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狡诈头盔:你经历过被宣判吗?(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08:20:10

你经历过被宣判吗?(一)

六月二十九日,上午十点半,我被地方低级法院判了死刑,并要求第二天上汕头市听候最终宣判。

恍恍惚惚之间,我犹如行尸走肉,努力狠掐自己,多希望掐着不痛,那样的话就是恶梦,醒来后一切又如往常。可是,痛了!比任何时候,任何伤痛都痛,我头脑“嗡”的一下,几乎站不住脚,理智告诉自己:淡定!于是我才镇定下来,开始思考大灾难来临时该持有的应对之法,并告诫自己要“泰山崩于前而不惊”。

我站在两英医院放射科室里,把思路捋了一下:这两天吃饭感觉有点吞咽不畅,也没太在意。今天早上,只吃第一口稀饭,就感觉胸闷背痛,好像稀饭倒卷着食道翻转一样,顿时险些瘫下。妻子见状急忙要过来搀扶,我摆手示意不用,也就不再继续吃饭了。

过了不久,有朋友阿全来串门,闲聊几句后我忽然觉得应该去查一查身体了,就让阿全带我到两英医院去,他也欣然答应了。

一路很顺就到了医院放射科,只见办公桌的正位坐着的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近六旬老者,头发有点发白,脸色红润,嘴唇厚厚的,身形有些胖而略显迟钝。刚好他处理完一位患者,就轮到我了。我把情况一说,他就安排我做钡餐透视,我忽然想起有听谁说过吃钡餐很惨,我说:“不吃钡餐不行吗?”“要不就是做食道镜!”那六旬老者慢吞吞地说,我却觉得像是威胁,因为我知道做纤镜更是难受得紧!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做了,被摆弄了半天,吞了两大杯白色如牛奶般的钡餐,幸好有加糖,味道除了有一点点涩之外,真的如吃牛奶一般。

终于他说“好了”,然后走过来跟我要六十块,我明知他这是捞外快,可也乐得自己省些手续麻烦,就照交了。他跟着说:“怀疑是食道长了瘤。”我的心初觉一阵不安,随着老者到办公室填写报告,他边写边说:“要到大医院再去检查,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去办吧。”接着递给我报告单,我见上面赫然写着的真是我最怕看到的:“食道中段Ca未排”,我从学生时代就知道医生的报告里癌症是以Ca来表示的。这不明明判了死刑吗?于是我进入了开头描述的犹如梦境的恍惚之中。

幸亏阿全不懂,我自然不想声张,回来的一路上,我克制住自己不慌,并若无其事的跟他说:“镇医院检查不一定准,而且长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们吃的鸭子脖子上不是都长着那么多肉瘤吗?它们照常活着。”“那就去汕头中心医院看,我有同学关系在那。”他的热心我当然应该感谢,可我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那谢谢了,我需要的时候再麻烦你。”

回来的路上我一边安定阿全,一边思考对策:一,决不能外泄,是与不是都不能!是,会影响我要操作的下边的事;不是,则会无端的招致流言四起,前几年同乡的一位名医不是也“被癌症”过吗?二,要先镇定,才能自己不失方略,不然容易乱中出错。

回家后刚好阿全有事走了,我正想理理思路,听到楼下熟悉而响亮的声音,是阿雄,多年的老朋友了。阿雄上楼,一阵嘻哈之后他让我给卜个卦,占他二儿子能否在新近培训的部队单位里留队,我机械的忙碌一番,这卦主象还不错,就跟他说可以去运作,会成功的。“那就好,已经有人去行动了。······你怎么了,神情恍惚的?”眼光挺贼!这时候我不正缺一个可以商量的朋友吗?这不正合适吗?我心想与他相交多年,也算是死党一族了,与他共同打拼过,共同欢乐过,共同颓废过,虽然知道他平常总是“哈哈拢”(潮汕话意为不严肃,不认真。)可关键时刻还是可以一托的。打定主意后,我就拿出报告单,并加以说明Ca的意义。阿雄怔了一下,脸色也有所转变,似乎苍白了一点点,说话也有点结巴了:“这······这·····怎么可能?”我明白,他是吃惊、难过、不敢相信,而这也输送给了我一股“一句话,一生情”朋友间关心的暖流。他控制住了情绪,继续说:“这些乡镇卫生院,全都不可靠,去年老池的爸爸也是在卫生院查出来说是肺结核,结果屁都不是;前几年我老叔房子旁边住着一对外省夫妇,也是去查了说是食道癌,最后去大医院查了也没有排除,夫妇俩都要崩溃了。有一天,吃饭呛着,吐出来一小圈洗刷用的小铁丝,病就没了。”他的拳拳之心我能感受到,但我更需要的是跟他和盘托出我的计划:“好了,好了。现在还不能确定,而我要你首先为我保密,到你为止。接着就是做两种打算:结果是或不是的打算。”“不会是的,这些卫生院都是骗人的,害人的。而且我们只做善事,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会这个年纪得这个病呢?要不你自己卜一卦吧!”“好,我自己卜一卦。”这时候我头脑本来就乱了,就是比较容易断的我恐怕也会断不出来,何况这只卦又是较难断的,我只好双手一摆:“断不出来,不过对于你说的行善就不会得病之说你应该这么看:如果我没有行善积德,我可能只能活43岁,正是我行善积德了,才能活到现在46岁。”“不会不会,肯定不是,去汕头查查,我有同学英武在中心医院。”“那你就现在联系,下午或者明天,越快越好。”凡是有过等待经历的人都知道,在等待过程中是最难熬的,只有结果出来后,好也罢,坏也罢,就能正确对待了。虽然说这件事非比寻常,关乎生死,可我这时已经有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感悟了。(生死是一件事,日常生活中丢了一件普通用品,也是一件事,同是一件事,没有本质的差别,正如佛教里说的一根须和一个须弥山没有本质的区别一样。)

