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丽媛整容失败变残:中國人自己發明的經典管理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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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自己發明的經典管理定律

第一定律,象牙筷定律

   殷紂王即位不久,命人為他琢一把象牙筷子。賢臣萁子,象牙筷子肯定不能配瓦器,要配犀角之碗,白玉之杯。玉杯肯定不能盛野菜粗糧,只能與山珍海味相配。吃了山珍海味就不肯再穿粗葛短衣,住茅草陋屋,而要衣錦繡,乘華車,住高樓。國滿足不了,就要到境外去搜求奇珍異寶。我不禁為他擔心。(馮夢龍)

  果然,紂王厚賦以實鹿台之錢,……益收狗馬器物,充仞宮室。……以酒為池,懸肉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間,為長夜之飲。百姓怨而諸侯叛,亡其國,自身赴火而死。

  為什事態會如萁子所言,一地發展下去?

  很小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知道了普希金的偉大,因為我們都很喜歡他的那個《漁夫與金魚的故事》。那個醜陋的老太婆,最初只不過想要一個新木盆。第一個願望被滿足之後,第二個願望接踵而來。一個接一個,胃口越來越大。最後的結果,仍舊只有一隻舊木盆。

  世人的貪欲,不都是這樣?得寸進尺,得隴望蜀。沒有止境的。

  君王的貪欲,更為可怕,因為他擁有無限的權力,沒有人可以阻止他。

  《詩》雲,商鑒不遠,在夏後之世。

  這裏所的商鑒,究竟要我們鑒什?

  其一,一定不能有第一次。

  第一次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一雙筷子或一隻木盆。只是大壩一旦決了口,洪水便會一瀉而下。

  看一看那些貪官,只要收了第一筆賄金,以後的事便不由他了。

  只是,人的意志力是多薄弱。一旦坐上權力的交椅,有幾個人能拒這第一次?

  其二,整個過程是進行性的。

  進行性一詞是我從醫學書中借用來的。像癌症,就是進行性的。不斷地發展,不會中止,也不會逆轉,一直進行下去。

  殷紂王身邊,雖有比干和萁子這樣的賢臣,卻無法勸阻他。依靠臣下的勸阻來制約至高的皇權,其有效性顯然不足。所以,事態的發展有其必然性。

  其三,其亡也忽焉。

  《左傳,荘公十一年》: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這裏的忽字,意為迅速,突然。

  洪水潰堤,轉瞬之間,一瀉千里。

  李自成打進北京,一生事業達到峰。由峰而至於落荒而走,大起大落,也在轉瞬之間。

  殷紂王之後,兩千多年,有周幽王、秦二世、陳勝、王莽、陳後主、隋煬帝、黃巢、朱、李煜、李自成、洪秀全、蔣介石等,其亡也忽焉,何其多。

  殷紂王,這個中國史上著名的昏君、君、亡國之君,他給後人留下了什?留下了兩個字,殷鑒。

  無法節制的權力+無限膨脹的貪欲=殷鑒不遠。

  炎培先生曾在延安的窯洞中向毛澤東提起其亡也忽焉這樣的史規律,因此,有人將這個定律稱為炎培窯洞定律。

第二定律,兔死狗烹定律

  越王句踐,為報仇雪恨,臥薪膽,精神非凡。但他的個人品質卻非常糟糕。在極端困苦的情況下,幫他籌畫大計的兩個功臣,成就大業之後,一個被殺,一個逃跑。

  殺文種的時候,句踐,你教我滅七種方法,我用了其中三種就滅了國,你那裏還有四種,把它帶到先王那裏去吧。

  有七種方法滅,應當很有智慧,卻遭了句踐的毒手。

  此前,范蠡曾規勸文種,蜚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范蠡之智,顯然高過文種,終能免於一死。

