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小学入学房产证:熊培云大学演讲为何遭官员漫骂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23:42:58

熊培云就是如此善良与回避现实,或者希望自己做一块逆流中的小石头,别人仍然视其为不良的石头

 

CCN特约撰稿  吴祚来

 

改革开放三十年来,摸着石头过河,摸到石头没有,过了河没有?没有人总结。

但河里多出了许多石头,一些偏左的石头,一些靠右的石头。他们都在河流里,是做中流砥柱,还是等着被别人摸到,以实现自己存在的价值?

这次熊培云在中国对外经贸大学做讲演,是凤凰名博进校园的第一场活动。将网络文化生态中有影响力的学者,引入校园,既是让虚拟回归现实,也是让网络话语与生活实际对接。

 

熊培云在外经贸大学的演讲本来安排在能容纳五六百人的大会议室,但校方临时通知,要改变场地,原因是有人扬言要来扰乱讲演。

一次正常的学术交流,被一两个人匿名恐吓,就不得不改变议程,为什么不追究扰乱秩序者呢?现在公安机关抓捕这些通过网络或手机短信寻衅滋事者易于反掌。可惜,我们没有看到有关部门的作为。那么,会不会是对外经贸大学有关领导自编自导的故事呢?

他讲的内容是关于暴力与宽恕。

熊培云的学术研究与时评,温和内敛,少有情绪性语言,更无煽动性表达。面对这样一个温和的学者,如果还感觉到害怕,证明你不了解学术现状,也可以不想认识了解,只想通过回避或关门,来守卫校园里的清静。

熊培云最终被安排在一间只能容纳二三十人的小会议室里做讲演,他给人们开出的药方是和解与宽恕。笔者是后来通过凤凰博报,看了熊培云的演讲内容,内容更多的是现象层面与道德层面上展开,甚至都没有讲到制度层面等决定性因素。

讲演的内容,涉及熊培云近期在网络上关于药家鑫案的发言,以及产生他意想不到的反响后果,他主张废除死刑,主张宽恕任何可能判处死刑的人。他认为,给他们再生的机会,会使他们觉醒,他们会感恩社会,会给社会带来另一种精神境界。

“说到这个‘宽恕’,我举个德国母亲的例子。当时,来自德国的普方一家在南京,被来自苏北的无业青年给杀了。德国母亲知道了之后专门到南京来,了解到这个人是一个失业青年,后来做了一个决定:向法官求情说不要把这个人杀死。”

接着,熊培云又举了一个中国母亲的例子,自己儿子被工友杀害,儿子未婚妻堕胎,可以说家破人亡,但这位母亲了解细节后,主动到北京替罪犯求情,让法院免其一死。熊培云认为,这是伟大的悲悯之心。最后,熊培云甚至说出了一句动感情的话,“如此自己被人杀害了,他希望杀他的人不被判死刑”。

熊培云在讲演中提到几年前与一位教授的对话,对方对废除死刑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说,在目前现状下,既使废除了死刑,也难保当事人会在监狱里以其它方式“被”死亡。

在一个公民正当权益都被肆意侵犯的时候,在合法公民随时可能“被”喝开水死、躲猫猫死的时候,谈恶性杀人案犯被宽恕以及废除死刑,我也认为,不合时宜,甚至有背常识与公理。

 

熊培云关于宽恕与思考药案的辩护性观点通过微博发表出来后,立即招致无数板砖猛砸,一些人甚至扬言要杀死他与他的家人。他上网已有十多年,历经无数攻击与谩骂,但这次招致的恶骂,还是使他有崩溃之感。

在这次演讲中,他如此分析药案的社会反响:

所有的人在喊药家鑫该死,药家鑫不死法律死。我看到这个危险在哪里呢?第一,这种喊本身具有一种倾向,是一个全民式的审判。所有人都说他该死,但法庭还没有判。你可以怀疑法庭不公正,你要把你的火气集中在法庭不公正,你说不公正法律死,我不怀疑这个事情。另外还有一个,大家在反对药家鑫案审判的过程中出现问题的时候,实际上另一方面就把药家鑫的身份单一化。比如说他就是一个军二代的儿子,他代表的就是官员的利益。他后面就有一群人,是整个中国官僚阶层在保护他,所有的媒体都在保护他,这个药家鑫就变成一个符号。就好像民众和政府之间或者和当权者之间产生了一场战争一样,就变成了药家鑫如果不被杀死,民众就失败了。如果药家鑫死了的话,政府就失败了。

