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市成考2015:弃妇要翻身: 婚规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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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弃妇要翻身:婚规则

 

  她继续说道:“其实经过许多人研究发现,造成婚姻破裂的主要原因不在于反抗的一方,而是在于创造约束、压抑、操控的这一方。反抗一方代表的往往是背叛、逃离、不忠的角色。在这段婚姻中你丈夫是反抗的一方,而你是操控的一方。你们走到离婚这一步,你要负很大的责任。”

  “我从来没想过要操控他。”我急忙说道。

  “你真的没想过要操控他?你为他做那么多事,是心甘情愿吗?我想肯定不是,如果是,你就不会用‘牺牲’这个词。其实你为他付出那么多,就是希望他能回报你,偿还你,一辈子感恩你,一生一世不离弃你,爱你。”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在操纵他。这些年,我用温柔的面孔、乞讨的面孔、卑微的面孔、自大的面孔、自以为是的面孔、无助的面孔……我不停地变换面孔,目的是让他别离开我。我是多么地害怕失去啊。

  “你为他付出那么多,你把这些付出当成了放出的债务,时刻要求偿还。”

  “的确是这样。”我不得不承认。

  “因为你一直想要操控他,所以他必定想要逃。”

  “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她说:“其实一直想操控一切的一方,自身的过去都有过极大的失落,这种失落来自对父爱或母爱的失落。因此他们试图从婚姻中去寻找,因为害怕再度失去,只好严密控制、压抑,并透过贬低对方取得掌控权,当另一方压抑到无法忍受时,自然会寻求其他的管道来疏解。”

  “的确是这样,我太怕失去他,失去这个家。我出生没多久,就被亲生父母抛弃,我真的太怕再度被抛弃。”我哀哀地哭了起来。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我。

  “我该怎么办,才能让他回心转意,完全占有他?我不能没有他。”我抹了一把眼泪,问道。

  她说:“把自己寄托给另一个人,就像把房子建在流沙上,这房子迟早会倒塌。没有人能够完全占有另一个人,没有人是属于我们的。我们越是竭力去占有某人,事实上我们就是把那人推得越来越远。”

  “我该怎么办啊?”我又哭了起来。

  她说:“做自己,而不是刻意去扮演一个好女人。”

  “一个女人是不是精神和物质独立了,就能做自己了?”我问道。

  “不是。女性如果太过于独立于男性,对于整个人类来说是灾难,女人天生跟男人就有一种潜在的连结,如果斩断这种连结就会出问题。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如果女人也要去做天,那就会闹翻天,这就是许多精神和物质上独立的女人过得更糟的原因。”

  “那么如何才能做自己?”

  “这个要靠你自己去寻找、探索和发现。”

  第四章 74、不出轨,人生不出彩

  活动结束后,送走老师,几个女人坐下来喝茶聊天。

  一个小脸女人说:“我结婚快十年,丈夫完全不把我当女人看待,我也完全不把丈夫当男人看待,我们很少*。我现在非常渴望外遇,我知道这样对不起我丈夫,但是如果不去外遇我好像又对不起自己。”

  “明白,明白。”另一个圆脸女人说,“结婚超过七年,妻子和丈夫就很难在床上有激情。现在,我结婚十二年,我觉得我的丈夫就像是我的祖宗,无法接近,无法亵渎,一旦将亲昵推进到某种*的地步,随即便是深深的无趣和无聊,再没有力量发动心理和生理的原始性能。前天,我去健身房健身,看到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穿短裤,他大腿肌肉把短裤挤压得特别窄小,当时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发颤,颤得特别厉害。实话告诉你们,我准备勾引他。”

  小脸女人说:“我觉得我不出轨一下,人生就不会出彩。我有一个朋友做全职太太的,她前段时间出轨了,整个人一下子青春焕发,好像重活一次了。”

  跟丈夫以外的男人鬼混!这一定很刺激吧,不能见光的行动,不能出声的压抑,使激情的爆发更具惊人之力。那样的兴奋,那样的震颤,那样刹那间到达的晕眩和激动,可以让人感到进入了生命的极地。想到这里,我打嗝似的从胸口一直往喉咙处涌起甜甜的冲击。那是好奇,也是**。

  一个穿大红旗袍的胖女人说道:“不过现在的男人挺让人失望的,我现在就有婚外情,但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这个男人常常对我说现在局势变了,时代不同了,男女平等了,于是每次跟他约会,去餐馆吃饭,去咖啡厅喝咖啡,甚至去宾馆开房,他都要求AA制。他还说,女人应该独立自主,不应该要求任何承诺。妇女解放的倡导者全力以赴,大声要求自由与平等,结果我却发现男女更不平等了,因为男人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睡到更多的女人。”

  圆脸女人说:“我不在乎跟外遇的男人AA制,也不在乎他用我的钱,我就怕被人发现,说闲话,一个女人,顶要紧的是名誉。”

  南风说:“这个时代,如果有人说你的闲话,那是你的荣幸,是你的福气,说明你家祖坟风水好。闲话说得越多,越热闹,你的人气和魅力指数也越高,男人对你的好奇心也会越重。你看看那些娱乐圈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拼尽全力地闹些绯闻,制造闲话。话题越多的女人,关注的人也越多。只有那种平凡得如同灰尘一样黯淡卑微的女人,才没人愿意去谈论她。”

  圆脸女人说:“如果被丈夫知道了,那可糟了。”

  南风说:“只要不被丈夫捉奸在床,打死也不要承认你跟别的男人有染。至于那些闲话,让他听到也无妨,说不定他会因此而紧张你,觉得你很有魅力。有时女人偶尔偷一下情也是不错的,毕竟性不是罪恶,是乐趣,享受性就是享受人生。处理得当,女人并不会因此而损失什么,反倒会赢得一些东西。”

  穿大红旗袍的女人说:“所以说,女人如果要去偷情,选择对象很重要,千万不要跟那种小男孩鬼混。他们单纯,并不能做到爱与性分离,他们会轻易爱上你,然后死缠不放,动不动就会威胁你,要拿刀杀你全家,搞不好会家破人亡。最好找那种有家室的男人,而且对家庭很负责的男人,他们不会为你抛妻弃子,同时又会保守秘密,这样安全。”

  小脸女人说:“如果我外遇,我还是希望能找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这样刺激。”

  我看着她,眼睛都直了。我的心一直在发颤,滑滑的,我一抓,它就滑走了。

  晚上,回到居住小区的大门口,忽然听到有人喊我。回头一看,是大浩的哥们李达。我说:“你怎么在这儿?”

  他说:“我在等你。”

  我说:“等我干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说:“初六,这段时间大浩不在家,你一定很寂寞,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夜夜独守空房,一定很苦,我想陪陪你,关心你。”

  他明明是想要免费睡我,却摆出一幅关心我体贴我的模样。我说:“我不需要你陪。”

  他说:“其实你真的不必这么压抑,大浩外面有女人,你也可以有男人,你干嘛要委屈自己?大浩明目张胆地跟别的女人住在一起,你却独守空房,给他立贞洁牌坊?你这样做太傻了,对自己太不公平了。”

  他的表情是那样的义愤、真挚、诚意十足,关爱十足,好像他睡了我,就可以为我讨回公道,可以持侠仗义、除暴安良、替天行道。

  我说:“你不怕大浩知道。”

  他说:“只要我们小心点,你不说,我不说,他一定不会发现。”

  风掠过我的头发,我仿佛要乘风而去。

  他说:“让我陪你一晚吧。”

  我说:“我对你没感觉。”

  他说:“这种事情,有时做了才会有感觉,我保证你跟我做完后,会很有感觉。”

  我说:“你应该去找妓@女。”

  他说:“我不喜欢跟*做完后,给钱的那种感觉。”

  我说:“所以你想把我当免费的妓@女睡一睡。”

  他一怔,很快恢复平静:“初六,我怎么可能把你当成免费的妓*女?我是真心喜欢你。只有真心喜欢一个人,才想陪伴她。”

  我说:“我现在不需要人陪伴,我现在最缺的是钱,大浩现在不给我生活费,我的日子过得很艰辛,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你就给我钱吧。”

  他说:“初六,你这人怎么这么俗啊,你怎么把感情的事跟钱扯到一起。”

  我看着他,温柔地问道:“你是真爱我吗?”

  “当然了。”他拍着胸膛说。

  “既然你真爱我,就把感情的事和钱扯在一起吧。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肯定会把钱和感情扯在一起的,因为爱这个女人,才会不由自主地想让她过上好日子。难道你不想让我过上好日子吗?”

  “初六啊,初六,我发现你真俗啊。”

  我说:“我本来就是一个俗不可耐的女人。”

  他说:“你这不是把自己当妓*女了。”

  我说:“我宁愿把自己当*,也不要别人把我当免费的妓*女。”他沉默不语。

  我转身离去。

  回到家,我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房间里静悄悄的,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的样子。李达刚才说的话像闪电划破黑暗:“其实你真的不必这么压抑,大浩外面有女人,你也可以有男人,你干嘛要委屈自己?大浩明目张胆地跟别的女人住在一起,你何必独守空房,给他立贞洁牌坊。”这话像子弹一样,射向我的胸膛。是啊,大浩有别的女人,我为什么不能有别的男人?就算为我自己着想,我也得给自己准备一个备用老公,万一有一天和大浩真的离婚了,也有一条后路可退。可是到哪里去找这样的男人?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空虚之极,希望它能响起,哪怕是大浩逼迫我离婚的电话。可是手机一直不响,像坏了一样。我只好用桌上的电话打自己的手机,然后,再用自己的手机打桌上的电话。这么打了两三个来回,自己也腻味了,顺了手随随便便就在手机上摁了一串号码,听了几声,手机竟然接通了。

  “谁?”电话里说。

  我脑子里“轰”地就一下,我居然打电话给了那个叫楚门的男人,我竟然把他的电话号牢记下来了。

  “谁?”他又在电话里问道。

  “我……”我脑袋一阵发麻。

  “你是哪位?”

  “我是初六,你还记得吗?那天我过生日,你陪我喝酒。”

  “当然记得。”

  然后电话里没有动静了,我咬住下唇的内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慌乱之中我说:“明天下午有空吗?一起去喝茶。”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如果他拒绝我该怎么办?

  “好,我请你。”他很开心地说道。

  第二天下午,我们找到一处安静的茶馆,一起喝茶。他给我斟上一小杯茶水,杯子是褚红的,茶水散发出一股清香,这香气令我感到温馨。

  讲话的主要是我。我跟他谈起我的身世:从小被父母抛弃,寄人篱下,压抑而卑微地活着。我尽量把自己的故事讲述得起伏传奇。啊?哦!对方的惊讶与感叹从不会让我失望。

  我知道这是一种手段。我认为,一个人,为了与对方拉近距离,为了尽快得到对方的信任,任何手段都可以谅解,况且我并没有撒谎。

  大浩当初就是先被我的故事所吸引。我记得第一次向他讲我的故事,他听着听着,突然怜悯起来,眼眶里几乎含上了泪。他那么自然地一把握住我的手,说道:“太可怜了,你真是太可怜了,这么多年一直孤苦地活着……”

  大浩的手厚厚的,热乎乎的。“你真的可怜我吗?你会一直这样可怜我吗?”我装模作样伏在大浩的怀里,趁机嗅他的汗味。他的汗味,令我心醉神迷,这是谁也设计不出的香水。巨大的感动,几乎在瞬间就酿成了倾慕之心。

  “是的,你太可怜了。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大浩的口气好像我所有的不幸都是他造成的,他要尽力偿还。他拍我的后背。隔着衣服,没有性的暗示。我受用之极,胜却人间无数。

  我和大浩就是这样开始正式恋爱的。

  此时,楚门也被我的故事吸引了。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他开始同情我,怜惜我。

  楚门也向我讲了他的故事。他家里很有钱,父亲是大企业的老板,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他在父亲的公司上班。他有一个女朋友,两人恋爱快十年了。他女朋友条件不错,人长得漂亮,老爹也算是个大企业家。这些年,他背叛过她许多次,她都原谅了他,她是那么地害怕失去他,常常对他说“请别离开我”。正因为她太害怕,所以他吃了定心丸,知道这个女人被自己牢牢地掌控了。她快三十岁了,有些急,最近老追问他什么时候娶她。他现在越来越烦她。

  我轻笑道:“为什么不结婚呢?”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说道:“可能是她对我太好,太依赖我,不管我做错什么事,都能原谅我,这让我对她失去了**。其实对男人来说,那些越是求之不得的女人,越能撩起**。”

  “是不是大多数男人都蔑视过于柔顺的女人?”

  “是的。”

  “男人可真贱!”我的语气分明是在跟他调$情。

  “我贱吗?你看我贱吗?”他的语气分明也是在调$情。

  这一聊便超过了12点。提出回去的是我。首先是我忙了一天,到底有些倦了。其次是为了把自己装扮成一个猎物,希望他能来追逐我。

  行车一路,我们无言。到我住处的楼下,我正欲下车时,他一把拉住我的手,用一种非常温柔的声音说:“初六,你的故事让我心酸。”

  他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潮红,那种潮红湿润得仿佛可以渗出水来。他抓住我的手,他的手在微微痉挛。

  我的嘴唇陡然干渴起来。

  他伸手抚摸我冰凉润滑的脸。

  他的面容释放出明亮的光泽,眼睛灼灼发亮,像燃烧的桃花瓣。

  什么也没发生。

  “晚安。”他说。

  “晚安。”我回道。

  我独自上楼,回到家。关上身后的门,又一个孤零零的就寝时间,又一个漫漫的长夜。床上除了我,没有别人。家具在阴影笼罩下,仿佛已经僵化。四周安静极了,静得没点声息。我脑子里闪现楚门的脸,还有他灼灼发亮的眼睛,我的心温柔地紧缩了一下,然后又紧缩了一下。

  这种感觉久违了,让我想起那逝去的初恋。

  第四章 78、我的初恋

  我的初恋,那段遥远的往事。

  十七岁那年夏天,我在县城一家医院做清洁工。有一天下午下班回家,养母正在走廊里跟一个男人聊天,养母见我回来,指着我对那男人说:“这是我女儿。”男人说:“嗨,你好,我是你的新邻居,我叫吕涵。”

  他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红色背心球衣,白色短裤。他的眉毛很浓,肩膀很宽,肌肉结实而光滑。他的笑容清新明亮,像是雪域高原上一茎隽秀的青草。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触碰了一下,不易觉察地晃动一下。我对他礼貌地笑了笑。我不敢跟他说话,因为我全身脏兮兮的,还有一股难闻的消毒水的气味。当我从他身边走过时,我不敢回头看他。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对着敞开的窗户发呆。外面的夕阳散发着昏沉的光芒,不安静的风不停地吹进来,小虫子在屋后杂草堆里鸣叫,一只猫在屋顶上叫春。许多东西都在蠢蠢欲动。包括我的心。

  很久以后,我不断地回忆起第一次见他的那一瞬间,回忆起那一刻我的心里是怎样。忽而像是翻江倒海,忽而又是那么的风平浪静,忽而像被什么东西抛到了半空,忽而又像被踩进了泥土里,所谓的天翻地覆,也许就是如此吧。

  这以后,我开始偷偷打量他。他每天早晨穿西裤衬衣去上班。下班回到家,立即脱掉衣服,光着上身,穿短裤,在房子前面的水泥地板上练习打篮球。他跑来跑去,满头大汗,非常敏捷。他手臂上的肌肉结实、鼓胀、筋节突起,显得力量感十足。他腹部平坦,像一块可以供人休息的平原。他打完球,从我身边走过时,我嗅到从他身上发出的汗味,非常好闻,像森林的气息,让人心醉。我忍不住悄悄地深深地,吸上几口,这是令我怀恋和向往的“家”的气息。我想如果能躺在他怀里,嗅着这样的气息入睡,一定像躺在一片云朵里,很舒服。

  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啊!我感激得都要流泪了。这个地方是县城最偏僻最破旧的地方,住得都是灰暗的穷人。因为有了他,这个地方就有些见天日,不会被埋没了;因为有了他,这个地方和高贵富丽有了一点关系;因为有了他,我枯水般的生命开始有了活力。他就像一轮太阳,突然熠熠生辉地升在这片天空里,升在我的生命里,我措手不及。

