现场,你不但不感到愧疚,还恨不得把我给杀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今天就要让你难堪。我说:“你们继续谈啊。”

  大浩说:“初六,你也太荒唐了?”

  我看着大浩,“你说我荒唐,我看你才是荒唐之极。明明跟臭婊子在约会,还说在谈生意。你当我是白痴啊。你要我怎么忍受?”

  大浩说:“你不要像疯狗一样乱咬人。我又没要你忍受,你不能忍受,为什么不离婚?”

  我愣在原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位漂亮的女人点燃一根烟不动声色地笑盈盈地望着我和大浩,像观望一对不懂事的小孩斗嘴。

  我对这女人说:“希望你以后别再破坏我的家庭?”

  “初六!”大浩吼道。

  我第一次见大浩如此阴郁、愤怒,吓了一跳。

  大浩对那女人点头哈腰道:“王小姐太对不起。”

  那个女人从手提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关太太,我想你一定误会了,我不是什么第三者,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公司的地址,你有空可以来坐坐,我们可以喝喝茶聊聊天。对了,我已经结婚了,我的婚姻稳定幸福。”

  她停了一下,对大浩说:“关老板,我这笔业务不能交给你,一来我憎恨搞外遇的男人,二来我想你现在应该先处理好家事。”

  她说完,站起身,提起她的手袋,往咖啡厅门外走去。

  大浩一脸的悲哀、绝望。

  原来这女人真的是大浩的客户。我渐渐醒悟过来,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虽然我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来描述眼前发生的事情,但我明白,我把大浩刚要到手的生意给毁了。我一下子乱了方寸,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我小心翼翼地说:“大浩,对不起。”

  “你为什么不去死!”大浩一把推开我,去追那女人。

  我静静地坐在那儿,让自己一时间涌动起来的心境,得以平复。咖啡厅里静悄悄的,我听到自己难堪的心跳声。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不想接,但手机却顽固地响个不停。我一子摁停了它。但过了一会儿,它又响了起来。我再次摁停它。然而它却第三次响了起来。我无奈地看了看显示屏上显示的来电号码,赶紧拿起来接听了。是朱美打来的。

  “老板娘,怎么样?见到那个女人了吗?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说:“你过来陪陪我好吗?我很难受。”

  “你怎么了?”

  “你快过来好吗?”

  很快朱美赶过来了。她看到我,脸上立即流露出焦虑、关切的神情。“老板娘,你还好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不想在她面前显得狼狈不堪。但一看到她关切的眼神,我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浑身开始颤抖起来。我边哭边说:“大浩一定恨死我了,刚才那个女人不是第三者,是他的客户,我把他的客户吓跑了。”

  “啊?”她发出一声疑问,“老板娘,对不起,都怪我提供错误的情报。”她的声音很沉很慢。

  “这不怪你,是我自己太冲动了。”

  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默默地坐在那儿,谁也没说话。

  第二章 34、真相

  这天晚上,下班回到家,看着冷冷清清的家,忽然觉得很空虚,很深很深的空虚,这深不见底的空虚不是一般的东西可以填满。我不想呆在家里,于是下楼去附近的街道闲逛。不知不觉走到白石洲沙河小学前面,忽然想起朱美就租住在这附近。以前,她请我去她家吃过两次饭。

  我打算去见见朱美,向她诉说我心中的苦闷。

  走到朱美租住的楼下,看门的老头正在埋头吃饭,没有搭理我,我直接上楼。走到8楼朱美家的门前,我敲了敲门,朱美迅速打开房门,她穿粉红色睡袍,脚下蹬一双粉红色的绣花拖鞋,脸上挂着兴奋妩媚的笑容,头发披散着。我第一次见她没戴眼框眼镜、披着头发的样子,她的头发真好看,乌黑油亮,烫成大波浪状,有几份野性的妩媚。她化了妆,眉毛描得细细长长的,涂着淡蓝色的眼影。真没想到她还有如此妖媚的一面。

  她见了我,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失措,她说:“怎么是你?”

  我问:“为什么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我……我……”她支支吾吾答不上。

  “你是不是在等谁?”

  “没……没有,我没有等谁。”朱美的声音在发颤。

  “我今天很烦,刚好逛到你家楼下,就上来看看。”

  “哦。”她的声音冷冷的。

  “你好像不欢迎我。”

  “没有。没有。”她说。

  “你最近气色不错,满面春光,遇到什么好事了?”

  “哪有啊。”她的眼神与屋顶上悄然行走的母猫一样,冷淡,漠然,机警地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随时随地准备闪身一逃或者孤注一掷。

  “你男朋友呢?还没回家?”

  “他要加班,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

  我走到鞋柜旁边换拖鞋,我弯下腰,伸手取鞋柜里的拖鞋。我忽然愣住了,我看到拖鞋的旁边躺着一双红色高跟鞋,鞋跟镶了水钻,很华丽,跟大浩过年时给我从香港带回来的那双红色高跟鞋一模一样。我好奇而紧张地瞪着那双红色高跟鞋,第一次感到心跳得那么厉害,血直往上涌。

  我换好拖鞋,直起身,慢慢地抬起头,我果然看到朱美的脖子上挂着一条蓝宝石挂坠的项链。这项链我也有一条,去年情人节时,大浩送的,他去美国游玩时买的,具说是限量版。我像被人猝不及防地掴了一个耳光,头嗡嗡直响,眼冒金星,周身麻木。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浩送我的红色高跟鞋和蓝宝石挂坠的项链,朱美也有?

  我感到一股咸腥的血液在喉间上下蠕动。朱美洗了澡,穿着艳丽的睡袍,把自己弄得性*感妩媚,她一定在等待某个男人的到来。是等她男朋友吗?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像火焰一样瞬间把我吞噬了,这些年,朱美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他男朋友,说她的男友是多么地爱她,为了她与家人反目为仇,和她一起私奔到深圳,辛苦打工,省吃俭用只为多赚些钱,好给她一个幸福的家。说到动情处,她眼睛潮湿,发誓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的男友。在我刚把她招进公司时,见过她男朋友两面,之后,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也许他们早就分手了。她在我面前说他们多么恩爱,只不过是一种战术,用来蒙蔽我的双眼,让我没有任何的防备之心。那么她要等待的男人是谁呢?

  是大浩吗?!

  一道明晰的痛楚像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肌肤和心脏。

  我开始联想到一些事情。尤其是前几天朱美要我去捉奸的事。那天朱美可能很清楚大浩约的是个什么样的客户,她故意动员我去捉奸,让大浩恨我。她可能一直在玩弄我。她也许正是我要寻找的那个第三者。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该怎么办?要跟大浩离婚吗?要骂大浩禽兽不如吗?要骂朱美是婊子吗?我乱了分寸。

  朱美坐立不安,几乎支持不住,脸变了色。朱美正在等待的那个男人可能真的是大浩。我害怕了。我不敢想象三个人面对面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我对朱美说:“忽然想起有点急事要办,我先走了。”

  “才来一会,怎么就要走呢?多坐一会啊。”她嘴上挽留我,手却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让我快点走。

  我走到鞋柜旁换我的高跟鞋。躺在鞋柜里的那双红色高跟鞋,红得像血,刺伤了我的眼睛。我从朱美房子里走出来,我掩耳盗铃地想我没有看到大浩在朱美家里,也没有看到朱美和大浩单独呆在一起,那么大浩和朱美应该不是一对狗男女。朱美一定不是我要找的第三者。

  我茫然无助地在大街上徘徊。刚刚下了点小雨,地面有些滑,风无处不在地刮着。我的心像被一丝细小的铁丝勒住了,无法挣脱,无法适从,无法嚎叫,无法喧嚣。

  我告诉自己马上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可是在大街上逛了一圈,鬼使神差,我又回到朱美租住的楼下。我想看看朱美等待的那个男人是谁?也许那人根本不是大浩,是我多疑了。是啊,怎么可能是大浩呢?这会子,看门的老头正在看电视,他见我进来,问我找谁,我说找802的朱美,我是她姐姐。他挥了挥手,示意我进去。

  到了八楼,我敲朱美的房门。我觉得敲开这扇门非常难,像敲开地狱或天堂之门一样难。我只等了一会,门慢慢打开,朱美说:“进来吧。”

  我走进去,然后我看到大浩,他穿一套灰色睡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报纸,神情放松。

  我感到那样地,那样地不可思议,我信奉的世界原来和想象的完全不同,那个彩色的世界在突然间变成了黑白两色,我真的感到是那样地不可思议。

  我忽然很疲倦,很累,虽然并没有做什么激烈的运运,双手却直冒汗,心跳的速度也加快了。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自语道。

  大浩默默不语地站起来,像水纹扩散一般,他脸上渐渐露出吃惊的表情。

  三个人站在那儿差不多正好形成等边三角形。

  狭小的房间里充满沉重而紧张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我听到一种奇妙的“呼呼”声,像是隧洞中穿过的风的声音。那是我自己的呼吸声。

  “初六……”大浩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怎么会这样?”我看向朱美。

  朱美不说话,转过头,看着窗外。

  “怎么会这样?”我看向大浩。

  大浩不说话,看着自己的脚尖,他穿着一双蓝白相间的方格子棉布拖鞋。

  我转身,迈着比进来时沉重百倍千倍万倍的步伐离开朱美家。

  “怎么会这样……”

  没有人给我答案。

  我一边下楼,一边猛揪自己的头发,我揪下一大把的头发,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痛。朱美是我的心腹啊!她是我放在大浩身边的眼线,是为了帮我看着我的丈夫,以防他跟别的女人鬼混,可是她却勾引我的丈夫。我被她出卖了!出卖得如此彻底。一直以来我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中。怎么会这样?

  我感觉骨头好像全被人抽走了一样,软塌塌的。我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落下来,膝盖撞出了血,但一点也感觉不到痛。

  我爬起来,走到楼下,抬头看了一眼朱美家的窗口,她的窗口亮着温馨的灯光。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我没有开灯,躺倒在床上,紧紧地抱着枕头。我真的太累,浑身无力。房间里太黑了,浓浓的黑,沉沉的黑,令人窒息。我起身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重新躺在床上,又觉得这些灯太刺眼。于是我把房间里的灯熄了,只留下枕边的台灯,后来发觉还是太亮了,便把台灯也熄灭了,整个卧室又再度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我蜷卧在床上,等着大浩回来。我告诉自己见了大浩无论如何都不要发火,要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我们重新来过吧,我可以原谅你和朱美所做的一切事情。但是大浩真的需要我的原谅吗?我觉得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存在原谅不原谅,因为我在他眼里已经跟大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女人没什么区别,跟她们一样,不值得他在乎。他已经不在乎我,所以也不会在乎我的原谅。我甚至连原谅他的资格都没有。

  外面走廊一直没有动静,好不容易听到有脚步声自远而近到门前了,却又走过去,原来是别人家的男人。

  大浩为什么还不回来?床头的时钟嘀嘀哒哒地响着,我觉得自己此刻像孤苦无依的孩子,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关爱。可是谁能来同情和关爱我?

  已经是深夜三点钟。看来大浩不会回来了,也许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我。也许他不回来是有意让我彻底绝望。

  大浩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回来,他开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喝水。

  “初六,你现在什么都明白了,也知道那个第三者是谁,这样也好,我不用再辛苦隐瞒,你也不用再辛苦追问。你说吧,你想怎么办?”

  杯子里没有热水,可是我却感到烫手,本能地想要扔掉它。我以为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会说对不起,毕竟他是我们婚姻的背叛者,而且背叛得如此离谱,没想到他却心安理得,那口气好像犯错的是我。我吃力地问道:“你想怎么办?”

  “离婚。”他简洁、准确、坚定、有力地回答我。

  “那个臭婊子有什么好?”我狂吼着。我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靠不住脚,朱美可以不动声色地把我玩得团团转,我面临的敌人太强大了。

  他掉过脸去,不再看我。这是最近我发火时,他一惯的做法。去***,我不想冷静,也不想理智。

  我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暴怒地摇晃着,“这不是真的,你必须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他一甩手,斩钉截铁地说:“不,是真的。”

  刹那间,我升起一股想要撕毁他的渴望。我想他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了这一点,但他没有表现出畏惧,仍然那样平静却又高傲地注视着我。这目光使我意识到,我可以打击他的肉体,但无法战胜他的灵魂。我抱着脑袋,颓然倒在沙发上。

  “你真的……爱她吗?”

  “爱,很爱很爱。”

  “够了!”我有一种堕入深渊的感觉。突然间,我变得很虚弱,虚弱得有如身体被极轻微的风也可以吹散。我攥了攥手掌,似乎已无力蜷成一只拳头。

  “初六,我真的没办法。”

  “告诉我,把一切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走在一起的。”我的声音虚弱得如同耳语。

  “初六,我早就想跟你谈了,可实在于心不忍。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自己会爱上朱美,记得你当初刚把她招进公司时,我强烈反对,她看上去又丑又土。可是跟她相处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她好学,每天都坚持看书,对世界和人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她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是一个内心很有力量的人,不管遇到何种情况,都能够镇定自如地面对。不可否认,最重要的是,这三年来,她变漂亮了许多,简直像施了魔法一样,让自己光鲜明亮起来。一个女人有本事在短短三年时间里让自己脱胎换骨,跟这样的女人一起生活自然新鲜刺激而有趣”。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你呢,这些年不思进取,整天打麻将,说人是非,吹嘘自己的婚姻多么美满,老公多会赚钱。或者研究如何涂指甲油抹口红挤乳*沟,你以为靠一件漂亮的衣服和一个深乳*沟就能吸引住我的视线吗?外头穿漂亮衣服的女人多得是,深乳*沟的女人多的是。我承认你漂亮,也比朱美漂亮,但你不生动。最让我讨厌的是,你动不动就在我面前说如果没有你,我的公司早就倒闭了,好像公司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你的功劳,好像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你的功劳,好像我为此要一辈子对你感恩戴德。我承认你为公司付出许多,但你来回地说,让我觉得烦,让我感到有压力,好像一辈子都无法报答你。当初我又没有逼你为公司付出,全是你自愿的。还有你内心充满恐惧,从来不曾快乐过,为了让我开心,你假装很快乐。从我们结婚开始,你就一直害怕离婚,一直害怕我会离开你,你每天都活在惶惶不安中。你看上去是那样的温柔贤淑,对我的朋友、公司的员工礼仪周全,其实那只不过是表面的功夫,是要抓牢我的手段。你知道吗?你一直在软禁我,在束缚我,你连同这个家都像一个死气沉沉的牢狱,我感觉不到一丝的喜悦。我想摆脱你,因为摆脱掉你就意味着自由,自由却是生命中最高的价值。”

  作者题外话:现在第三者已经水落石出了。朋友们,记得每次上来都给我投一票啊,没收藏的赶紧收藏。呵呵,谢谢支持。

  从来没有人把我看得如此透彻,我感到我已被剥光,那丢盔弃甲、一无所有的感觉使我脆弱不堪,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

  我闭着眼睛,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初六,我真的没办法,你就放了我吧。我们好聚好散。人生苦短,我不想跟你一起苟延残喘地活着。”

  他说完这话,进入卧室。很快卧室里传来他收拾东西的声音,那声音是那样的尖锐刺耳,可是我却没有任何力量去阻止。我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

  过了一会,他拖着巨大的黑色行李箱走出来,“我走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东西,停了停,又补充一句,“你自己多保重。”

  我就像被钉子钉牢在地上,半天也没有挪动一下脚步,也没有说话,我听到开门声,又听到门被关上。某种东西正在离我远去,我无法描述那是什么,但我知道它不仅仅是大浩的爱,也不仅仅是他这个人,而是一个人赖以生存、奋斗并由之感到生命是有意义的某种决定性的力量。我的心被掏空了。我成了一个空心人。

  夜晚,我看着城市的夜景,觉得自己像足了一叶孤舟。

  第二章 38、抛弃

  10岁那年,我也如此被最亲的人彻底抛弃过。

  那天下午,上自习课,我正在埋头做作业,老师突然对我说:“初六,出来一下,你妈妈找你。”我觉得很奇怪,我母亲从来不会来学校找我。我母亲偶尔会来学校接我妹妹放学,她穿时髦的衣裳,身上洒了香水,是*的气味,她牵着妹妹的手,她脸上堆着浓浓的笑,妹妹穿白袜子粉红裙子像个天使,她们母女总能引来无数艳羡的目光。当她看到我时,她脸上的笑便冻在嘴唇上,离去的脚步也加快了,好像我是肮脏的蟑螂,唯恐躲之不及。每当这个时候,我会在心里恶毒地咒骂她,骂着骂着,眼泪就滚了下来,是冰凉的,直凉进心窝里去。

  我向窗外看去,我的母亲果然站在外面,她穿白色裤子,红色蝙蝠衫,拎一个金色的皮包,她是一个举止迷人的贵妇。我看她一眼后,埋头继续做作业,我是故意的,我想给她难堪。老师以为我没听到,大声说:“初六,你妈妈找你。”我淡淡地说道:“她不是我妈妈。”老师奇怪地看看我母亲,又看看我。她母亲一脸的窘态。我以为她会转身离开,没想到她继续静静地站在教室外面等着,下午炙热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她满头大汗,脸颊晒得通红。

  我觉得把她玩弄够了,才走出教室,走到她面前,淡淡地说道:“有什么事?”

