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子 罗艺恒:文革后期韩先楚任兰州军区司令后电话为何被监控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9:32:07

文革后期韩先楚任兰州军区司令后电话为何被监控

核心提示:最让他(韩先楚)难以容忍的,是电话也有人监控,谁来看他,何时来的,何时走的。车型、车号、车子颜色,马上就有人报告上去了。这家里会不会被人安了窃听器呀?

本文摘自:《战将韩先楚》,作者:张正隆,出版社:重庆出版社  

9号文件

1973年12月底,在中外瞩目的八大军区司令调动中,韩先楚从四季如春的东南沿海来到了风雪严寒的西北高原。

正是中苏关系紧张时期,苏联在边界那边陈兵百万,东北、华北、西北处于战争威胁之中。兰州军区作为“三北”主要作战方向之一,韩先楚又来到了一个“有仗打的地方”。

刚过春节,他就到陕北、宁夏等地看地形去了。作为兰州军区司令,他必须尽快熟悉战区情况,制定作战方案,为随时可能到来的战争做好准备。

就在这个“好战分子”全力琢磨当面之敌时,一场战争突然在他背后打响了。

前面说了,1971年“批林整风”时,福建省军区的倪南山和周子韬,写材料揭发张春桥煽动江西造反派抢夺解放军枪支的罪行。当时,省军区有人认为中央公安六条规定,反对中央文革就是反革命,倪南山和周子韬恶毒攻击张春桥,矛头指向中央文革,是反革命行为。

韩先楚召集福州、福建两级军区常委开会,会上仍然有人坚持认为倪、周两人的行为属反革命性质。待大家都讲完了,韩先楚作总结性发言:倪南山同志是老红军,周子韬同志是老八路,都是老革命,怎么能是反革命?这应该是个基本的准头吧?他们给中央写信,说明自己的意见,这是党员的权利嘛。更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了,犯了错误还要允许人家改正嘛[1]。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声音不高,却是不容置疑。

韩先楚讲完,大军区几位常委立即表态同意。省军区有人虽然不服,眼见众怒难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与韩先楚在兰州战区看地形的同时,两位“记者”从北京来到福建省军区,搞“批林批孔”蹲点。在司令部、政治部找人谈话,党委会逢会必到,开口闭口“江青同志指示”。什么省军区搞“上智下愚”呀,运动冷冷清清呀,要联系实际“放火烧荒”呀,俨然成了领导“批林批孔”运动的太上皇。

2月14日,副参谋长赵东升在直属队干部会上,布置运动中的行政管理工作,指出“运动中要掌握政策,防止矛盾激化”。又说“军区首长都是爬雪山、过草地走过来的,都是经过战争考验的老干部,问题再大,也是人民内部矛盾,要掌握好政策”。

两位“记者”就抓住这两句话,把赵东升打成破坏“批林批孔”运动的“现行反革命”。

省军区原来就不服气的人,这回见火候到了,就贴出一张大字报,将倪南山、周子韬揭发张春桥的问题抖落了出来。

“这还了得!”两位“记者”大惊失色,又大喜过望,这里还有这样的“大鱼”呀?匆匆飞回北京,又匆匆飞来,要省军区立即召开“对敌斗争大会”。

2月17日,在“对敌斗争大会”上,倪南山和周子韬被当场逮捕。

会后,又组织四卡车人到省委大院贴大字报,刷大标语,什么“打倒炮打中央文革的反革命分子倪南山、周子韬”、“坚决揪出把矛头对准中央文革的黑手”、“反对中央文革就是反革命”等等。

会前,省军区给省委和福州军区发出电报,说下午两点召开“对敌斗争大会”,请省委和军区领导来会指导。

当时就流传开一则政治笑话:“下级给上级发通知,第二政委抓起第一政委。”

4年前,皮定钧由福州军区副司令升任兰州军区司令,八大军区司令调动后又回到福州任司令。接到省军区电报“通知”,即给主持军委工作的叶剑英打电话,请示这是怎么回事,叶剑英说没听说这事呀?当天晚上,皮定钧听完“对敌斗争大会”录音,更是气得火火的。