  每天晚上,我一躺在床上,就开始想他,想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编造了许多跟他在一起的故事。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我和他走在草原上,四周开满野花,我忽然一脚踏空,踩到了斜坡,身子剧烈地摇晃,他伸手来拉我,我们没有站稳,一起倒在地上,相拥着从斜坡上滚下,天很蓝,草很绿,花很艳,我们一直往下滚啊,滚啊,最终停了下来,我被他压在身下,他深情地看着我,然后抚摸我的脸庞……我再也想象不下去了,一种不可言传的、微妙而紧张的情绪笼罩了我。我开始燥热、心慌、心跳加速。

  我天天这样想他,可是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觉得我完了,前途一片黑暗。晚上超过十点,养母就不准家里亮灯,电费贵,能节约一点就节约一点。吃完晚饭,养母一般会坐在走廊上做点针线活,走廊的灯是公家的。我坐在窗前,借着走廊微弱的光,写日记,一页一页地写着,全是对他的倾慕,以及暗恋他的委屈。吕涵,我的爱人,我多么爱你,我该怎么办?吕涵,我今天在街上看见你,我跟在你身后,走了很长一段路。“吕涵,吕涵,吕涵……”他的名字真好听。“吕涵,吕涵,吕涵……”,念这名字,人就安静下来了。突然走廊上的灯灭了,黑暗席卷过来,我恐惧极了,我什么也不能写了。我钻进被窝里,对着黑暗慢慢饮泣,很小声,不能让养母听到。我是那么的无助,我发现我做不到的事情越来越多,我能做到的事情几乎没有。

  他已经结婚。

  他已经结婚。

  他的妻子很漂亮,个子不高,但身材小巧玲珑,大大的双眼像一泓含情脉脉的湖水,任何男人看了都会想入非非。她剪齐耳的短发,喜欢穿红色背带裙和黑色高跟鞋。她还喜欢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漂亮,像花儿盛开那样灿烂绚丽。他很爱他的妻子,晚饭后,他们经常手拉手一起去散步。散步回来,他蹲在屋前的公用水龙头前洗冷水澡。光着上身,只穿一条运动短裤。他一边洗澡,一边大声唱歌。他的妻子蹲在一旁,洗衣服。他捧一点自来水,向他妻子泼去,他妻子尖叫着跑开。

  他们是世界上最恩爱的夫妻,他们是幸福的楷模。大家都这样评价。

  有一天深夜,我躺在床上,听到从他家传来低沉的呻吟声。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我从窗户里爬了出去,蹲在他家窗户下,一动也不敢动。窗户里面有翻腾的声音,有比海潮更加剧烈的喘息声。那些声音像一场声势浩大的雪,劈天盖地地下着,瞬间把我给淹没了,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终于趴在他家的窗户边,在静谧的夜色里踮着脚尖往窗缝里看,我看到:两具白晃晃的*在黯淡的菊黄色灯光下熠熠生辉,突然,他的妻子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像受惊的鱼一样上上下下游动,拼着命。他们的**碰撞在一起,激烈、疯狂、火热、急骤。他们的嘴像鱼一样微微张开,吐出许多泡沫一样轻飘的呻吟。他们是多么的难舍难分啊!

  我几乎要窒息了。我不敢再看下去,慢慢地蹲了下去。我愣愣地蹲在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黏住了,怎么也动弹不得。那一刻我真恨,是恨他的妻子,这恨一直都被幽闭在心中,此时骤然放大。像有个火炉,起先只是在角落里静静地燃烧,忽然点燃了窗幔和床单,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地把整个屋子都烧毁。

  我忽然起身,捡起一块大石头,退后两步,然后用尽全身的力量掷向他家的窗户。“啪”的一声巨响,玻璃碎了,紧接着是他妻子的尖叫声,以及他的怒吼声。

  我以最快的速度从窗户爬进自己的房间,钻进被窝,装作熟睡。

  早晨起来,看到她的妻子在水龙头前洗漱,阳光洒在她身上,也洒在我身上。我忽然觉得自己很邪恶,根本不配活在阳光下。

  这就是我的初恋,无助又无望。

  多年后,回忆起来,那种无助和无望依然会像海水一样袭来。

  第四章 80、要美丽,还要定力

  大浩的秘书玉红要结婚了,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当然她也邀请了大浩和朱美。

  我知道这种场合其实就是一场演出,我必须演好自己的角色。我预先设想了许多细节,怎样显得美丽大方、高贵得体、不卑不亢、从容自信,怎样通过一些细节,不动声色地把我的强悍传递给朱美,怎样在不动声色中把朱美打败。

  这是一个好机会。

  为了演出成功,我除了需要美丽,还要有定力。

  我特意去发%廊把刘海剪得很短,这使我显得年轻而有活力。我又特意去买了一件米色的小礼服,优雅的款式,短短的裙摆,恰到好处地露出我的双腿。我对自己的双腿很满意,又直又细又白又嫩,像水晶雕刻而成的艺术品。

  玉红的婚礼在一家酒楼的包厢里举行,只开了五桌。大浩公司的许多员工都来了,她们见了我毕恭毕敬的,叫我老板娘,夸我漂亮优雅。她们都知道我和朱美正在争夺大浩,因为没有分出胜负,所以不敢轻易落井下石,怕忽然有一天我会反败为胜、东山再起。

  我听着她们的夸奖心情舒畅,想像朱美会怎样穿着打扮。正想着,朱美来了,她穿玫瑰红小礼服,紧绷绷的款式,使她的身材显得凹凸有致,煽动着**,风情万种。她刻意化了浓妆:唇膏是艳丽的玫瑰红,眼睑和双眸内侧,使用了与唇膏相呼应的颜色,沿着眼眶勾上了银光色眼线,脸上薄薄地扑了一层清澈透明的碎粉。她的眼睛里有波光,闪闪熠熠,光彩夺目。朱美走进来时,简直达到了飘然而至惊心动魄的效果,令屋里的男人和女人们都惶惶驻足,忍不住把视线全部集中在她身上。

  我的心立即暗下来,然后慢慢地往下沉,往下沉……

  她走过来,故意装作亲切地说道:“初六姐,你好吗?你怎么把刘海剪这么短啊,这样不好,把额头的细纹都露出来了。你都三十六岁了,不适合剪这个发型。还有你的脸色不太好啊,生病了吗?”

  我知道她这是故意刺激我,打击我的气势,让我在心理上先输上几分。我不能上她的当,可是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信心正在崩溃,我开始担心自己的额头满是细纹,我还担心自己脸色真的不太好。我气愤之极,又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火,我附在她耳边,笑容甜蜜,轻声道:“你的妆太浓艳,像街头的廉价妓%女,倒人胃口。当然这不能怪你,因为你是一个缺少教养的女人!”

  她的笑容尴尬地凝固在脸上。

  不过她很快又恢复笑靥如花的模样。她抬起她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闪闪发光的白金钻戒。“漂亮吗?大浩送的。”她的声音是娇喘的、柔美的、婉约的,听起来有气无力,其实力道凶猛。

  我心里烧灼一般,火辣辣地难受。大浩从来没有送过我戒指。我们结婚时,他很穷,他说等发财了一定给我买一枚漂亮而昂贵的钻戒。后来他发财了,却一直没买。我向他索要,他说女人真烦,你自己去买吧。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很不耐烦地甩给我。然后我自己去商场挑戒指,选来选去,最终买了一枚小小的钻戒。没有他送的戒指,他没有亲自为我戴上戒指,一直是我的遗憾。这遗憾我曾经跟朱美说过。现在朱美利用我的遗憾来攻击我。

  大浩来了。大浩穿黑色西服,系红色领带,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

  婚礼主持人安排我和大浩坐在一起。

  朱美自作主张坐在大浩的另一边,大浩被我和朱美夹在中间。同席的人都有一双很有洞察力的眼睛,什么都瞒不过他们。他们聊天喝茶,眼睛却不时地瞟向我们三人。这是多么有趣的场景,一个寒风阵阵的大婆,一个来势汹汹的第三者,和她们共同爱着的男人,坐在同一张桌前。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谁都能感觉到有一股暗流在下面翻江倒海,东奔西涌,随时可能暴发。

  这场景比他妈的电视剧精彩多了。我心里有一些悲戚,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别人的看点,以及茶余饭后的八卦题材。我表现得很漠然,这漠然带着自我保护性,也带点挑战性,有一点豁出去的意思,和奉陪到底的决心。

  大浩坐在我和朱美中间,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多年的老板生涯,他已经养成了处事不惊的格局。我给大浩讲自在最近的情况,有点汇报的味道,大浩全神贯注地听着。

  朱美被冷落在一边,不停地用小拇指捋耳边的头发。朱美当然不甘心被冷落,她不停地侧过头来,打断我的话,分大浩的心,她还无视我的存在,抽出纸巾,给大浩擦汗。大浩也无视我的存在,静静地让朱美擦。朱美那只给大浩擦汗的手不再是手,而是一条冰冷的蛇,它正在一点一点地漫不经心地吞噬着我的心。我恨恨的,在心里骂道:“他妈的,这个骚娘们,王八蛋,不要脸。”

  开始上菜了,首先上的是油焖大虾。我给大浩夹了一只大虾。大浩却给朱美夹了一只虾。“谢谢,亲爱的。”朱美的笑声非常响亮非常轻脆。我觉得她的笑声分外刺耳,像利器划在玻璃上。我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向头部涌去。

  朱美对大浩说:“帮我把虾皮剥了吧。”

  大浩立即戴上一次性手套乖乖给她剥虾皮。大浩剥得极认真极仔细。

  我感觉到与生活相抵触的一股强大动力,那股力量似乎要把我撞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我鼻孔里吹着北风,眼睛里飘着雪花。我放在桌面上的手在颤抖,为了控制住,我紧紧地拽着餐巾。

  我一定要让自己表现得很平静,只有这样朱美才不敢小看我,只有这样才能显得我很强大,也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保护我那微弱的自尊。

  结果,我用力过度,把餐巾从桌上拽了下来,餐巾上面摆放的高脚酒杯“哗啦”一声巨响砸在地上。我尖叫一声,惊吓中,又把前面的汤碗撞翻了,刹那间浓汤酱汁洒在我裙子上、大腿上。

  包厢里立即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我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既孤立无援,又束手待毙。我简直要流泪了,为不可知的命运。

  大浩瞟了我一眼,眼神充满厌恶,嘴唇蠕动了一下,说:“丢人现眼!”

  我的确丢人现眼了。

  朱美走过来,拉着我安慰道:“初六姐,不要紧,服务员马上会来收拾。”

  她真会演戏,不错过任何一个表现她大方得体、温柔善良的机会。

  我甩开她的手。

  没想到她顺势“啪”地一声倒在地上。她坐在地上,痛得眉头紧锁,泪光蒙蒙,显得那样的无助,又是那样的楚楚可怜。

  “初六,你太过分了!她好心关心你,你竟然把她推倒在地!”大浩恶狠狠地看我一眼。

  朱美说:“大浩,我没事,你不要骂初六姐,是我不小心,她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的,她这种恶毒的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大浩把朱美扶起来,轻声细语地问道:“摔痛了吗?”

  朱美嘴上说不痛不痛,表情却痛苦万分。

  我说:“大浩,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她明明在演戏,她是故意摔在地上,让大家觉得我很歹毒,她是一心一意要让我难堪,你怎么就看不出来?”

  大浩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看出来了,是你用力把她推倒在地上,是你一心一意想让她难堪。”

  “你怎么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我呼吸急促起来。

  “给我闭嘴,这是别人的婚礼,不是你耍泼的地方。”大浩怒道。

  我只好闭嘴。我看着窗外,金色的阳光,蔚蓝的天空,我真希望此时能变成一只小鸟,从这包厢里飞出去。

  我提着包,走进女厕。正埋头清理身上的污渍时,感觉有人在看我,回头,是朱美。她目光冰冷。刚才倒在地上痛得一脸抽搐的朱美,此时龙精虎猛。她真像一只鹰,有着犀利而带尖钩的嘴,它要伏击我,要撕裂我,要把我撕得鲜血淋淋,然后再把我吃光,直到见着骨头。

  她说:“你好啊!”

  我斜睨她一眼,说:“有你在,我不会好的。”

  她说:“你知道这点就好。”

  我说:“你可真会演戏,要是你去当演员,肯定可以拿奥斯卡金奖。”

  她说:“谢谢你的夸奖,可惜我对演戏不感兴趣,因为戏是假的,而生活是真实的。生活中谁要是伤害我,我一定要不择手段地报复。”

  我说:“我没伤害你,从头到尾都是你在伤害我。”

  朱美说:“你死缠着大浩不放,就是伤害了我。你阻挡了我的幸福!”

  我说:“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跟我这样说话?”

  她说:“我是什么身份?这要问你的老公。”

  我说:“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只不过是大浩的情人,只不过是个下贱的小三。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说:“我当然很得意,因为大浩爱的是我,现在跟大浩同床共枕的是我,跟他朝夕相处的是我,跟他心心相印的还是我。你算什么东西!?”

  天了,她说我算什么东西?!

  我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她嘴角挂着嘲弄,说道:“初六,你别以为穿一身漂亮衣服就可以勾引大浩。电视剧里演的那些灰头土脸的弃妇,突然打扮得光彩照人,轻而易举又把男人给夺了回去。那是电视剧,不是现实。你已人到中年,如果连现实和梦幻都分不清,是多么可悲可爱啊。”

  我低垂着头,心里又气又恼。

  她继续说道:“现在你衣服也脏了,回家去吧,别在这儿跟我斗了。”

  她说完,站在水龙头前默默地洗手,然后举起湿的双手往镜子上一甩,手上的水珠正好甩在镜子里我的脸上。我的脸在布满水珠的镜子里显得凹凸不安,非常难看。

  她说:“初六,你看看你,又老又丑又残,又没有风度,又没有气质,你跟大浩站在一起,只会丢大浩的脸。”

  她说完,冷笑一声,骄傲地离去。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米色小礼服沾满污渍,显得狼狈不堪;因为愤怒和委屈,五官变得扭曲变形。我的确是又老又丑又残!

  可是如果我现在离开,那么接下来,朱美就会以大浩老婆的身份接受新娘新郎的敬酒,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我输定了。大浩的员工从此会把朱美当成正式的老板娘,他们见到我不再毕恭毕敬。

  我不能输!我绝不能输给朱美这个臭婊子!

  我看到镜子里,我的眼里闪炼着无以名状的怒火,只有孤注一掷的赌徒,才有如此的愤怒。我仿佛听见自己的心在狂跳,蓄锐待发。

  我冲出厕所,冲进婚宴厅。

  朱美正附在大浩的耳边说着什么,她笑得媚笑而兴奋。

  我站在朱美面前,端起桌上的一杯红酒,快、狠、准地泼在她的身上。什么也顾不上了。

  我干得真漂亮,可惜没把这红酒泼她脸上。

  现在她的衣服也脏了,她也别想在这婚礼上混了。大家打成平手。

  我以为她会暴跳如雷,会不顾脸面地用语言或者行动来攻击我。没想到,她睁着双眼,泪珠在眼眶里转动,显得十分可怜。她用卑微声音说道:“初六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怒道:“你少在这儿给我装可怜!”

  她默默地流泪,显得更加可怜。

  她这模样,把我衬托得既没有教养又没有素质。

  她太会装了。她才是既美丽,又有定力。我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大浩像一道闪电,拽住我的手,把我拉出婚宴厅。穿过长长的走廊,他把我推进消防通道里。

  里面没人。大浩拳头紧握着,鼻翼张得很大,也很急促,他骂道:“你不要再在别人的婚宴上耍泼了?!”

  我说:“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你马上给我滚,马上滚!我不想看到你。”他愤怒的眼神如一头恶狼。

  我整个心神,突然地,被他一双怒火乱焚的黑色双眸吸引住了,如果我在婚宴上跟朱美继续闹下去,他肯定会疯的。要痛苦,大家一起痛苦。不能只让我一个人下地狱!

  我望着他,故意恶道:“我偏不滚,我要让你在婚宴上丢尽脸面,要让你跟朱美那臭婊子下不了台!”