  如果不是每月要向她索要生活费,我真希望一辈子也不要跟她说话。

  “初六……”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温暖,我第一次听到她用这样的声音跟我说话。我听着她的声音无不感慨地想,这就是我的亲生母亲!?这就是一生下我就抛弃我的母亲!?这就是赋予我生命的人!?我的血管里流着跟她相同的血液。

  噢!我的母亲!

  我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柔情和一种亲近感。但是想到她这些年对我的不管不顾,那些柔情和亲近感立刻就消失了。

  “有什么事?”我冷漠地问道。

  “初六,你……”她欲言有止。

  “到底有什么事?”我冷冷地问道。

  她沉默了一下,突然说道:“我们去餐馆吃炖羊肉,好吗?”

  真是奇怪,平时我去要一点生活费都那么难,她今天竟然要请我吃炖羊肉,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啥药。

  “还没到放学时间。”我说。

  “噢,我可以向老师请假,跟妈妈一起去吃炖羊肉,好吗?”她说。

  我从她固执的、坚决的、苦心孤诣的双眼里看出,她幻想着能感动我,能弥补些什么。

  “不,不行。”我斩钉截铁地说。

  她不再说什么,一滴又一滴晶莹剔透的大泪珠从她双眼里滚落下来,她的双眼里盛满了深不见底的哀伤。

  她嘴蠕动了好几下,终于艰难地说道:“初六,我真的很爱你,把你送给别人养,我是万不得己。”

  我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笑,“什么万不得己,你有脚有手,连一个小孩都养不大吗?如果你早知养不大,就别生啊。”

  “初六。”她看着我,并微微地展开双臂。

  我以为她会抱我,她却叹了口气,说:“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走了,她的背影像一团虚无飘渺的云团。其实我真的很想去吃炖羊肉,我还很想很想让她抱抱我。我感觉自己像是刚刚降生,浑身还湿乎乎的,小小的脐带连在我的身上,我是多么地渴望来自妈妈的拥抱啊。不过,我的内心是喜悦的,我的母亲终于像一个母亲那样温和地跟我说话了,她还愿意带我去吃炖羊肉。她一定爱我。也许过不了多久,她会把我接回家。整个下午,我都沉浸在快乐中。

  放学后,我向父母家走去,我决定主动向妈妈道歉,不该跟老师说她不是我妈妈,不该那么冷漠地跟她说话。母亲肯定会因此而感动,从此化解我们之间仇恨,从此我们像别的母女那样和蔼相处。我的脚步是轻快的,我感到幸福像块越来越低的七色云彩,马上就可以触碰到我的眉角。到了父母家,发现大门紧锁着,怎么敲也敲不开,邻居告诉我,我的父母搬走了,搬去省城长沙,以后不会回小县城。

  我的父母就这样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被他们彻底地抛弃了!

  那时我只不过10岁。10岁的孩子还是那么的娇嫩,没有任何能力抵御来自生活的严寒;10岁的孩子,还应该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可是我的母亲却不要我了。

  我伫立在父母家的门前,我曾经多么渴望有一天能进入这个家,融入这个家,养母是一个好人,对我挺好,但她不能给我家,真正的家应该有父亲和母亲,如同真正的故乡是有自己祖先的坟墓一样。

  我依恋地靠在门口,我的脸贴着那扇门,一滴又一滴暖暖的巨大的泪珠洒落下来,一时间,我心里发空,然后我看到自己的心游离开了我的身体,从门缝里钻了进了父母的家里。

  外面的天渐渐黑下来,屋前屋后的人家已经亮起了灯,不断地有谁家的父母扯着嗓子喊叫他们的儿女回家吃饭,冷不丁地响起几声狗叫,有一些窗户传来电视机播放的歌舞声。这些声音在傍晚快速下垂的暮色里,显得那样的急促,那样的温暖。

  我坐在父母家的门口一动也不动,爸爸妈妈还有妹妹,忽然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变成了一个空心人,冰冷的风从我的身体里穿行。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已经没有月亮了,我还坐在父母家的门口,四周静得出奇,我能听到草丛里最细小的昆虫的呼吸声,以及远处村庄的狗叫猫叫……

  失去热量的我,全身僵硬着,没有一丝站起来的力气。

  喊叫我的声音,从远处一声长一声短地响着,但是那似乎与我没有多少关系,我只想坐在这儿,永远地坐在这儿,直到等到我的妈妈回来。

  终于,一束手电筒的光芒从我眼前扫过,有杂乱的脚步声奔过来,养母生气地说:“这么迟了还在这儿干啥?回家去!”她的声音虽然气愤着,但明显带着一丝怜爱和叹息。

  我说:“妈妈和爸爸还有妹妹全都搬走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那儿?他们不要我了。”

  “他们搬走了?!怎么可能?”

  “他们搬走了,扔下我,偷偷搬走了。”

  “天杀的,他们连说也不说一声就这样搬走了,要我以后怎么养你啊。”养母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起来。她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样粗那样悲,这些哭声从此牢牢地嵌进了我的记忆里。

  养母哭了一会,抹干泪,不哭了。

  “总有办法的,我们总有办法活下去。”养母说。

  那时,养母刚大病了一场,伤到了背部的肌肉,她看起来很虚弱,体重减轻了许多,她显得更老了,弓着背,她的腰已经不可能再挺直了。

  我知道如果我父母连微弱的抚养费都不给我们的话,她要把我养大相当困难,因为她是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太太,没有退休工资,而且体弱多病。

  末来的日子我该怎么办?我觉得自己就像微风中的一个肥皂泡,飘飘悠悠地朝自己的尽头走去。这一点我看得十分清楚,这使我充满了绝望的感觉。

  第二章 40、人无皮,天下无敌

  清早起来,我开始换衣服,提前两个小时就开始,我把衣柜里所有好一点的衣服都摊在床上,然后一件一件地试穿,试了七八套衣服,几乎没有一套衣服能达到我向往的标准。潜意识里我是想恢复到少女时期的身材,修长而纤弱。

  最终我选择了一件宽大飘逸的大红色真丝上衣和一条白色紧身裤子。穿好衣服,开始化妆,细细地抹上粉底霜,皮肤很快润泽细腻了,然而不管怎么努力也达不到年轻时的皮肤。最后是涂口红,我用的是那种有光泽的颜色淡淡的口红,总之,要让这张脸在旁人看来没有化妆的痕迹,但我知道比起真正素面朝天要增色好几倍。

  我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直到找不出半丝的缺憾,才去了楼下的咖啡厅。

  早晨的咖啡厅很冷清,朱美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等我,她的头发不再死死的绑在脑后,而是随意地披在肩后,黑框眼镜也摘掉了。原来她只要放下头发摘掉眼镜就会漂亮许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啊?我太大意了。我被她骗了。

  是我打电话约朱美出来见面的,起初我告诉自己千万别打电话给朱美,只有这样才显视我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对她的所作所为还有她这个人都不屑一顾。可我忍不住,还是打电话给她了,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把我老公勾引上的,我还想狠狠地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没想到朱美很爽快就答应跟我见面,我还以为她会怕呢。

  “初六姐。”她叫我,依然叫得那么亲切,那么自然,那么体贴,好像我是她的亲姐姐似的。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抢了我的老公,还可以当着我的面如此若无其事、亲密无间。

  我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我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微微地颤抖着,强烈的想破口大骂,恨不得把她撕裂成千片万片。我生活好好的,她为什么要像阴魂似的渗入进来,要在中间兴风作浪,要摧毁我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家。我强忍着,许久,才把将要喷发的火焰压了下去,同时把酸溜溜的泪水也吞入了肚中。我不能失态,我可以在爱人面前失态,但绝不能在敌人面前失态。情故相见,谁失态,谁就满盘皆输。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抢我老公?”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平静。

  “初六姐,真的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她一点都不惊慌,也没有显示出任何地愧疚。

  “朱美,你太可恶了。我对你这么好,当初你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是我把你招进公司,让你一条活路。我一直把你当作心腹,没想到你心肠这么恶毒,背着我干出这种事。你太不要脸了,太恶毒了。”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这样说太不公平了,大浩不爱你,难道全是我的错?”

  “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我对你那么好,你却背着我抢我的老公。”

  “说实话,我觉得你倒是应该好好反省检讨一下,为什么大浩不爱你?是不是你天天鸡零狗碎让他烦?是不是你把他当成赚钱工具,经常在他耳边唠叨谁又赚大钱了,谁又买别墅了,谁又给妻子买了巨钻,谁又去国外旅游了,每月少给你钱就给他脸色?是不是你以为有了一张结婚证就万事无忧,不思进取?是不是有点儿风吹草动,你就紧张兮兮?这几年,你每天下午准时给大浩打电话,说的内容全都是一样的,就是问他回不回家吃晚饭,你当他是猪啊,只会吃,他是人,需要沟通。大浩每天加班到深夜,推开房门,看到的都是同样的场景,那就是你身上套着睡衣,头发蓬乱,面色黯淡,眼圈发黑,嘴唇枯涩,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连续剧。大浩每次见到你这样,悲哀,无奈,失望,一齐涌上他的心头,他觉得那个家真的没意思透了。我觉得我比你高尚多了,因为我比你单纯,我只是单纯地爱着他,在两年我做他的地下情人没有向他要过一分钱,也没向他索要过任何东西,而且我体贴他的难处。”她慷慨激昂地说着,渐渐有恃无恐,脸上浮现出一种轻蔑的表情来。

  天了,她说她比我高尚?她抢我的老公,破坏我的家庭,却说比我高尚。我哑口无言。

  这一刻我恨,除了恨朱美的张狂无耻,还恨大浩,以前他公司刚起步时,我拼死拼命,拼出一身的毛病,我现在只不过在家休息三年,他就这样看我,还在另一个女人面前贬低我。

  朱美继续说道:“何况这些年你是真的对我好吗?其实你很清楚,从一开始你就看不起我,你把我招进公司,是因为我那时丑,大浩不但不会对我感兴趣,还可以把你这老板夫人衬托得更加光鲜亮丽。我觉得我朱美从来就不欠你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全是你自作自受,谁叫你小看我?!”

  我像雷击似的一下子瘫软在坐椅里,自言自语道:“是啊是啊是啊,我自作自受,我当初为什么没有像孙悟空一样长一双火眼?这样就能早早发现那些装模作样的妖孽。”

  “初六姐,你这话太不善良了,你说谁是妖孽啊?”

  “难道你很善良?”

  “如果我不善良,我早就把我和大浩的事告诉你了,我忍气吞声两年,还不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

  “算了吧,你忍气吞声,不过是想博得大浩的同情,根本不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别把自己弄得那么伟大。”

  接下来,两人都不语,她看着窗外,我默默地喝着咖啡,想着对付她的法子。

  过了一会,我说道:“你好好想一想,他会背叛抛弃我,将来有一天就会背叛抛弃你。”

  “我不怕他背叛,更不怕他抛弃。因为在我看来爱情是有生命的,就像花草一样,会抽芽,会生长,会枝叶茂盛,会花果硕硕,当然也会有一天枯萎死亡。如果大浩一直留在我身边,我高兴,这表明他想和我在一起;如果有一天,他要离开我,我也会高兴,因为我不用同一个不愿和我在一起的人生活。”

  她说完这番话后,对着我嫣然一笑。不得不承认,她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妩媚,嘴角微微往上扬,还有两个小酒窝。我想大浩就是被她这样的笑容迷住了吧。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不知道丑小鸭有一天也会变成白天鹅呢。

  她笑完后,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接着说道:“如果有一天大浩真要离开我,我绝不会像你现在这样想尽一切办法要把他拉回来,坚持不懈地要拉他、依恋他、遣责任他、乞求他,用一切办法挽留他,因为我知道一个男人决定离开一个女人,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任何挽留都无用。”

  她对着我下颌轻轻抬起,冷笑了一声,好像我挽救自己的婚姻是多么的无耻可笑,只有卑鄙无耻的女人才会这样干,而她当然是光明磊落的、高尚纯洁的。

  我再一次哑口无言。

  我遇到了高手。而且不是非同一般的高手。

  沉默,长久的沉默。我在思考着如何把朱美彻底打败。

  朱美显得不急不燥,目光依然清澈冷洌。我不得不佩服她。

  我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我说:“不管如何,我都不会离婚。我相信这场婚外情对大浩来说,只不过像出水痘,出过这一次,以后就有了免疫能力。何况自在又那么可爱,他也不想看着自在痛苦。说到底男人最爱的还是他自己,或者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只要他能给我这个名份,拼命赚钱养我和孩子。我什么都不管了,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现在的问题不是你想不想离婚,而是大浩一定要离婚,他急于摆脱你。何况就算是离婚了,也不影响自在的幸福。”朱美显然有些急了。

  “我决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跟大浩离婚。何况如果你真爱他,就不会在乎他离不离婚,也不会在乎名份,是吧?”我冷冷地看着她。

  没想到她轻轻一笑,说道:“是的,不管他离不离婚,我一点都不在乎,我会一如既往地爱他,一如既往地对他好。”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把我击得溃不成军。

  这个女人像一个癌细胞一样侵入了我与大浩的婚姻,并且迅速裂变、扩散、渗透、膨胀……它要把我们的婚姻吞噬掉。面对这样强大的癌细胞,我该如何来拯救我的婚姻。

  我说:“我真是低估了你,从头到尾。”

  “你没有低估我,只是高估了你自己。”她故意刺激我。

  “我知道你很有本事,很会勾引男人,可是这样不好,不浪漫,太龌龊,你年纪也不小了,二十八*九了,眼角有了皱纹,你应该去婚姻介绍所,去交*友网站,老老实实找一个单身或者离异的男人结婚过安定平稳的生活,你不应该跑来勾引我的老公,这对我是一种掠夺和欺侮。你知道吗?是掠夺和欺侮!”

  我太激动,我想我的脸一定变形了。尽管我一直在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她面前失态,一定要冷静,但我怎么也克制不了自己。

  咖啡厅里的服务员好奇都朝这边看过来。

  她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不是掠夺,也不是欺侮,这是大浩的选择,大浩选择了我,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他现在这种选择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不过在我和他看来这都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大浩不会赚钱,你会爱上他吗?”

  “不会。他会赚钱说明他有能力,我喜欢有能力的男人。”

  “你这不是爱,是虚荣。”

  她瞅我一眼,眉毛一耸,似笑非笑道:“我是虚荣,那又怎样?”

  我看着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树无皮,必死无疑;人无皮,天下无敌。眼前的朱美彻底地不要脸,强悍无比,我该怎么办?

  作者题外话:初六与第三者第一次正面交锋惨败,为了多给她一点鼓励,大家多多给这本书投票啊,多多收藏啊。呵呵。

  第二章 43、朋友妻,趁机欺

  和朱美道别后,我去大浩公司。

  走进电梯,正要关门时,两个女孩挤进来,她们穿着时尚,化精致的妆,年轻的皮肤水嫩紧致,纤细的腰枝里流淌着一股婀娜态。在她俩的映照之下我觉得自己是那样地苍老、丑陋。每次跟年轻美女站在一起,我的信心都会不由自主地往下滑,像水往低处流,挡都挡不住。现在我更加自卑,自从大浩提出离婚后,我老失眠,精力越来越不济,脸色越来越憔悴。

  记得读小学六年级,有一天上语文课,老师教我们“眉清目秀”这个成语,说眉清目秀是美女的标志。下课后,我忍不住从书包里拿出小镜子,打量自己。镜子是我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镜面有些地方刮花了。我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眉毛黑黑的长长的,像两片柳叶,眼睛细长秀丽。我有些得意,因为我就是老师所讲的眉清目秀,也就是说我就是美女。

  就在这时,一个男生一把抢过我的镜子,叫道:“丑八怪,你怎么照也是一个丑八怪,不会有人喜欢你。”他站在讲台上,模仿我刚才照镜子的模样,高高举起镜子,一会放近,一会放远,一会把脸侧向左边,一会把脸侧向右边。他动作夸张,表情滑稽。所有的人都被他逗笑了,有人拍桌子,有人吹口哨。我至今都清晰记得,那笑声如同一根带倒刺的钢针,被完全地刺进我的耳朵里,深深地埋入我的耳鼓里边去,再也拔不出来,那声音成了一种永恒,永远地呜响在我的双耳里。

  在他们的笑声中,我本来很微弱的自信完全崩溃,一个信念从崩溃的废墟里快速生长起来,这个信念就是——我是丑八怪,我是丑陋的,我是没有价值的,不会有人喜欢我。这种信念深入我骨髓。

  我想大浩之所以外遇,肯定是因为我的长相太丑。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年轻漂亮,这样大浩看我的眼神是炙热的,不可抑制的喘着粗气,这对我来说这是一种鼓励和肯定。

  走进大浩公司,员工照例对我点头哈腰,叫我老板娘。他们可能已经知道我这老板娘正面临下岗的风险,所以声音有些怪,没有以前那么雀跃、坚定,而是小心翼翼的、摇摆不定的。

  大浩正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跟他的好朋友李达聊天,见我进来,很不高兴,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对李达说:“我有点儿事跟大浩商量,你回避一下好吗?”

