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圣玛医院招聘:当前的中国急需凝聚人心和道德立范。红歌及其政治美学,正是在这个背景下被重新提起、关注、讨论—— 红歌的政治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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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的中国急需凝聚人心和道德立范。红歌及其政治美学,正是在这个背景下被重新提起、关注、讨论——
红歌的政治美学
李 皖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1年06月14日   第 07 版)
曾经极“左”极“纯”
红歌,现在叫这名称,以前的叫法——革命歌曲,无产阶级大众歌曲,健康文艺歌曲,一般指中国共产党成立后迄今,具有革命精神、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歌曲。
红歌具有鲜明的阶级性、政治性,这阶级性、政治性,正是红歌之红,是红歌的灵魂所在。红歌服务于政治目的。红歌是一种集体意志的表现,统一思想,凝聚人心,以达成某种集体的事业,是它独特的政治美学。
红歌曾经达到的深度,是政党、文艺工作者及工农大众对使命的共认。个人的生命价值,取决于集体的价值。这种政治美学,演绎到极致,就是纯而又纯的革命成了唯一目的,集体的事业成了人的唯一属性,集体的价值成了人的唯一价值。虽然这可能最终导致了荒谬。“文革”十年,它就发展到了这样的极“左”、极“纯”的程度。
唯物主义者并不反对一般的功利主义
新中国成立60周年之际,中宣部等十部委曾推荐“爱国歌曲大家唱100首”,现被通称为“红歌100首”。我粗粗统计了一下,这些歌曲的创作和流行年代,从抗日战争时期开始,到2009年新中国成立60周年庆典之际结束,涵盖了差不多3/4个世纪。其中,1949年以前的歌曲,约占1/10;1949—1976年的歌曲,约占4/10;1977—1999年的歌曲,约占4/10;2000年代的歌曲,约占1/10。
1999年之前的歌曲,大都有比较强的政治背景,一些歌曲甚至直接是因事而生,因某种形势需要而生。如《保卫黄河》、《游击队歌》是抗战歌曲,《南泥湾》是歌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敌后抗日根据地的大生产运动,《在希望的田野上》是农村改革、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赞歌,《春天的故事》描述了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的南巡故事。
2000年代的歌曲,甚至也包括一些上世纪80、90年代的歌曲,虽然也多有特殊的创作事由、政治背景,但其政治意义比较模糊,有时是概念宽泛的拥军、爱党、爱国歌曲,有时甚至背景语义复杂,与红歌指向的红色语义并不一致。
这样粗粗扫过即能看出,红歌与普通流行歌相区别的最根本特色,乃在于它是一种服务政治的歌曲;服务政治,是其旗帜、歌魂、时代性、歌曲的意义所在。
红歌都在唱什么
集体的事业,共同的目标,统一的价值观,对责任与使命的共同认同,是红歌之所以能感召人心的根本力量所在。
100首红歌,按内容划分,可粗略分为以下七类。揣摩其内容指向上的特点,更容易把握红歌政治美学的根本。
军歌类:服从党的领导,党指挥枪,军队忠于人民,克服一切困难,外御敌辱,保家卫国,是其最核心的政治使命。
英雄类:在民族危亡面前,英雄的感召力,“为了挽救垂危的民族,他们曾顽强地抗战不歇”的事迹,可歌可泣。
领袖类:对领袖的赞美,实际上是对集体事业的赞美,对组织领导核心、现行政治正确的肯定。
爱党爱国类:爱党爱国,是集体对自身的颂扬,表达伟大、光荣、正确,感恩、归属、拥抱之情。
岗位类:这是在集体中对自我身份的认定,对集体的奉献是其主要内容,自豪感是其主要特征。
还有故乡山川类、幸福生活类……
红歌也在起变化
红歌及其政治美学,在1980年以前,是中国文艺思想的主流,绵延达半个世纪。
与其盛期对应,那也是思想一统的时代。在上世纪70年代,歌曲的政治伦理到达了这样的极致:通过对毒草的清理刈除,红色歌曲变得无比“纯粹”,凡政治过关的歌曲,无不表达着政治正确;歌曲的内容,无不表达着集体的事业、领袖的意志;各阶层角色分明,无不是集体事业的某分子,整个社会成为一部革命机器,所有人成为机器的“齿轮和螺丝钉”。
改革开放之后,一统化的思想格局渐渐成为过去,以集体事业建构起的价值体系,容纳进异质,出现另外的眼光。