  冷不提防,大浩咬着牙,用力地,打了我一记耳光。我痛得眼前金星乱冒,他的影子模糊。

  大浩怒道:“你他妈的才是臭婊子!”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嘴唇抖颤着,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我的呼吸开始变快,有一种嗜血的冲动。嘴角挂着血丝,那腥甜的味道……为什么他总是看不起我?我如此努力地讨好他,他却更加地嫌恶我,为什么?

  我什么都不管,抬手,准备还他一记耳光。

  我的手还没打下去,就被他推倒在潮湿的地板上。

  他说:“你怎么这么贱啊!你这个贱货!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我听了,只觉这话自我一边的耳朵,穿过我的脑袋,又自另一边耳光冲了出来,像一颗子弹,我中弹了,脑袋蓦地爆裂,血肉模糊。

  在他眼里我成了贱货!

  他转身离去。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溃不成军,心疼得四分五裂。

  第四章 84、逃跑新娘

  消防通道的门轻轻地推开,新娘子玉红走了进来。她穿大红旗袍,手腕上一大串金镯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说:“刚才大浩打你那一幕,我全看到听到了。还有在厕所里朱美羞辱你的那一幕我也看到听到了。”

  我不觉脸上一呆。

  “老板娘,我不想结婚了,我怕将来会遇到厉害的第三者,被击得一点儿自尊和自信都没有。”她脸上扭曲着痛苦而凄凉的表情。

  我说:“婚姻幸福的女人一大把,你不要因为我的遭遇而胡思乱想。”

  “我真的很害怕,昨天无意中听一个男人说,他跟老婆一起过马路时,有一种冲动,想把老婆推到马路中间,让车给辗死,好无所顾虑地开始新生活;而跟情人过马路时,他会紧紧拉着她的小手,生怕她被车撞伤,哪怕她伤根毫毛,都会伤心。你说做别人老婆有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沙沙的。悲哀的感觉。

  我一动不动,也不吱声。是啊,做别人老婆的确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这婚我不结了,我要逃婚!”玉红说完,摘下金项链、金耳环、金手镯,一股脑塞进手提包里。

  我正准备劝她别这么冲动,她已经冲出了消防通道。

  过了一会,我听到有人在吆喝:“不好了,新娘子跑了!”然后是乱作一团的声音,诅咒声、尖叫声、孩子的啼哭声、餐具掉在地上的破碎声,交织在一起,变成了捅开的马蜂窝。

  新娘子跑了,婚礼无法再继续下去!

  走出酒楼,心里抑郁得要命,觉得这人生真是没有意思。看上去的繁华良景都是带泪的,都是在哀悼的意思。迎面走来一个小伙子,春风得意的样子,也许刚大赚一笔,可是保不准明天就一无所有,躲在茫茫人海里独自哭泣。路旁一对年轻恋人,紧紧抱在一起,吻得如火如荼、难舍难分,说不定明天就要反目为仇。今天的高楼大厦,眨眼就会成为一片废墟。

  所有快乐幸福的面孔,在我看来都是哀的。人的命运从来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人只不过是命运手里的一块干泥土,命运只要稍稍一用力,就可以碾成粉末。现在,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被命运的巨手碾成粉末,一切似乎都到头了,再也没有复原的机会,处处欲罢不能,处处又无能为力,真是欲哭无泪。哀绝的心情无比强烈。

  不过,幸好我还有自在,我亲爱的女儿。她是我绝望里的一点希望。她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在学校是好学生,老师的宠儿,在家是好女儿,在亲戚朋友间是最甜美的小公主。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十足被娇美宠惯的眩丽模样,就连她的娇纵,也竟然表现得那么天真纯洁、美丽灿烂。她是另一个我,是我的另一种存在方式,我被命运碾成了粉末,但我的命脉可以在自在的身上流传下去。她可以成为我生命的廷伸。

  这么一想,我轻松了许多,心中的压抑与阴影也消散了不少。我深深呼一口气,心情为之一振。

  回到家,正准备开门,住在我家对面的顾太太来找我。她冷冷地说道:“初六,你跟我走一趟。”

  “走到什么地方去?”我很反感。

  “去我家看看。今天中午我不在家,你女儿跑到我家里,跟我女儿阳阳吵了起来,结果把阳阳的房间砸得稀烂,我想你去参观一下。”

  我一惊:“有这种事?”

  第四章 85、女儿早恋了

  “去我家看看。今天中午我不在家,你女儿跑到我家里,跟我女儿阳阳吵了起来,结果把阳阳的房间砸得稀烂,我想你去参观一下。”

  我一惊:“有这种事?”

  “我想你亲眼见过,比较妥当。”

  我不得不跟她去她家。当我走进她女儿阳阳的卧室时,才佩服她的定力。

  她说:“这是你的乖女儿自在弄的。”

  我说:“这怎么可能?”

  如果这是自在做的,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这完全是一种兽*性的破坏。屋子里东西乱七八糟,书本、画、被褥、衣服,全被扔在了地上,枕头撕破了,里面的棉絮飞得到处都是,衣服剪破了,成了烂布条。

  阳阳说:“是自在弄的,你可以去问她。她不但砸坏我的卧室,还拿剪刀刺伤了我的手臂。”

  阳阳让我看她的手臂,那儿缠着白纱布,白色纱布上渗出一丝红色的血迹。

  我簌簌颤抖,是气,更是怕。

  顾太太冷冷地、镇定地看着我:“原本我可以报警,让公安局的人把自在抓起来。想到我们多年邻居,就没这样做。不过开门进来看到家里乱成这样,阳阳又缩在角落里哭,我还以为家中发生了凶杀案,这种精神损失太大了。”

  “是是是,我明白。”我小心讨好。

  “你明白就好,你说怎么办?”顾太太说。

  我说:“希望我们可以和平解决,你把损失算一算,要赔多少钱,我马上赔给你。”

  回到家,自在站在她卧室的窗前,站在一大片的光亮里,人显得格外小,像一个玩偶似的。

  我厉声道:“阳阳的卧室是你砸的吗?”

  “是的。”她轻轻地答道。

  “你为什么跑去砸阳阳的卧室,为什么要刺伤阳阳?为什么?”

  她不说话,眼神冰冷愤懑。

  我心里不由一阵寒意,怎么也想不透,我的孩子,公主一般高贵高傲的她,有什么事需要如此愤怒,如此怨毒,如此凶残……

  “为什么?总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吧?”

  我问她,热切的望着她,甚至想扑过去拍着她的脊背哄她,只为了要让她说出实情。但是我等了很久,在她堆满唱片、参考书、杂物的卧室里,似乎整个地球都静止了下来,只为了听一听她伤人的原因。

  “没有为什么!”她是在十分不得已的情势下,勉强的回答我的话,“你不要想得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

  我只好去问阳阳怎么回事。

  当我知道自在为什么要伤害阳阳时,我的心都凉透了。

  原来自在早恋了。

  自在喜欢班上一个叫易远的男生,那男生体格强健,个子高大,眼睛有些小,闪着冷漠的光,讲话时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与年龄不相衬的成熟和深情。他穿衣很有品味,只穿黑白灰系,手腕上永远戴一块黑色手表,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他平时很少说话,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不管上什么课,都在睡觉。老师们都不敢管他,因为他喜欢打架,而且心狠手辣。

  不知怎么搞的,自在忽然就喜欢上了他,开始追求他。自在追求他的方式很奇怪,不跟他说话,也不跟他对视,每天给他写情书。她随时写,往往用练习纸,有时甚至是从课本上撕下来的边角余料。有时她写一两行,有时是排山倒海的千字文,那些句子像诗歌一样有韵味、意境。

  终于有一天,他在放学的路上,挡住自在,伸手给了自在一个耳光。他说:“我最讨厌你这种成绩优秀的乖乖女,如果以后再敢给我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打死你。”当时阳阳也在那儿,阳阳见她挨打笑得很欢。最后,易远和阳阳一起离开。易远一直都喜欢阳阳。

  今天中午,易远来阳阳家找阳阳,带着阳阳喜欢吃的巧克力。易远按门铃,阳阳开门,袅袅婷婷地站在他面前,易远满眼春光。这一幕,恰好被自在从猫眼里看到,她站在门后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等易远走后,自在跑去跟阳阳谈判,要阳阳离易远远一点。阳阳说,你又不是我妈,凭什么管我。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自在一怒之下,在阳阳的房间里一阵乱砸。阳阳想去阻止,结果被剪刀划伤。

  天哪,我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才十四岁,怎么可能为情疯狂到这种地步?我怎么也想不通。

  回到家,自在的房间里传来低低的抽泣,我敲敲门,没得到允许直接就进去。她蜷缩在床上,满脸的泪,看见我进来,撇撇嘴,唤了声妈妈,又哭了起来。

  我本想狠狠教训她一顿,质问她为什么要早恋,却不敢,怕她一冲动,跳楼自杀。现在的孩子,从小娇宠惯了,稍有不顺,便会做出自杀的行为。上个星期,小区有一个女孩,跟自在差不多的年龄,父母多说了她几句,她就站在阳台的护栏上要跳楼自杀,后来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起向她下跪,才把她劝下来。

  我不敢骂她,只好轻声细语地问道:“我刚才听阳阳都说了,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妈妈,我好难受。我一定是前辈子欠易远的,所以这辈子要来偿还,我的灵魂被囚禁了,我的心没有归宿。”她只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前世”“灵魂”“归宿”这类词不应该从她的嘴里冒出来。

  我看到她那张稚气十足的脸,慢慢变成了一个成$熟#女人的脸,妖冶、孤独、绝望、美艳,她难道被别的冤魂附体了?我吓了一跳。

  这时,我的手机响起。

  “回到家了吗?”是大浩打来的。

  “有什么事?”

  “怎么样?想好了吗?”

  “想好了什么?”我问。

  “你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吗?”大浩的声音像冰一样冷。

  他之所以这样焦虑,只是因为当他急于要了结某些事时,一切令他等候滞阻的,都使他不耐烦。而我恰恰是他这一切不耐烦的焦点。

  我不想让女儿听到我们的对话,转身走出自在的房间,走进自己的卧室里。

  “大浩,我们的女儿变坏了,她早恋了,她为一个小男生把阳阳的卧室砸了一个稀烂,还用剪刀刺伤了阳阳。大浩,现在女儿变成这样,怎么办?”

  我的思绪飞出去很远很远,飞过厚重的时光,飞到自在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已经雇了保姆,大浩仍然不放心,半夜起来好几次,坐在小床边,凝视幼婴的小脸蛋,而我,悄悄起来,在门缝里偷偷看他们父女。

  第四章 87、做个不正经的女人

  “我现在跟你谈离婚的事,你不要扯到女儿身上去。”大浩很干脆地说道。

  “你能不能多关心一下女儿?”

  “不是我不想关心,是你老把女儿当成筹码来要挟我。你知道我爱女儿,女儿是我的命根子,但你不能拿我的命根子做赌注。你知道吗,我给你离婚协议已经两个星期了。”很明显的,他很生气。

  “有两星期了?”

  “你快点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把它交给我。我希望大家能把这事办得漂亮一些,初六,为此事,我已找好了一位律师。”

  “是吗?”

  “初六,我求你了,快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吧,这样像鬼一样的缠着没意思。”他急迫地想把这破败的旧生活一脚踢开,尽快迎娶朱美,尽快开始美丽的新生活。

  “关大浩,我不会签字!我要拖死你们!”我的声音大得自己也意外。

  我用力挂断电话。

  我刚挂断电话,手机又响起来,看看号码,还是大浩打来的,我按断。手机又响起,依然是大浩打来的。为了离婚的事,他快急疯了。

  生活,就像一个丑陋而尖酸刻薄的女人,不停地逼问我:“怎么办?你要怎么办?”

  手机再次响起,我接听,暴喝道:“关大浩,你他妈的听好了,我不会离婚!”

  “初六,你怎么了?”电话那头不是大浩,是楚门。

  我突然哭了起来,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

  接下来,连续三天,楚门约我吃晚饭。吃完饭,便送我回家。他对我很尊重,但我一点也不稀罕他的尊重,甚至有些讨厌。

  我想获得他的不尊重,我希望他调戏我、恶谑我、玩弄我,对我耍流氓,这些都能增加我的自信。自信我还有青春,还有美丽。还值得男人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大浩外遇,让我的信心溃不成军,我急不可待地想要抓一个男人来重建我的信心。

  我的身体饱满多汁,它想跟男人在床上,很不正经、很放肆、很骚地纠缠。它想在男人身体下面扭曲、变形、融化,最后化作一滩清水,四处横溢。这一定很尽兴!瞧瞧那些不正经的骚*女人,个个活得红光满面、春意盎然;而那些正儿八经的贤良女子,个个身体坚硬,面色黯淡。

  可能是太久没性生活了,我非常渴望放纵。

  我要做一个不正经的女人,喜欢一个男人,就主动出击,想法子去撩拨他、引诱他,在他面前做妩媚状,偷偷给他一些小惊喜。

  我一定要放纵一回,恶狠狠地放纵,身体的需求也应得到尊重。

  女神会所静悄悄的,员工都在午睡,我坐在会所活动大厅的木地板上。活动大厅的一面墙上镶着一块巨大的落地镜子,我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身影是幽暗的,寂静无语的,像一个找不到家的游魂。

  我拔通楚门的电话。

  “有事吗?”他在电话里问道。

  “我……”

  “你怎么了?”

  我咽了咽唾液,鼓起勇气说:“想你。”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我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心紧紧地缩成一团,好像要窒息。我后悔了,不应该给他电话,更不应该说想他,他肯定会看不起我,认为我轻浮随便。

  正要挂电话,他说:“我马上开车去富临酒店开一间房,你立马打车过来。”

  “嗯。”我揪紧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原来他明白我,原来他也想要我。但很快我又揪紧了心:我要去进行一场刺激的冒险游戏。

  偷欢,这是多么刺激的行为啊。

  挂断电话,我冲进厕所手忙脚乱漱口、洗脸。化好妆,提起包,冲出女神会所,很快又折了回来,跑进南风的办公室,拿起她桌上新买的一瓶香水往身上喷。太过用力,以至连发梢都是湿漉漉的。

  才坐上出租车一会,楚门发来短信,他已经开好房,他把房间号告诉我。赶到富临酒店,冲进电梯,里面挤满人,个个抬头看着电梯号的显示屏,没人注意我。出了电梯,是宽敞的走廊,亮了灯,灯是那种暧昧的亮,诱惑的亮,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前世今生。走廊的地板上铺了地毯,走在上面脚步声变得细脆轻悄,给人似水流年在那里潺潺流着的感觉。走廊上停着一辆打扫房间专用的手推车,我绕过它,走到一间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很快打开,楚门说:“进来吧。”

  等我进去后,他迫不及待地锁上房门,转身,挡在我面前。

  我慌乱地望着他。

  他撩开我的衣裙,把手伸进去,轻轻揉擦。我半个身子一热。他突然粗暴地把我推倒在床上,粗暴地拉开我连衣裙的拉链,粗暴地把它脱下。

  之后,令人怦然心动的事开始了。我有过性体验的男人包括丈夫在内有三个,但从来没有体验过小说里描述的那种欲生欲死的感觉。多年来,我的身体僵硬迟钝,与丈夫做*爱只不过是为了尽义务,为了维持平平淡淡的夫妻关系。

  楚门吻我的下巴、颈部,他从我的腰际掀起我的内衣,将脸休憩在我的双*乳上,他含住我的乳*头,轻轻地吮吸。我感到自己快要死了,真的快要死了,好像面临绝境。这样的激烈、这样的震颤、这样的晕眩,是我的初次体验。我的身体在我看来是不可思议的,里面藏着一股暗流,带着震撼的力量,汹涌澎湃。我终于扛不住,很不要脸地说道:“快,快进来。”

  他却不肯深入,在外围来回打转。

  我急了,只好仰身迎播,口里不住地叫道:“快进来吧,别这样故意折磨我!”

  他一脸的得意,“我喜欢看你一脸的急相。”

  他用力地进入我的身体,我晕乎乎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我感到生命要毁灭了!就要毁灭了!终于毁灭了!