  李达点点头,退出屋去。

  我在沙发上坐下,对大浩说:“我想跟你说说朱美,朱美只是一个势利的女人,她只不过是贪图你的钱财,如果你一名不文,她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大浩说:“我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跟她纠缠不清。”

  “我觉得女人势利也不错,女人势利也是一种味道,一种风情。我喜欢她的贪婪、野心勃勃,我更喜欢跟这样野心勃勃的女人斗智斗勇,还有斗爱,这让我觉得很刺激,觉得生活还有希望。”

  “她只不过是在利用你。”

  “这是一个商业社会,任何事情都讲究实利,有利用才有价值。我有值得她利用的地方是我的荣幸。”

  这个混蛋男人,我真想对着他那张脸狠狠砸下去,砸到我看不出他是谁。

  “初六,你不用再白费心力。我决定要离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谁也更改不了。我跟你结婚将近十五年,已经烦透了,还有什么比跟一个乏味的人朝夕相处十多年更无聊的事情呢?我无法再日复一日地忍受这种单调。”

  我气得浑身发抖,许久才让自己平息下来。

  我说:“明天开始我来公司上班。”

  大浩说:“你来干什么?

  我说:“我来帮你,我要管理财务。”

  他用凶残的声音低喊道:“我不需要你帮忙。”

  我不服气地说道:“公司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来公司上班不可以吗?”

  大浩真的生气了,“你说什么?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不是我的还是你的啊?”

  “当初公司刚起步时,没有业务,随时都面临倒闭的危险,为了多拉业务,我早出晚归,不知道磨烂多少双鞋,还有几次因为太辛苦昏倒在街边,被别人送到医院,难道你都忘了吗?如果不是我,公司早就完蛋了。怎么说公司没有我的份?”

  大浩说:“公司当然没你的份,公司是我注册的,我还没认识你就注册了,我知道你为公司付出许多,所以离婚后我会补偿你一大笔钱,让你可以无忧无虑地过上好几年。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跨入公司半步。”

  我凄烈地哭喊道:“你不准我来公司,却让朱美那个臭婊子天天呆在公司里。公司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付出那么多心血,你却警告我不准再跨入公司半步,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一把抽起笔筒里的裁纸刀,用力地向自己手腕割下去……

  裁纸刀并不锋利,但由于用力过猛,黏稠的浓血还是从我的手腕上渗了出来,沉默而缓慢。我心里涌起一股无比悲壮的感觉。

  大浩吓坏了,他冲上来抱住我,怯怯地说道:“初六,别这样,你这样会把自己逼死,也会把我逼疯。我答应你,明天就清算朱美的工资,让她再也别来公司。”

  “你现在就把她的工资清算掉,让她滚!”我哭着大喊大叫。

  “我答应你。现在就把她开除。”大浩说。

  我平静下来后,大浩叫来李达,要李达先送我去医院清理伤口,然后送我回家休息。

  李达陪我去医院清理好伤口后,请我去吃韩国菜。

  喝了一些酒后,李达盯着我看了好一会,说道:“初六,你真傻,生命是用来享受的,不是用来纠缠打闹的。”

  我说:“没有大浩,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李达静静地看着我,温柔的眼神让我不知所措,他说:“其实你是一个美女。”

  “你别取笑我,如果我是美女,大浩就不会要抛弃我。”

  李达说:“我说的是真话,其实你很性*感。”

  李达的目光在我隆起的胸部栖息了片刻。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李达说:“其实,我跟我老婆已经很久没有性生活,她这人凶,又不会打扮,四十岁的人了,原来的几分风韵已经荡然无存,有时晚上看到她那张脸,我也只能无趣地叹气。”

  他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我觉得人活着不能太亏待自己。我的意思是,我们……我们现在可以私底下交往,互相安慰。你爱大浩,不会跟大浩离婚。我虽然不爱我老婆,但我家所有的钱和物业都是被我老婆撑控,我如果离婚,就是净身出户,所以我也不可能跟我老婆离婚。我们两个不会离婚的人,不为钱,只为快乐,这真是两全其美的事。你说呢?”

  震荡之余,是深切的悲哀,我做过些什么,以致招惹这么大的羞辱?原来他早就在算计我。当我是什么,廉价的性用品?不用花钱的妓*女?他又把大浩当成了什么,大浩一直把他当亲兄弟对待,他遇到困难,大浩总是第一时间伸出援手,上个月他嫖妓被抓,不敢让老婆知道,是大浩拿钱去赎回来的。兄弟妻,不可欺,他是趁机欺,而且毫不客气。

  我想大声说,滚!但我骂不出口。 因为这么多年,他家跟我家走得很近,逢年过节两家人经常一起吃饭。他喊我嫂子。

  他怎么会提出这么荒谬的要求?

  忽然之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侵袭我的心,在这世界上,还有值得信任的人吗?我信任大浩,他却偷情;我信任朱美,她抢我老公;我信任李达,他想免费睡我。原来你最信任的人,往往会要了你的命。

  我做人太失败了,我看不清我身边的人是狼还是羊,我被自己最亲近的人一次一次地出卖背叛亵渎。

  他说:“初六,思路决定出路,你只要换一种思维方式,不再一味地纠缠大浩,自己去寻找快乐,说不定你和大浩的关系会出现转机。”

  我终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逃去。

  回到家,房间里冷清清的,我像困兽一样坐立不安。风吹着窗户发出吱吱的声音,海一样无边无际的夜色包围着我的家,并且从窗口,从门缝流进来,在屋子里弥漫,把我淹没。我挣扎,想逃,想喊,想哭,想大闹一场,想把自己撕碎,可我终于不过是继续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凄冷的空气,吸入肺中,进入心脏和血液,令人窒息。我想做点事,驱逐走这种孤独和无助。我打开电视,电视里歌舞升平,我却想哭。我哭了,泪水鼻涕一个劲地往下流。我走到镜子前,看见自己那一幅泪流满面的尊容,越发自我怜悯,于是又掀起了新一轮号啕大哭的高潮。

  我要逃离这个家。我走到楼下,我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昏暗的路灯下,有一个藏族装扮的老妇女正站在那儿卖藏刀和藏饰。她双眼深陷,两颊颧骨凸露,眉骨很高,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很黑,是一种被紫外线充足的阳光炙烤过的黑。“买一把藏刀吧,这刀很锋利。”她跟我说,她的声音又低又哑,像一只苍老的乌鸦。她的声音对我来说像是咒语,这咒语是烟雾迷茫的湖面上摇曳的一朵罂栗花,妖娆,散发着浓香,我飞蛾扑灯一样地扑了上去。

  我问她多少钱一把,她说两百元。我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两百元钱。我从她手里拿过刀,沉甸甸的。我把刀抽出来,并没有我所想像的那样寒光四射。刀锋似乎很钝,我伸出手指碰了一个那刀锋,没有感觉到痛,但我的手指流出了血。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很喜欢这种不露声色的锋利。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用藏刀的刀刃对着我的手腕,只要稍用力,就会有血从我的皮肤下面流出来,然后床单会被染红,我的灵魂一点一点离开我的躯体,我的身体会变得很轻,很轻,直到完全没有感觉。从此,一切的问题都得到解决。都说自杀是一种很不自爱的行为,其实在我看来自杀是一种太爱自己的行为,因为舍不得看到自己在这世上受苦,舍不得看到自己的灵魂一点点破碎,却又无能为力。我的心突突地跳着,像在跳踢踏舞,它穿着一双大皮靴,在如镜子般光滑的地板上,踢踢踏踏,多么欢快啊!

  我死了,自在怎么办?如果我死后,大浩立即和朱美结婚过上幸福的日子,我岂不是白死了?我扔掉手中的刀,拿起手机拨通南风的电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电话,大吼道:“三更半夜里打什么电话,还让不让人睡?”我说:“南风,我现在手里正拿着一把锋利的藏刀,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很好的理由——我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我就用把刀杀了自己。”

  电话那头沉默了,她也许正在整理词汇,准备给我几十条要活在这世上的理由。我等待着。电话的那一头也一起等着,等着那个理由的出现。可是电话那头一直沉默着。我如同一棵焦渴的植物正在慢慢萎缩。

  她终于说话了,她说:“我一个也没找到。”

  我几乎要崩溃,号啕大哭。

  作者题外话:卖文比卖身还难啊.继续吆喝一下.请大家投我一票,没收藏的朋友请收藏.

  第二章 46、母亲

  深圳的气温好像一夜之间升到三十多度,巴士里的暖气变成了冷气。街上的女人打起伞,但是汗水还是浸花了她们的妆。窗外烈日骄阳,虽然开着空调,隔着深色有机玻璃,但依然能感觉到太阳的热力。炙热的阳光,照射在高楼与树木上,金光闪烁,有了金属般的质感。

  然而我依然有着阵阵的惊异,似乎前几天还春寒料峭,今天已是炎热的夏季。我把整个春天都丢失了。

  这天早晨刚起床,李达的老婆打来电话,约我去喝早茶。我不想去,她死缠烂打,我推脱不了,只好去了。

  赶到餐馆,她已经在那儿等候,穿黑色紧身裤,桃红色上衣,桃红色高跟鞋,戴夸张的金饰,化浓妆。她使劲打扮自己。她不使劲还好,越使劲越失分寸,显得虚张声势、剑拔弩张。

  “听说你在闹离婚?”她的表情是关心的,声音却是兴奋的。

  “是的。”

  “怎么搞到要离婚的地步,你们夫妻不是一直很恩爱吗?听说那个第三者是大浩公司的员工,天了,大浩怎么连自己的员工都搞。那个女人长得漂亮吗?年轻吗?身材好吗?她用什么手段把大浩搞到手的?”她表情依然是关心的,声音依然是兴奋的。

  不等我回答,她继续说道:“还是我家李达好,虽然长的没你家大浩帅,赚得钱也没你家大浩多,但他不会去外面乱搞。就算把一个女人放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搞,别的女人他根本就看不上,他这人啊,就是对我专情……”李达老婆不停地说。她眼神乱飞,手不停地舞动,她根本不关心我,她只是抓住这个机会在我面前炫耀。

  她真糊涂啊,她老公以前嫖妓被抓,是大浩拿钱去赎回来的。而就在前天,他还向我表白说喜欢我,想跟我偷情。我忽然涌上一个恶毒的念头,我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她,让她自惭形秽、恼羞成怒,然后幸灾乐祸地嘲笑她。但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忽然发现我跟她是同一类人,当身旁有朋友倒霉时,立即兴冲冲地跑去安慰,不管别人需不需要这个安慰,然后在安慰的同时,炫耀一下自己的幸福和才能。这样做会有一种满足感,觉得天下就我最能,就我了不起,就我能摆平一切,就我最幸福,就我没有问题,你们和你们的生活都有问题,你们低我一等。

  她说:“你想哭吗?如果你想哭,就哭吧,哭一场就好了。”

  我知道,她想看到我哭,想看到我无助的样子,这样她就会欣慰,会感慨,这世上伤痕累累的人很多,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幸福。

  我当然不会让她得逞,我冲她笑了笑,说道:“如今这时代,男人外遇是很普遍的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有些失望。过了一会,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我轻笑道:“这只不过是小事,用不着紧张兮兮。”

  她显得很无趣。

  喝完早茶,刚走进女神会所,手机忽然尖利刺耳地响起。我吓一跳,问道:“哪位?”

  “你是初六吗?”是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小心翼翼的。

  “是的,你是哪位?”

  “我是……”

  “请问你是哪位?有什么事?”

  “我是……我是你母亲。”

  “我母亲?!你开什么玩笑。”

  我的确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我的母亲在我十岁那年就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也许她早就死了。

  “六儿,你真的是六儿吗?我是你母亲,我叫常春,你还记得吗?你是六月初六生的,所以给你取名叫初六。你的左额头有一道疤,是你7岁时,我用茶杯掷伤的,你还记得吗?我的儿啊,这些年,你好吗?妈总算找到你了。”

  我感到心里一阵揪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左额头那道疤。

  我7岁那年,念小学一年级,母亲忽然心血来潮要把我接回家,养母不同意,她养我7年,对我有很深的感情,何况她很孤独,需要我陪伴。为此,两人大吵一架,母亲骂养母是老妖婆霸占她的女儿,养母骂母亲是强盗。后来派出所的人来协商,母亲给了养母一笔钱,养母才让母亲把我接回家。回家的第二天,我做作业,妹妹对我的文具盒很感兴趣,拿起来左看右看。那时妹妹5岁,肤如凝脂,大眼睛又黑又亮,头发微卷,像个洋娃娃,妹妹从小享福,性格讨人喜欢。但我不喜欢妹妹,因为母亲对她太好。我对妹妹说不准动我的文具盒,说完劈脸一个巴掌上去。妹妹哭了起来,母亲要我向妹妹道歉,我低垂头,沉默不语。母亲说:“你哑了。”我说:“我就是哑了。”我这轻快的口气在母亲听来,是恶毒的,是故意跟她作对的,要给她难堪的。她顿时一股无名火,在心头熊熊的烧起来。她顺手操起一只茶杯,扭过半个身子,朝我砸过去。茶杯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我头一偏,还是被击了左额头。血流出来,尖锐的疼痛。我没有哭,反倒一声不吭。母亲看见鲜血,先慌了,哭着嚷道:“怎么办?”父亲责怪道:“你怎么这么冲动?”父亲把我送进医院,缝了五针。

  从医院回来,我收拾自己的东西,要回养母家。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回养母家,这边家里富有,一日三餐热菜热饭,我的卧室墙壁雪白,床上铺着粉红色的鸭绒被。养母家的房子又破又旧,盖得被子是旧棉被,硬硬的,冷冷的,像石头。我只想要母亲求我,只要她开口求我,我一定留下。可是她却说:“你走吧!看来我们真的八字相克,水火不相融,我本来是一个脾气很温顺的人,可是一看到你,我就觉得自己成了火山。”于是我又回到了养母家。

  这就是我的母亲。别的母亲对孩子有一种深深的爱意,她对我却有一种深深的恨意。我感觉到我与她之间的故事很不寻常,她把这个不寻常的故事掩藏得很深很深,还把上面的泥土踩得结结实实。这个不寻常的故事于是沉在黑暗里,见不了光了。因为有这样的母亲,从我出生那天起,我的人生便渗透着岁月的雨水和成长的泪水,我骇人心酸的童年也因此早已注定,无可挽回。因为不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所爱,所以也得不到任何人的爱。记得小时候在养母家,晚上我已经睡着了,养母与她女儿女婿的争吵声让我从梦中惊醒。养母的女儿和女婿劝养母把我给扔了,他们说像我这样跟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养大了,最终会拍拍屁股走人,不会有什么良心。他们又说,如果养母不把我扔了,他们就不再给养母生活上的任何支助。他们还说,他们的生活压力也挺大,要照顾老的,还要照顾一个莫名其妙的小的。屋子里橘黄色的灯光把养母和她女儿女婿的影子投在我头顶对面的墙壁上,风一吹,电灯晃动一下,墙上的三个影子也便跟着晃动一下。我躲在被窝里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我的心酸无人能懂,也无处倾诉。忧伤过早地飘浮在我的脸上,繁华盛世与我无关,欢声笑语与我无关,太阳死了,盛花的森林,蔚蓝的大海,金黄色丰收的田园,美丽的笑脸,都在神话般的梦中死去了。

  我恨我的母亲,她生下我,却要抛弃我。这种恨直到现在还哽在我的胸口,一想起来就隐隐作痛。

  记得,十三岁那年,有一天早晨,我站在镜子前梳头发。然后,发觉养母呆呆地看着我。

  接着,养母冲口而出:“你同你妈长得真象,一个印子印出来似的。”

  那天,放了学,我呆呆对牢镜子细看自己的五官,一个印子印出来的,我母亲就是这个样子?这真是一个恶心的样子!我忽然伸手掌掴自己,出尽力,左右开弓,直至双颊掴得辣辣地肿起来。

  然后,我流下眼泪。

  冰凉的泪水流经痛热的面孔,永生难忘。

  我恨我母亲,恨之入骨。自从她十岁那年抛弃我,我就一直想,如果有一天让我在万丈悬崖边遇到她,我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推下去。如果我有机会跟她同桌吃饭,我会偷偷往她的茶杯里放毒药,微笑着看她吐血身亡。如果在黑暗的楼道里遇到她,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抽出一把刀,狠狠地扎进她的胸口。如果我开车,我会加大油门,对她凶猛地冲过去,把她的身体撞飞,然后,我微笑着看她的身体像一片轻飘飘的叶子一样,在空中回旋一周,然后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上。她落在地下的那一刻,血液一定会像红色的烟花一样在她的头下绽放。每次想到这个场景,我就很开心,很解恨。这些年,不知道是我的幸运,还是她的幸运,我们从来没有相遇过。

  现在,这个女人竟然不知好歹地冒了出来。她简直是来找死。

  “初六,我的六儿,我是妈妈。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你,我回了三趟我们曾经生活过的桂阳县城,问了无数的人,都没有你的任何消息。今天我又回到县城,谢天谢地,我在一家米粉店遇到南风的母亲,才知道你很早就和南风去了深圳,知道你结婚了,生了一个女儿。六儿,你好吗?你告诉妈妈,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妈妈当初不该扔下你不管,妈妈错了。错得离谱。”她在电话里哭道。

  她向我忏悔。我想她肯定过得很惨,没有收入,重病患身,无人照顾,无依无靠,所以忽然想到还有一个女儿,于是想尽办法找到我,想要我向她敬孝。她想得美。她是什么狗东西!