这里,熊培云先生忽略或漠视了社会现实背景,所有的网民之所以如此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基于每一个人对现在情势所做的判断或质疑,即便是带有情绪性或火药味的观点。毕竟仅仅是语言,而没有具体行为,所以,这些表现不足以使熊培云觉得危险。

先生对民意影响法院审判的观点,我认为是极其不妥的。民意本来就应该影响法院审判,为什么,看看美国法庭审判时,独立的陪审团制度就清楚了。从社会上随机找一些合法公民,让他们组织陪审团,这些不太懂法律、不太理性甚至不知道宽恕为何物的公民,直接影响甚至决定着被审判者的量刑。文明程度如此之高的美国,也没有完全废除死刑。

由于我国法院没有独立的司法体制支持,容易受到来自各方面关系影响,人们对官二代或有背景的富二代反感与质疑,这是一种社会自发的调节。一方面它促使那些官二代自我约束。如果他们违法,强大的民意照样可以置他们于死地,他们的关系网也无法起任何作用。另一方面,民意使公权力免受关系网影响。如果药案面临审判之时没有强大的民意监督与表达观点,那才是不正常的事情呢。

熊培云说到的那种对立,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但这种事实是如何形成的呢,它的始作俑者是谁呢?可惜先生没有触及,他只在思考形而下的现象,而不追问形而上的本质。这是先生的遗憾之处。

我理解熊培云的观点,这是一个文明社会,不应该通过献祭生命的方式,来教育人们守法。如果留一条生命给药家鑫这样的青年人,他们会通过改变自己奉献社会,使社会获得良性的进步。作为一种观点有什么错,没有任何错误。那些恶骂与砸砖网友,用暴力威胁的网友,当然是错误的,因为别人表达的仅仅是一种观点,你可以反对,可以提出自己的观点,但不能恶骂更不能威胁。

熊培云的观点通过微博发表时,我就跟帖批评,他认为现在这个时候,讲宽恕比什么都重要,而我认为,讲正义与公正比宽恕重要。

熊培云认为别人不能通过情绪性表达来代替司法,因为司法并没有审判。同样,熊培云自己也是通过宽恕这样的观点,影响司法,使药不至于被判死刑。只是先生声音微弱,势单力薄,而对面的声音如洪钟大吕,锵铿激越。

 

当于建嵘这样的学者不断通过微博发表一些惨烈的图片,使我们目不忍视那些地方公然违法强拆,致平民百姓生命于不顾,当维权者与律师甚至艺术家在自己的国度神秘失踪事件屡屡发生时,当所有网民的网络博客不断被莫名删除甚至遭到跨省追捕时,这样的法律环境与社会生态中,提出宽恕这样的价值理念,是深刻的,但深刻得过了另一种底线,就是正义的底线。因为这个社会迫切需要正义与法治的时候,你一味倡导宽恕,如同一个需要喝水的病人,你不停地给他烤火。

与其在民间讲宽恕,不如对强者讲宽容。

宽恕在什么时候应该讲,就是你掌握了法律主动权,无论立法还是司法、执法权,都在独立的公权力手中,不受任何党派与权贵支配影响,这个时候才是讲宽恕与和解的时候。

宽恕与和解典范是南非曼得拉,但要看清时间表,在没有获得自由与权利的时候,他是一个争取自由与权利的勇士。当人民获得政治权力之后,当他们开始审判那些造恶者之时,他们开始讲和解与宽恕。

我们讲法律的程序正义,我们要不要讲道义领域的程序正义?孔子说,在一个恶政时代,如果富贵,是可耻的事情,而如果在一个正常的社会,贫困并不光彩。同理,在一个法治不良的社会里,讲宽恕是不道德的,而在一个法治正常的社会,不讲宽恕则是没有道德追求。

当蜂巢受到攻击时,所有的蜂几乎都会倾巢出动,攻击侵袭者,这个时候不会有一只蜂觉得要同情与宽恕侵袭者。这是动物守护生活共同体的本能。我们的学者,应该是一个守卫精神家园的共同体,我们的社会面临巨大问题,公民合法的房子被强拆,居无定所,司法不公挑战法制底线,因言获罪或维权律师失踪事件频频发生,公民社会被严重侵犯,宪法赋予公民的权利一点点被公权力蚕食鲸吞。

公权力没有宽容的时代,我们一味地谈宽恕,是一种消极避让呢,还是一种投诚。

 