  我渐渐平静下来,望着楚门,他显得疲累苍白而俊美。

  没想到我也成了偷情的女人,有点恨自己,觉得自己在堕落,却又一点也不后悔。

  他说:“初六,你在想什么?”我笑了一下,没说话。他把手放在我**上来回抚摸,说道:“你这身体,真让人着迷,让人欲罢不能。”

  我头一回听到有人赞美我的身体,开心得就像一个懒洋洋、软绵绵、伸手伸脚躺在温泉里的人。他伸过头,吻住我的嘴唇,我感觉灵魂被他衔走了。他说:“从此,你是我的女人。”

  从酒店出来,阳光照在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万丈金光,一群飞鸟在蓝天下翱翔。酒店门口有一个花店,里面鲜花怒放,花香扑鼻,卖花的女孩正四下里瞅着。我忍不住冲她微笑,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一辆出租车停在我面前,我摇摇头,我想走一走。我在阳光下走着,撑着遮阳伞戴着遮阳帽的行人在我身边来来往往,汽车轰过来碾过去,我一路微笑着,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有一种细细甜甜的喜悦。

  在我看来,生活从来没有这么美好过。我看上去是多么的迷人啊,刚被滋润过的身体上上下下都散发着难以言传的娇媚之美,连我的裙摆也散发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气息。

  原来堕落如此令人着迷!

  原来出轨如此令人心动!

  原来做个不正经的女人如此地舒畅!

  回到女神会所,我接待一位女会员,三十多岁,穿着极艳丽。她向我讲述如何把别人老公抢到手的故事。

  起初,那个男人一点都不喜欢她,只是玩一玩,可是她聪明,又因为之前跟无数男人有过一腿,自然了解男人,知道如何与男人互动。与男人发生关系后,她也不纠缠,只是在网上开了一个博客,天天在上面写自己是多么多么地爱他,多么多么地思念他,多么多么地孤独无助。又夸那男人是多么多么地不同凡响,多么多么地与众不同,多么多么地令人着迷。那男人天天去看她的博客,终于被感动。她知道男人是什么东西,也知道如何弄得男人分不清东西。

  当男人爱上她后,她开始得寸进尺,给男人发短信,当然发的都是什么亲爱的啊,宝贝啊。她说这不是发给男人看的,主要是发给男人老婆看的。这叫隔山打牛。她天天坚持发,他老婆终于发现,闹了一个天翻地覆。这个时候,她自然表现得温柔得体。相比疯狂的妻子,男人觉得她可爱至极,心也往她这边倾了。

  后来他与妻子离婚,她如愿嫁给他。最最离奇和让人恐惧的是,到了这时她依然不罢手,她要继续攻打前妻。用她的话来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想想如果前妻很快走出离婚的阴影,活得更好,更靓丽,又有大把男人来追。作为前夫的他,肯定会蠢蠢欲动,会后悔自己当初瞎了眼,抛弃这么好的女人,娶了我。”她说道。

  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老公念着前妻,后悔娶她,所以她要把前妻往死里整。她发短信骚扰前妻,写博客嘲弄前妻,造谣攻击前妻,什么手段都使,决不手下留情。她说她的目标就是整到前妻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一辈子哭哭啼啼,一辈子怨天尤人。前妻活得越糟糕,就越能显出她这个后妻的高贵、美丽。

  如果是以前,碰到这样的女人跟我说这种事,我表面上装作很平静,心里肯定用最恶毒的语言骂她。可是此时,我竟然站在她的立场来看这问题,觉得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婚姻,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

  突如其来的爱情,让我变得特别宽容伟大,像圣母玛丽亚,像德兰修女。

  第四章 90、依然是初恋

  送走这个女人,我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的眼睛又大又黑又亮,有一种神妙的东西渗透我的全身,使我改头换面了。

  “他说我的身体令他着迷,他一定爱上我了。又有男人爱我,而且是一位英俊多金的男人。”我自得其乐,仿佛恢复青春妙龄一样。已经三十六岁的我,还有男人爱我,我还有机会享受爱情的欢愉,幸福的狂热。我本以为再也无福消受!

  想到这里,我到达了一个神奇的境界,那里只有欢愉,热情,心醉神迷。

  我想起自己前段时间迷恋的韩剧,那些不起眼的灰姑娘,最后总有魔力把王子留在身边,那些被抛弃的灰头土脸的妻子们总能华丽转身,而我现在成了韩剧里真实的灰姑娘。大浩嫌弃我,认为我是一个颓败的女人,认为跟我一起生活他也会变得颓败。现在却有优秀的男人钟情于我,看来并不是我没有魅力,而是大浩没有眼光。爱情,就像欢腾汹涌的喷泉,突然迸发。我要享受这爱情,全心全意地享受这爱情。

  不过,回到家,我的喜悦就像烟雾一样消散了。因为是周五晚上,女儿回家了。当我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时,女儿的目光显得特别可怕,她直勾勾地盯住我的脸,她似乎看出了什么。我紧张地避开她的目光。如果和楚门的事一旦暴露,最愤怒、最难过的不是丈夫,而是女儿,我顿时觉得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第二天早晨起来,发现女儿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玩电脑游戏,一会儿嘴里骂骂咧咧,一会儿又振臂欢呼。音响开得很大,苍凉的吟唱声瀑布般流敞着。我意识到,她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我沉在沙发中,回忆与楚门缠绵的场景。我想楚门一定很爱我,他一定不会忽然抛弃我。

  回想我的成长经历,我的命运像被人下了诅咒一般,我所爱的人总会忽然抛弃我,我的父母忽然抛弃我,我的丈夫忽然抛弃我,还有我的初恋也是忽然抛弃我。他们在我毫无觉知的情况下,突然就从我的生命中抽离了。

  想到初恋,我的神思便遨游在家乡小县城那条曲曲弯弯的胡同里,遨游在那场误入歧途的**之中,遨游在那种绝望的情绪里。

  那年夏天,我十八岁,我暗恋的吕涵,他老婆死了。吕涵的老婆是自杀死的。她生下儿子后,患了产后忧郁症,跳水库自杀了。我觉得不可思议,她那么幸福,有一个疼爱他的老公,又刚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而且她还那么年轻漂亮。别人没有的,她全都有,她怎么会得抑郁症?她抑郁什么?她有什么好抑郁?如果真要跳水库自杀,应该是我这种人,而不是她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吕涵看到她老婆的尸体时,感到生命是那么的不真实。前几天这个人还好好的,还跟他嘻笑打闹,怎么忽然就死了。他在医院的停尸房里,抱着她老婆的尸体不放。那是三伏天,白天炽热的太阳把街道烤得晃眼,到了夜晚,乌云愈压愈低,天色随之昏暗下去,然后勉勉强强滴几滴雨水,把静寂的空气弄得更加沉闷。这样的天气尸体腐烂得很快,他老婆很快发臭,不得不去火化。

  他老婆火化后的第八天下午。我一个人在家,听到他家传来他儿子的啼哭声,哭得撕心裂肺。那哭声让听的人揪心,我想他家可能没有人。

  我走到他家门口,轻轻一推,门开了。我看到吕涵呆坐在沙发上,发怔地注视着他的儿子。他的儿子躺在婴儿床上,手脚乱蹬,哭得满脸通红。

  “吕叔叔,你怎么了?”我轻轻问道。

  他无动于衷。

  我把孩子抱起来,轻轻地摇着。孩子不哭了,只是张着饱含泪水的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孩子在我的怀里睡着了,我把它放回到婴儿床上。

  就在这时,吕涵忽然站起身,朝我走来。我感觉到他的来临像一个黑影,他的面目似乎模糊不清。

  他走到我的面前,一句话也不说,伸出双臂,紧紧抱住我。我好像忽然被一阵深重的梦魇所缠住,全身僵硬,脑子空白。很快,我反应过来,心里害怕极了,眼前这个粗暴的男人,是那么的陌生,像一只猛兽,要把我一口吞噬。

  我一边小声而急迫地说着“别这样,别这样”,一边愤怒地扭动身体想挣脱出来。他喘着粗气,双臂像镣铐一样,把我勒得更紧。他的身体滚烫得如同一只火炉,包围着我。我开始发抖,好像身体承受不了他的热量。在如此阴凉的房间里,我开始不停地出汗,很快后背的衣服湿了。

  “初六,求求你,陪陪我。”他的声音恍惚而悲凉。

  “不,不,这样不好,快放开我。”我再一次试图挣开他的身体。

  “陪我一会好吗?”他的声音由于过度紧张激动,显得变了形。

  “你要我怎么陪你?”我颤抖着问道。

  “陪我睡一下。”

  “这样不好,让别人知道,怎么办?”我的嘴唇颤抖得几乎不能完整地说话。

  “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听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不会有人知道的。”

  “我怕。”我的声音在颤抖。

  “别怕。我会轻点。噢,初六,我需要你,你帮帮我吧。我很难受。”

  我看着他的脸,他是那么的忧郁,那么的悲伤,他不是猛兽,他是一只被老天剥夺了幸福的困兽。他需要我的同情。此时此刻,我是他的上帝,只有我才能拯救他。我内心猛地升起一股强大的自豪感。我不再反抗,我要顺从他,满足他。

  我被他放倒在床上。他先在我脸上和颈窝里吻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解我衬衫的钮扣。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颤起来,绷紧起来,试图要抵制他的动作。可是一点用也没用,他的动作充满霸道,强劲有力,我根本无法抵抗。我被压迫着撕扯着撞击着,我感觉到自己被撕裂了,在流血,很痛。我想哭,想喊叫,我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叫出来。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只有这样,我才能拯救他。终于,他倒在床上睡了过去,舒畅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很伟大。我拯救了,我爱着的人。

  窗外太阳向西,但依然明亮耀眼。屋前的树上传来愈来愈多的鸟叫声,预示着黄昏将至。我看着他的脸,他的脸是那样的英俊。我越过他的脸,看向窗外的天空。蔚蓝的天空上除了浮云,还有偶尔掠过的飞鸟。我第一次感到天空是那么奇怪而高远。

  我想爱情终于光顾我了,我愿意为我的爱情去死。

  可是,那个下午过后,吕涵并没有象我想的那样对我忽然亲近起来,他依然像以往一样上班下班。见到我,依然像以往一样淡淡地点个头。他似乎完全忘掉了那个下午。

  他怎么可以忘记?那个下午他明明把我压在他的身下,明明说需要我。那疼痛,依然没有从我身上消去啊。他怎么会忘记呢?

  我惶惶不安。

  有一天下午下起雷暴雨,一时间电光闪闪,雷声隆隆,风呼呼地刮着,雨下得又密又急。我们居住的那排居民房静悄悄的,大家都上班去了,养母去了亲戚家。吕涵那天没去上班,他家的门敞开着,我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发呆。这段时间他变得枯瘦、萎黄、粗糙,头顶有些稀薄,目光也变得模糊了。

  我鼓足勇气,走进去,问道:“你怎么了?”

  “谁叫你进来的?”他的回答是那样的粗暴无理,这使我简直不能接受,这个男人前几天还抱着我说需要我,把他身体重要的一部分深深地埋在我的身体里,这会儿却冷若冰霜,这是怎么回事?我委屈极了,眼泪充满我的眼眶。为了不让它们流出来,我紧咬着嘴唇。

  “你给我出去!”他说道。

  我只好转身回到自己家,倒在床上,咬着被子哭泣。他都已经睡了我,怎么对我这么凶?

  过了一会敲门声响起,我打开,是他。

  他一进门,就抱住我,用手心抚摸我脖子后面:“初六,刚才对不起,我想起我老婆,心里特别难受。”

  我立马就原谅他,觉得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初六,帮帮我。”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我说:“能不能先洗一洗。”

  他仿佛没有听见,手从我的脖子移到肩膀,我感到一股强大的握力。就这样,我被紧紧抱住,无法动弹。他吸*吮我的耳垂。他粗野却又灵巧地操纵着嘴唇与舌头,我感到背后有如一阵电流窜过,使我无法站稳。“我……站不住了。”我喘息着说。

  他依然没有作答,突然把我的身子转过去,背向他,接着撩起我的衣服,把裤子和内*裤往下拉。当裤子和内*裤褪到膝盖下方后,他右脚一踩,一下子全部脱掉。然后他从我后面猛烈一击,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进入我的体内。

  他用力地撞击着,越来越快,越来越狠,我再也站立不住,双腿猛烈颤抖。我双手慌忙扶住旁边的窗沿,双肩上下起伏,喘着气,脑袋里阵阵耳鸣。我觉得自己好像要被一根铁棍搅碎了。

  他终于要射了,迅速抽出来,射在地上。然后他拉上裤子的拉链,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打开房门,走了。我从他的脚步里,感觉不出丝毫紊乱。

  我无力地倒在地上,四仰八叉。我听着雨声,心想,他需要我,真好。

  晚上,我躺在床上,轻轻地抚摸自己的身体,抚摸着吕涵抚摸过的每寸肌肤。我想吕涵一定爱我,否则他不会对我的身体产生那么强烈的冲动。我已经十八岁,我看过一些言情小说,知道一个男人很爱一个女人时,就想睡她。吕涵狠狠地睡了我,他一定很爱很爱我。我幻想着,过不了多久,他会娶我。我和他组成一个家庭,我会为他生下一个孩子。我在家带孩子做家务,他去工作赚钱,晚上我们围着桌子吃着可口的饭菜,天南地北胡侃。周末我们一家人一起去逛公园。

  我坚信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老天终于要给我幸福,尽管这种幸福是以吕涵老婆的死为代价。但我想这可能是老天的安排,老天更爱我,所以让吕涵的老婆死掉,让我来陪伴他一生。

  可是过了一个多星期,吕涵忽然就搬家了。吕涵就像我的父母当初搬走的那样,没有告诉我。

  那天下班,回到家,我看到吕涵的姐姐指挥几个小伙子正在搬家,而吕涵没有露面。

  我问他们:“吕涵呢?吕涵要搬到哪里去?”

  “搬到城南。”一个小伙子漫不经心地答道。然后再也没人愿意搭理我,他们忙着扛衣柜,搬茶几。很快,吕涵的家就搬空了。

  吕涵的姐姐要锁门,我不得不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

  我看着吕涵家门上的那把锁,感到万分的孤独,宛如置身茫茫的宇宙中。

  吕涵搬走的那个晚上,我躺在床上回忆他睡我的场景,他的每个动作,每一句话,还有他的表情,以及他的喘息声。我把全部的细节,从头到尾想过一遍之后,真的很沮丧,沮丧像一座山一样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他都已经睡过我,怎么可以不告而别?

  我一定要去问个明白。我跑到他上班的县政府大楼门口等他,他推着自行车跟一位女同事走了出来。那个女同事长得很漂亮,大眼睛,红嘟嘟的嘴巴,大波浪卷发,穿红色连衣裙,白色高跟鞋。我不知道吕涵讲了一句什么话,女同事笑了,快乐从她眼角处一点点漾开,水波一样从脸颊掠过去,额头、鼻尖、下巴都闪闪发光,仿佛涂抹了金黄色的蜜糖。

  吕涵见到我,笑容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恐慌和厌烦。

  我走到他面前。她的女同事奇怪地看着我。

  他厉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一阵猛烈的心慌忽然排山倒海似的在我的体内扩散开来,一直扩散到我手指的末梢。我害怕了,紧张得泪流满面。我不由自主地一低头,转身飞快跑开了,像身后有追兵似的。

  第二天中午,我一个人在家,吕涵忽然来找我。

  我让他进来,关上房门,转身用双手紧紧地匝紧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我像是被催眠了一样,不由自主地嗫嚅着说:“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我每天都在等你。”

  吕涵不说话。

  我继续说:“吕涵,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需要你。”

  “初六,不要再说傻话。”他轻轻把我推开,他的手是冰凉的,我感到伤心和颓丧。

  “我说的不是傻话,是真心话。”

  “初六,我今天过来是要跟你说,以后不要去我上班的地方,如果在那儿哭哭啼啼,给同事看到,对我影响不好。而且别人会认为你是一个不自重不俭点的女孩子,以后谁还敢娶你。”

  “我不要嫁给别人,我只要嫁给你。”

  “你要知道我们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反正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

  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明晃晃地落在我脚下的地板上,我用脚去踏那阳光,那阳光便跳在我的脚背上。我想吕涵多像这阳光啊,我看到他的光辉、他的灿烂,但我却永远无法攥住他。事实上,那个时候,对于我来说任何光明温暖的东西我都攥不住。我的一切都是混乱和颠覆的:亲情、爱情、前途。我才十八岁,可是我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太久,太长,我有些厌世了。

  我忍不住泪水涔涔。我用手蒙住双眼,我的身子惊惶不定,像一只随时准备飘逝的蝴蝶。

  吕涵小心说道:“初六,我求你,不要为难我好吗?”