  我冷冷地说道:“我的确是初六,不过我的母亲,在我十岁那年已经死了,我想你找错了人。”

  那边的哭声止住,陷入无声无息之中。过了一会,她喃喃道:“初六,我知道你恨我。去年你父亲死后,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一天不如一天,活不了多久了。我想见你一面,让我去深圳见你好吗?”

  我什么也没有说,挂断电话。对我来说她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她所说的我的父亲也是一个陌生人。我无父无母,我只不过是一个孤儿。

  第二章 48、前夫是一个恶毒的诅咒

  挂断电话一会,一位中年妇女走进女神会所。她是我们的会员,我唤她朱姐。

  “一大早起来就烦闷,去逛街,走了几条街,许多商场都没开门,所以来找你聊天,希望你别介意。”她穿白色套装,化了浓妆,但脸上的皱纹与松驰的皮肤依然显得清清楚楚。

  怎么会介意呢?我的工作就是听会员唠叨。

  我泡上一壶玫瑰花茶。很快,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在空气里浮动。我问:“发生什么事?一大清早就烦?”

  她长长叹一口气。接下来不用我问,她就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她的烦心事。

  三年前,她发现丈夫有外遇,立即提出离婚。很快把离婚的事办妥了,房子孩子都归丈夫。那时,她常听别人颇为钦佩地说道:“这个女人在发现丈夫有外遇后,立即提出离婚,真是一个很有尊严的女人。”

  她很得意,觉得自己这样做得很好,没有像别的女人那样发现丈夫外遇后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保住了自己的尊严,给丈夫留下一个骄傲的身影,她相信离婚后他一定会对她牵肠挂肚,会重新来追求她。但她很快发现自己错了,她的前夫在离婚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和第三者结婚,过着幸福的日子。而她呢,几乎每天都陷入单身生活的孤独和对孩子的牵挂中。那些先前夸她有尊严的人,开始嘲讽她冲动,笑她没长脑子、愚笨。她很后悔,她离婚太快,其实本来可以挽救的,为了维护那所谓的尊严而采取的冲动行为,不但毁了自己的幸福,还夺走了孩子的家,连带夺走了孩子的父母。

  她眼睁睁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添了皱纹和沧桑。有一天,她坐在客厅里,看着满屋子陈旧的家具,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四十岁,不由控制的恐慌感一下子吞噬了她。

  她开始四处相亲,发誓一定要找一个比前夫更优秀的男人,让前夫后悔。然而,她很快发现一个更加残酷的事实,像她这样的中年女人在爱情的市场里毫无优势可言。有一次相亲,对方是公务员,两人在电话里聊得很开心,她刻意隐瞒自己的年龄。可是见面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不适合我,你太老了,我找老婆,不是找老妈。”

  前段时间,她通过网络交友认识一个男人,是一个商人,比她大两岁,长得高大明朗。他心很细,很会照顾人,经常请她吃饭,给她买礼物,舍得为她花钱。她想这些都是爱她的明证。自从认识他后,她最大的感受就是她成了这个男人关注的中心,她的一举一动一悲一喜都会引起这个男人的注意。她太喜欢这种感觉了。爱情,爱情就像一道光,突然把她照亮了。男人的生意遇到了麻烦,向她借五万元,她毫不犹豫地借给了他。可是接下来,他好像上瘾似地动不动就向她借钱,她前前后后借给这个男人十万元,她觉得自己成了这个男人的提款机,心里满是怨气。两人开始吵架,他怨她不够爱他,把钱看得重,是一个俗气的女人。她骂他没出息,靠女人吃饭。最终两人分手,他借她的钱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给她。她更加怀念前夫,觉得没有男人比前夫更优秀。她心里装着前夫,重建新生活变得更难。

  她说:“离婚女人的日子太不好过,太寂寞,太没有安全感,还有性方面也让人挺狼狈的。中年女人正是性需求旺盛的时候,可是身边没个男人。前段时间我买了一个*器。可是自*慰器,它是机器,它没有感情,它怎么能代替活生生的人呢?有许多次,我把自*慰器狠狠地摔在地上。有时我真的快被性*欲逼疯了。就在昨天,我家的马桶坏了,叫修理工来修理。那个修理工是一个民工,个子不高,长得很壮实。他在修理马桶时,我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穿短袖,手臂的颜色是古铜色的,筋节突起,显得特别强壮有力,黑色的汗毛像海草一样浓密。我盯着他的手臂,忽然渴望这双手来剥光我,揉弄我,捏碎我。我不由自主地从背后抱住他。他吓坏了,不停地问我怎么了。他马桶也不修了,推开我,逃一般地冲出我家。我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真是丢人。”

  我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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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六,我真后悔,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打死也不会离婚,我就做一个安享名份万事不问的女人。当初我为什么不忍一忍?一想到我接下来的日子永远要这样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地生活下去,我几乎要发疯。初六,中年女人不要轻意离婚。如果离婚了,前夫会变成一个恶毒的诅咒,让你根本无法开始新生活。”她的声音在颤抖。

  她倾诉的内容,撼动了我的心,我双手捧着茶杯忘了喝,那茶在我手里冷成了冰。对于大多数离异的女人来说,前夫的确是一个恶毒的诅咒,他虽然已经离开女人的生活,但他还野蛮地横在女人的心里,横在女人的生活中,成为一道铜墙铁壁似的障碍,让女人无法穿越,无法开始新生活。网上经常有离异女人跳楼自杀的新闻,其实都是前夫这个诅咒在生效。如果我离婚,大浩和朱美立马结婚生子,过着幸福的生活,而我却孤独无依,我可能也会选择自杀。

  送走朱姐,我的心情一直很低落,身体疲惫至极。我没有去吃中饭,躺在会所的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有一种恐惧,它张牙舞爪,面孔狰狞,它凝聚力量撞击我的胸口。我感到肚子干枯、发慌,像一口很久不见水的井。

  下班的时候,南风见我依然闷闷不乐,请我到金光华广场的咸亨酒店吃饭。

  点菜的时候,南风想起最近认识的一个男人就住在附近,于是打电话叫他过来。那个男人来了,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叫阿茂。他问我是不是南风的阿姨。天了,我跟南风同龄,我怎么就成了她的阿姨?我试图为他的话进行解密,他这样说一定是为了讨好南风,而且南风今天穿大V领的粉红色T恤牛仔裤,看上去特别嫩,因此把我衬老了。但事实不然,他说我像南风的阿姨,是真的这样认为。唉,我能说什么呢?一场突如其来的婚姻变故肯定让我又老又丑了。我是如此地老且丑,万一真离婚,不会再有男人喜欢我,我将孤苦无依。我再一次被恐惧俘获。

  我看着满桌的美食,没有食欲。我借口上厕所,给自己补妆。站在厕所的镜子前,发现自己皮肤灰暗,松驰,似乎永远没有复原的机会和希望,镜中自己使我不由自主地生出无限的悲伤。

  补好妆,回到座位,发现南风正在勾引阿茂。南风懂得勾引男人的诸多“技巧”,例如舔舔嘴唇,抛抛媚眼,微微开启红唇,有意无意地拔弄一下头发,还有脚在桌子底下“不经意”地碰撞一下对方的脚,然后再“不经意”地碰撞一下。她还有一个勾引男人的绝技,那就是搓揉胸口。她的胸部很美,皮肤细如绸缎,胸部大而坚挺。她借口房间里空气不新鲜,胸口闷,于是搓揉一下胸口,把本来就很低的领口搓得更低,雪白*,半藏半露,呼之欲出,怎不叫男人*。

  此时此刻,南风正在施展她的绝技,“这里空气不好,胸口真闷。”她一边娇滴滴地说着,一边慢慢地搓揉着胸口,*在她的搓揉之下波涛汹涌。阿茂想不去看她的胸部,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沉醉在她的*之间。

  我坐在一旁,心里酸酸的,我永远也没有能力吸引男人的目光。

  阿茂去上厕所时,我问南风,“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

  “不喜欢,干嘛跟他*调得那么来劲。”

  “其实一个女人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地跟一个男人*,不是爱上了他,而是压根儿没把他当成男人。我只不过是耍弄他一下,然后看看自己的魅力指数有多高。”

  “你这不是玩弄别人吗?他比你小十多岁,还是一个小男孩啊。”我有一点同情阿茂,显然他对南风已经着迷,而且愚蠢地认为南风也对他着迷。

  第三章 50、失踪

  吃完饭,坐地铁回家,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五,自在应该回家了,不知道她吃晚饭没有。打家里电话没人接,打她手机关机。也许她正躲在自己的卧室里戴着耳机打游戏。自从大浩搬出去住后,她在家里变得寡言少语,沉迷游戏。

  经过购物公园,想起这儿有家泰国餐厅,味道很正宗,自在特别喜欢吃这儿的菠萝炒饭。我和大浩没闹离婚之前,每到周末,一家三口都会来这儿吃饭。我决定去这家餐馆给自在打包一份菠萝炒饭。

  走到餐馆门口,忍不住一怔。透过玻璃窗,我赫然看见大浩朱美还有自在正在那儿吃饭。朱美穿白色衬衣,盘着头发,戴钻石耳环,钻石项链,显得熠熠生辉。她和蔼可亲地笑着,往自在的碗里挟菜。自在埋头默默地吃着。大浩看着朱美,眼睛闪闪发光,那光不仅照耀了朱美,还穿透玻璃幕墙照在我身上,像火一样,要把我焚烧成灰烬。

  他们看上去多像一家三口。隔着玻璃窗,我发现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似乎化作一团轻烟,要飘走似的。

  我想冲上去,狠狠地给朱美几个耳光。她真歹毒啊,她不但要抢走我的丈夫,还要抢走我的孩子,她要让我一无所有。我全身都在颤抖。

  我转过身,低垂头,往回走,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我一头撞在一个年轻女人身上,那女人被我撞痛了,大声叫道:“你没长眼啊?”我没有理她,快速地往前走,也许我不是在走,而是在奔跑。我想逃得远远的。跑进地铁里,凄凄惶惶地靠在椅子上,整个人像要虚脱一般。

  回到家,我茫然失措,坐立不安。我在客厅和卧室之间走来走去,最终,拿起杯子,在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下去。自在啊,你是我的女儿,我艰难地把你生下来,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都说母子连心,你应该知道我的感受,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背叛我,你怎么能跟朱美一起去吃饭。她是妈妈的仇人啊。自在,我真的恨你!

  我等着自在回家,我要好好教训她,为什么要跟朱美一起去吃饭。外面的走廊静悄悄的,她怎么还不回来。她一定跟朱美谈得很开心,她也许喜欢上朱美了,她甚至希望我和大浩快些离婚。痛苦像海水一样从地板上涌出来,漫过我的脚踝,漫过我的双腿,漫过我的脖子,把我整个人都吞噬了。我呼吸困难,快要窒息了。

  房门“咔嚓”响了一下,我看到自在推门而入。我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紧接着便是嗵嗵地狂跳。我瞪着她,眼光好像结了冰似的看着她。“妈,你怎么了?”她怯怯地问道。

  “你刚才去了哪?跟谁在一起?”

  “妈?!”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刚才去了哪?跟谁在一起?”

  “跟爸和朱美一起吃饭去了。”

  我慢吞吞地向她走去,我像一座爆发的火山,向外喷吐着岩浆:“你为什么要跟朱美一起去吃饭?你为什么要跟她一起去吃饭?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你明明知道她是贱人,她一心想破坏我们的家庭,你为什么还要跟她一起吃饭?”

  我扬起巴掌,半点犹豫都没有,照着她的脸便抽打,抽打的时候,我的两脚还跳起来。“你为什么要跟朱美去吃饭?你这个贱货、扫把星,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喊叫着,疯狂的,愤怒的,义愤填膺的,还带着狂热。

  自在退在屋角,没有喊叫,也不哭泣,只是咬紧着牙,定定地望着我。自在的眼睛很明亮,这明亮里藏着一股鄙视和犀利。她竟然敢鄙视我,她竟然不求饶。太过份了。我要疯了。我的巴掌没头没脑地落在她的脸上身上。我的身体撞到旁边的桌子,桌上的水晶杯堕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没有停手,继续打。自在后退一步,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身子一晃,向地下摔去,她慌忙伸出右手支撑地面,水晶杯的碎片割破了她的手掌。血流出来,一滴又一滴,滴落下来,落在地板上,像一朵朵渲染的梅花。

  我怔了怔,然后手忙脚乱地拿出药箱,取出酒精和药棉要帮她擦伤口。

  她站起身,轻轻地推开我。我看着她满脸的红印,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能把孩子打成这样?

  她默默地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她的背影单薄得像一片纸,我心里揪得生疼,好像她马上就要离我而去、一去不复返。我轻声唤道:“自在。”

  她转过头,冷冷地说道:“我跟你一样恨朱美,我知道爸爸和朱美都想讨好我。我今天之所以答应爸爸一起跟朱美吃饭,就是想要教训她,让她难堪。我临走时,向服务员要了一瓶果汁,我把整瓶果汁从她头上淋下,骂她不要脸,勾引我爸爸,还警告她以后小心点。当时餐馆里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她狼狈不堪、无地自容。爸爸怒不可遏,用拳头擂着桌面对我大吼大叫。我从头到尾都跟你站在一边。”

  原来是这样!

  “以后我再也不管你和爸的事了,你们想离婚就离吧。”自在的声音冷飕飕的,从我的前胸一直穿透到后背,我顿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自在走进她的卧室,“啪”地一声,把房门关死。我站在那儿心乱如麻。

  这天下午,女神会所举办一场沙龙,从香港请来一位化妆师,教会员们如何化妆打扮。这位化妆师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因为保养好,穿着时尚,看上去像三十多岁。她一上台就说婚姻爱情只不过是一场交易,男人用财富和社会地位,女人用美丽的容貌和好的性情。因此,形象对女人特别重要。一个外表邋遢的女人如果说他老公很爱她,那么她百分之百在撒谎。

  她强调完容貌的重要性后,从会员里挑出一位长相最丑的女人,当场给大家示范如何化妆。她先让大家仔细看那个女人的脸,那是一张上了年纪的脸,眼袋下垂,眉毛稀疏,黯淡的嘴唇四周净是皱纹,脸颊满是雀斑。随着化妆师纤细手指的移动,那张脸上有了颜色和光泽,勾勒出了清晰的轮廓。最后在白色聚光灯照耀下,那张脸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变得楚楚动人、神采飞扬。大家热烈地鼓掌。

  接下来,大家开始在化妆师的指导下化妆。

  我的手机响起,接听,是自在班主任打来的,她问:“关自在为什么没来上学?”