  兔死狗烹這樣的事,史上不斷地重演。

  能吟誦《大鳳歌》的漢高祖,也是小雞肚腸。依賴韓信的軍事天才,奪得天下。原是與韓信共天下的,後來非但不共,還要了韓信的命。

  倒是張良聰明頂,托言辟穀,到深山裏去。劉邦一死,張良的辟穀秀也就謝了幕,照舊吃飯。

  到殺功臣,狠毒莫過於朱元璋。當年幫他打天下,戰將如林。後來朱棣南下,朝廷居然派不出得力將領去帶兵。幸好不是北邊的蒙古人打過來,否則朱姓的江山,傳到第二代也就敗了。

  趙匡胤,吾終夕未嘗安枕而臥。得了天下,卻又睡不著覺,夜夜失眠,竟為何事?

  天下洶洶,想要南面為王的野心家何其多。就是咱自家,當年袍加身,不也是個野心家?如此來,野心家就睡在我們的身邊。

  老是疑神疑鬼,睡不好覺,搞得神經衰弱,以為真是狼來了,於是起了殺心。

  這是一種思維定勢,世人無論是誰,只要坐(搶)到這個位置上,總會不由自已這樣去想。原本搶來的東西,難保不被別個搶去。所以,史上兔死狗烹之事不斷重演,是完全符合邏輯的。

  我是一個逍遙派,一個觀棋不語的看客。看來看去,看得多了,心裏就非常佩服範蠡這個人。

  那些造反派,開始時受壓,可憐兮兮的。後來得勢,部就分為許多派別,彼此爭鬥不休。

  幾乎沒有例外,一旦外部的壓力消除,部立刻就分化。

  人為什會是這樣,患難易共,富貴難同?

  現在這些做生意的人,若是幾個人合夥共同創業。開始的時候,兢兢業業,在艱苦環境中Gong同拚搏,尚能齊心協力。一旦家大業大,有了豐厚的利潤,就會生出異心。彼此猜忌、齟齬,終至於分道揚鑣。難道人的天性就是這樣?

  後人把范蠡的這個定律表述為,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滅,謀臣亡。自古患難易共,富貴難同。

第三定律,包圍定律

  諸葛亮在《出師表》中論及天下興亡之道,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也。

  奸臣和小人,雖為人所不齒,但他們在中國史上卻佔有重要地位。皇朝的滅亡,國家的劫難,往往與他們有關。

  《史記》中有《佞辛傳》,《漢書》中有《奸佞傳》,《新唐書》及其以後的《宋史》、《元史》《遼史》、《明史》等正史中都有《奸臣傳》。奸臣在史中的地位,史家不敢忽略。

  指鹿為馬的趙高,口蜜腹劍的李林甫,禍國六賊童貫、高俅、蔡京等,陷害忠良的秦檜,兩面三刀的嚴嵩,無法一一列舉。若能把他們聚集攏來,可以排列成大軍,浩浩蕩蕩。只不過,這只大軍不能用來上陣殺敵,他們所起的作用,就是包圍。

  魯迅先生,凡是猛人,身邊便總有幾個包圍的人們,圍得水泄不透。結果,是使該猛人逐漸變成昏庸,有近乎傀儡的趨勢。中國之所以永是走老路,原因即在包圍,……。

  這就是包圍定律。

  包圍者不僅有奸臣小人,還有女人,像妲己、褒姒、以及文*中的白骨精。雖說女色亡國論是不對的,但壞女人在歷史中的作用卻不容忽視。

  將一塊磁鐵投入沙堆中,磁鐵表面便會粘上些許鐵屑,磁鐵吸引鐵屑,是因為存在磁場。

  圍繞著權力,也有一個看不見的權場。各種意有所圖的人都會在權場中向著權力中心作定向移動。於是就有了包圍。包圍是客觀存在的,在我們中國,有權力就一定有包圍。

  權力越大,包圍就越厚。

  一個皇帝周圍,有三宮六院,無數的宮女(唐朝後宮宮女最多時可達數萬人),無數的太監,無數的虎賁勇士,還有皇親國戚,文臣武將。千軍萬馬,銅牆鐵壁,把一個寡人包圍在當中。