  原来我爱他,是为难他。我每天忍受着难以忍受的孤独和寂寞。我对他情深似海,有了海一般的煎熬。他却只是看作为难他,甚至是刁难他。原来我的爱于他是累赘,是绊脚石。我觉得自己像一堆石头一样,受了重击,轰然垮塌。

  吕涵很严肃地说:“我再说一次,你以后不要去我上班的地方。我不希望你继续骚扰我,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听见没有?”

  我抬着头呆呆地看着他。

  “喂,我说,你听明白吗?”

  “明白什么?”我脑子一片空白。

  “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向我逼近一步。

  “你睡过我,怎么能说没有任何关系?”我后退一步。

  “你有证据吗?”他又向我逼近一步。

  我再后退一步。终于不再有退路,我被逼到了墙角。

  那一刻,我孤单极了,我的身后是冰冷的墙,我的前面是他冰冷的目光。

  “听明白了吗?”他厉声问道。

  我麻木地点了点头,我想如果我不点头,他肯定会难过的,我不想他难过。

  “这不行,你得回答。”

  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听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了口气。

  一个月后,他结婚了,新娘子是他那个漂亮的女同事。

  我的初恋彻底结束了。

  第四章 95、妈妈是婊子

  这天晚上,跟楚门约会完后,他送我回家。

  在我家楼下,我推开车门,正准备下车,他忽然一把拉住我,他说:“让我吻你一下。”我微微一笑,说道:“不好,会被邻居看见。”

  楚门说:“这么迟,这么黑,不会有人看见。”他说完,拥住我,一边亲吻我,一边抚摸我的胸部。我挣扎着推开他,下了车。

  我站在路边,看着他的车开远,消失。

  当我转身,回头的那一刹那,我怔住了,我看到我的女儿,关自在,她不动声色地站在我身后的阴暗处,像一条阴冷的蛇,目光冰冷、坚硬。

  我当即浑身一下子僵硬。我想说点什么,让气氛轻松下来,可是嗓子好像被什么卡住了,嗫嚅着说不出话。

  “那男人是谁?”她口气里透出冷酷和刻薄。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好说:“我们先回家吧。”

  “那男人是谁?”自在继续发问。

  “一个朋友。普通的。”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她冷笑道:“你当我是傻瓜啊。”

  “自在,今天才星期三,你应该呆在学校,怎么忽然回家了?”我转移话题。

  “爸爸要跟你离婚,我以为你一个人在家很孤独,所以回家来陪你,没想到你过得很精彩。”她眼里闪着匕首一样的寒光。

  “自在……”

  “那个男人看起来比你小多了,没想到你如此时髦,玩姐弟恋。”

  “不是那样……”我羞愧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哪样?!你自己最清楚。”自在的口气严厉无比。

  这一夜我睡不安稳。

  第二天清晨,我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餐,端上桌,对自在说:“吃饭吧,吃了饭早点回学校。”

  自在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头也不回,当我不存在。

  我小心地讨好道:“先吃饭好不好?我做了你爱吃的炸鸡腿。”

  她依然当我不存在。

  我把筷子往桌上重重放下,声音往上提一些:“快吃饭,回学校。”

  自在嚯地站起,疾步走来,擦过我的身边,白我一眼,并不停下,进了她自己的卧室,重重地关上门。

  门关了很久,我不知道她在房间里干什么。我在桌旁坐下,眼盯着墙上的石英钟。我开始计算时间。分针秒针一格格地跳动,跳过二十分钟,她还没出来。我又气愤又委屈,我跟楚门混在一起,那是因为我心里太苦,就像溺水的人,在绝望中,拼命地想去抓住一点东西,不管那是什么样的东西。为了这个家,为了她,我付出那么多,咬牙忍受着大浩的背叛,我容易吗?她凭什么要给我脸色看。

  这时自在的房门打开,她换上了校服,她说:“我去上学了。”

  我说:“你不吃早饭了?”

  她看看桌上的菜,再看着我,然后吐出两个字:“恶心。”

  我不知道她是说我做的饭菜恶心,还是说我这个人恶心。

  自在走了,我没有胃口吃饭,把饭菜放进冰箱里。

  我准备去上班,经过自在卧室的门,看到她的书桌上有一张弄成一团的废纸。我拿起来,随手打开这张满是皱痕的纸,上面赫然画着一个极为丑陋的女人,旁边写着几个字:“妈妈是婊子!”更让我震惊的,是这张纸布满被戳穿的小孔!我立即想像到我的女儿用力地用笔戳穿画上的“妈妈”,口中念念有词:“戳死你,戳死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我当头遭到一盆冰水。我一直为女儿付出那么多,紧张她的成绩,但这张画就是我做妈妈的成绩表。婊子!多么恶毒的诅咒!她要恨我恨到什么程度,才发出这样的诅咒?

  我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一个东西在逼近我,这是一个预言或者一个陷阱,它带着飕飕的阴风。我害怕起来,浑身发冷,气也喘不匀。

  我手里拽着那张纸,在自在的床上坐了很久,想了很久。我终于决定,今天下班后,约楚门见面,跟他谈分手的事。这段恋情就像阳光,阳光不仅会发出温暖和光明,有时候,它也会发出可怕的热,将人灼伤灼死。为了女儿,我一定要跟他斩断情缘。女儿现在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不想成为她眼中的婊子,更不想她因此而仇恨我、疏远我,如果连她都不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洗了一把脸,打起精神去上班。

  赶到女神会所楼下,远远看见大浩站在那儿。他一定在等我!他有什么事?我走到他面前,不等我开口,我已猝不及防地挨了他一耳光。我只觉天旋地转,头嗡嗡直响,眼冒金星。接着我的耳边响起他嘲弄的冷笑和鄙夷的声调:“初六,希望你以后自爱自重,你的行为真叫人恶心,我们的婚姻早就死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感觉一股咸腥的血液在喉间上下蠕动,我深深吸一口气,咽下喉间不安的浓血。我的眼里没有泪。我惊讶自己竟然没有眼泪。我的泪在干旱和贫瘠中,被飞扬的尘土吸干了。我说:“你发什么神经?为什么跑来打我?”

  “为什么要打你?因为你该打。”

  在他责骂声中,我听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自在刚才离开家后,没有回学校,而是去了朱美上班的地方。朱美离开大浩的公司后,去了一家广告公司做业务总监。自在不顾前台小姐阻挡,冲进朱美上班的公司。当时公司正在开早会,朱美坐在一张巨大的圆型会议桌的主席位上主持会议。她看到自在时,脸色变得阴沉可怖,嘴角耷拉下来。

  自在冲到她面前,二话不说,给了她两耳光。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愣地看着自在和朱美。朱美不说话,捂着脸,低着头。

  “臭婊子,为什么要抢我爸爸?为什么要破坏我们家?我们一家人本来幸福快乐,现在全给你毁了。你这个王八蛋!”自在大声质问道。

  听了这话,大家那原本衿持的脸一下子显出了个性化的表情,有的惊愕,有的兴奋,有的讶异,有的紧张,有的嘲弄。朱美僵在那儿,目光如冰,整个人如冰,别人的目光在她看来也是坚硬的冰。

  自在刚一离开,她立即打电话向大浩诉苦,并且断定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大浩一听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就跑来找我算帐。

  “只有你这种恶毒的女人才会指使自己的女儿干这种事。自在本来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像天使一样,现在被你调教成了一个小泼妇。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你把每一个人都搞得这么痛苦,只要你死了,我、朱美和自在都解脱了。你活在这世上,只会拖累大家。”大浩才真像个泼妇。

  大厦大门口人来人往,他们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我和大浩,兴奋地议论着。我站在那儿,觉得自己一瞬间老了,迟钝,呆滞,无能为力。

  回到女神会所,我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对着墙壁破口大骂,我骂大浩是白痴,是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的败类,我骂朱美是毒蛇女人,是婊子烂货。我用脚踢墙壁,狠抽自己的耳光,恨自己为什么如此无能。我将嘴唇咬出了血。我发誓大浩休想和朱美花前月下恩爱情长,我不会让他们有幸福的。他们的幸福不能建立在对我惨无人道的欺压和毁灭之上,他和朱美都必须要因此付出代价。

  这天下班后,我没有跟楚门谈分手的事。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红树林散步,夜深人静时,我偷偷把他带回家。在我与大浩睡了多年的那张床上,我和楚门脱得一丝*不挂。我跨坐在楚门的身上,剧烈地动作,频率快而幅度大,我像一个熟练而强悍的骑手。我淫@荡的呻吟声回荡在房间里。我似乎看到大浩站在角落里,正在观看这一幕。我要把他给我的屈辱和仇恨,统统还回给他。

  周末,楚门带我去小梅沙渡假。

  车子穿过繁华的都市,向海边驶去。我侧头看着他,阳光从车窗外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脸上,使他的面部线条更加明朗。这是上帝赐给我的礼物。他就像太阳一样,忽然在我黯淡无光的人生里升起,照亮我整个天空,甚至使我的天空辉煌起来。我看到自己在这样的阳光下,变得像玉一般晶莹剔透。

  感谢爱情的关顾。年轻时,爱情的到来是理所当然的,到了三十六岁的今天,我意识到它是多么尊贵的客人啊!对于已近中年的女人来说,她们最美的时光已经过去,那张曾经鲜艳的脸,已经被生活磨去了棱角,显得灰暗、麻木、日显疲态,爱情看到这样的脸会嫌弃,会躲开。

  这份幸运真的令我难以置信,我的丈夫不要我,却有另一个更优秀的男人忽然冒出来要我。我甚至诧异地想:为什么如此幸运会落在我的头上?

  到了小梅沙,我们在预订的五星级酒店办理好入住手续,然后乘电梯上楼。打开房门,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间非常豪华的套房,地上铺了暗红色的地毯,大床、梳妆台、衣柜都是欧洲风格的,典雅而高贵。我“哗”地一下把落地窗帘拉开。天哪,呈现在我眼前的是浅蓝色的天空、深蓝色的海面、白色的海鸥,像一幅画。太美了,一切都太美了!我醉了!

  “喜欢吗?”他捧着我的脸问道。

  第四章 97、衣柜里的女人

  我说:“喜欢,太喜欢!这房住一晚要多少钱?”

  他说:“一天一千五。”

  我说:“太贵了。”

  他说:“我愿意为你花钱。”

  我们面对面,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心醉神迷地笑着。

  幸福来得太激烈,我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楚门一定很爱我,男人只有很爱一个女人才愿意为这个女人花钱,用最好的东西来照顾她。

  我洗好澡,裹着白色的浴袍,扭到楚门面前,唤他官人,这称呼如此芬芳,如此缠绵,如此动人心魄。我一边叫着,一边笑着,笑声在窗帘垂得密密实实的房间里显得尤其暖昧,尤其妖娆。他叫我妖精,而我真的像一个妖精。放*荡不羁。堕落的感觉真好。不要脸的感觉真好。好像无形中捆在身上的绳索全都解除了,镣铐也解除了,浑身轻得像羽毛。真自由啊!真轻松啊!

  做完爱,他感叹道:“我今生要是能娶你为妻就好了。”

  我一愣,心里涌起一股感动,感动得想落泪。活到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男人说想娶我为妻。我随即开始憧憬嫁给楚门的生活:住豪宅、开靓车、食山珍海味、穿世界名牌、凡事有保姆料理、天塌下来有老公顶着,一辈子不愁吃喝,不为活着操心,不为末来提心吊胆。这样的生活多美啊。

  我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这样的场景:有一天我挽着楚门的手走在大街上,迎面撞见大浩。我和楚门穿着华贵,周身洋溢着富贵逼人的气质,而大浩已落魄,面容苍老。我指着楚门骄傲地对他说,这是我的老公,大浩听了这话,眼神里满是嫉妒和绝望。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

  下午,我们跳进海里游泳,海水清凉,游起来很舒服。游累了,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天空碧蓝如洗,海风拂面,让人觉得肺腑之间是通畅而透明的。正是退潮的时候,海水缓慢地减弱着声势。被浸过的沙滩湿湿地袒露出来,有一些白白的蛤蜊的壳,还有一些墨绿色的海带和水草被遗留在海滩上,在阳光下沉默着。海面上不是太晒,游泳的人很多,他们穿着各式泳衣从沙滩上轻快地跑进海水里,浅水区一片欢腾。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子抱着一个皮球摇摇晃晃地在我们前面走着。一切都是那么的舒适。

  夜里,在酒店的中餐厅吃过晚饭,我们在沙滩上散步,月亮挂在天空中又大又亮又圆,我们在沙滩上走着,并不说话。

  两天假期一晃就过去了。开车回深圳市区,经过大梅沙,我忽然想起楚门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他家就在这附近一栋别墅里。

  “真想去你家看看。”在楚门脸上尚末做出反应之前,我一气说道,“我想看看我爱的人住在什么环境里,我想看看你的卧室是不是乱糟糟的,那里一定充满你的味道。”说完,我打量起楚门的表情来,要是楚门说出否定的话来,我就打消这个念头。可是,楚门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让我去看看好吗?”我依偎在他身上,撒娇。

  楚门想了一下,说道:“我先给父母打一个电话,如果他们不在家,我就带你去看看。”

  楚门给他母亲电话,得知此时他父母带着保姆出去会友了,要迟点才回家。于是楚门带我去他家。

  楚门家是一栋独门独户的三层别墅,他家的客厅足有八十平米,地上铺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和图案简单大方的厚地毯,正中摆着一只巨大的造型古朴的木茶几,四周围着一圈低矮而宽阔的棕黄色真皮沙发。在它们的上方是一盏豪华气派的水晶枝形吊灯。酒柜里放着各种葡萄酒、威士忌,仿佛取之不尽。我进入了一个新的天地,我脚下的地板,如涟漪一般在荡漾。我头晕了,从落地窗户望出去,不但可以看到海,还可以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空气清新,树林上面的天是那么的蓝,云洁白得扎我的眼睛。

  住别墅、穿名牌、吃山珍海味,永远不用为钱担忧,这样的生活离我有多远?大概是千山万水吧?不过深圳这个城市不乏传奇。人们不时听说,谁长相普通、年纪一大把却嫁给了富豪;谁明明山穷水尽却突然赚了上千万;谁明明是一个灰姑娘却转眼成了白雪公主……奇迹永远是有的。

  我的奇迹在哪呢?我转头去看楚门,他会是我的奇迹吗?

  客厅的右边,有一座螺形楼梯通往楼上,楼梯的枣红色木扶手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我的卧室在楼上。”楚门拉着我的手往楼上走。

  楚门的卧室显得有些潦草,有些慵懒,有些粗疏。他的床很大,床上灰白条纹的被子随意地舒展着,我想着他就这么夜夜在这里腾云驾雾地睡眠,我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对于我,他的居室,一直非常神秘。现在,这神秘直接展览在我的眼前。我的脚步凝滞了,沉重了。我转头去看楚门,他站在窗户边,强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他的头发闪闪发光,他手臂上的汗毛也闪闪发光,甚至那些倒伏在他脸颊上的细小绒毛,也在闪闪发光。

  此刻,这个房间里只有我和他,这是我们两人的世界。我忽然感觉到一阵麻热像电流似的从下身涌起,一直涌到脸颊和头顶。我甚至听见它上涌时的哄哄声,如火在风中飞舞。我要在他的床上留下我的气息。

  我走到楚门面前,亲吻他。楚门说:“不行,我父母随时会回家,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我不理他,继续亲吻他,挑%逗他。他不再抵抗,抱起我,走到床边,放下。他俯下身,先在我脸上和颈窝里吻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解我衬衫的纽扣。我瘫软如泥的身子微颤起来,绷紧起来。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说笑声。

  “我父母回来了!”楚门从床上一跃而起。

  “楚门你在家吗?”