  “自在不在学校?!”我惊恐不安地问道。

  班主任说:“自在昨天下午请假说回一下家,清早就回学校上课,可到现在还没回来。”

  自在昨晚根本没回家,自在去了哪?我呆呆地定在那儿。班主任什么时候挂的电话,我不知道。一定是因为前天我打了她,所以她离家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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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她刚出生时,我听见护士报告说:是一个女儿。我骤然间难过起来,我渴望生下的是男孩,因为大浩是家里的独子,他想要一个男孩。

  那种失落感许多天都不曾离去。

  直到有一天,她躺在婴儿车里,独自醒着,也不哭,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很专注很专注地看着窗台上挂着的风铃,风铃摇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时,她嘴角弯曲,微笑。她的皮肤如此洁净细嫩,嘴唇如此新鲜红润,眉眼和鼻子生得如此横平竖直。我的天啊!她竟然如此俊美、安详、自在。是的,她很自在,像一尊小小的佛,有着透明的意识和自觉,她由衷地满足于自己的当下,如此透彻。那天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我看着她的脸,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所有的恐惧、焦虑、慌乱。我是那样的喜悦,觉得这个女婴分明是我一直等着的,现在终于等到了,实在是太好太好。

  我给她取名为自在,关自在!多好听的名字,自由自在。

  可是自从我和大浩闹离婚,在她身上再也看不到半点自在的影子。每次回到家,她面孔绷紧,一点也不放松。有时候她会坐在沙发上无缘无故地掉眼泪,有时候会对着窗户一发呆就是好几个小时。我看着她孤独地站在窗户边的身影,忽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害怕她会像纸片儿似地飞身而下。

  有一天隔壁家的猫穿过阳台,跑到我家的阳台上。她扬起脚,一脚把它踢翻,猫儿呜咽着在地上挣扎,她又抬起脚,用力地踩在它的脖子上。

  她怎么变得如此惨暴!

  我的自在,你现在在哪儿?她的手机一直关机,我去她喜欢去的那家肯德基,没有她的身影。我又去她喜欢去的公园寻找,还是没她的身影。已经深夜了,我独自一人在冷寂的大街上寻找女儿。我走到一座天桥上,想着自己如此努力地经营这个家,丈夫和女儿却问题多多,让人操碎心。桥下是深南大道,汽车带着啸音不间断地飞驰而过,像一条河,我想投入这条河里,忘掉所有的烦恼。

  凌晨三点多钟回到家,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冰凉的空气笼罩过来,死寂一般的房间里只漂浮着我的气息,冷冷的,空虚而又无奈。

  打开灯,我坐在沙发上,从桌上摸过烟和打火机,点上火。烟圈慢慢地在寂静的房间里散开,我感到疲惫不堪。此时此刻,我的女儿生死不明,而我的丈夫却搂着另一个女人睡得香甜无比。

  第三章 53、自杀

  也许自在躲在某个地方自杀了。这个年龄的孩子敏感脆弱,最容易有自杀的念头。我十四岁那年,也想过自杀。

  那时,我念初二,我感觉到身体里有一种变化。一开始仿佛是有一阵陌生的微风偶尔从远处吹来,带着从末闻到过的气息,掠过我的身体,激起一种轻微的漪涟。接着,这风吹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强劲,它似乎要把我席卷走。它把我抓在它的手掌之中,如同捕获的一个新的猎物,撕扯我,搓揉我,玩弄我。我对它无能为力。

  我身体的结构和气味开始发生变化,腋下和两腿之间本来什么也没有的地方,长出了粗硬的毛发,臀部变宽了,胸部变厚了,两个乳房之间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我的衣服显得过小了。我的双腿之间总是热乎乎的,中间湿漉漉的,会流出新鲜而难闻的黏液。夜晚睡觉时,我经常把手伸在两腿之间,粘上那种黏液,然后放在鼻子下嗅。我是那样的新鲜,一种危险的新鲜,一种石破惊天的新鲜。我想让一个男人抱住我,用舌头舔我的全身,好好地尝一下这新鲜。

  有一天吃早饭时,养母忽然对我说:“从今天起你不用去上学了,我托人在一家医院给你找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你也不小了,得赚钱贴补家用。”我没有出声,默默地吃饭。养母说:“你听到没有?”我还是没出声,我真的很想念书,尽管我的成绩很差。养母忽然从桌上抄起镜子,照着我的脑袋使劲砸过来。我尖叫着跳开,镜子摔在墙上,破裂了。我一时被吓蒙了,抓起书包就往外跑。到了学校,我坐在教室里,由于愤怒和委屈,浑身就像打摆子似的不停地颤抖。没有人注意我。终于等到下课,我拿起自己的书包,冲出教室。我决定去自杀。

  我沿着一条公路往前走,我知道走上一个小时,就会看到一条山间小道,然后沿着山间小道再走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一个水库边。读小学时,老师带我们去那儿野炊过好几次。我决定跳水库自杀。我来到水库边,那儿静悄悄的,没有人,我沿着杂草丛生的水库边走啊走。我的眼睛却滞留在水面上,水面面目狰狞,冷冷地望着我,似乎要把我吞噬淹没。

  我站住,瞪着湖水,心怦怦狂跳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想只要跳下去,“扑嗵”一声,所以的问题都解决了。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向我走来,戴黑色鸭舌帽,穿蓝色工服,脚下蹬一双皮靴,一看就知道是附近矿区的下井工人。

  他看着我,目光怪怪的,像海底的水草,试图要把我缠住。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我和他,没有别人,身后的树丛里不时传来两声空洞而凄厉的鸟鸣声,前面的湖水幽蓝深邃,像一张巨兽的嘴。怀疑和恐怖袭上来,我低垂着头,不敢看这个男人。

  他逼近我,他庞大的身躯像一片乌云似地向我压来。他说:“你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想干什么?!”

  我一下子蒙住了,不知该说什么。

  他说:“站在水边很危险,你过来一点。”

  我装作没有听见。

  他又说:“你过来一点。”

  我依然装作没听见。

  他再说:“我叫你过来一点,你听见没有。”

  他的声音粗野凶狠,我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拉,把我拉离水边。我没有站稳,倒在地上。书包则滚在一边。

  “小姑娘长得还蛮俊。”他伸手要摸我的脸。

  “你想干什么?”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很轻,而且在发抖。

  他手掌贴在我脸上,他的手掌粗糙宽厚坚硬,像一把铲子。

  我惊惶,恍惚,想跑,可是双腿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我骂道:“强盗。”

  他没说话,专注地看着我的脸。我发现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的脸涨得通红,脖子粗壮起来。

  我又骂道:“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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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个字一出口,我全身就彻底地僵住了。“让我摸摸你。”他的声音抖得很厉害。他一只手撩起我的衣服,另一只手去脱我的裤子。我想要叫喊,可是舌头不听使唤,想要反抗,麻木的手脚一点儿也动不了了。男人热烘烘的气息扑在我脸上,男人的手一会伸进我的内衣里,一会伸到我的两腿之间。男人把我的内衣拽掉,把脸贴在一个乳房上,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小声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只是摸摸。”他像狗一样舔起来。我的乳房像刚刚绽放的花儿一样鲜艳。他粗硬的胡子扎在上面,生疼。我扭开脸,咬着下嘴唇。

  他剥下我的裤子,这时他停了一下,看着我的内*裤。我的内*裤很破很旧,像一块脏兮兮臭哄哄的抹布,它有气无力地想保护我的私*处。男人轻轻一扯,它就破成了三四片。男人的手指猛地往我的私*处戳,深深地往里戳。很疼,我扭着腰。

  事后,男人给了我五十元钱,他说:“去买几条新内*裤。”男人说完,走了。

  那时,养母一个月忙死忙活顶多赚一百多元。我一下拥有五十元钱,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巨款,我平生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

  回到县城,我去了集市。尽管已经是中午,但集市上依然很热闹,人来人往,许多附近的农民蹲在街两旁,卖深山里采摘来的茶叶、笋子,还有自家编的竹篾筛子。有卖蛇的,用一条铁钩子钩住蛇头,从七寸部位划一道口子,“嘶”地一声,把蛇皮从头剥到了尾,露出白花花带点粉的蛇肉,在阳光下晃眼的很。具说蛇胆能清心明白,有老人花几毛钱买了,扔进嘴里就吞下去。

  我走到集市最里面,那里有许多卖日用品的小摊贩,小小的摊位上摆放着花花绿绿的*内衣袜子,还有镶着珠片的衬衣。我买了两条内*裤和两件内衣。内*裤,一条是纯白色,前面印着一排水蓝色的小花;一条是明黄色,镶着蓝边,可爱极了。内衣是白色的,镶了蕾丝边。

  我还剩下二十元钱。镇上有一家新开的私营照相馆,那家照相馆不但能照彩色照,还有各种新潮的衣服供挑选,摄影师还会给顾客化妆。班上许多女同学去那儿拍过照。

  我做梦都想拍一张照片,做梦都想看看自己拍在照片里是什么样。老板给我穿上白衬衣和一条背带牛仔裙,戴上一对巨大的彩色塑料耳环,抹了腮红和口红。我坐在一张有扶手的沙发上,微微斜着头,手托着腮,故做深情。

  这是我平生第一张照相,是我苍白青春里的一抹色彩。

  这个下午我是快乐的,我忽然之间就朝气蓬勃了,充满了清新昂扬的活力。照片中的我脸颊绯红,眼睛灼亮而迷悯,嘴角笑吟吟。

  我一点也不觉得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那个中年男人的手指戳进我的阴*道里是对我的侵犯或者侮辱。我甚至想,如果他愿意再给我五十元钱,我愿意张开大腿任他抚摸深插。原来我也是有价值的,原来我并不是一文不值,原来我的身体可以换钱。这个发现让我激动不己。

  只是多年后,想起这一幕,心酸得要命,为那个曾经无比卑微的自己。

  第三章 55、幸福计划

  一天一夜过去了,自在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她的手机依然处于关机状态。

  早晨赶到女神会所,泡了一杯咖啡,不知道是水太烫,还是我已经没有力气端平一杯咖啡,咖啡洒了出来,我随手拿起一张报纸垫在咖啡杯下。我端起咖啡杯,正准备低头喝时,眼睛突然在报纸上一扫。巴掌大的报纸上躺着一个死人,黑字说,无名少女尸招领。我一看眼皮立即狂跳不止,报纸上那张小小的血肉模糊的脸太像自在了,同样双目细长,眼睛黑白分明,嘴唇的轮廓显得娇小而惹人怜爱。我愣愣怔怔的看着那则认尸启事,有一种控制不住的遐想,我似乎看到自在走在夜深人静的马路上,一辆卡车迎面飞驰而来,她躲闪不及,于是她飞了起来,飞出去有十几米,才像沙袋似地落在地上。她身上没有一处伤口,嘴里却汩汩地冒血泡,冒过不停。肇车司机见四处无人,逃跑了。她的身体在地上猛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归于平静,像睡着了一样……

  我尖叫一声,扔下咖啡杯,一把抓起报纸。南风跑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说自在可能出事了。我抓起手提袋,冲出会所,南风在后面喊我,我没理睬她。我跑到马路边,挡上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我心急如焚,匆匆跑到公安局查询,民警翻出薄薄的一张纸的资料,说那具少女尸体早被人领走了。我问谁领走的。民警说是那个女尸的父母。我说会不会领错了,也许他们根本不是她的父母?民警说,肯定不会错,验过DNA。我长舒一口气。

  走出公安局,我软软地坐在公安局大门口的台阶上,张着嘴一颤一颤地吐气,刚才激烈的紧张让我溃败成了一滩烂泥。

  随后,我去大浩的办公室找他商量怎么办?他是孩子的父亲,现在孩子失踪了,他得跟我一起想办法解决。

  “你又来这里干什么?”大浩看着我,皱了皱眉头,“我已经说过,你以后别来我的公司。”

  “自在失踪了,我找不着她。”

  我眼睛一酸,流下眼泪,我多么希望能获得他的安慰和支持啊。

  “这孩子越来越过分,上次在餐馆拿果汁淋在朱美的头上,现在又玩失踪的把戏。全是被你教坏的,真不知道你这母亲是怎么做的?”

  “你外遇,不回家,让孩子受伤。这一切明明全是你一手造成的。”

  “你看我们一见面就吵,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还是尽快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我真想狠狠地拍一下桌子,或者给他两耳光,或者拿起桌上的茶杯向他掷去,然后大声对他吼道:“离就离,有什么了不起!”现在孩子失踪了,他一点都不着急,还逼着我离婚。可是一想到离婚后,我将孤苦无依,就感到毛骨悚然,如果真离了,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除了隐气吞声,别无选择。

  “初六,以前我每个月给你六千元家用,从这个月开始我不再给你任何家用,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以及所有的零用钱,我会给她办一张银行卡,按时打入她的卡里。如果你答应离婚,我自然会给你一笔钱。”他的言外之意是,如果我不答应离婚,他就永远不给我家用。

  我气得浑身发抖,孩子生死末明,他不关心不紧张,还趁机逼迫我离婚。

  一时间,这么多的事情蜂拥而至,我简直快要招架不住,思绪也变得混乱起来。

  突然,小时候的情景又清晰地浮在我的眼前,养母指着我的脑袋骂道:“你这个讨债鬼,我造了什么孽啊,已经够老,还要养你,改天一定要把你扔掉。”渐渐地,这个声音和大浩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大浩似乎在说:“你真的令人作呕,你为什么要缠住我不放?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默默地转身离开,我现在完全失去方向,就像置身于茫茫沙漠中,看起来似乎处处是路,而实际上却无路可走。

  不知走了多久,感到极度疲乏,于是在一家商场前面的休闲椅上坐下来,眼泪汹涌而出。行人来来往往,带着一脸的冷漠,没人理会我,任由我流泪、呜咽、嚎啕大哭,我仿佛碎成了百万片,千万片,亿万片,我眼睁睁地看着破碎到面目全非的地步。

  然后一个老妇人,来到我的身边,坐下,伸出手臂拥着我。人们像水流一样从我面前流过,这个大妈一直陪着我,在我哭了又哭时默默地安慰我,我的眼泪和鼻涕弄湿了她的衣服,然而她一点也不在意。她耐心地抱着我,等待,直到我的哭声渐渐停歇,她才温柔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抽抽噎噎地说道:“我老公要跟我离婚,我的女儿失踪了。”

  她说:“别着急啊,孩子,菩萨会保佑你的。”

  我不知道菩萨会不会保佑我,但我对她充满感激,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这个陌生的大妈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

  晚上,回到家,我在客厅的沙发上毫不费事地睡着了。半夜里一觉醒来,脑子竟十分地清醒。我看见这样一个幻象:自在站在昏暗的隧道里,全身沾满血迹,湿漉漉的头发零乱地披散着,自在冲我喊道:“妈妈,快来救我!”

  我再也睡不着,拧亮灯,坐在沙发上发呆。“妈妈,快来救我!”是自在的呼喊,字字清晰,久久回荡,就在我的耳边。自在,你在哪儿?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思绪像长了翅膀的鸟,腾空而起一发不可收拾。我看到自在被一个中年男人骗到荒郊野外,那男人撕碎她的衣服,尽情蹂躏、摧残、践踏她,她生不如死;我看到自在卷入一场骇人听闻的谋杀案,被人从容不迫溺死在浴缸里;我看到自在住在一个旅馆里,被精神病患者用斧头砍断脑袋,淋淋鲜血从吹断的脖子处喷射出来;我看到自在经过某繁华的街道时,广告牌突然掉下来,不偏不斜地砸在她身上;我看到自在坐的公车上发生了车祸,车上所有的人都安然无羡,单单就死了她……

  我简直要崩溃了。我的想象异常的丰富、奇特、结构严谨,比好莱坞的灾难片还血腥、刺激、紧张。

  找不到自在,我很快就会被这些恐惧的幻想折磨而死。

  等到天亮,我就去报警。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半夜里忽然惊醒,暗中看见自在的脸俯在我的上方,看着我。我又醒了醒,不是梦,真的是自在。自在回来了。她在哭,满脸泪光。

  “自在,我的宝贝,真的是你吗?”