阿雄打了好久都打不通英武的电话,他家里人在催他买菜回家。我跟他说:“那你有事先去忙,有空就帮我联系,越快越好!”阿雄走了,我开始进一步思考:如果死神真的突然就降临了,我坦然接受,虽说不能为高堂送终,儿女也未长大成人,可自己经历了四十几个寒暑,饱尝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也算对人世间小有参悟,应该无悔了。唯一遗憾即是没有给妻儿留下房产,我深知古代文人士大夫都以“遗子千金,不如遗子一经”为荣,讲究的是对儿女精神品质教育重于物质支持,可我是生活在二十世纪的人,难以免俗,当然须考虑这个问题。这时我头脑中闪过文光的阿峰曾跟我讲过的保险,有了,这就叫转嫁危机。

我有个朋友叫阿东的不是前几年就做保险业务了吗?我正好可以咨询一下他。一打电话,阿东马上就到我家来了,我先跟他说是我的一个朋友有可能得不治之症,还没查实,准备买保险,问他出个主意。“是怎么样的朋友?”“当然是可以交命的朋友,要不然我也不会主动的为他出主意。”

阿东严肃下来,语气深沉的说:“这可是叫诈保,要追究刑事责任的。要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就不行,确实是最要好的,那就要记住:他有病,你,我,还有他都不知道。万一泄露了,你我都要担责任的。”

“这我知道,我俩意会就行了。”彼此对了一下眼神。

接着他就给我讲解了保险费和保险金额有关的常识,并推荐比较适合的险种,随着又问了一句:“他有没有医保?”

“有啊。”

“那就有一个矛盾要解决,买生命险要六个月内不死亡才生效,而且六个月内不能因这种病而住院,更不能用自己的名字去取得医保减免。”

我知道,这就意味着万一我要是得这个病,要想留给妻儿一点保障,就需要靠坚强的意志和不屈的毅力,自个儿在家和疾病坚持斗上半年以上。但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也没有什么坚持不了的。

“这个我会让他明确的,好,先谢谢你!我跟他商量后再跟你联系。”我只能还是以帮别人的姿态来跟他斡旋。

“好的,不过要尽快,要是得这种病是要争分夺秒,这样才会对六个月的生效期更有保障一点。”阿东交代完就走了。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我给阿雄打了电话,他说已联系上,说好明早八点钟到汕头,也交代了的士司机明早六点半去叫他出门。“太美了。你这事办得给力!”我舒心的赞了他一下,心里稍稍轻松了一点,可神情还是很迷糊,身体又觉得很疲倦。

九点钟我就上床睡觉了,可哪里那么容易睡得着呢?翻来覆去的总是缠绕在今天的这个判决上,会是真的吗?会是做梦吗?总在拷问着。甚至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在思考,有点不知是“庄周梦蝶”抑或“蝶梦庄周”的味道!不过迷糊归迷糊,我清楚自己是该有个清晰的规划了:如果确定了病,那首先就是暗中买保险,保险费要从哪来?我立即想到可以找大池帮忙解决,当然要不要让他知道真相还没想好,到时再说吧。接着就是我走之前要把欠人家的一些零散钱如阿宁、阿和各一千块,等等,到时我再列个清单,先把这些还掉。而五石的肥仔,我欠他的一万块左右,是在十年前哪个“疯狂六合彩”时代欠下的,可以打折,以前似乎也有过口头协议,一次性还一半就算还清了。基于肥仔现在被抓,所以这个帐就委托阿雄在我走后去给我办理。我要走也要清清白白的走,绝不欠人家的债。但诈险骗国家的钱实属不得已,暂时也只有昧下心来了。等这些债务都有眉目后,我再拖着病体找村干部,要求等我走后,保险金一下来就给我买两间楼地基,我相信应该可以办妥的。甚至我想到我突然一走,有可能平时不听话的孩子都能一夜之间懂事、长大了。我想到了这一些,几乎都有点希望能确定得了病的念头。

毕竟是朦胧中随风飘荡的念头,轻如棉絮,微不足道,根本不能影响事情的走向。其实也并非我最想得到的结果,只是在生死无法选择的情况下,也该顺应天命,对老天的安排有所应对。这样才有点“看破生死”的味道。但我潜意识里还是强烈的希望这只是一场恶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