  “快,快躲到衣柜里去!我父母回来了!”他低沉而有力的声音里,充满了紧张和焦虑,像针一样刺进我的耳朵。

  为什么要让我躲进衣柜里?为什么不把我堂堂正正地介绍给他的父母?我现在虽然还没离婚,但我随时可以为他离婚。我觉得自己仿佛被人从悬崖边推下似的,浑身麻木,脑袋发涨,胸腔仿佛被人从里面抓了一把,难受极了。

  脚步声离卧室门越来越近。

  “快躲到衣柜里去!”楚门脸色惨白地催促我。

  我手忙脚乱地抓起我的手提袋,又手忙脚乱地拎过我的鞋子。我脑袋发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楚门用力地把我推进衣柜里。

  “啪”地一声,衣柜门关严了。我眼前一片黑暗,像忽然静止在一片时间与生命的空白里,并且无可奈何地往下沉,往下沉,永远不到底似的。

  很快,我听到卧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老年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地响起:“楚门,你怎么在家?”

  “我……我忽然感到有点儿不舒服就提前回来了。”

  “哪儿不舒服?”

  “可能有点小感冒,不过不要紧。对了,你们怎么也忽然回来了?”

  “刚刚跟菁菁喝完早茶,本来约好刘太太一起打麻将,谁知她临时有事,我们只好回家了。”

  “哦!”

  “亲爱的,今天晚上陪我去吃寿司好吗?”是那个叫菁菁的女孩的声音。菁菁就是跟楚门恋爱十年的女朋友。楚门背叛她无数次,一直想把她给甩了,她却永远对他不离不弃。

  我缩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眼前一片漆黑,鼻子里充满一股樟脑味。我心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觉得氧气不够。这场景似曾相识。

  大约六、七岁的时候,我经常像这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那时养母很忙,经常很晚才回家,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房间的每个角落里似乎都藏着可怕的东西,它们随时会跳出来,把我吞食掉。窗外经常会传来几声哀哀的、锋利的、毛骨悚然的呻吟声,犹如一块块玻璃碎片在空中呼啸而去,把我吓得浑身哆嗦。这呻吟声是从对面那排楼里传来的,那里住着一个中年女人,患了肝癌,鸠形鹄面,除了皮就是骨,连眼睛也蜡黄蜡黄的。她没有结过婚,她年轻时开始做一个男人的情妇,她没有力气对付男人的妻子,更没有力气赶走死神。她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哀哀地呻吟,这是她唯一表达自己绝望和悲痛的方式。她的呻吟让我嗅到地狱的气息。让我胆战心惊,缩在角落里发抖,我像她一样孤独,恐惧,又绝望。

  没过多久,我亲眼目睹了这个女人自杀的全过程。那是一个夏天的中午,气温高达四十度,是几十年的最高峰,整个小县城都晒蔫了。到处充满汗臭味、青草和空气的焦味,柏油马路踩下去软软的飘飘的。大家都在午睡,四处静悄悄的。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有一栋新建的矿工宿舍楼,五层高。我一个人,蹲在楼下的空地上玩沙子。她忽然像幽灵一样从我旁边走过,然后我看到她钻进楼里,笨拙地向往上爬。她穿一条花色杂乱的连衣裙,看上去像一条花色杂乱的壁虎。她爬呀爬,每爬一层,她就停一下,喘几口气,仰望一下天空。天是那种稀薄的明澈的灰蓝。我仰着头,好奇而静寂地看着她,猜测她想干什么。她终于爬到五楼,她慢慢地爬到楼边的护栏上,站在那里,太阳在她头顶明晃晃地照射着,辉煌无比。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一缕阳光,她的手干枯腊黄。她头一栽,跳了下来。紧接着我听到一声沉重的声响,然后午睡的人们来不及换衣服穿着裤衩就跑了出来,他们把她团团围住,她安静地躺在地上。我目睹这一幕,目睹一个生命如何从生走向死。

  此后,我更加恐惧黑暗。记忆中,我的童年时光大多数都是蜷缩在黑暗中瑟瑟发抖。而现在我又蜷缩在黑暗中发抖。难道这是我的命?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衣柜里好像有声音。”楚门的母亲说。

  “怎么可能?”楚门说。

  “可能有老鼠。”楚门母亲说。

  我听到她的脚步声向衣柜这边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似乎看到自己站在大海上的一座冰山上,冰块在阳光的炙烤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突然,我脚下的冰块裂开了,我掉进了大海里,海水彻骨冰冷几乎令我窒息。我挣扎着,试图抱住身边的一块浮冰。但那冰的棱角太锋利了,我的手指被割破了,鲜血像一片片花瓣儿似的洒在白色的冰块上。我又试图抱住另一块浮冰,那块冰却是太圆滑,像一只晃动的气球,怎么都无法抓住。我在冰河上筋疲力尽地沉浮,却没有任何东西能救我。我没有出路了……

  “妈,不要……”楚门的声音像大浪撞击在石头上。

  衣柜门“哗”的一下被拉开,刺眼的灯光打在我的脸上。我眯了眯眼睛,与此同时,我看到一张女人的脸,她大概六十来岁,丰满、白皙而富有弹性的肌肤,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细长的眼睛和精心描画的眼线,也显得很时髦。她穿鹅黄色的旗袍,领子上别着翡翠做的领花。

  她似乎吓住了,看着我,怔在那儿,脸色惨白。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

  我慢慢从衣柜里爬出来。我羞愧极了,绝望极了。我感觉到冰冷的海水慢慢地漫过我的全身,我沉入到黑沉沉阴森森的海底……

  然后,我看到另一张年轻女人的面孔。她长相清丽,细巧的鼻子,细长的眼睛,柳叶般的眉毛,嘴唇饱满,皮肤白皙。她就是那个叫菁菁的女人,那个跟楚门恋爱十年之久的女人。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没想到美得如此超凡脱俗。我心想自己真是有眼无珠,还在做大头梦,以为自己比这个女人优秀许多。我经常向楚门打听她,我对她充满无限的好奇,因为我们爱着同一个男人。每次楚门都会对我说:“她太普通,我不爱她,我只爱你。”

  但是此时此刻,我分明感觉到她一点也不普通,我也感觉到楚门很爱很爱她,很在乎她。他紧张地看着她。他让我躲进衣柜里,也是怕她看到我。

  她像瘟鸡一样瑟瑟发抖,惊恐的目光磷火般在她的脸上闪烁。

  墙上的挂钟,平时觉察不到的声音,此时惊心动魄地响着。

  “她是谁?”过了好一会,楚门的母亲才反应过来,指着我问楚门,“她怎么在我们家的衣柜里?”她的声音里透着怒气和钻心的委屈。

  我说:“对不起,伯母,我……”

  楚门的母亲说:“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给我闭嘴!”

  我不敢再出声。

  菁菁僵直地看着我。

  “妈,菁菁,你们别误会,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楚门说。

  我感觉墙在发抖,地板在发抖,天花板要压垮我似的。狂风暴雨来了,它们摧毁了我的爱情,连根拔起。他说,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

  “既然是普通朋友,为什么躲在你的衣柜里?既然是普通朋友为什么跑到你的卧室里来?既然是普通朋友她为什么衣冠不整?”楚门母亲大声吼道。

  我这才发现自己衬衣上面的一粒扣子刚才因为太紧张,扣错了。

  “妈,我真的和她只是普通朋友,我让她躲进衣柜,是怕你们误会。没想到现在引来更大的误会。”他平静的答道。

  我觉得他的话像是硫酸,泼洒在我的身上,我的衣服腐烂掉了,皮肉也腐烂掉了,心也腐烂掉了。

  我站在一旁像傻子一样看着楚门,心中不断地涌起扑过去抓住他猛烈摇晃的**,我要把他的心思摇出来看个究竟。这时候我对楚门充满怨怒,而又因这怨怒的无可奈何,更加剧了我对此的感受,甚至使我产生一种想要毁掉一切的冲动。随之而来的,却是自己被毁掉的悲哀和沮丧。

  楚门母亲的脸缩了起来,突然变得像只鹰一样,凶恶而专注地盯着我。

  “请你离开我家,这里不欢迎你!”楚门母亲的声音冷静极了,冷漠极了。我感到一种凛冽,就像冬天的风,锐利的寒冷像刀一样细细剜痛脸、鼻子和耳朵。

  我向门外走去,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听到脉搏在跳动,仿佛震耳欲聋的雷声。

  我走得很慢,我希望楚门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突然醒悟过来,发现我才是他的最爱。他不顾母亲的强烈反对,追出来,紧紧抱住我,抱到我几乎喘不过气来。然后向全世界宣布,他要娶我,要一辈子都跟我在一起。

  我已经走出他家的大门。我已经走到离他家大门有二十米的距离,怎么还不见他出来?我站在那儿,等了一会,仍然不见他出来。看来他根本不可能追过来。

  “笨蛋……”我骂自己。

  我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我想着那个叫菁菁的女人,她年轻漂亮,出身又好,我根本没法跟她相提并论,有些愿赌服输的意味,心甘情愿地觉得自己不如别人。我只不过是一碗白粥,而菁菁是燕鲍翅。

  可是,为什么我遇到的男人,当他们要在我与另一个女人之间做出选择时,总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另一个女人,而我总是落选的那个人。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真是毫无魅力可言。

  想到这里,心情灰到了极点,双脚更加沉重,几乎举步维艰。我觉得地面都在动摇,好像一条船在海浪中颠簸。我仿佛在船边上,几乎悬在空中,上不沾天,下不沾地。

  我自问:“要到哪里去?”

  还是先回家吧!我低垂头,恍恍惚惚向马路对面走去。

  刹车声尖锐地响起来,我发现自己闯红灯了。我惊恐万分,左右躲闪,拿皮包挡住自己的脸,担心破相。

  一辆红色跑车向我冲过来,我吓得尖叫一声,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红色跑车急刹车,停在我跟前。

  司机下车,跑过来,问道,“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干嘛要撞红灯啊?”

  我趴在地上,全身软弱无力,整个身体像是别人的。

  “小姐,你没事吧,难道我把你撞死了?你千万别死啊?”

  我趴在地上,动了动自己的手脚,没事。刚才车并没有撞到我,我只是吓得跌倒在地。“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说道。

  “你没事就好,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我把你给撞死了,这车是我男朋友昨天买来送给我的,我今天第一次开车上路,如果撞死人了,那可惨了。”她说道。

  我忽然觉得这声音很熟悉。

  我慢慢抬起头,然后我看到了朱美的脸。

  “啊!”朱美一怔。

  “怎么是你?”我愕然。

  “我也没想到是你。”她答。

  “这车是大浩买给你的。大浩拿我们夫妻共有财产给你买房,又给你买车?”我厉声道。

  “是的。”她答得理直气壮。

  我凄厉地说道:“我要去法院告大浩,我要告他。”

  “我真希望你快点去告他,快点去打官司,我就盼着你们俩能斗个死去活来,斗个头破血流,斗到仇恨一生。”

  我心疼如绞,告了又有什么用!?也许大浩早已经把财产都转移了。我告他,除了让他更恨我,什么好处也拿不到。

  我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连番的惊吓,我的影子显得万般的颓败。

  颓败的影子。

  颓败的我。

  交警过来了,问我:“你没事吧?”

  我说:“我没事。”

  交警说:“你闯红灯了,没事,就起来,快让开,别挡在马路中间。”

  交警又对朱美说:“快把你的车开走,交通被你们堵塞了。”

  我站起身,走到人行道上,看着朱美驾着红色的跑车离去。

  前景如一团黑雾。

  我也得面对。

  第四章 102、如何让男人为你疯狂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问自己,如果楚门来找我,向我解释道歉,我要原谅他吗?我还要继续跟他交往吗?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楚门没来找我,也没打电话给我,我的心越来越空虚。那空虚成了一个黑洞,一天天扩大,似乎要吞噬我。晚上我睡得不踏实,身体像被绳子捆绑一样,很不舒服,经常半夜起来看手机,看有没有他的短信。原来我盼着他给我一个解释,后来我又发现,我真正想的不是拒绝,而是原谅,甚至不是原谅,而是想讨好他,想乞求他别离开我。明白这一点,我气自己,怨自己,恨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我为什么要像一条*,卑贱地、汪汪地叫着闹着乞求他的可怜和爱抚?

  我等不到楚门的电话,只好打电话给他,说想见他。

  他用公事公办的口气约我星期六中午在中兴城市广场星巴克咖啡厅见面。挂断电话,心里涌起一股尖锐的疼痛。因为他那冷淡的口气。我有一种预感,我和他之间,完了。

  可我不甘心。

  星期六一大早起来,我开始梳妆打扮。仔细化好妆后,穿上一件烟灰色的吊带长裙,裙子很贴身,度身订制一般,衬出我肤色的白皙姣好。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想楚门也许会心动。

  就在这时,我看到自在的脸不动声色地浮现在镜子里,她阴阳怪气地说道:“要去约会?跟丈夫之外的男人鬼混是什么感觉?很刺激吧!”

  镜子里自在棕黑色的瞳仁大大的,里面闪着恶毒的寒光。

  我心里一紧,逃一般地离开家。

  我坐在星巴克等待楚门,时间已经到了,但是楚门没有出现。

  旁边一桌坐着一对男女,男人大约四十来岁,女人大约二十来岁。女人在哭,男人说:“你哭什么?每次一见面就哭,真烦。”女人说:“你玩弄我。”男人:“从头到尾都是你自愿的,怎么说我玩弄你呢?我又没有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跟我上床。”女人哭得更凶,男人显得有些不耐烦,从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说:“这里有一笔钱,给你。”女人说:“我跟你一起不是为了钱。”男人说:“你不要拉倒。”女人只好接过信封。

  男人走后。女人打开信封,只抽出薄薄一叠百元钞票,忍不住哭得更伤心。

  楚门给我打来电话,说他有急事,不来了。我等了他两个小时,他却说不来了。看来他一点也不在乎我。我叹一口气,只好回家。

  打开家门,看见自在和一个男孩子坐在沙发上抽烟,房间里烟雾缭绕。

  “啊。”我吃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啊。”看到我忽然闯进来,自在傻瓜似的学着我说。

  自在把自己装扮成小荡*妇的模样,穿黑色吊带裙,黑色丝袜,化了妆,银色的眼影,深红色的口红,头发蓬松有型。那个男孩子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穿军绿色裤子,黑色背心,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银色链子,一只耳朵上戴着一只银色的耳钉,头发留得很长。真没想到,自在学会了化妆,学会了抽烟。更没想到的是,自在会跟这种不三不四的男孩子混在一起。

  一瞬间我感觉全身都麻木了。

  “你不是要晚上才回来吗?”自在问道。

  我扔下包,恶狠狠地推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流进来。

  “我先走了。”那个男孩子对自在说完这话,逃一般地走了。

  “自在,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我拼命压抑住自己的愤怒。

  “不就是化化妆抽抽烟,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才十四岁。”

  “许多报刊杂志说现在的孩子早熟,因此十四岁也不小了。”

  我皱起眉头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她一点也不示弱,更加使劲地盯着我。谁知我的视线在她面前,就像火焰,渐渐瘫软熄灭了。我不甘心就这样被她的目光压下去,恶狠狠地说道:“尽管现在爸妈在闹离婚,但你也没有资格扮不良少女。”

  “那你呢,难道你就有资格去扮演不良少妇,跟别的男人鬼混?”

  “我是大人,大人的事你不了解。”

  “大人就可以胡作非为?”

  我哑口无言。

  我望着女儿的脸,依然是我熟悉的少女的脸庞,可是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深沉锐利狡黠,我悚然一惊,那分明是成人的眼神。她说:“跟丈夫以外的男人鬼混一定很刺激,他每次都能给你带来**吗?”

  她才十四岁,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此时此刻,她是那样的陌生,好像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我一直以为她跟我是一体的,她的体内流着我的血,我们灵魂相依,我们呼吸与共。我就像一棵树,而她是这树上的枝与叶,我们谁也离不开谁。可是此刻,我分明发现,她早就从我这棵树上飘落,她扎根在自己的土地上,长成了另一棵独立的树。我们成了两个毫不相干的个体。以前我以为大浩跟我是一体的,结果发现不是。我一直以为女儿跟我是一体的,结果也不是。原来我一直都是孤伶伶的。这个发现让我无比失落,备感孤独。

  谁也不属于我。

  我的女儿已经不是我的女儿,她是一个女人。

  我走进自己的卧室,无力地倒在床上。一切都失控了。

  这了一会,手机响起,是南风打来的。

  “怎么了?”我问道。

  “初六,不好了,阿茂拿着刀来到女神会所里,现在正举着刀呢。”南风求救说,牙齿打着架,咔吧咔吧地哆嗦不止。

  “他举着刀,要干嘛,要杀你吗?”