  “妈妈,妈妈。”自在失控地大声哭起来。

  “你跑到哪里去了,你吓死妈妈了。”我紧紧抱住她。

  “妈妈,我这两天一直躲在我家附近的一家宾馆里。我刚才睡觉时,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推开你的卧室门,看到你割腕自杀了,鲜血把床单都染红了,血还流在地板上。我醒来时,吓坏了,所以回家来看看。妈妈,我宁肯自己去死,也不想活着失去妈妈。妈妈,我爱你,你千万不要自杀啊。妈妈,我以后乖乖听话,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自在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激烈地抽噎起来。

  “宝贝,妈妈有你,永远也不会去自杀。妈妈向你保证。”我也哭了起来。

  “妈妈,妈妈。”

  “你为什么要失踪?你差点把妈*疯了。”

  “是我们班的小米告诉我的方法,她爸妈前段时间也在闹离婚,她爸爸搬出去跟第三者住在一起,她玩了一下失踪,她爸和她妈疯了一样到处找她。找到她后,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后来,她爸搬回来住了,再也不跟她妈提离婚的事。现在她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幸福。我决定向她学习,也玩一下失踪,说不定爸爸也会搬回来,再也不跟你提离婚。我还给这次行动取了一个名,叫幸福计划。结果都怪我没出息,也许我在外面多住上三、五天,爸就会急了,就会回家了。”

  “乖女儿,我的乖女儿。”

  我和自在相拥着轻哭,怕吵醒隔壁的邻居,使劲地压低声音。所有的伤痛往事都涌上来,我直哭得肝肠寸断,渐渐地又生出一些欣悦,因我的女儿一如既往地跟我这样亲密,没有远离我,没有抛弃我。

  第三章 57、男人只爱他的付出

  南风请来记者对女神会所进行宣传报道。南风知道现在的记者是最没良知的一群人,以前他们是无冕之王,现在是无耻之王,只要给钱,你要他们写什么就写什么,你要他们怎么写就怎么写。一时间,深圳大报小报都是关于南风和女神会所的报道。文章中,南风由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又穷又丑的小女人摇身变成光芒四射的魅力女性,跟神话如同一辙;她从一无所有打拼到千万家产,依然跟神话如同一辙;普通女人只要加入女神会所,就能成为光彩夺目的*,还是跟神话如同一辙。

  我说:“这根本不是你的经历,全是故事。”南风道:“我炒的就是故事,因为人民喜欢听故事,尤其是神话一般的传奇故事。股市里炒的是故事,还有那些总统选举,候选人个个是编故事的高手,最后谁编的故事传奇,谁就赢。所谓的权威和权力,也是一步一步编出来的。”我说:“你当别人是傻瓜啊,谁会相信你。”南风说:“其实大多数人就是傻瓜,他们活在这世上就是为了上当受骗,为了成就别人。”我说:“你如此低估他人,你才是傻瓜。”

  结果,如南风所料,许多女人看了报道后,跑来要加入女神会所。有一个女人,大约三十岁的样子,长得矮胖,想加入女神会所让自己充满魅力,好早日嫁出去。可惜她收入不高,将近三万元的入会费让她很犹豫。南风对她说:“看你脸色多差,这都是能量不流通的原因。跟男人交往时,你肯定很拘束,无法放松……”南风说了一大推贬低她的话,直把她贬得软弱无能,这样一来她惊恐而无助,乖乖被南风牵着鼻子走,加入了女神会所。她说三万元入会费是她全部积蓄,以后如果生病,连看病的钱都没有。我听了,心酸无比。

  这天下午女神会所举办一场沙龙,主题是如何与男性沟通。讲课的老师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说男人有三大需求,只要你抓住这三大需求,跟男人沟通起来便畅通无阻。男人的第一大需求是被崇拜,所以永远不要贬低他,尤其做*爱的时候,千万不要说他下面太短,太软,太快,只要提到其中一项,他这一辈子都不愿再见你;第二是温柔,现在男人压力大,哪里有温柔,他就会把哪里当家;第三是理解,不管他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你都不要大惊小怪。只要做到以上三点,男人逃不过你的魔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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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动结束后,阿茂来了。阿茂最近被南风迷得神魂颠倒。阿茂才二十三岁,大学毕业没多久。阿茂是深圳本地人,家里开有珠宝加工厂,他从小过着万千宠爱的生活。阿茂身材高大,五官突出,宽阔的前额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光是看这张脸和这身躯,女人们就会忍不住喜欢他。阿茂谈过两次恋爱,两次都是在他与对方连续数次*后,便觉得对方的一切都是寡然无味的。前段时间,阿茂莫名其妙被朋友拉去一家酒吧参加一个生日派对。在那里,他遇到了南风,南风坐在角落里默默抽烟,像一只妖治而神秘的兽。他对她充满无限的好奇,探索的目光不时飘落在她身上。南风很快注意到他,他那无比清澈与年轻的脸庞让南风心生怜爱。南风忽然想玩弄他一下。趁着大家去跳舞的时候,南风端着酒杯坐在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老看我。”他紧张而慌乱地说道:“我没看你。”她忽然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脸颊上,手指慢慢地划过他的脸颊、下颌,然后停留在他的下嘴唇上,她说:“你撒谎,你一直在看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阿茂一下子魂飞魄散了。南风微微一笑,像鱼一样溜走了。很长时间,阿茂坐在那儿,竟不能动弹一下。派对结束后,他鼓足所有的勇气,向南风要了电话号码。见过两次面后,阿茂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南风。

  有一天,阿茂和南风约好下午去海边散步,结果南风忘了,她去看望一个久违的朋友,在人家家里盘桓到了深夜,她跟朋友煲汤,喝红酒,聊情感。分手的时候,她对朋友说:“今天真快乐。”然后她就一个人走在深夜清冷的街头。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她想,我真的快乐吗?她突然想哭。因为太孤独。

  回到住处,看到一个人蜷缩着坐在她家门前,无声无息,就像一条睡着的狗。是阿茂。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南风,那张清澈的脸上挂着泪水,像个无辜的孩子,表情忧伤。南风说:“你怎么了?为什么哭?”阿茂不说话,依然哭过不停,哭得有点肆无忌惮。她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了。她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眼泪,问道:“你怎么了?”阿茂说:“我从下午两点钟一直等到现在凌晨二点钟,打你手机不接,我以为你被车撞死了,以为你被流氓劫财劫色了,以为你被仇人杀死了,什么可怕的局面都想到了。你没事吧?”她说:“我出门的时候忘记带手机了。”然后她叹息一声,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她想我怎么变得这么脆弱啊!可她没管它们,任它们流。

  这天晚上,他们*了,阿茂的身体健康而有活力。南风纠缠着他,希望他再来再来,不要停息。醒来时,从窗外照射进来刺眼的阳光,让她眩晕。她突然觉得一切都寡然无味。旁边的这个男人比她小将近十五岁,他还是一个孩子,他是那么的年轻,皮肤温润,脸上有一种明亮的光泽。而她呢,她从灵魂到肉体都是苍白和颓废的,还残缺不全。她忽然暴躁起来,因为对自己的未来无法把握和预感。她把阿茂踢下床,要他马上滚,以后别再来找她。她说,我们相差十五岁,不会有好结果。阿茂手忙脚乱,不停地发誓:“我会努力,让我们有一个好结果。”南风说:“没用的,有些事努力也没用。”阿茂不顾南风的阻挡,一如既往地爱着南风。

  阿茂走进女神会所,便坐在角落里,听女人们聊天。他的目光痴迷地落在南风的脸上,那目光柔柔的、亮亮的,让女神会所的女人们羡慕不已。

  过了一会,南风对阿茂说:“你去超市给我买点新鲜水果吧,最好是进口的山竹。”

  “好的,我很快就买回来。”阿茂说完,乐颠颠地去了。

  大家纷纷问南风给这个小帅哥施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心甘情愿鞍前马后地为她服务。

  南风道:“如果你想要一个男人对你好,其实很容易,就是不停地请他帮忙。”

  “就这么简单?”阿露儿问道。

  阿露儿已经辞掉大浩公司的工作,女神会所的会员费要三万元,她交不起,不过她自有办法,她跑到女神会所应聘做了一名文员,一边在这儿做事,一边学习如何成为艳光四射的尤*物。她是一心要嫁有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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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阿露儿认识一个大款,单身,长得不错。她费尽心机接近他,两人终于相爱,她从来不向他索取任可东西,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扮演贤良淑德的女子,期望他能快些把自己娶回家。就在前天,她下班后,没有事先打电话给他,直接去他的公司找他,前台不在,公司大门开着,她进去,想给他一个惊喜,于是蹑手蹑脚地靠近他的办公室。他办公室的大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一点,就听到他正在和几个朋友聊天。他正在说她,话却相当难听,说他早就厌烦她了,如果不是她*像海浪一样刺激,他早就把她甩了。旁边的人起哄,说她*那么刺激岂不是像*一样。他笑道,她连*都不如,*跟男人做完爱还有报酬,而她跟我好几个月,什么也不要,真是蠢到要死,跟猪没两样。然后一大堆男人就放肆地笑了起来。她那一刻犹如被焦雷炸得片片粉碎,没想到一片真心,却被别人当作笑料四处传播。心里全是被沾污了的怨恨。

  “是的,这个办法之所以很好,是因为大多数时候,我们看似爱的是别人,其实爱的是我们在这个人身上的付出。你在一个人身上付出越多,你就会越在乎这个关系,但对方没怎么付出,就不会在乎。而且不管你多么优秀对他多好,他都不会在乎。想让他在乎你,就必须让他为你在金钱上和感情上多付出。这是一切关系中的秘密,在亲密关系中尤其如此。”南风说。

  阿露儿说:“怪不得我会失恋,会被那个男人嘲笑连*都不如,原来是因为他没有为我付出过,所以他根本不珍惜我。”

  “这话很有道理。我对我男朋友很好,我给他买名表,高级服装,还拿钱给他花,而他对我一直很冷淡,甚至连电话都总是我主动打给他。我想放弃这段感情,可一想到付出那么多,又不甘心。”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珠光宝气,穿豹纹紧身裤。

  南风说:“女人千万不要借钱给情人,因为这样一来,你把情人关系变成了债主关系,没有人会喜欢他的债主。”

  豹纹裤女人连连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么如何才能让男人为我多付出?有什么技巧吗?”阿露儿问道。

  南风说:“古罗马诗人奥维德在他的名著《爱经》中描绘过这种技巧,他奉劝恋爱中的男子说,你可以慷慨许诺,让对方以为她可以得到很多,并先给予你回报。但是,你只给出许诺的一小部分,总之要低于她的‘回报’。这时,因为她投入了她的意志,并且看到她的意志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但同时她多少又相信你的许诺是真心的,于是她会加大自己投入的力度,以换取你兑现承诺。然而,这样一来,双方的投入进一步失衡,她的心里进一步有更多的不甘,于是她继续加大投入的力度……最终她进入恶性循环中,投入越来越多,越来越不甘心。其实跟男人交往,也是如此。”

  阿露儿显得特别激动,“原来是这样啊,以后跟男人交往,一定要不停地向他索取。”

  豹纹裤女人连连感叹道:“原来让男人多付出,是对爱情负责的行为。”

  南风说:“当然在他付出的同时,你除了要给出一些小小的回报,还要给他一种感觉,他随时离开你,你也可以活得很漂亮。男人对这种女人会尊重,并且能保持持久的兴趣。”

  女人们纷纷点头。

  女人们纷纷点头。

  阿茂提着一篮新鲜山竹回来了。南风说:“辛苦了。”阿茂说:“一点也不辛苦。”阿茂剥下一个山竹,递给南风,说道:“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甚至被人强*奸。”阿茂自以为自己这话很幽默,脸上有些得意。南风听到“*”两个字,霍地站直身子,恶狠狠地瞅住阿茂的脸庞,“你说什么?”

  阿茂嘻笑道:“我说为了你,我愿意被人强*奸。”

  南风手一挥,把阿茂手中的山竹击落在地,指着阿茂咆哮道:“你给我滚!你***给我滚!”

  阿茂愣在那儿,一脸委屈,不明白自己哪里冒犯了她。

  大家也不明白南风为什么忽然翻脸不认人。我知道她肯定又想起自己十八岁被人*的事。她一听到“强*奸”“轮*奸”这类词,感觉如同有人拿着刀,找准她最弱最不设防的部位温柔地刺进去,拉出来,然后再刺进去,直到血肉模糊。

  她转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用力把房门关紧。

  阿茂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我走进南风的办公室。她正在抽烟,她的面孔在烟雾之下显得模糊不清。我的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凝固了。我说:“都过去这么多年,别人一说强*奸轮*奸的词,你反应还是那么强烈,怎么搞的?”

  南风重新叼上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进去,狠狠地吐出来。烟灰一片片落在木地板上,像时间的尸骸。

  “我也不想!都过去这么多年,我还是忘不了那一幕,它像鬼一样跟在我身后,时不时冒出来,折磨我一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要如何才能忘掉这件事?我要如何才能摆脱那种恐惧、羞辱、罪疚和哀伤?”

  我明显感到她在抖动,她的声音和她的躯体都在抖动,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和哀嚎。她的思绪一定又回到当年被*的那一幕,在那幽静的山坡上,她被两个小流氓按住手脚,他们用她的衣服塞住她的嘴巴,让她无法哀嚎和哭泣,而她的男友,她用整个生命去爱着的那个男人,却逃之夭夭。

  我一阵伤心和揪心。

  我走过去,轻轻把她拢进怀里,喃喃道:“南风啊,南风。”

  第三章 61、嫉妒是无能的表现

  这天是自在14岁的生日,又是周六,自在给大浩打电话,要他一定回家给自己庆祝生日。大浩同意了,他感觉到这段时间女儿对他的冷漠和仇视,他想抓住这个机会跟女儿好好增进感情,还承诺要送她一份独特的礼物。

  我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也许会让鬼迷心窍的大浩重新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说不定一家人开开心心吃完晚餐后,他就不想回朱美那边了。

  然而,晚餐时间到了,大浩却没有回来。他给我打来电话,说临时要去见一个重要的客户,不能陪自在过生日,改天一定给她补上,要我好好安慰自在。

  挂断电话,向自在转达了大浩的意思,自在坐在餐桌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奋力地饕餮。看着孩子忧伤的样子,我也跟着忧伤起来。

  “乖女儿,爸爸也是为了工作。”我安慰她。

  她不言语,低垂头。我意识到她在流泪,低着头是不愿让我看到。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接听,是朱美打来的。朱美说:“初六,其实大浩并没有见什么重要的客户,大浩正在陪我吃饭。我今天缠着大浩不放,是存心捣乱不让你们家团聚。”

  电话那头传来抽水马桶的声音,朱美一定躲在厕所里给我打这个电话。朱美打这个电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哈哈,想着你们母女俩失望的样子我就开心。”

  朱美的笑声,像锋利的刀片,在我的心上划一下又一下,一下一下的,我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划得支离破碎,破碎得无法收拾。

  我想对着电话破口大骂,又怕吓着自在。朱美说:“大浩刚才向我承诺,下个星期跟我回老家去见我父母,我们正在商量给我父母买什么礼物……”我再也听不下去,只好挂断电话。

  我跑进厕所,靠在墙壁上抽烟,厕所里灯光昏昏沉沉,我的影子浑浑浊浊。我耳朵里响着朱美轻脆而响亮的笑声,我心里说不出的空,无着无落的。

  抽完一根烟,把烟蒂扔在地上,拼尽全力地用脚去踩。我把那烟蒂想成朱美,她正在我的脚下粉身碎骨地呻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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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大浩却回家了,带着一身的酒气。

  我们僵持了三四分钟,他忽然做出一个令我震惊的举动,他慢慢朝我跪下。他跪在我面前。他说:“初六,我求你,我这一辈子没向任何人下过跪,我现在就向你下跪,我求你跟我离婚,我快受不了了,我想开始新生活,这样耗着太辛苦……”他滔滔不绝,忙忙乱乱地说着,显得一点也不冷静、理智,没意思,没深度,没风度。

  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我的眼睛象着了魔似的,死死地盯着大浩的膝盖,他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向我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却什么也不顾,可见他爱那个女人有多深,深似海吧。

  我扭过脸,不敢再看他。

  “初六,我们离婚吧。”他哭了,他的眼泪比黄金耀眼,比钻石明亮,比大海忧伤。他因为迟迟离不成婚而哭泣,他因为我依然是他的老婆而哭泣,他因为不能给那个女人幸福而哭泣。

  我也哭了。

  我流下更多的眼泪。

  冰冷的眼泪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流。

  “初六,你快答应我离婚啊。”

  我沉默不语。

  “你***说话啊。”他咆哮道。

  我脑袋发木。我想大吼大叫,我想要发泄这猝然满积在胸中的怨恨。我快受不了了,心碎了。我用手支着头,拼尽全力让自己平静,憋着一腔的泪水,说道:“我今天不舒服,你先回去吧。”

  “你不舒服?!我才不舒服,我心里难受,我和朱美明明相爱,却不能光明正在地在一起,还要背负起不道德的名份。”

  “你先出去吧,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我清醒的很。”他紧锁两道浓眉,突然咆啸着一把将我推倒在沙发上,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两只手已经卡住我的颈脖,低吼道:“你离不离婚?”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不!”