熊培云就是如此善良与回避现实,或者希望自己做一块逆流中的小石头,别人仍然视其为不良的石头。

中国对外经贸大学学工部一位樊姓副部长在熊培云演讲结束后,对他进行了点评,其实是指责或诃骂,说熊讲话没有逻辑,没有水平,低于自己的期望与想象,与其所写书籍形成反差等等。我们当然可以说这纯属樊本人的个人见解,但问题是,他不是代表自己,而是代表组织,或自以为自己代表组织来说话。他说话的时候,别人不允许发言或插话,他要用行政语言覆盖熊培云的理性思考,用行政话语否定学术观点,行政霸权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与表演。

学术与行政在高校被分裂了,多次被媒体评为百位华人公共知识分子的熊培云,希望借助凤凰网的联姻,使学术与校园学子有一次交流,但硬硬地被学校行政力量遏制。他进入校园成为一次象征,真正的五六百人的讲堂与他无缘,他只能在小会议室里象征性地讲演,而得到的回赠,是行政力量对他的会商性批评指正。

学工部的樊领导没有意识到自己讲话的逻辑性与学术性,他要的只有一条,就是批评对方,使对方觉得无趣,也使学生们喜欢的学者在学生面前丢面子。但熊培云表现得冷静而礼貌,如果稍有遗憾的话,就是离场早了点,没有与樊领导真正交流,更没有让学生们在领导面前有说话的机会,因为现场毕竟有许多学生希望发言。

这种高校行政力量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可惜人们已见怪不怪,只是熊培云的一次讲演,现场录像,使各色人等形象生动呈现于公众面前,形成某种冲击力与网络效应。我们看到了学界与行政力量的分裂与冲突,只是一方基于理性,希望交流与传播,而另一方只想禁锢与动用一己行政力量,达到某种目的。

高校应该有独立的思想自由的精神,学术与真理的追求应该是大学第一追求。现在,我们看到的却是将党性追求当成第一追求。显然,仅凭樊部长这样的政工干部,已力不从心,信息时代的开放,学生们的眼光与活跃的思想,与过去那个时代不可同日而语。樊部长能够做到的,也就是缩小会议室,严厉批评来校讲演的学者,不顾礼仪,不讲逻辑,漠视学术,只要自己想得到的效果,或使自己的领导看到自己的态度。

熊培云新书《自由在高处》,我没有细读书的内容,看到书的背面写着他的格言:别人说不自由勿宁死,熊培云说不自由尤可活。

不自由仍然是可以活下去,这不是熊培云原创思想,古人早就说过,好死不如赖活。

而不自由勿宁死,说的是生命的意义等同于自由,没有自由的生命,不是人的生命,而是被豢养的动物的生命。经贸大学之夜,熊培云没有大礼堂里讲演的自由,因为他的自由被号称要扰乱现场的不明身份者剥夺了,其实是被校方剥夺了。

在小会议室里讲演的熊培云,当与学生自由交流的时间被行政霸权剥夺之时,他只能转战到校园空地上与学生们交流,甚至到校外的咖啡吧里交流。那么,追问一句,如果在咖啡吧里交流被视为聚众滋事,警方出面干涉,熊培云的没有自由,仍然可活的表达,会面临着什么样的结局?

麻雀之所以无法豢养,因为每一只麻雀都不接受囚禁。每一个人如果都不接受不自由的制度,那么自由民主的制度就来临了。

自由精神是一种与生命生活信仰一样的价值,如果公然宣扬不自由尤可活。那么,不公平不正义不民主不道德,都可以使人找到苟活的理由与空间。当你一步步退让的时候,另一种强权就一步步进逼,最后,仍然是不可活。

人权的底线、人类尊严的底线,在自由。自由不在高处,也不在低处,自由在政权与人权中间点上。政权形成霸权,侵犯公民人权,自由就沦陷了。个人权利损害公共权利,自由也被破坏。

不自由对一些人来说可以苟活,但总有一些人因不自由而死亡,不允许你自由信仰,不允许你自由言论,不允许你自由地争取合法权益,不允许你自由结社、罢工示威游行,这样,必然使恶无法公示在阳光下,也就是纵容恶在阴暗中滋生,不自由最终的结果就是整个社会的败坏。

不自由因此必然死,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还有可能就是他死。而没有自由精神的文化,原创精神必然死亡。当公民的自由权利被限制,公权力的放纵度(不是自由度)必然无限扩张,它先在公共资源上掠夺,再向社区或集体延伸,再向家庭私产侵犯。

推土机一旦启动,它就难以有停歇下来的时候,因为放纵权力追逐利益的游戏,成为他们的一种嗜好,成瘾的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