  “不,他举着刀,要割自己的手腕。”

  “他为什么要割自己的手腕?”

  “他威胁我,要我别跟他分手,他说我如果不答应,就死给我看。”

  南风要跟阿茂分手。南风只不过把阿茂当床上用品,阿茂年轻强壮,有激情,在床上又愿意花心思玩花样,南风很享受。南风需要这种年轻的男人,可以让她的荷尔蒙保持旺盛地分泌,延缓衰老。

  可是南风最近遇到一个更好的床上用品,是一家高级健身会所的私人教练,二十七八的样子,身材壮实,像个大块头,胸脯厚实,胳膊粗脖子粗,头发显得很硬的样子。说不上英俊,但以不同的观点来看,倒也相当有魅力。可能是他的眼神,又天真又邪恶,像一首迷幻的诗。

  我问道:“那你怎么样?你在哪?”

  “我现在躲在我的办公室里,反锁房门,但他如果砸掉玻璃窗爬进来,我该怎么办?”

  “快报警啊。”

  “别,警察一来,他就会被带走,说不定还会吃一顿皮鞭和手铐,你知道他不是坏人。”

  “可是他现在手上拿着刀啊!”

  “你快来,有你在,他应该不敢乱来。”

  想到阿茂手里拿着刀,我有些害怕。

  “求你了,快过来劝劝他,要他别冲动。”

  赶到女神会所,阿茂正拿着一把水果刀,坐在地上呜呜地哭着。

  南风见我来了,胆子大了,从自己的办公室里钻了出来。

  阿茂见南风出来,凄苦无奈地说道:“南风,你曾经说过要永远爱我,现在却要跟我分手,你是个大骗子。”

  南风说:“当初说永远爱你,我是真诚的,现在我说不爱你,也是真诚的。我从头到尾我都是真诚的,我没有骗过你。”

  “你说永远爱我,现在却说话不算话,前后矛盾。”

  “我前后矛盾,说明我非常宽广,我包含了矛又包含了盾,只有渺小的头脑才会相信永恒不变的誓言。”

  “你欺骗了我,还骂我渺小。”

  “阿茂,爱情是有生命的,如同花草树木,会生长,会开花,会结果,但也会枯萎,现在我对你的爱枯萎了。你得接受这个现实。”

  “你真坏,你一直在耍我。”

  “不,我一点也不坏,我只不过是很真诚。”

  “南风,我说不过你,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你才会继续爱我……南风,如果你要离开我,我就死给你看。”阿茂说完这话,眼神里忽然流露出一道光芒,他拿着水果刀朝自己的手腕狠狠切割下去。我看到血在他的手腕上晕染开来,黏稠的浓血,渗透滴落。他疯狂的举动让他变成一串无法控制噼哩啪啦暴响的鞭炮。

  我惊叫道:“阿茂!”

  我也曾像阿茂一样拿着水果刀威胁大浩别离开我,当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爱到失去自己时,是多么地丑陋啊,连乞丐都不如。因为乞丐在行乞时,如果别人不愿意施舍,他会有尊严的沉默,绝不会用自杀的方式纠缠别人。

  南风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一口,慢慢地吐出来,说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阿茂说:“南风,我没有办法,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我每天早晨一醒来,就会想你。南风,你跟我结婚吧,我不在乎你大我十五岁。”

  南风说:“可是我在乎。”

  阿茂说:“只要我们相爱,年龄就不是问题。”

  南风说:“年龄是大问题。你想想你爸妈只比我大七八岁,如果我们结婚了,我该怎么称呼他们。”

  “南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再也想不出办法了,我唯有死。”

  他说完这话,又朝自己的胳膊狠狠地割了一刀。

  南风说:“你这不是在证明你有多爱我,你是在向我挑战,你够狠!”

  阿茂说:“我爱你啊,我爱你啊。”

  南风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应该难为我,更不应该威胁我。你在这儿大哭大闹,只能说明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勒索我。”

  “求你别跟我分手。”阿茂跪了下去。

  趁着阿茂不注意,我一把抢过他的水果刀。其实这个时候阿茂已经溃不成军,双眼迷茫,身体软绵绵的,随时会瘫倒在地。

  我扶起他,说道:“阿茂,别这样,千万别下跪。爱不是跪来的,不要为了爱而贬低自己,这会让你更不堪,你要勇敢,你要坚强……”说着说着,我“哇”得一声哭了起来,哭得肝肠寸断、死去活来,滂沱的眼泪从我的眼睛里喷涌而出。这些话,我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阿茂见我哭得比他还伤心,忽然不哭了,愣愣地看着我。

  我费了很大的劲,总算把阿茂劝走了。

  坐在沙发上,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直末退,脊椎抽紧,戳得像根标枪一样。

  不知道阿露儿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在一旁观看了这一幕。

  阿露儿羡慕地说道:“南风你真厉害,真羡慕你,有男人为你自杀。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为男人哭哭啼啼,从来没有男人为我流过半滴泪,更不要说为我自杀了。南风,你是怎么做到的。”

  南风妩媚一笑,洋洋得意道:“其实要让男人为你哭哭啼啼寻死觅活是很简单的事。”

  阿露儿瞪大双眼,急迫地问道:“怎么个简单法?”

  南风答:“就是跟男人上床之前和下床之后,自己的态度都不要有什么变化。”

  阿露儿说:“不太明白。”

  南风说:“美国知名两性作者雪莉.亚格芙在她的书中曾说:她问过许多男人,如果他追求的女人,在下了床之后态度并没有不同,好像什么也没改变,他们会如何?大部份的男人都脸色惨白,承认自己会情绪失控。现代男人害怕被捕获的感觉,但他们更害怕被忽略的感觉。若女人比他更酷、更镇定,他就只好对她刮目相看了。”

  阿露儿说:“意思就是跟男人上床之前和下床之后都要保持清醒?”

  “对极了!一般情况下,做#爱之前,男人糊涂,女人清醒;做*爱之后,男人清醒,女人糊涂。如果你跟男人上床之前和之后都保持清醒,那么男人肯定就会糊涂,会做出一些寻死觅活的蠢事。”南风嘻嘻哈哈地说着。

  阿露儿不停地点头,看南风的目光全是崇拜和羡慕。

  阿露儿问道:“如果要让有钱男人为我疯狂,我该怎么办?”

  我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傍大款啊?大款就那么好吗?”

  阿露儿说:“大款当然好,一个男人能赚大钱,说明他有能力,一个男人能守住他的财富,说明他有智慧。一个男人有能力又有智慧,当然值得女人去爱。”

  南风说:“我赞同阿露儿的观点,大款就是要比普通男人好,强大的财富需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来承受。普通男人根本承受不起大财富,给他上千万,他可能很快挥霍一空;他可能到处炫耀,以至招来谋财害命。社会上许多道德家要大家别去傍大款,说这是低俗的行为,其实在我看来,这是一种热爱生活的行为,这是一种积极向上的行为,因为跟大款交往,你可以学习他赚钱的能力,同时金钱也会让你开阔眼界。如果我有女儿,我会教她如何傍大款。”

  我说:“幸好你没有女儿。你这样的女人真可怕,都快闹出人命了,你还这么开心,你明摆着就是在玩弄阿茂的感情。”

  南风说:“我可没有玩弄他的感情。这情场如同拳击赛,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三下两下被我打倒在地,他不肯承认自己输了,还赖我玩弄他的感情。”

  我说:“你真的爱过阿茂吗?你只不过是看中他年轻有力,把他当成做$爱的工具。”

  南风说:“我是把他当作做%爱的工具,这有错吗?我又没有逼他,全是他自愿的。谁叫我魅力大。”

  “一个女人不停地与不同的男人上床,不是因为她有魅力,而是她有病,我看你分明病得不轻。”我觉得口干舌燥,起身去喝水。

  南风说:“这个时代哪个没有病,你找一个出来,我把他治好。”

  阿露儿说:“如果把男人搞得要死要活是一种病,我真希望自己病入膏肓。”

  第四章 107、你道德,因为诱惑少

  这天晚上,女神会所请来一位礼仪专家,教会员们如何成为优雅高贵的淑女。

  课程正准备开始时,发生了一件事,一位妻子与第三者在课堂上相遇了。之前,她们为同一个男人明争暗斗三年之久,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几乎天天都在诅咒对方死于非命。她们加入女神会所,就是为了让自己魅力升级,好战胜对方。

  两人目光相碰撞的那一刻,双方都尴尬地愣了一下,然后各自找位置坐下来。本来这样就没事了,偏偏那个第三者侧过头来瞟了大婆一眼,眼神充满轻蔑,嘴唇蠕动了一下,说了一句“恶心”。

  那大婆大约四十来岁,长得威严富态,她听了这话,散淡的眼神忽然一点一点地变得锐利起来,就像两根越磨越尖的钉子,她站起来,大声质问道:“你说什么?”

  第三者说:“恶心!”这个第三者虽然姿色平平,不过胜在年轻会打扮,穿白色裤子,红色真丝上衣,长发轻柔地披在肩上,给人一种女人味十足的印象。

  大婆说:“谁恶心?你说谁恶心?你才恶心。不要脸,抢我老公。”

  第三者说:“不要脸的是你,霸着我的男人不放。”

  那大婆“哗”地一下站起来,像个亡命徒似的冲到那个第三者面前,指着她凶道:“你说什么?”

  那个第三者站起身,看着大婆,眼睛里充满厌恶和鄙夷,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很——恶——心——”

  大婆劈脸给了第三者一个巴掌。紧接着,这位大婆脸上也挨了狠狠的以牙还牙的一巴掌。

  接下来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互相抓着对方的头发,破口大骂,不知不觉中她们骂的全是粗话。

  别的女人表面上摆出劝架的姿势,大喊道:“别打了,别打了。”语气里却全是兴奋,恨不得她们打得越激烈越好。所有的人都对他人的男女关系兴趣盎然,念念不忘,尤其是这种混乱的三角关系,这种事情即使随着的年月的流逝被当事人渐渐忘却,但在他人的眼里依然像海鲜一样生猛。何况现在是现场直播,简直像观看升空绽放的焰火,绚丽多彩,美不胜收,妙不可言。

  平时看上去很斯文的两个女人,此时变得完全陌生、粗鄙、丑陋。我跑去劝阻,结果在混乱中挨了两拳。

  我不敢再去劝,只好站在一旁。两个女人的骂声在我耳边绕来绕去,像无数只苍蝇,我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爆炸了。后来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皮肤开始起那种细小而琐碎的鸡皮疙瘩。

  此时此刻,那个男人正在干什么呢?两个女人正在为他不顾脸面、不顾尊严地撕打,而他呢?他在干什么?也许他正在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缠绵,也许他正在和哥们喝酒看足球,也许他正在唱歌……他是自由的。

  不自由的是女人。

  为什么不自由的永远是女人?

  为什么女人要把女人当成竞争对手?

  最终那个第三者战败,脸上被抓出几条血痕,衣领被扯破,露出雪白的胸部。她肯定是要败的,因为那几个跑去劝架的全是深受第三者折磨的妻子们。她们自然站在大婆那边,劝架时故意抓住第三者的手,让她动弹不得,束手无策地挨大婆的巴掌。或者干脆趁乱给她两拳,把自己的怨恨发泄在她身上。

  大婆看她一眼,嘴角扬起胜利的笑容,得意地离去。看到第三者那种落魄样,大婆一定很解恨。

  那个第三者坐在地上,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柔弱,可同时又是那么的沉静。

  一个矮胖中年女人走过来,对那个战败的第三者说道:“你啊,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道德,抢别人的老公。”

  那个第三者看着她,眼光里充满不加掩饰的仇恨。刚才这个矮胖的中年女人趁劝架之机打了她两耳光,她是知道的:“难道你就很道德?”

  “我当然很道德,我绝不会干出抢别人老公的事。”矮胖中年女人得意而骄傲地说道。

  “你道德,那是因为你受的诱惑太少。你看看你的样子,像猪一样肥,哪有男人愿意诱惑你。”第三者嘲讽道。

  “你……你不要脸,活该被人打。”矮胖中年女人气得满脸通红。

  第三者说:“不是我不要脸,是男人不要命地诱惑我。如果有优秀的男人,花尽心思来引诱你,为你一掷千金,为你制造各种惊喜的浪漫,你难道不会被诱惑吗?”

  矮胖女人说:“我当然不会被诱惑。”

  “答得这么坚定豪爽,你肯定没有被男人引诱过。你这样子应该从来没有男人诱惑过吧,应该也没有男人愿意诱惑你。都说没有被诱惑过的女人不算女人,你根本不算女人。”那个第三者不阴不阳地说道,把对大婆的仇恨全发泄到这个矮胖中年女人身上。

  “你……”矮胖中年女人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三者白她一眼,说道:“你这样的女人就算白送上门,也没男人要。”

  矮胖中年女人说:“做婊子做得这么理直气壮,迟早一天会被人打死。”

  那个第三者说:“我是做婊子,你却连做婊子的资格都没有。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婊子的,做婊子的人至少要有几分姿色,还要有让男人喜欢的性情。像你这种人,就算内心多么想做婊子,也只能咬牙切齿、万般无奈地去立你的贞洁牌坊。人为什么会痛苦,就是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人为什么更痛苦,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做婊子,自己却只能立牌坊。”

  矮胖中年女人说:“是啊,你了不起,现在就给你颁个奖,你是史上最光荣最伟大的婊子。”

  “够了,别吵了!”我冲上台,大声吼道。

  女神会所很快安静下来,礼仪专家上台给大家讲课,教大家如何做一个优雅的淑女。女人们坐在下面,专心听着,场面和谐安详,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我的内心却像被强烈的海啸肆虐过一般,荒凉一片。

  活动结束后,我和南风锁上女神会所的大门,准备回家休息。在大厦的门口,看到阿茂不动声色地守在那儿。短短几天不见,他清瘦了许多。他看着南风,脸上扭曲着痛苦而哀伤的表情。他像极了一条无家可归的狗,希望南风能把他领回家。

  南风一脸的厌恶,南风说:“我已经不再爱你,以后别再来找我!”

  阿茂说:“以后我再也不会来找你,我今天是来向你道别的,我明天就要出国留学了。”

  他说完这话,默默转身离开。空荡荡的大街上,路灯光是惨白的,他的背影显得很单薄。

  南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面孔像一朵即将枯萎凋谢的花。

  我说:“这下你放心了,开心了,阿茂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南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他不小我十五岁该多好啊。”

  这时,我接到楚门打来的电话,他约我去一座大厦顶楼的咖啡厅见面。我和南风道别,赶了过去。是临窗的桌,透过窗玻璃可以俯瞰深圳市流光溢彩的夜景,一切繁华仿若都被打碎,踏在了脚底。餐桌上放着一只玻璃杯,里面倒了水,上面飘着一只小小的蜡烛。烛光摇摇曳曳,他的脸忽明忽暗,有些模糊,犹如一片雾幔之中的图画。我心里有些恍惚,心想这人是谁啊,我们又为何在一起。他似乎也有这种感觉。两人都不说话,默默地喝着咖啡,气氛变得黏稠而滞重。

  眼看一杯咖啡就要喝完了,楚门终于打破沉默:“我向菁菁求婚了。”

  我一怔。他和菁菁恋爱十年,他一直觉得她寡淡无味,一直在找机会抛弃她。他怎么会忽然向她求婚?