  “你这个贱骨头!王八蛋!魔鬼!你不给我活路,别怪我不客气,你今天不答应离婚,老子就掐死你。”他的两只大手围拢了我的颈脖,用力紧了一下。我一边挣扎,一边说不,他的手便又紧了紧。我透不过气,我看到小时候的我孤独地缩在墙角里;我看到自己手心向上向父母要生活费,父母冷漠地看着我;我还听到养母的骂声……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没人愿意爱我?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的孤独无依?为什么命运要如此糟蹋我?我的眼泪滚下来,又大又沉,冰凉的。

  大浩怔了一下,清醒过来,松开手。大浩说:“初六,我快要疯了。”

  大浩怔了一下,清醒过来,松开手。大浩说:“初六,我快要疯了。”

  我剧烈地咳嗽,一股咸腥的血液在喉间上下蠕动。

  大浩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他大张着嘴,面孔被泪水打湿了。这一刻,我对这个男人充满同情,觉得自己真残酷,怎么把心爱的人逼成了这样?我忍不住伸出手想把他搂进怀里。他推开我,果断的,坚定的,不由分的。他站起身,拉开房门,走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此刻我对朱美充满强烈的仇恨和嫉妒。这一切都是因她造成的。我对着墙壁骂她,骂她是婊子养的,是垃圾。我一字一句,字正腔圆,我的骂声,每一句都奇脏无比,不堪入耳。我幻想我的骂声正越过窗户,越过无数的高楼大厦,飞进朱美的房里,钻进她的耳朵里。

  我幻想自己闯进朱美的房间,痛快地毁坏她的家具、衣柜、玻璃窗。我都能听到玻璃哗啦哗啦碎裂的声音。朱美跑来阻止,我拿起一把刀,用力刺进她的胸口,朱美倒在地上,痛苦挣扎,像一条垂死的狗。我用脚疯狂地踢她的脑袋,她呜呜地哭着,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最后我割下她的脑袋,扔进垃圾堆里。

  这些幻想让我暂时平息了内心的嫉妒。

  如此强烈的嫉妒,我很久以前也体验过一次。

  那时我念初二,班上有一个女同学,长得非常美,身材纤细玲珑,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嘴唇,饱满鲜润。她的名字特别新颖,她就叫新颖。她的成绩很好,从小就学画画,她画的国画美极了,学校大门口的玻璃橱窗里经常贴着她的画。她的舞也跳得好,学校搞元旦晚会,她跳独舞,穿红色连衣裙,台下几千双眼睛盯着她,她在台上一点也不紧张,起舞,旋转,头发飘起来,脸上绽放花朵似的神采。最令我羡慕的是,她家住在县城最好的楼房里,爸爸妈妈都是公务员。她爸爸经常开车来学校门口接她放学,她见到她爸爸时,像小鸟似地奔过去,双手呆在她爸爸的脖子上撒娇。

  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成为她那样的人啊,长得漂亮,穿得漂亮,会画画,会跳舞,学习成绩又好。有一天放学回到家,我站在镜子前,学她在舞台上跳舞的样子,我没有红色连衣裙,于是把家里那张破旧的红色床单裹在身上。我像她那样起舞、旋转,眼睛妩媚地看过来看过去。屋顶上有乌鸦在盘旋,发出哀鸣,我的内心忽然沁出无比强烈的怨恨,为什么我不是她?为什么我没有漂亮的红裙子?为什么我的眼睛里没有像她那样独特而美妙的神采?接下来我做出令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举动,我一把扯下身上的红色床单,疯狂地撕它,直到把它撕成一堆碎布条。我真想杀了她,如果没有她,我肯定不会这么痛苦。

  后来我辍学了,再后来我来了深圳,多年过去了,可是我对她的嫉妒和仇恨如同一座大山,顽固不化地屹立在我的内心深处,风雨不变。在商场试衣服时,看美容杂志时,甚至半夜里突然醒来时,会忽然想到她,她那美丽的容貌,那高贵的气质,我一生也不可能岂及。嫉妒的火燃立即会蹿出来,蓝花花的,舌头一样这儿添一下,那儿添一下。

  直到去年,我上网玩,突然又想到她,不知道她过得如何?我在网上搜她的名字,说来也巧,我搜到她的博克。她在长沙,结婚了,有一个女儿,老公是一个出租车司机,她在一家工厂上班,收入一般。博克上贴了她几张近照,穿着打扮极普通,脸色晦暗,仿佛罩了一层灰黯残旧的网。她的臀部下坠了,岂止臀部,似乎全身柔软的部分都是松驰的,不可遏止地松驰着,猛一看上去,像一堆随时要溃败的泥。她变成了一个庸俗、平凡、琐碎的中年女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油烟的气味。

  那一刻,我忍不住笑出声。我听到自己的笑声是那样的轻脆明亮。感谢老天,终于把我从对她的嫉妒里解救出来。

  现在我陷入对朱美的嫉妒中,我要如何才能解救出来啊?

  嫉妒是最无能的表现。现在我是如此如此的无能。

  第三章 64、做泼妇,是一种能力

  大浩给朱美买了房,在地铁站科学馆附近。他们明目张胆地同居了。我得知这消息时,心如刀绞。我打电话给大浩,质问道:“你拿夫妻共有的钱给别的女人买房,这是违法的。”

  大浩说:“那你就去告我啊。”

  我当然不敢去告他,两人一旦成了原告和被告,这段婚姻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我不想离婚,只能忍气吞声。

  这天下班时,我忽然想:为什么不去他们的房子看看呢?一开始,这个想法叫我大吃一惊。可是自从产生了这个想法,它就一点儿一点儿地占据我整个脑子,弄得我再也无法想别的。

  第二天中午,我来到他们住的楼下。那是一栋崭新的公寓楼,浅黄色的墙面给人温暖的感觉。我站在一块空地上,抬头,眼睛一直盯着一扇窗户。那就是大浩买给朱美的房子。那就是大浩跟朱美一起过日子的地方。那是他们的天堂!他们的乐园!他们就住在那儿,每天恩恩爱爱。我的心因为嫉妒而沉重,两条腿好像都迈不开了。

  离我不远的地方刚好有一家房地产中介公司,我装成购房者的样子走进去,向他们打听朱美和大浩现在住的那套房大约多少钱一平米。工作人员说:“每平方米大约一万八千元。”

  我一听这话,眼泪差点儿流出来。大浩竟然给朱美购买这么高级的房子,这些钱本来是属于我的。也许对大浩来说,这是大丈夫气概的表现,但是,照顾朱美到这个地步,明显已经超越了逢场作戏的界限,他已经把她当成生命中的至爱,并且打算与她白头偕老。

  从房地产中介公司出来,我去了一家咖啡厅,我要好好休息一下,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刚坐下一会,看到一个没有化妆、瘦骨嶙峋的中年女人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冲进咖啡厅,在一个正在喝咖啡的年轻女子面前站定。她对那个年轻女子说:“把我的丈夫还给我。”她的声音很大,咖啡厅里所有的客人都扭转身体,一起看着那个中年女人,然后又缓慢地把视线移到那个年轻女子脸上。

  那个年轻女子轻轻瞟了一眼中年女人,然后旁若无人地继续喝咖啡。我发现她端咖啡杯的姿势优雅极了,左手托着咖啡杯的底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咖啡杯的把手,小拇指翘着,像风中的植物那样舒展着,摇曳着。

  也许是因为忍受不了那么多的视线,那个小女孩挣脱中年女人的手,转身跑出了咖啡厅。

  中年女人只好孤军作战,她继续对年轻女子说:“把我的丈夫还给我。”

  年轻女子轻轻地放下咖啡杯,平静地说:“这种事情,你应该直接和你丈夫去说。请你以后别再烦我!”

  中年女人的脸上忽然涌出一股厌恶仇恨的表情,她把年轻女子餐桌上的咖啡、甜品一把扫到地上,餐具破碎的声音令她自己也吃了一惊。

  年轻女子镇定地坐在那儿,嘴角扬起一丝蔑笑,说:“泼妇,怪不得要被男人抛弃。”

  中年女人说:“好好好,老娘今天就好好做一回泼妇,再也不忍了!老娘不忍了!”

  中年女人说完,以极快的速度一把扯住年轻女子的头发,像拽一口巨大的麻袋一般把年轻女子拽倒在地。真没想到这个瘦骨嶙峋的中年女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还没等年轻女子反映过来,中年女人以极快的速度一脚踢在她的身上,连珠炮般地骂道:“臭婊子,勾引我老公,我一忍再忍,你却不知好歹,得寸进尺,不要脸的东西,烂货……”世上最恶毒最肮脏的字眼从中年女人的嘴里源源而出,滔滔不绝。她的声音又脆又亮,每一句都显得力量充足。

  年轻女子全然没了刚才的优雅和镇定,她坐在地上,双手护头狼狈不堪地哭泣着、躲避着,头发蓬乱,满脸都是泪水和鼻涕。

  咖啡厅的领班跑过来,好不容易才把中年女人劝住。

  中年女人离开时,看了一眼地上的年轻女子,她眼神犀利,像剑上闪烁出来的寒光。她对年轻女子说:“如果以后再敢勾引我老公,我发誓一定杀了你!”

  年轻女子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庭,我为什么不能像那个中年女人一样勇敢?也许正是因为我的老实,才让我受到丈夫如此不公正的待遇,使第三者变得如此明目张胆、目中无人。我难道要永远这样忍受下去吗?我为什么不能做一回泼妇,把自己的怨气怒气通通发泄出来?我为什么不去抗争,不去战斗?只要去战斗,也许能扭转乾坤。

  我要去战斗!

  我想起女神会所有一位会员,丈夫与第三者在外共筑爱巢。她知道这事后,只要心情不好,就跑去他们住的小区,站在小区前的草坪上,大吵大闹,有时甚至是在凌晨时分,整个小区的人都被吵醒了。保安来了,她也不走。结果,她的丈夫和第三者成了小区的名人,人们对他们指指点点,可是他们依然恩恩爱爱。她一气之下,干脆带上几个亲朋好友,冲到第三者的住所,把第三者按倒在地,一顿狂揍,把第三者打得鼻青脸肿,还剪烂了第三者漂亮的衣服和LV皮包,又用锤子砸烂了第三者所有的高跟鞋。她回到家对丈夫说,如果以后还敢跟那婊子混在一起,我就跟你拼命,先杀了你和那个婊子,再自杀。她丈夫一听,再也不敢去找那个第三者。

  我现在就要去做一个泼妇,我要把朱美的家砸个稀烂!我要把她的衣服通通撕毁!我要把她踩在脚下,往她头上吐口水!我要让她住的那栋楼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个狐狸精,让她再也没脸面在这儿生活!

  我走出咖啡厅,向朱美所住的公寓楼走出,雄纠纠,气昂昂。走到朱美所住大楼的大门口刚好有人开门进去,我跟在那人身后,装作是那人的同伴一起走了进去,保安没有阻挡我。

  我冲进电梯,关上电梯门,按下十八层的按钮,我全身充满力量。

  电梯向上运行着,一路上没有人呼叫电梯,眼看着指示灯一层层上升,我忽然紧张起来。真的要做个泼妇?真的要跟朱美大吵大闹?真的要把她的家砸个稀烂?朱美会让我砸吗?真不知道十八楼等着我的是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有?我这么胡思乱想着。

  终于电梯停了,十八层到了。电梯发出轻微的震颤,门不紧不慢地打开。

  我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这时电梯里传来一声喑哑的铃声,有人在呼叫电梯,很快又传来几声铃响。我趁着电梯门还没有合上,慌忙从电梯里出来。

  一眼望去,我的前面并不是一条横着的走廊,而是一条纵向的走廊,也就是我的面前是一条笔直的路,而两旁都是住家。

  我走到朱美家门口。要不要按门铃?这样真的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大声哭闹、发疯生气、撕扯朱美的衣服、砸破她的家具,这样真的能让大浩跟她分手吗?也许丈夫会觉得她受尽委屈,更加地宠爱她。这样一来,反而更加容易煽起大浩的外心。

  可是这口气憋得太难受了,再憋下去肯定会憋出病来。

  我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觉得自己简直要昏过去了。

  就在这时,从电梯间传来朱美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和大浩中气十足的说话声。他们回来了!正是大吵大闹的好时机。可是我为什么紧张得几乎要晕厥?怎么办?我只想逃,怎么逃?往走廊的左边走,一定会跟他们面对面地撞上,那场景不知道会有多尴尬;往走廊的右边走,只要走上十来米就是走廊的尽头,然后无路可逃。我大脑呈现出一片空白。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只好硬着头皮,往走廊右边走去。谢天谢地,靠近走廊尽头的地方有一道消防门,我冲上去,一把推开消防门,闪了进去。

  消防门自动关上。门外传来朱美和大浩开门的声音,然后又传来关门的声音。他们的说笑声彻底消失了。

  我靠在墙上,全身的骨头像被抽走一般浑身无力,似乎随时会瘫倒在地。

  我太没用了,连大吵大闹的勇气都没有。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可以做泼妇,做泼妇也是一种能力,要有胆有勇有谋。

  我捂着胸口,闭上眼睛,忍不住泪水涔涔。

  不知哭了多久,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你怎么了?”我睁开眼,发现离我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三十来岁,穿棕色西裤,奶白色T恤。刚才太急,光线太暗,根本没看到这面还站着另一个人。

  “你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哭了?”他又问道。

  “没什么事。”我避开他那很亮的眼光。

  “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我谢过他,然后一步一步地往楼下走去。

  消防通道里灯光昏暗,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我一边流着泪,一边艰难地往下走。小时候,我喜欢蹲在屋檐下看蚂蚁搬家。记得有一天,天气特别冷,我看到一只断腿的蚂蚁,细小的身影,在冰冷的泥土上艰难地移动。我蹲下身,用眼睛去感受那只蚂蚁的痛苦和无望,冰冷的空气中只有我和一只断腿的蚂蚁。我看着蚂蚁越走越远,越变越小,在潮湿而凄凉的寂静中隐没了。现在我觉得自己就是那只断腿的蚂蚁,每一步都很艰辛。

  走出大厦,忽然想到今天是阴历六月初六,是我的生日。没人陪我庆祝,我就自己去庆祝吧。

  我走进附近一家装饰豪华的酒楼,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大桌子菜,又叫服务小姐到附近的面包店给我买来一个大蛋糕。蛋糕上“生日快乐”几个字鲜红欲滴。我在蛋糕上插上三十六根蜡烛,一根一根点燃。我没有许愿,静静地看着三十六团烛火轻盈地舞蹈。当蜡烛快燃尽时,我一口气把它们全吹灭。

  第三章 68、相遇

  三十六岁,这是多么令女人心惊肉跳的年龄啊。我还不曾绽放过,就要凋谢。我还没有美丽过,就要迎来残旧。明明少女的心跳仍好像在激荡,深情的眼睛依然湿润地注视着,可是都成了遥遥旧事。年轻的岁月就这样溜走了,从此我被划入中年女人的行列。

  原来人生易老,到了这个时候才有刻骨铭心的体会。女人的年龄和容貌就是女人的武器,现在我的武器迟钝生锈,我还有能力把大浩抢回来吗?我的命运还能扳过来吗?这么多年,不管发生什么事大浩都在我身边,有时帮不上什么忙,但我知道只要一转身就能看到他。如果离婚了,我就孤身一人,没有爱人,没有钱,没有事业,没有末来,真正的一无所有。我寂寥地喝着酒。我该怎么办?

  一杯喝完,我立即倒满,端起来正准备喝时,发现对面桌独自坐着一个男人,他端着酒杯,向我举了举。

  他三十岁左右,双目细长,眼梢微微往上扬,眼神柔和,穿棕色西裤,奶白色T恤。有点面熟,似乎在哪见过?

  我想了想。他是我刚才在消防通道里遇到的那个男人。我在消防通道里痛哭的窘态被他看到了,现在我醉酒的窘态无疑也被他看到了。我感到面红耳赤。

  他端着酒杯向我走过来。

  我说:“这么巧,又遇上了。”

  “其实一点也不巧,从楼道里出来后,我一直跟着你。我发现你脸色不对,怕你去自杀。”他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羞涩。

  “可是我没有勇气去自杀。”

  “所以我没有英雄救美的机会。”

  “谢谢你。”我真诚地说道。有一个陌生人默默地跟在我身后,注视我,怕我去自杀,这让我很感动。

  “我叫楚门。你呢?”

