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冬霞太极刀:挑错儿也应厚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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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错儿也应厚道些 作者:罗文华 2011-06-13     天津网-数字报刊

  有关孙犁研究的信息,我一直特别关注。近日看到莫舍拉东先生的博文《人文版〈孙犁全集〉误收唐人韦应物诗》,很感兴趣。莫舍拉东先生在文中说,2004年夏季他第一次看到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十一卷《孙犁全集》,翻到第十卷,一首题为《赠鲍晶》的五言诗引起他的注意。这首诗的内容是:“有客天一方,寄我孤桐琴。迢迢万里隔,托此传幽音。冰霜中自结,龙凤相与吟。弦以明道直,漆以故交深。”孙犁在后面写着“鲍晶同志正字”和“一九八四年春日书于幻华室”。莫舍拉东先生说,他当时就觉得这首诗无论是遣词,还是意象,都不像是出自孙犁先生的笔下。幸好编者将此诗录入时保留了“鲍晶同志正字”一行小字,一般若书赠自作,应用“正之”二字,此“正字”二字使他愈疑此诗可能是孙犁给友人书写的一首古诗,一时未注明何人所作,故被编者误收《孙犁全集》了。此后,莫舍拉东先生遇到各类古诗集,总要带着这个问题查检一番。一次,他偶然在网上浏览到这位鲍晶先生写的《三访孙犁》一文,文中谈及求孙犁先生这幅字的经过,其中有一段话:“本想求得几个字,没想到求来了一首诗,还是孙犁很少写的旧体诗,真使我喜出望外……”如此看来,先是当事人认定求得了孙犁的一幅自作旧体诗手迹,而又被编者跟进认可了。去年冬天,莫舍拉东先生在翻阅《韦苏州集》时,忽然看到了那八句“赠鲍晶诗”,它是韦应物所作题为《拟古十二首》中的第十一首,除“弦以明道直,漆以故交深”一句应作“弦以明直道,漆以固交深”外,其余皆不差。而此二字颠倒和一字之差应是孙犁的误记或误书。至此,六载之疑,终于得释,莫舍拉东先生“好不欣然”。

  我欣赏《人文版〈孙犁全集〉误收唐人韦应物诗》这篇文章,欣赏的原因不仅在于作者发现并指出了《孙犁全集》编辑工作中的一个值得重视的失误,更在于作者体现出乐于彻底解决疑难问题的认真执著的精神。通观该文,没有一句话是直接批评《孙犁全集》编者的,体现出作者足够的厚道,但是每个读者都能通过字里行间得出这样的结论:编书,尤其是编《孙犁全集》这么重要的书,是要有莫舍拉东先生这种认真执著的精神的。

  《孙犁全集》2004年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后,我曾听到过几位学者在不同场合对这套书的编校质量提出批评意见。金梅先生在2005年第一期《文学自由谈》发表的《〈孙犁全集〉编校琐议》一文,对《孙犁全集》的编校问题及对新发现的佚文的处理,举例指出其“令人遗憾之处”。从金梅先生文章的内容看,《孙犁全集》的编校质量是存在不少问题的,但金梅先生同样很厚道,说明自己为这套书挑错儿是“以备《全集》再版时参考”。此外,他还从读者的角度看待此事:“无论是读者,还是图书馆、阅览室,都希望收藏的是一部完备而精确的作家全集。特别是读者个人,如果收藏了一部错误多多的作家全集,除了遗憾和无奈之外,大多不会再去买一部经过修订的同一作家的全集吧。这类书籍,总是价格不菲的啊。”如此为读者着想,更显出他的宅心仁厚。这样的挑错儿文章,必然得到读者更多的共鸣。

  “无错不成书”,已经成为中国当代出版业的一大特色;为新书挑错儿,也就成为遏制图书编辑出版质量滑坡的必要手段。挑错儿的功效,还在于促使书的作者进一步严格要求自己,端正文风和学风,写作时遇到问题多翻一翻工具书,尽量减少笔误,避免以讹传讹。但是,如果是学术范围内的问题,挑错儿者的态度应是善意的,而不宜讽刺挖苦,更不能搞人身攻击。有个别人,自己懒得做学问,却靠给名人挑错儿出风头,靠挑起笔仗赚稿费,闹得沸沸扬扬,无非追名逐利,那就与“厚道”二字相去甚远了。

  《堂吉诃德》下部第三章里,有堂吉诃德、桑丘·潘沙和参孙·加尔拉斯果学士三人的趣谈。堂吉诃德说:“许多神学家自己不善讲道;听了别人讲道,他挑错儿却是能手。”加尔拉斯果说:“堂吉诃德先生,您说得对呀。我但愿那些挑错儿的人厚道些,少吹毛求疵,别看见了辉煌的作品偏要在光彩里找飞扬的尘土。”塞万提斯四百年前写在《堂吉诃德》里的话,今天看来仍具现实价值。把别人打趴下了,并不就等于自己胜利了;自己站起来,站得住,站得稳,才是真正的胜利。有为的文人,应该把主要的精力用于创作“辉煌的作品”,而不要用于“在光彩里找飞扬的尘土”。

  我不知道莫舍拉东先生的真实姓名,但从其文章看,我相信他是一位具有真才实学的学者;金梅先生则不用说了,他在孙犁、傅雷和李叔同等文化名人的研究及传记写作方面取得的丰硕成果,早已令人瞩目。正是因为他们挑错儿的目的是建设高水平的文化,所以他们的挑错儿文章才写得那么有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