  他看出我的疑惑,说道:“我自己也没想到会向她求婚。”

  原来,那天菁菁在楚门家看到我从衣柜里爬出来后,哭了一会,然后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当她从卫生间走出来时,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她的目光一直是涣散的、游移的,现在却集中了、固定了;以前她遇到这种事像小鹿一般地温顺、怯懦和惊慌,而现在她却像猛兽一般充满力量。她向楚门提出分手。十年来,她第一次向他提分手。

  他没当一回事,心想,等明天哄哄她就好了。第二天,他去找她,她的住处有他的一些日用品和衣物,她已经帮他收拾打包好。以前她经常说请你千万别离开我,现在她却要他滚蛋。他有些发懵,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后,他很生气,她要造反,她以为她是谁啊。他提起他的东西走了,心想,过不了两天,你一定会来找我,哭着求我别离开你。但这次他错了,她不但没有去找他,还不接他的电话。

  那天,他开车出去办事,正好要经过她的办公室,就决定去看看她。停车时,忽然看到打扮得风情万种的她匆忙地走出公司大门。他一阵开心,正想迎上去,就在这时,一架锃亮的大轿车戛然停在她面前,从车上走下一个大个子男人,殷情地为她拉开车门。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几乎让他忍不住想冲上去揍他两拳。他拼命克制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她上了那辆车,绝尘而去……

  晚上,他躺在床上一夜未眠。她以前老说离不开他,现在没有他的日子,她却过得更滋润。焦急、烦躁、不解以及思念、期盼、担忧一起冲上来折磨他。她不怕失去他,甚至巴不得他越滚越远,而这个时候,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反倒是他变得惟恐失去她。因为她并非专属于他,他反倒开始紧张她;因为她不再小鸟依人般地依赖他,他倒开始渴望跟她形影不离。这个他一直觉得寡淡无味的女人,忽然变得神秘莫测起来、风情万种起来、风姿卓越起来。他想与她终身相守。

  他捧着玫瑰花和钻戒去求婚,紧张兮兮,忐忑不安,怕她拒绝。她果真拒绝了,她淡淡地说道:“我想过新的生活,没有你的生活。”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冷淡,像放出无数的刀剑,那些刀剑飞舞着在他的脸上、身上划出道道伤痕。他看见自己的面孔顷刻间变得面目全非。有泪水从脸上流淌而下,模糊了他的面容。

  后来,他叫双方的父母帮他在她面前求情。直到现在她也没答应嫁给他。但他会继续努力下去。

  楚门说:“初六,对不起,以后我们不能再来往了,我想好好对菁菁,我不想再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我一直以为自己不爱她,现在才发现我真的很爱很爱她,我甚至不能没有她。”

  这样的结果,我怎么也没想到。我本来打算慢慢把楚门占为已有,却阴差阳错地成全了他和菁菁。

  我愣在那里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有一种置身滔滔洪流中的感觉,身陷其中,胸口发闷,呼吸困难。我想挣扎出来,无奈却被洪水冲击着、推搡着……不管我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摆脱这种处境。

  楚门说:“初六,你是一个好女人,是我不好。”

  大浩也这样对我说。为什么我爱的男人最后都要这样对我说?我讨厌他们说我是一个好女人。我希望他们捏住我的鼻子,说我是坏女人,或者把我压在身下,骂我是*人、狐狸精、小妖精。当一个男人评价一个女人是好女人时,意味着他对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兴趣。

  从咖啡厅出来,楚门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说:“我想一个人走走。”

  “那好吧。”他把我拉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我感觉到他这个动作里的虚假。似乎,在这一刻里,他认识到了自己的义务,将这场恋爱画上一个句号,使之完美剧终。

  他开着他的车走了。

  那一瞬间,我的内心开始起风,呼啸着想要吹走一切。凝视生命的深处,再环顾一下四周,看不到有人跟我作伴,而我唯一的伙伴,就是自己孤独的身影。

  我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前面走过来一对男女,男的很胖很矮,大约四十来岁,女的高挑时髦,大约二十来岁。他们挽着胳膊,紧紧地挨着。他俩是什么关系?夫妻?情人?父女?现代人的关系总是模棱两可、暧昧不明。

  没想到我和楚门的爱情会如此快速地走向终点。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经营她们的爱情,但我的爱情似乎总是没有好下场。我似乎在轮回一种命运,一种被我爱的人忽然抛弃的命运。我要如何才能打破这种命运啊?

  第四章 111、生活是肥皂剧

  早晨去上班,刚走出小区大门口,忽然听到有人喊我。

  回头一看,是朱美。她戴大墨镜,穿黑色紧身裤,黑色衬衣,银色高跟鞋,嘴唇艳红,显得又酷又性感,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尖刻凌厉的美和当仁不让的自信。

  “初六,我想跟你聊几句。”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我觉得你这样缠着大浩不离婚,对你不利。拖下去,最终的结局还是要离婚,到时你变得又老又残,要开始新生活会很困难,你说是不是?”她好心好意,苦口婆心,像居委会的老大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又换了一副面孔,温和的,亲切的,掏心掏肺的,就像我的亲姐妹:“初六姐,我知道我抢你老公,不应该,我很内疚,很痛苦,很挣扎。可是我没办法,大浩他爱我,我也爱他。你就成全我们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我觉得你应该尊重事实,客观面对。其实离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两个人明明没感情,还死缠着不放。”此刻,她严肃认真,像一个心理咨询师。

  她不停地变换面孔。她的话是一个个的咒语,一遍遍响起,最后落下来在地上铺起厚厚一层,看上去像落叶,软绵绵的,踏上去却是一根根的针。

  我笑道:“心理治疗中有一种疗法,叫厌恶疗法。如果一个人网络成瘾,就让他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玩电脑,最后他看到电脑就会烦,就想吐,再也不想玩。现在我老公外遇,我就让他尽情地在外面玩。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他要么回家,跟我和孩子好好过日子;要么对你厌烦,爱上别的女人,弃你而不顾。这两种结局,不管是哪一种都对你不利,我都喜欢。”

  她愣在那儿。这一回合,我取得了小小的胜利。

  过了一会,她笑着说:“你真天真,如果我怀上大浩的孩子,而且生下的是男孩,故事可就不像你想的那样了。”

  我愣住了,大浩做梦都想要一个儿子。

  她继续道:“多谢你提醒,这段时间我会想法子从大浩那儿多拿一些钱,到时就算得不到他的人,也可以得到他的钱。就算他回心转意,回到你身边,也将是一个穷光蛋。”

  这一回合,我输了。

  赶到女神会所,我把自己关进厕所里。我站在镜子前,发现自己的脸像水银一样沉寂着苍白的绝望,散发着落叶飘零与萧条的气息。我默默地与镜中的自己对视。无处栖身的一颗心,无法言说的心酸。我要如何才能把命运扳过来?如何才能战胜朱美?

  我突然想到求神拜佛。我曾听黄家宝说她认识一个西藏来的活佛,在深圳有一个佛堂,去那儿祈福很灵。

  我打电话给黄家宝,要她立即带我去拜见那个活佛。黄家宝正好闲着没事,一口答应了。

  黄家宝是女神会所的会员,她是东北人,有羞花闭月之色,十年前嫁给一个香港人,老公比她大十五岁,给她在深圳买了房,请了保姆,让她过着少奶奶的生活。不过她并不甘心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她骨子里好强好斗,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充满际遇和传奇。她打算拿到香港身份证后,立即与香港老公离婚,然后像鱼一样一头扎进香港那个花花世界里,闯出一番新天地。她的香港老公何其精明,早早看清她的如意算盘,虽然她已经够资格去香港定居,他却死活不愿意配合她回家乡的户籍管理处办理相关手续。她吵过闹过,一点用也没有。

  拿不到香港身份证,她就天天打麻将。两岁多的女儿爬到她脚下喊饿,她一脚踢开。她老公看不过去,便从经济上卡她,不再给她生活费。她索性不让他上床,更是当着老公的面打孩子,老公只好把女儿抱去香港给母亲带。从此老公很少回家,任她在深圳自生自灭。她认识了一个牌友,喜欢炒房,她跟着去炒房,正赶上深圳房子大涨,短短两年,大赚一笔,成了一个富婆。她也不想拿什么香港身份证了,吵着要跟她香港老公离婚。他老公不肯离,求她去香港定居。她不去,一个人在深圳生活,整天扮末婚女,去婚介所征婚,参加各式交友活动。

  黄家宝带我去见那活佛。那活佛叫金伽,住在华强北一栋高级商住两用楼的顶层。他穿红色袈裟,身材高大,眼睛放出光明。

  “你好。”他握住我的手,他的声音柔软、缓慢。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他的面孔安详,没有任何侵略性,甚至有几分母亲才有的温柔婉约。

  他的佛堂很大,足有六十平米,木地板,供着一尊一米高的汉白玉打造的如来佛相。他正在接待一位中年女人,那女人五官本来很清丽,可惜脸上有种刻薄的东西,眼神凌厉。她见我们进来,很不高兴,双眉紧皱,样子凶巴巴的。

  金伽活佛没空接待我们,他带我们参观了一下佛堂,便送我们到门口。他送我一串白水晶做的佛珠,要我以后有空多来佛堂坐坐。他的神态、眼睛、身体、语气都给人一种感觉,他充满力量,他值得信赖。从佛堂出来,眼前的街景是明亮的,太阳的光影,从高楼与高楼的空隙间射进来,打在路边的树上,使得树叶子像镀了一层金。我的心忽地就光明起来,安静起来,悠远起来。

  随后,我请黄家宝去吃饭,两人刚坐定,南风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

  我告诉她具体地址,她很快赶了过来,一脸的郁闷。

  我问:“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南风说:“我刚跟那个健身教练分手了。”

  我惊讶道:“你上个星期才跟阿茂分手,现在又要跟新男友分手,你有病啊!”

  黄家宝满脸的兴奋,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新男友分手?快说来听听。”

  原来上午健身教练打电话给南风,约她去他家鬼混。南风一走进他家,他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推倒在床上,从容而温柔地抚摸她。他的手在她身上运动,轻重不一,层次分明,手法多变。她的身体在他的抚摸下,开始起伏,开始湿润,开始舒展,开始摇曳。她感受到一阵又一阵的拂动,这拂动在她敏感的地方流连忘返,她忍不住呻吟起来,张开身体等待他的进入。就在这个时候,南风听到衣柜里面传来喘息声,那声音像小雨时节从芭蕉叶子上滴下的水滴,轻微,断断续续,细细碎碎,但是她却听得分外的清楚。

  她光着身子,冲上去,一把拉开衣柜,然后她看到一个女人赤身裸*体地站在衣柜里。那女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皮肤白皙,五官清秀,黑眸清澈。

  这女人一点也不惊慌,从衣柜里走出来,利索地穿好衣服,又从梳妆台上拿过一副眼镜戴上。女人戴上眼镜后,立即由风*骚露骨的荡*妇变成了一位文静的知识女性。南风问:“这是谁?”健身教练说:“我老婆。”

  原来健身教练早就结婚了,夫妻的性生活有些变态,老婆喜欢窥淫,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鬼混,她会觉得特别刺激。而他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正在偷窥自己跟别的女人鬼混,也会觉得特别刺激。于是,他经常会找不同的女人来家里鬼混,而她就躲在衣柜里窥淫。南风很不幸沦为他们夫妻性生活的道具。

  南风气道:“妈的,没想到我被别人玩弄了一场。”

  我和黄家宝听得津津有味,不停地感叹那对夫妻的性生活。

  南风的目光忽然看向餐馆入口处,那儿坐着一个男人,大约四十来岁。这个年龄的男人大都变得中部崛起,头发稀疏。但是这个男人身材很匀称,头发浓密,穿干净的白衬衣,戴一块黑色手表,浑身洋溢着一种低调的富贵气质。

  南风忽然拿起矿泉水,拧开盖,把盖子扔在地上,扭着屁股,径直朝那男人走过去。

  我知道她要干什么,她走到那男人的旁边时,会脚一拐,“一不小心”地把矿泉水洒在他的身上,在处理“意外”的同时,两人愉快地交谈起来。她会用清晰的头脑、敏捷的思维,以及高超的调%情手段,迅速获得他的好感。然后两人互留电话。

  南方经常用这一招勾引男人。而且从来没有失败过。

  她走到那男人旁边,果然脚一扭,“哎呀”一声,手中的矿泉水准确无误地洒在那个男人的衣服上。男人站起来,惊愕地看着她。她嫣然一笑,说:“对不起。”他却并不像她想的那样跟她愉快地交谈,而是怒目圆睁:“你瞎眼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尴尬地愣在那儿。

  我捂着嘴,没让自己笑出来。

  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进餐馆。那女人身材肥胖,穿黑色紧身裤,豹纹上衣,一看就是那种青春已去,却依然希望引人注目的中年女人。那男人一见这女人,立即温柔地迎上去,亲切地叫道:“老婆,老婆,我这里。”

  南风无趣地折了回来。

  我和黄家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南风低声道:“我看他才瞎眼了,那么肥的女人还当宝。”

  我感叹道:“你的生活简直就像一场糟糕的肥皂剧。”

  南风说:“是啊,真他妈的像一场糟糕的肥皂剧。”

  吃完饭,黄家宝带我们去参加一个相亲交友会。

  参加相亲交友会的大多数是女人,个个化精致的妆,穿女人味十足的裙子,许多还做了漂亮的发型,一个个像香浓甜美的巧克力,等待着男人剥开华美的外衣来品尝。参加聚会的男人很少,有戴眼镜的斯文小男人,有满脸横肉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有穿名牌衫衣的有钱男人。不管是有身高的没身高的,有长相的没长相的,有钱的没钱的,个个都显得清高孤傲,个个都像是价值连城的稀有动物。没办法,深圳是一个“阴性城市”,女多男少,男人自然物以稀为贵。

  活动开始了,先是玩一个名为“认识更多人”的小游戏。男人女人手里都拿着纸笔,找异性签名要电话号码,获签名最多者即可幸福地成为“人缘最好人士”。

  大家大大方方主动找异性自我介绍、交换名片,有几对可能感觉很好,当场就离开交友会,单独约会去了。那些年龄有些偏大、长相有些偏丑的女人,没有拿到签名,像菜市场中被人挑剩的烂白菜,神情蔫蔫地坐在角落里独自喝茶。

  我相中一个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戴无框眼镜,穿一套黑色西服,风度优雅,嘴角挂着微笑。我跟他兴致勃勃地交谈。但是,一个长相清纯的小姑娘也相中了他。起初她站在一旁看着我和男人交谈,保持着尊严和漠然态度,但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便采取侧攻战术,不时像条小花蛇一样出现在他身旁,向他要电话号码,问他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结果他俩相见恨晚地谈了起来,把我冷落在一边。

  我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道是要默默地离开,还是要想法子把那个小花蛇赶走。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阿姨,麻烦你让一让。”一个女人的笔掉在我的脚下,正弯腰去拾。我非常恼怒,我是阿姨,你就那么小吗?装什么嫩!我呸!但是当她抬起头时,我发现她的确很小,也许只有十八*九岁吧,目光清澈,皮肤光洁。新一代的美少女成批地出道,把情感市场彻底搞乱了。我与她们同台竞技,那除了一个“输”字还会有第二个字吗?

  黄家宝跟一个男人站在角落里聊得正欢。没有南风的身影,她可能跟某个男人单独约会去了。

  只有我一个人落单,找不到约会对象。我觉得无趣,离开了交友会场。

  回到家,站在阳台上,放眼望去,威尼斯大酒店、益田假日广场、深南大道的霓虹灯闪闪烁烁,一片一片地投在路边的树上、汽车上、人们的脸上,重重叠叠的,色彩是混沌不清的、暧昧不明的。这里到处都是开始和结束的痕迹,到处都是等待上演故事的男女主角。一到夜晚,整座城市就变成了一个披着一袭薄纱暗送秋波欲擒故纵的浪荡美女。一到夜晚,寂寞的人们开始寻找性伴侣,渴望用另一具身体温暖自己的身体。他们是那么地冷静理智,从来不奢望性伴侣能温暖自己的灵魂。在这样的夜晚,身体显得无比廉价,无比清冷。

  隔壁人家的主卧室窗户紧挨着我家的阳台,我听到从那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像野兽的呼喊,那是**撞击、粉身碎骨的声音。起风了,风在我的身体里旋转,我的身体由内到外震荡起一圈圈一层层的涟漪,起初是微小的,不易觉察,后来慢慢变大了,像我灵魂的嚎叫。我坐立不安,心烦意乱。

  我下楼,在街道上来来回回胡乱走着,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夜的街道荒芜而寂静,风畅行无阻,有花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月亮升在楼顶上,像一块光亮冰凉的美玉。一对男女躲在树丛中拥抱亲吻,女人发出的呻吟声,柔媚无骨,软酥酥的。我明显地感觉到狂风刮过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不再是起涟漪,而是波涛汹涌。

  此时此刻,我清晰无比地看到自己的愿望:我要找一个男人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