第二天,皮定钧召集两级军区常委开会,没讲几句就拍起桌子:你们好大的胆子!一不报告,二不请示,就把你们的政委和副司令打成反革命抓起来,你们眼里还有福州军区党委,还有我这个司令员吗?马上给我放人,赔礼道歉,什么规格批斗的给我什么规格平反!……

会后,福州军区党委致电中央和军委,报告了两级军区常委会议情况,说明“我们已经决定对倪南山、周子韬平反释放,并要省军区向倪、周赔礼道歉”。

事情好像就到此为止了。正在西北的荒漠间看地形的韩先楚,对福州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浑然不知。

3月6日上午,中央办公厅给福州军区来电话,说中央有一架大飞机给你们送文件,要派可靠的人去机场接文件。司令部三楼会议室里,常委们都等着看文件。到了,军区副司令、党委副书记石一宸启封,取出一份给大家读起来:

中共中央文件中发[1974]9号中央复电

福州军区党委、福建省委:

一、倪南山、周子韬在文化大革命中,在江西工作期间,站在资产阶级反动立场上,擅自开枪,残酷地镇压革命群众,犯了严重的方向、路线错误,又对中央处理江西问题的指示怀恨在心,借着揭发陈伯达和林彪的机会,恶毒地攻击中央和中央领导同志,把矛头直接指向毛主席和党中央,性质是极其严重的。赵东升同志二月十四日的讲话对批林批孔的群众运动抵触不满,错误也是严重的。

二、对倪周的严重问题,你们过去不向中央报告,这次你们给中央的电报和对福建省军区检讨报告的批复中,未严肃指出倪、周、赵等人问题的严重性,并要省军区党委向他们赔礼道歉,向群众检查错误,这说明你们还站在倪周的反动立场上为他们辩护,支持他们翻案,妄图篡改历史,胆敢把矛头指向毛主席和党中央,这在政治上、组织上都是极其严重的错误。

……

完了!

不是石一宸读完了,而是这下子全完了,完蛋了!

窗外,春日的太阳又红又大,蓝天万里无云,空气一尘不染。司令部大楼后右侧的林则徐墓,庄重肃穆,草木萋萋。马鞍山绿波连天,鸟语花香。

18天前,这里也是雷鸣电闪,那“雷公”、“电母”是这里的主人。而今,这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那电闪雷鸣却一声声要把人们震得灵魂出窍:“把矛头直接指向毛主席和党中央!”“胆敢把矛头指向毛主席和党中央!”“胆敢!”“胆敢!”“你们胆敢!”……

有人回忆说:有人当时就瘫那儿了。

皮定钧铁青着脸,呼呼喘气,一声不吭。

有人说:老石呀,你赶快写个检查稿,我们不尽快检查,人家就不让我们检查了!

这边写检查,那边通知两级军区和省委、省革委会的领导同志,立即到西湖礼堂开会。稿子写好了,人也到齐了,还未念完,一个造反派出身的省委书记吼起来:你们犯了方向、路线错误,还有什么资格讲话?!

西湖礼堂的会还未完,大字报已经铺天盖地上街了,宣传车也扯着嗓子大街小巷地叫。两级军区领导,除了反倪、周的几个人成了“正确路线的代表”外,都成了“胆敢把矛头指向毛主席和党中央”的“一小撮”。

几天后的夜里,王洪文代表中央给福州打来电话:9号文件是对着韩先楚的,不是对着你们的,你们要集中揭发韩先楚,把韩先楚的盖子揭开。

一些人顿觉拨开迷雾见晴天,一块石头落了地,立即披挂上阵,万炮齐轰韩先楚。

正在风尘仆仆地看地形的韩先楚,到临潼时病了,发烧。从气候湿润、满眼绿色的福州,来到这黄土漠漠、干冷干冷的西北,一下子还真有点不大适应。随行的同志们劝他回兰州看看,他说有医生跟着,有好药吃着,已经是天堂了,一个感冒算个什么?