首先是“幸福生活类”歌曲的出现,这是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潮流,如《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就是潮流中的一朵浪花。以现在的眼光看,这首歌甚至与历史上最红的红色歌曲一样,非常革命,充满了政治色彩。但是,“爱情”、“花儿”、“亲爱的人啊”,这是些在60、70年代的歌曲里被净化掉的词汇,它的美学指向,它所指向的幸福,简直无处隐遁。虽然继续在抒发“长征路上”战斗、为祖国贡献力量的豪情,但歌唱的却并不全然是集体的事业,而将憧憬挥洒于生活,将愿景设定为“生活充满阳光”。仍然以我们为主语,仍然是集体事业的赞歌,但与集体事业的纯净的价值体系已有所不同。虽然一时充满争议,《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等15首歌曲,却成为全国票选的首届“听众喜爱的广播歌曲”。红歌及其政治美学在悄无声息地演化。真正变化的是人心,红歌及其政治美学的式微,发生在早已发生的人心的变化上。
红歌及其政治美学,退潮的速度非常之快。仅仅5年之短,它原有的内核已经大变。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巨变的时代,巨变之大、巨变之快、巨变之多,使人们很少反省追问:曾经的时代主流,那个庞然大物,那个将亿万人民凝聚在一起的时代精神,何以一下子就不见了呢?我推想,有这样的几个关键:
红歌及其政治美学之上,确实是一个统一的集体主义的价值观。万众一心,极其广泛;大公无私,极其彻底。它有人所共认的集体的事业,人所共认的集体事业的目标,神圣的未来理想社会,神圣的人类伟业;所有人等,均匍匐在这个基本认同之下。个人的人生,在这个宏伟的目标、神圣的事业中,被赋予了神圣性,获得了毫无疑义的生命价值,由此产生光荣、自豪、骄傲,产生人生前途的无限光明感觉。红歌及其政治美学,其实是在这个宏大建构中矗立起来的音乐丰碑。
打开国门之后,“我们的幸福生活”在发达国家面前现了形,政治宣传失去了诚信;在政治目的、社会目标全面转向经济的方向之时,价值体系也在位移,物质生活的意义和私利,登上了台面;共认的集体的事业,未来理想社会的目标,逐渐变得模糊;统一的集体主义的价值体系,便在这个过程中离散、淡出。
歌曲风尚的变化,只是以上这个无比广泛、无比深刻的社会大变局的反映:
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邓丽君歌曲中,个人情感被肯定。
80、90年代,眼花缭乱的流行音乐,将个人世界的意义不断地表达;1986年,崔健唱出了《一无所有》。在国人的广泛回响和普遍认同中,这首歌呈示了这样的现实处境:物质赤贫,精神失落,一无所有。2009年,在改革开放30年的一系列歌曲回顾中,这首歌被普遍认为是一个标志性作品。
如何凝聚人心:老红歌遇到新问题
2010年代,个人思想纷杂,价值极为多元。在歌曲的世界里,港台歌曲、流行音乐轮番登台,占据了文化生活的主流。
“100首红歌”,对这部分作品也有留意,虽然比例不大,港台歌曲、大陆流行歌曲却都有入选,一共8首。
个人主义、价值多元的世界,与红歌及其政治美学的世界,完全是两个世界。表面看都是爱国歌曲、民族颂歌,内里的复杂、矛盾,一言难尽。
举两首歌曲为例:《东方之珠》表达的,不单纯是对黄色脸孔、中华民族的归依之情,其更大的主题,是对香港未来的思考;《龙的传人》诞生在1978年的台湾,其时台美断交、中美建交的消息传来,在官民两界引起“政治地震”,民族主义和反美情绪一时高涨。它们与大陆的主流政治并非一路,论及红歌政治美学的核心——集体的事业、共同的目的、服务于政治的要求,流行音乐就是流行音乐,意义纷杂,立场和态度完全不同。
眼前这个价值多元的世界,给人们带来的并不全然是欢乐、自由、活跃、丰富,它也同时在展露令人忧心的面貌。人心的离散,道德的失范,精神的寡薄,拜金的疯狂,使社会肌体不断遭到侵蚀、毁坏。
当前的中国,特别需要两个东西:凝聚人心,道德立范。
红歌及其政治美学,正是在这个背景下被重新提起、关注、讨论。对一个国家来说,对民族的事业来说,凝聚人心,实在是最基本的事。
凝聚人心,道德立范,面对的却是最深层的问题。歌曲能够凝聚人心,但能够凝聚人心的歌曲,从来有一些基本条件,那是一个群体、一个社会最基本的精神。今天,在凝聚人心的道路上,这样的问题会被时时追问:我们共同的目标有吗,是什么?准备要追求的、人所共认的价值观是什么?集体的事业何在、使命是什么?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转载自6月9日《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