酊剂有哪些:浮于事物表层的孤独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9 06:48:27

浮于事物表层的孤独


日期:2011-06-18 作者:谷立立 来源:文汇报


图片作者:
图片作者:
图片作者:
图片作者:              
    谷立立
    
    约翰·麦克纳尔蒂,记者,编辑,短篇小说作家,被誉为天才的小人物素写大师。作者1956年去世,此前他围绕纽约市第三大道的一间酒馆写了一系列短文,时间是1930—1940年代。这些文章大多在《纽约客》上刊载过,具有那个时代人们喜欢的格调。大半个世纪过去了,这些文字被辗转译为中文,中国刚好开始进入书里所写的那种都市生活。
    
    “一间好酒馆,应该是个躲避孤独的地方,是纾解孤独的灵丹妙药。”纽约第三大道的科斯特洛酒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宿醉未醒的人们跟镜子“吵架”,靠酒精获得暂时的快感,就连流浪汉也享用了免费的雪利酒。
    
    《第三大道的这间酒馆》中都是一些浮沉于命运底层的小人物:酒保、杂工、赌马客、的士佬、流浪汉、警察、门房。他们没有欣欣然的乐观,但也无满布阴霾的绝望;生活没有将他们推入愤世嫉俗的深渊,他们以各自的方式与世界达成小小的和解,虽有时未免机关算尽,却终不失底层的尊严。
    
    作为《纽约客》黄金时代的撰稿人,美国作家约翰·麦克纳尔蒂被誉为“天才的小人物速写大师”。如本雅明一样,他热爱这城市的庸常生活,悠游于这街市之中,小酒馆、赛马场、街心花园、大街上的出租车,无一不是其关注之所在。他倾听着这喧嚣的市声,着迷于普通人平凡的智慧,并将这灵光乍现的瞬间记录于文字之中。
    
    《别擦掉那些名字》里,赌运不济的赌马客格罗甘在又一次失利后,用冷幽默来调侃:“我今天过得很不赖,总算做到了慢慢地输”,总缺钱的他却将一生最大的存款交给非亲非故的房东太太还按揭。《他一直没有见到的那两个人》中,即使是在如出租公寓这般“最为孤独、凄凉”的所在,也因为薄薄板壁之后一声轻柔的问候“祝你健康”而变得回味无穷。多年后,即使当事人已远隔天涯,人到中年的埃迪仍念念不忘当年那一刻的小小感动。在《卡莫迪太太的小店》里,温暖的糖果店就是孩子们消解寂寞的天堂。
    
    在这城市的肌理中,孤独浮现于事物的表层。安慰、快乐,若隐若现地隐藏于简朴、白描的文字之后,麦克纳尔蒂想描述的是某种人际关系:每个人虽各自为阵,却能于不经意的瞬间,化解表面的疏离与隔阂;每个人既相互独立,却又在必要时于无意间给他人以慰藉,尽管这慰藉看似微漠无形,却能温暖那一颗颗孤独的心。“他们一直那样,每个人把自己变成一个小岛,站在吧台前,人人两侧都留了些空间,就像水围着小岛。”初时自有横亘其上的隔膜,继而被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一个问好,轻易地击溃,终于消解,渐至无形。
    
    如果说,雷蒙德·卡佛在《大教堂》里描写了人们在极端疏离的状态下某种近乎绝望的举动,疏离使人们陷入各自尘封的罅隙里,生活与食物一起腐臭变质,那么,《第三大道的这间酒馆》关注的则是于逃避致命孤独之时,普通人流露出的些许温情。虽说市俗生活自有其残酷的因子,而麦克纳尔蒂在意的却不是这残酷。他带着温和的眼神,捕捉到的是普通人性的隐隐内含光:他们彼此保有各自的距离,感情克制,没有绝望得足以致命的疏离感。
    
    在麦克纳尔蒂笔下,没有绝对的绝望者,也没有绝对的失意者。孤独被话痨者的言语所肢解,于是,温情成了一切存续的基础。这城因为时时处处透射出的温暖,呈现出柔和的光晕。同为城市漫游者,孤独者眼中是深入骨髓的疏离及其衍生出的种种冲突,夫妻反目、情人转眼成为陌路。麦克纳尔蒂显然是爱这世界的,孩子们的笑声、陌生人无心的一句话、老年得子的欣喜,看似琐屑、散碎的生活片断,却足以安慰这一颗颗于浮世中挣扎、渐趋疲惫、濒临破碎边缘的心。作家终是看到了世间人心深处隐藏着的善良,这善良源于人性尚未泯灭的纯真。正是这与生俱来的天性,打破了陌生人之间的疏离,使交流、沟通成为可能,记录于纸端,方有了文字里潜藏着的丝丝慰藉。
    
    纽约是移民之都,其间自少不了世界各国的移民后裔。去国离家的背景使得人们加倍感受到世间的孤独与凄凉。作为爱尔兰移民后裔,麦克纳尔蒂在这显然是异乡的酒馆、城市里感受到脉脉的温情,我们自然不难理解,在他日后的返乡之旅中,内心的彷徨与忧惧。他惶恐于爱尔兰式的热情之下,人们可能的语带机锋,话中有话。历史的吊诡就在于此,当异乡因为某种温情的浸润,不再成为异乡,而真正的故乡,却在某种程度上,化身为处处有排斥感、异己感、不被认同的他乡了。
    
    麦克纳尔蒂的写作基于现实种种,源于对普通人生的热爱,他虽无意编织梦幻,更无意去臆造美好的假象。生活充满了喧嚣与骚动,作家以精神的片刻愉悦为我们造就出这片“突出的宁静”乐土。在这里,移民的悲伤不复存在,玫瑰色的美国梦虽已失落,而这世界仍有些许安慰可寻——“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潜在的感情音符,几乎听不到,然而就像心跳一样始终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