  寡人心裏高興,就要走出去巡視。但即便他真的走到了田間地頭,也得不到真實。因為下面的人熟諳矇騙之術。一切場景都是事先精心安排好的,滴水不漏,皆大歡喜。

  魯迅先生認為,猛人倘能脫離包圍,中國就有五成得救。先生因此想作一篇《包圍新論》,講述包圍脫離法。然而終於想不出好的方法來。

  我那時就很悲觀,魯迅也如範蠡一樣,是中國最聰明的人,居然想不出好方法。

  後來聽說瑞典首相出門不帶警衛,上班乘公車。心想,答案就在這裏了,包圍是可以打破的呀。

第四定律,敵戒定律

  唐代柳宗元有一篇題為敵戒的短文,其思維邏輯與常人常理完全相悖,富含哲理,是一篇奇文,轉錄如下:

  皆知敵之仇,而不知為益之尤;皆知敵之害,而不知為利之大。秦有六國,兢兢以強;六國既除,訑訑乃亡。晉敗楚鄢,範文為患;厲之不圖,舉國造怨。孟孫惡臧,孟死臧恤,藥石去矣,吾亡無日。智慧知之,猶卒以危,矧今之人,曾不是思。敵存而懼,敵去而舞,廢備自盈,祗益為愈。敵存滅禍,敵去召過。有能知此,道大名播。懲病克壽,矜壯死暴;縱欲不戒,匪愚伊耄。我作戒詩,思者無咎。

  從來人們都把敵人看作是禍害,無力者避之,有力者根除之。唯獨柳公認為,有敵人是好事。

  千年大樹,其裏皆空。我們這個老大帝國,歷經幾千年,早已完全腐朽了。

  我國的歷史與歐洲完全不同,自秦統一以後的兩千年,幾乎一直是一國獨大的局面,周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人口與經濟實力可以與這個中央帝國度長絜大,比權量力。

  沒有強大的敵人,失去了外部的壓力,內部自然就腐化。未聞邊塞號角,但見歌舞昇平。自秦以後,皇朝的歷史,一代不如一代,整個社會的精神處於退化之中。

  正是這種歷史環境長期地作用,使中國人鴆於安樂,不思進取,怯懦畏葸,麻木不仁。

  中國人發明了火藥,把他造成鞭炮,用於喜慶娛樂之中。西方人卻把他造成武器,使人類的戰爭由冷兵器時代進入熱兵器時代。

  沒有了競爭的壓力,也就失去了不斷創新進步的動力。

  當今世界,美國人橫行天下。是三次大戰(兩次熱戰一次冷戰)造就了美國人之橫。

  中國人講究中庸,講究和為貴,這是我們的哲學,我們的傳統。熱愛和平是一件好事,但前提條件是不會有別個打進來,亡了國。

  我不是法西斯式的好戰分子,對於階級鬥爭那一套更是深惡痛絕。但我相信達爾文的進化論,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我們中華民族要真正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一定要克服我們千年之惰性,振奮民族精神,從容面對當今世界的挑戰和競爭。

  梁啟超鼓吹《少年中國說》,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穀,百獸震惶。霹靂之聲,撼人心魄。

第五定律,朋黨定律

  唐穆宗時期,以李德裕為首的士族出身官員結成一派,以李宗閔、牛僧孺為首的科舉出身官員結成一派,兩派在朝廷上互相攻訐、傾軋達四十年,史稱牛李朋黨之爭。

  中國歷史上這樣的黨(派)爭持續不斷。

  西漢有外戚、宦官作祟,東漢有清議黨錮,魏晉南北朝有士族門閥,唐有劉李党爭,宋有元祐黨人碑,明有東林黨、宣黨、崑黨,清有帝黨、後黨,gm黨內有黃埔系、cc系、政學系等。