  “初六。”

  “初六,这名字真怪。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说说,也许我可以帮上你。”

  “我的确遇到了麻烦事,不过你帮不上忙。”

  “你不想说,就让我陪你喝酒吧。”

  “好。”我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接下来,我和这个叫楚门的男人,不知不觉喝下三瓶啤酒,一瓶白酒。我第一次喝下这么多酒,脑袋像气球一样鼓胀起来,五脏六腑在肚子里抽搐,脸颊热得像火在烧灼。

  从酒楼出来,大街上霓虹闪烁,夜晚的都市多像一个成人游乐场啊,无论你有何种欲望,都可以在此得到满足。鳞次栉比的酒店、KTV、夜总会、足浴室、桑拿房,组合成一片艳美的迷宫。到处人头涌涌,热闹非常,为纸醉金迷一词作出最佳阐释。一个打扮出位的女人,拧动她的腰肢招摇过市,像一条养在玻璃鱼缸里的热带鱼;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抬头、挺胸、阔步向前,满脸都是决一死战的狠劲;一对装扮前卫的情侣站在商场的橱窗前愉快地争吵;一位长头发长胡子的流浪歌手抱着吉它站在人行道上自弹自唱;卖花女孩手里攥着火红的玫瑰。

  胃里忽然一阵痉挛,我扶着一棵树,蹲下去,呕吐起来。我吐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吐完后,我的身体轻飘飘的,掏空了一般,好像要羽化成仙,头脑却异常清醒,并伴随着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我全身无力,蹲在地上站不起来。

  楚门说:“你喝醉了,我开车送你回家。”

  他把我扶进他的车里,我像一滩烂泥一样。

  这时手机响起,是那个自称是我母亲的女人打来的。那个可恶的老女人,她说:“六儿,今天是你生日,妈祝你生日快乐。”

  我一听到她的声音,一股巨大无边的怒火便攻上心头。我开始一泄千里地对她大声怒吼:“你打电话来干什么?你忽然像阴魂一样冒出来要干什么?我讨厌听到你的声音。别在我面前说你是我妈,在我心中,我没有妈,我的妈早就死了。我恨你,全天下我最恨的人就是你!你生下我,却又把我扔给别人养。你知道吗?那些年,我每个月去向你要生活费,不是被你打就是被你骂,你那*裸嫌恶我的表情,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因为你那嫌恶的表情,使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差劲,像垃圾一样很不值得人爱。因为有你,我才会那么没有自尊;因为有你,我才无法畅快地活着,因为……”

  我像训女儿一样足足骂了她二十分钟,她一语不发地听我骂完,说道:“六儿,妈当初太年轻,太粗心,把你伤得太深……”

  “以后别再打电话给我,我不会认你这个妈。何况一听到你的声音,就烦,就会想到那些不开心的往事。”我果断地挂断电话。

  楚门好奇地看了我一眼,幸好他是一个识趣的男人,并没有多问,默默地开着车。汽车在深南大道上飞驰,大道两旁火树银花。

  他打开音乐,林忆莲唱道:“为你我受冷风吹,寂寞时候流眼泪……”声音里浸透着郁郁的伤、隐隐的痛,苦涩咸味浸过来,浸过来,像从阴暗角落里生长出来的植物,幽远、苍凉、缠绵。

  回到住处楼下,我要下车时,楚门忽然抢过我的手机,拔了他的手机号,然后又把他的手机号存进我的手机里:“以后心情不好时,打我电话,我愿意陪你喝酒聊天。”他冲我调皮地笑了笑。从车窗外照进去的霓虹使他的脸有些模糊,犹如一片雾幔之中的图画。

  黑暗,是蜕变的机会

  这是朋友周子西写的一个书评,先要在这里谢谢他。

  通宵看完周爱华的新书《婚规则》,整夜无法入眠,这是一部很奇特的书,因为书里有许多独特的观点,对婚姻的、家庭的、爱情的、人生的,还有子女教育等方面的,这些观点会像一把锋利的刀,忽然就刺进了你的心脏,搅动你的五脏六腹,让你忍不住深思,忍不住会想到自己的情况,最后你会忍不住对生活产生新的看法。

  小说讲述一个名叫初六的女人,一直认为自己是经营婚姻的高手,一直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主妇。丈夫却突然向她提出离婚,而且态度无比坚定。为了拯救自己的婚姻,她一边与朋友合伙开办女神会所,以教女会员如何勾引男人而谋取暴利;一边费尽心机,使出各种招术,拯救婚姻。她那么那么努力,生活却把她导向更深的绝望,丈夫开始以暴力逼迫她,14岁的女儿堕落、怀孕,母亲患重病去逝。生活就像一面突然倒塌下来的墙,把她压在下面,她痛苦万分、惊慌失措,却无处可逃。

  这些黑暗给她带来痛苦的同时,也将生活层层剥开露出本质,帮助她重新开始。她找到了自己困惑无助的根源,她从小被父母抛弃,内心深处一直有这样的信念:我无足轻重,我不值得别人爱!她不满意自己的家世、长相,恨自己的母亲,讨厌自己的八字。她不能全然地接受真正的自己,而以厌恶的心态来对待。因为有这种信念,她在生命中会大量创造出各种悲惨的“故事”,来符合自己的信念。人生如同一场心理游戏,你怎么想,就会遇到什么样的故事。她开始深入地观察自己,了解自己,爱自己。她最终走出黑暗,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许多时候人生的黑暗真的像一个机会,一个以你永远也无法想象的方式来产生由内而外蜕变的机会。

  与安逸舒适的时光相比,痛苦和迷惑的经历反而更可能使你了解自己的灵魂深处。黑暗和混乱以某种方式激发出想象力。它们使你能够看到平时忽略的东西。你开始对丰富多彩的情感和意义变得敏感。你会察觉到自己情感和思维至为微妙的所在,你能认识到在正常乐观的状况下根本不会注意的东西。

  如果你正经历着灵魂的黑暗,请你不要竭尽全力去摆脱黑夜,如果这样你可能就无法领悟它给你的启示,也无法体会它带来的重大改变。我想鼓励你,以你所有的坚强和智慧进入黑暗之中,也许你会就此展开一个全新的视野,找到更为深刻的自我。如同《婚规则》里的初六。

  好女人,为什么没有好下场?

  为什么说好女人没有好下场?

  最近半只脚进入心理咨询行业。

  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来做心理咨询的女人,大多数是好女人。

  她们善良、软弱,为家庭为老公全心全意付出,甚至忘了自己是谁。而结果换来的却是老公的嫌弃,孩子的看不起。

  有些女人为了讨好老公,为了抓回老公的心,像时尚杂志所说那样,穿上性感的黑*趣内衣,结果却让男人更看不起。

  为什么好女人没有好下场?

  因为好女人其实只有很少的爱。这是海灵格说的。

  好女人只有很少的爱,她们没有能力爱自己,没有能力活出自己,更没有能力走自己的路,于是依附他人,委曲求全,一味地为他人牺牲。

  一个女人如果从来没有活出自己,她不再是一个鲜活的人,而是一件没有生命力的东西。然而男人不要一个东西,男人想要一个活生生的人。

  好女人除了不爱自己,她也不爱她的男人,她在感情中一味付出,其实是一种投资心理,她心里有一个小算盘,她觉得自己付出这么多,总会有回报的。我们从小就唱,“付出总有回报!”所以她坚定她的付出,会有大回报。她不爱她的男人,她只把她的男人当成了一盘生意。做生意的人,才会想到回报。

  而做生意是会失败的,会血本无归,所以男人离开嫌弃她也是正常的。

  有些好女人一味地对爱人付出,且对爱人没有丝毫要求,这种做法有时还隐含着这样的信息——我已经做得足够完美了,我没有任何的瑕疵,我问心无愧,如果我们的关系中出现什么问题,都不是我的责任,全是你的责任,是你道德败坏。

  这样的女人一直站在道德的高度上。摆出一副我比你高尚的嘴脸。

  说实话,没有男人会喜欢这种站在道德高度上的好女人。因为跟她在一起是一件很累心的事,她总替你着想,替你受累,会让你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太多了,亏欠到这一辈子都还不完,甚至下一辈子也还不回。因为还不完,只好逃。逃债去了。

  因此女人要想婚姻幸福,千万不能只顾着做好女人,一定要计较自己在婚姻中的付出。男人爱一个女人,大多数时候爱的是他在这个女人身上的付出。他在一个女人身上付出越多,他就会越在乎这个关系,如果他没怎么付出,就不会在乎。而且不管你多么优秀对他多好,他都不会在乎。想让他在乎你,就必须让他为你在金钱上和感情上多付出。女人在婚姻中索取,其实是稳定婚姻的手段。

  《婚规则》里的初六,起初是一个好女人,直到她不再做好女人,开始做自己时,她才找到自己的幸福。

  女人一定要做自己!

  第四章 70、好女人是用来抛弃的

  街上的路灯被人打碎了,街道黑漆漆的,黑得像污秽的河里涨起来的水,黑水把整个城市淹没了。在黑漆漆的街口,有几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手里拿着凶器围攻一个中年男人,他们的刀扎进他的身体里,鲜血溅出来。我低垂着头,蹑手蹑脚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强烈的恐惧骇得我胸口发闷。我想快点回家,可是脚下的路忽然变得坑坑洼洼、起伏不平、上下震动,我不停地摔倒,不停地爬起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我家所在的那栋楼,它像高山一样矗立在街口。我很兴奋,终于快到家了,结果发现自己陷进一片滞重、深沉的泥沼地里。我在这片泥沼地里气喘吁吁地挪动脚步,前方一望无际,后面渺无来者,只有昏暗的泥沼无边无际地延展开来。我的家呢?我的家去哪了?天啊!我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找不到我的家。

  我求菩萨保佑,让我快点回家。我哭了很久,求了很久,菩萨终于显灵,让我从泥沼地走出来,顺利走到我家的门口。我看到我家那扇厚重的枣红色木门,忍不住喜极而泣。我掏出钥匙,可我怎么也打不开那扇门,我看到自己手中的钥匙锈迹斑斑。我急得满头大汗,用身体去撞击那扇门,一撞就开了,一股刺鼻的霉味迎面袭来。我看到我的家空空荡荡的,家具全都不见了,墙角挂满蜘蛛网,天花板已剥落,地板上不时爬过鬼头鬼脑的蟑螂。夕阳从破旧的窗口斜斜地射进来,像文物的色泽,陈旧、阴柔、慵懒、恍恍惚惚、迷迷离离。怎么会这样?我辛苦经营的家怎么会变成这样?家具都去哪儿了?大浩和自在呢?他们去哪儿了……

  我睁开眼,醒来,第一件事,是跳下床,从卧室跑到客厅,打开灯,所有的家具都在。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我安慰自己。是梦,不要着急,只不过是梦。我推开自在的卧室门,床是空的,自在呢?自在跑到哪里去了?这个家是不是真的完蛋了?

  我拿起手机,颤抖着拨自在的手机。

  电话久久没人接听。

  “接啊,快接啊,求你接一下。”我把手机贴在耳边,像无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谁啊?”自在迷迷糊糊地问道。

  “宝贝,是妈,你在哪?你为什么不回家?”

  “妈,你怎么了?今天是星期三,我当然住在学校。”

  我长长舒口气。我竟然忘了她住校。可是,梦里的那种恐惧和绝望依然紧紧地缚在我身上,使我心有余悸。

  “刚才做恶梦,找不着你,心里难受。你好好睡,妈不打扰你了。”

  挂断电话,看看墙上的钟,凌晨三点。这个时候,大浩一定搂着朱美睡得正酣。

  我再也睡不着,只好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直到天亮。

  没想到天亮时,大浩回家了,手里拎着一个棕色档案袋。我慌忙给他泡一杯茶。他没有动茶水,他说:“初六,我拟定了一份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了字。”

  他从棕色的档案袋里抽出离婚协议书,递到我手中。

  这是一份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薄薄的一张纸。“离婚协议书”这五个字,是加粗加大的黑体,非常刺眼。协议书左下方有大浩的签名,“关大浩”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我的心痛起来,这种痛犹如不上麻药而被人肢解一样。

  “你现在仔细看看内容,如果没有异议,马上就签。”大浩说。

  “我现在头痛,改天再说。”我真的头痛。不但头痛,眼睛也痛。

  他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一种轻蔑的表情。

  “你先去上班吧,我签好了,给你电话。”我央求他。

  “那你什么时候能签好?”

  “不知道。”

  他注视着我,目光像刀一样,“你这样拖着,有什么意思?不管怎样,这婚肯定都是要离的,你早点签了,大家早点从这事里脱身出来。”

  我说:“你如果不逼我,我可能会很快签好。如果你逼急了,我把这离婚协议书给撕了!”

  他说:“求你了,就别逼我了!”

  “是谁在逼谁?”我的声音突然显得又尖又利。

  他说:“行,行,我不逼你,你慢慢看。”

  说完,他无可奈何地走了。

  我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把离婚协议书看完。说实话,大浩这份离婚协议书写得还算公平,房子归我,公司归他,离婚后他会负担起自在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

  这时,房门打开,自在回来了。自在忽然回来,是因为我昨晚半夜里打电话给她。她担心我出事,向老师请了半天假,特意回来看我。

  她拿起桌上的离婚协议书,细细看完,说道:“我还以为爸爸会跟你争夺我的抚养权,没想到他根本就不要我。”

  她激动得脸都变形了,忽然蹲到地上,捂着脸,发出撕裂心肺的哭声。

  我不知所措,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一会,她抬起哭肿的眼睛看我一眼,声音发抖:“爸爸不要我了,爸爸不要我了。”

  “自在,别这样,爸爸只是不要妈妈,他没有不要你。就算爸爸不要你,还有妈妈啊。”我安慰了好一会,她才平静下来。

  自在要回学校上课了,她离去的背影是那样的单薄凄惶,像一片在飓风中打转、凋零的叶子。

  我心中无比悲痛。

  下午女神会所有活动,南风请来一位台湾的心灵成长老师给会员们解答生活中的疑惑。这位女老师大约五十来岁,短头发,眼神亲切柔和,穿一件紫色亚麻布料做的宽松长袍,隐隐地透出一种宁静的气息,一看就是那种好打交道的人。

  大家坐在木地板上,温柔的灯光,淡淡的熏衣草香味,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

  首先提问题的是一位姓王的女士。她太在意自己的容貌,一次又一次去医院做整容手术,一次又一次地修正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巴、眉毛、腮骨。她不厌其烦地在自己的脸上动刀,尽管她脸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堪称完美,但组合在她的脸上却看上去越来越糟。老师说,她之所以看上去越来越丑,是因为每次整容都验证了她的信念:我是丑陋的!她的问题不在于她的容貌,而是在她的心理,因为她从骨子里认定自己是丑陋的,从骨子里不接受自己,因此不管怎么整容,她都是丑陋的。

  紧接着一位姓刘的女士提出她的困惑,她总是忍不住把自己打扮得很年轻,穿粉红色的娃娃裙,戴少女饰品。她希望回到十七八岁的时光,这反映了什么?老师说,这是因为她对生活不满足,活得不充实。如果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一个人就不会想回到从前去,会想往前走,会想看到更多,会想去体验老了的那份经历。如果一个人一直不愿意变化,那她就永远不会幸福。

  我觉得这位老师回答得很好,能够点醒人。我忍不住向她说起我的婚姻:“我是一个好女人,很爱我的老公,全心全意跟随他,一切以他为中心。当初他的公司刚起步时,我没日没夜加班,吃了许多苦,落下一身的病。我为他牺牲那么多,他却爱上别的女人要跟我离婚,他为什么要抛弃我?他怎么这么混蛋!他简直不是人。”

  “你说你是一个好女人?”她问道。

  “是的。”

  “其实像你这样的好女人不是用来爱的,而是用来抛弃的。所以他抛弃你理所当然。”

  “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你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你以他为中心,你压抑了自我的真实,只在意他的感受,由于丢弃了自我和自我的真实,你的肌体也变得缺乏生命,你把自己变成了一件东西,而不是一个鲜活的人。然而男人不要一个东西,男人想要一个活生生的人。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爬到了他的脚下,任他踩踏,是你把自己变成一个受害者。”

  “你这样说太不公平,我为他牺牲那么多,他抛弃我,却是我的错。”

  “所有的牺牲都是你自愿的,他应该没有逼你。何况一个女人,一旦认为自己牺牲了,她就不可能幸福,因为她会不停抱怨,会认为一切都付出了,却什么都没得到。一个鲜活的女人,永远不会为他人牺牲,也永远不会做出牺牲的姿态。”

  我感叹道:“难道好女人真的没有好命运?”

  “许多女人选择做好女人,是因为她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活出自己,所以只好委曲求全,为他人牺牲。就如有些人洁身自爱,并不代表他很高尚,可能是他没有能力完全投入到生活当中,他只能蜻蜒点水般地活着,为了安慰自己,他会把自己想象成为高人一等或与众不同。”

  我愣在那儿,她的话让我陷入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