到宁夏居延海时,夫人刘芷打来电话,说有要事,让他立即回去。他听出语声有些异样,问是怎么回事。刘芷把9号文件的内容大概讲了一下。

他这位在福州干了16年的老司令,成了兰州军区的新司令,欢迎他时的那种规模、热情,着实让他感动。有人还张开双臂跟他行了个外国礼。他在陕甘宁青战斗、学习、工作、生活了10年,论时间,仅次于在家乡和福州的日子。更重要的是,那是战争年代,是他人生中最难忘怀的岁月。所以,一到兰州,他就有种回家的感觉。

可当他这次一身风尘返回兰州时,一切都变脸了。

一盒“中华”吸没了,600多字的9号文件不知看了多少遍,就在房间里转起来。

“文革”初期见到“打倒韩先楚”时,他气不打一处来,立即给林彪、徐向前打电话,凭什么打倒我?后来见得多了,就见怪不怪习惯了。中央召集福建两大派组织在北京办学习班,准备实现大联合,成立革委会,造反派见到他就说:“管你先楚,还是后楚,打倒再说!”他听着,只是笑笑。运动期间,群众组织,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那是人家的权力。可这次不同了,这次是从中央下来的红头文件,是上边的意思,这是一打一个倒的。

三、福州地区批林整风运动长期深入不下去,在批林批孔运动刚刚起来又开什么纠正错误大会,把群众镇压下去,这同有些领导人长期捂盖子是分不开的。你们应该严肃认真地对待自己的错误,在批林批孔斗争中把福州地区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盖子彻底揭开。

这两个“长期”和“有些领导人”,不分明就是没点名的点名吗?皮定钧任兰州司令还不到4年,这兰州与福州对调,不就是调的他韩先楚吗?有的大区也是人刚走,那边大字报就铺天盖地了,中央却不表态,唯独给福州来个9号文件,这不就是冲着他来的吗?不把人调走,那“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盖子”,还能“彻底揭开”吗?

福州的情况一无所知,真想知道,又真不敢“拖人下水”。1958年炮击金门时,他患急性黄胆肝炎,医生把他隔离起来,除了医护人员不准与任何人接触。如今他是“政治肝炎”了,和谁接触、联系,那可就是害了人家。

也不用问谁了,那大字报从办公楼贴到家门口了,看看那大字报就知道福州那边进展到哪一步了。“炮轰”、“打倒”、“砸烂狗头”、“罪该万死”之类大标语不看,就看自己的“罪行”,差不多赶上《刘少奇反毛泽东思想100例》了。不过最多的,也是最重要的,还是说他是“林彪死党”。

上下齐攻,南北夹攻!

兰州的自来水黄糊糊的,军区首长家都是喝井水。有了9号文件,军区1号首长家就没了井水。之前每月按时供应的粮油肉补助,这回也没了。想买点白糖冲奶喝,也说没有。没有井水就喝自来水。少了粮油肉补助也饿不死人,买不到白糖就更算不上什么了。最让他难以容忍的,是电话也有人监控,谁来看他,何时来的,何时走的。车型、车号、车子颜色,马上就有人报告上去了。这家里会不会被人安了窃听器呀?

自然也就难以正常工作了。

就研究战区作战方案。可地形没看完,战区情况还不熟悉,怎么研究呀?就看地图,一张一张地翻呀看呀。纸上谈兵也谈不下去了,就看《红楼梦》。毛泽东许世友看《红楼梦》,还说看五遍才有发言权,那就看它五遍,看看能有个什么“发言权”,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结果没看上五页就烦了。小儿子小平回来了,爷俩下棋。这回没像在西山和爱平那样搁桌子,儿子变着法儿让老子赢,那也烦。那就出去转转,散散心。狱中犯人每天不也有个放风时间吗?

门口墙上贴张大字报:《韩先楚,看你下步棋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