  各朝各代,都有朋黨、幫派,是一個很有中國特色的歷史現象。朋黨現象,有其社會根源。

  中國傳統社會的最大特點是,他是一個宗法社會。

  一部《紅樓夢》,其隱含的意義,不是什麽反封建。《紅樓夢》用一個淒絕動人的愛情故事,向我們展示了古代宗法社會的基本結構及其運行特點。榮寧二府,是一個大的(宗族)家族。像一棵大樹,有主幹和旁枝。親不間疏,後不僭先。有規有矩。賈王史薛,四大家族,互相倚持,結為勢力。更有皇親國戚,達官貴人,彼此回護。構成一個複雜的體系,盤根錯節。只有明晰了其中的脈絡,才算真正讀懂了《紅樓夢》。

  中國宗法社會的特點之一就是盤根錯節。

  一個人立於社會,並非是孤立的。在他的周圍有各種各樣的關係,親戚關係、鄉党關係、同學關係、師生(徒)關係、戰友關係、同事關係、朋友關係、幫會關係、同志(道)關係等等。

  這些關係構成了一個人的社會資源。聰明的人,運作得好,前途無量。

  無論處廟堂之高,江湖之遠,都能見到中國人在忙著拉幫結派。像一個個勤奮的蜘蛛,編織著屬於自己的網路。

  網路越大、越結實,捕獲就越多。

  現在說打貪官,須先搞清楚,貪官後面的保護傘有多大,前後左右鐵杆關係有多硬。否則貪官打不到,反倒捅了個馬蜂窩。

  對於中國的朋黨現象,自古以來就有兩種不同的觀點,褒貶不一。持否定觀點的人認為,結黨營私。宋朝歐陽修卻認為,小人無朋(党),惟君子則有之。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由於社會和歷史的原因,中國人常常結為宗派,十分自然,是一種客觀存在的社會現象。許多人對此十分忌諱,刻意回避,諱莫如深。其實大可不必。

  像毛澤東這樣的馬克思主義者,也公開承認,黨外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

  倒是日本人比我們痛快,他們的政黨內部就分為不同的派別,公開活動,堂而皇之。這是日本國內政治的一大特點。

第六定律,宗羲定律

  所謂黃宗羲定律是由秦暉先生依據黃宗羲的觀點而總結出來的某種歷史規律。內容是關於帝國千年以來通過並稅式改革解決農民負擔問題。歷次改革的目的都是好的,改革者的初衷是要通過並稅的方式減輕農民負擔。一次又一次的改革,農民的負擔非但沒有減輕,反倒愈益加重。黃宗羲稱為積累莫返之害。

  依常理來看,是有些奇怪。像王安石這樣的改革家,詩文寫得極好,富有智慧,怎麽也會犯一些不斷被重複的簡單的錯誤?

  中國的農民對此有他們自己的解釋。在農村普遍流傳著一種說法,上面的經是真經,都是下面這些歪嘴和尚把經念歪了。

  歪嘴和尚何以要把經念歪?考其原因有二。一是和尚水準太差,不會念經;二是和尚故意要把經念歪。我以為後一種情形居多。

  吳思先生在其《血酬定律》一書中提到明朝官員的薪俸太低,其各項必要的支出加在一起高過俸祿的收入。吳先生認為,與其他各個朝代相比,明朝官員的俸祿是最低的。明朝官員俸祿雖低,尚有俸可領,而在王莽時期,官員們從朝廷中領不到錢,俸祿為零。

  讀史讀到這裏,覺得十分有趣。不給官員發薪,難道讓他們去喝西北風?自古有喝西北風的老百姓,未見有喝西北風的官員。

  結果是王莽時期的官員卻因零俸祿政策而大發其財。既然朝廷不給發薪,他們只好自行解決,正好有了藉口,可以理直氣壯,大肆搜刮。

  在我們推行各項改革措施時,經常碰到的一種情形是,兩頭熱,中間涼。中間熱不起來,自有其道理。

  十七世紀英國哲學家霍布斯認為,人是自私自利的動物,每個人都努力要保持自己的生命。這種自我保存(Self preservation)是人類一切行為的基本動力。

  Self preservation,一個很好的詞,每個人都會Selfpreservation。我以為,既然每個人都會Self preservation,官員們的Self preservation也是自然的,無可非議。

