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迦摩尼和耶稣:伯南克的QE2之后

伯南克的QE2之后

自2008年伯南克启动第一轮量化宽松政策以来，“量化宽松（QE）”这一货币政策术语，几乎成为了全世界的流行语。有人曾经制作过一个名为《什么是QE》的简明卡通，上传到YouTube，当周点击量便突破了100万。很多人看过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量化宽松只不过是‘印钞票’的‘学名’而已！”

量化宽松政策的主要目的有两个。第一是用通货膨胀稀释债务。美国债务规模的膨胀速度，令每个地球人瞠目结舌。现在，“万亿”（trillion）这个超越多数人想象空间的数位，似乎已变成一个基本货币单位。美国当前国债总额为14.2万亿美元，加上州政府债务、两房等机构债、家庭贷款等，总债务超过55万亿美元。如果把医疗、养老等无资金准备的社会隐性债务也计算进去，负债规模更是高达113万亿美元！

对于个人来说，若不幸债务缠身，只能用两种方式解脱：第一、当然是暂时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节衣缩食，努力工作，力求早日还债。第二、直接违约，例如房奴断供或企业宣布破产。但是对一个主权国家来说，还有第三种选择——印钞票还债！即实施量化宽松。伯南克曾在CBS《60分钟对话》节目中辩称 ：“我们没有印钞票，我们只是在购买财政部和各种机构发放的债券”，但他却没有向观众透露这些买债券的钱从何而来。伯南克当然清楚自己的做法会引起世界性的通货膨胀，但是第一种和第二种方式在政治上显然行不通：用加税来降低美国民众生活水平，选民不会同意；直接宣布所有债务违约不还，那么当前这个摇摇欲坠的国际金融体系顷刻间就会轰塌；相对之下，“印钞票还债”是成本最低的方式，而且通胀的代价可以让全球所有国家一起承受，何乐不为？利润私有化，损失公有化的诱惑是很难抵挡的。2008年，美国各大金融机构的损失先由美国政府买单，实现“一级公有化”；近年，美国再用量化宽松把本国纳税人的损失转移到整个世界的头上，实现“二级公有化”。当然，这种偷天换日的财富转移游戏并不是谁都能玩的。转嫁第一级损失，需要美联储；转嫁第二级损失，则该国的主权货币必须是全球储备货币。

近日标普终于将美国国债的前景下调至负面，但仍然维持AAA的评级。相反希腊、爱尔兰等国的主权债务，早就被三大评级机构连续降级，甚至降为垃圾级。美国的债务恶化程度其实并不在“欧猪五国”之下，但为什么偏偏美国国债频受评级机构垂青？原来评级机构只认为第二种方式是违约，第三种方式在他们眼里不算违约。只要你到期能支付钞票就行，至于用这些钞票能买多少东西，没有人会负责。“欧元解体论”者的一个常见理由，就是欧洲“有统一的货币，却没有统一的财政政策”，言下之意就是希腊、葡萄牙无法印欧元还债，而美国却永远可以印刷美元来清偿债务。看来参照这个标准，津巴布韦政府的债券也应该得到AAA的评级。

量化宽松的第二个目的是为了压低国债收益率，降低美国财政部的融资成本。从这个角度来看，伯南克的第二轮量化宽松相对第一轮，其效果已大打折扣。即便是有美联储“兜底”，30年期国债收益率也由前期的低点2.5%，上升到了4.5%。可想而知，如果美联储不参与国债购买，那么国债收益率一定会上升得更快。

量化宽松的规模，实际上可以理解为美联储的“信贷额度”。一旦超过这个定额，就必须停止债券购买，并向国会递交新的量化宽松计划。美联储的第一轮QE，将其资产负债表由8800亿美元扩大至2 .3万亿美元；第二轮QE规模为6000亿，现在这笔钱也花得差不多了，该计划将于今年6月底终止。很多媒体认为，届时美联储会开始“自律”，不仅不会再次实施QE，还会实施“退出计划”，卖出前两轮QE中所收购的各种债券以回收流动性。更有许多投资者将6月底这一时点，看作是买入美元的良机，并称会出现“流动性收缩，资产价格下跌，同时将伴随美元大幅升值，所有大宗商品与资产价格齐跌的现象”，2008年美元大回流的一幕将重新上演。

真得会如此吗？我们首先要问的问题是：就算美联储决意退出，那些债券卖给谁？除了中央银行之外，市场上还有谁会要那些价格被严重高估的垃圾债券（其中包括两房，以及其他许多金融机构债）？显然，要在市场上找到真实买家，那么这些债券的价格必须经历剧烈下跌，让收益率快速上升。而这无疑会激发下一次金融恐慌。许多金融机构将再次面临困境，因为：

1） 债券收益率急升会大幅增加融资成本，导致其现金流枯竭。

2） 机构手中持有的债券价格快速下跌，会严重破坏其资产负债表。许多机构（包括大投行）其实早就应该在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倒闭。之所以能苟活到现在，主要是因为美联储干预了市场正常的定价机制，让那些本来一钱不值的垃圾债在会计上依然体现为危机爆发之前的价格。美联储一旦撤出，那么“裸泳者”必然会再次展现在人们眼前。

价格下跌的不仅仅是机构债，美国国债市场在失去联储支撑后，一样会暴跌，导致国债收益率（利率）大幅走高。我们需要注意，奥巴马政府所制定的所有财政计划，包括近期宣布的在12年内削减财赤4万亿美元，全都基于一个前提，那就是低利率。有人曾经计算过，如果国债利率提高到20%，那么美国的全年财政收入，甚至连利息也无法支付……20%似乎危言耸听，但在1980年恶性通胀期间，美国国债利率确实曾达这一水平。

伯南克应该心知肚明，美国经济当前的所谓“复苏”，是典型的虚假复苏。他只有持续不断地实施量化宽松，才能让这场盛宴继续。无论是“信贷额度”还是“国债上限”，不过是人为制定的规则，即将到达的时候，稍作修改即可。当然，为了避免人们对“量化宽松”这一术语的敏感，他完全可以给“印钞票”换一个马甲。这个马甲叫什么？现在谜底尚未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