  為甚麽和尚要把經念歪?為甚麽中間熱不起來?皆因為中間的官員們認為改革不利於他們的Self preservation。

  要Self preservation的官員去為供養他們的農民減輕負擔,這是一個典型的邏輯悖論。

  在這個悖論中,最關鍵的是農民和官員之間的供養關係,假如去掉這種關係,悖論就不能成立。或者,在減輕農民負擔的同時,由中央財政給官員們以補償,兩方都不吃虧,中間也就沒有道理再涼下去。

  王安石的變法,十分縝密,像青苗法之類,仔細閱讀其內容,確實為農民考慮得十分周全。令人難以理解的是,這樣的殫精竭慮,最後卻惹得民怨沸騰。

  是各級官員和胥吏在其中做了手腳,搗了鬼,把一件好事攪成一塌糊塗。

  吳思先生所說的潛規則,正是官員胥吏們的搗鬼之術。官員們搗鬼有術,他們不僅有潛規則,有時更是肆無忌憚,毫無規則,隨心所欲。如老百姓所說,和尚打傘,無法(發)無天。

  這裏說的是兩個層面的問題,一個是和尚要吃飯,一個是和尚會打傘,兩者之間有一定的聯繫。和尚要吃飯是正常的,也是正當的,不給他們吃飯,或吃不到好飯,他們就會去打傘。

  中國歷史上有過許多次變法,成功的不多。一個重要的問題是執行難。好的法律,好的政策,到了中下層官員手裏,常常會走了樣。批評者常常把矛頭指向中下層官員。我以為雖然是中間環節出了問題,根源卻在上面。表面上是一個執行難問題,實際上是一個設計問題。

  設計一個好的政策(比如說青苗法),同時也應配備一個好的路線圖。在這個路線圖中,必須把和尚要吃飯問題與和尚會打傘問題列入日程。不考慮並重視和尚問題,好的政策就只是空中樓閣。或者我們說,一個好的設計師,要想把他設計的好政策付諸實施,順利推行,必須首先把和尚安頓好,否則,黃宗羲定律就會不斷重演。

第七定律,五世而斬定律

  1856—1860年,太平軍兩次打破圍困天京的清軍江南、江北大營,取得大捷。

  有人說,雖然打了勝仗,但客觀上卻幫了清廷的忙。何以這樣說?

  駐守江南、江北大營的是清廷精銳的八旗兵和綠營兵。綠營兵射箭,箭虛發;馳馬,人墮地。八旗兵則更為腐敗無能。兩營潰敗,湘軍成為清廷主力,形勢急轉直下。

  當年八旗兵入關,真是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這只兇猛的老虎後來為什麽會變成如此熊樣?

  富貴人家,總是難以持久,是中國歷史的規律。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一個有本事的君子,得了個好位子,掙了一大份家業,想把他千秋萬代的傳下去。但五世而斬,君子的夢想終會被殘酷的現實所擊碎。

  老百姓的說法,更加令人掃興。他們說,富不過三代。

  五世也好,三代也好,貧與富,是在不斷地轉換。也許這是一種自然的調節,自然的公正。

  為什麽富者不能恒富?富貴人家之所以會出敗家子,我以為原因有四:

  一曰驕。

  八旗兵入關,滿人成為統Zhi階級,擁有特權。八旗子弟一不務農,二不做工,對漢人有強烈的優越感。

  由驕而橫,一些貴胄子弟仗恃父兄的特權,在社會上橫行霸道,欺男霸女。

  紅樓夢中的薛蟠,打死人命,搶了丫頭,揚長而去。古代法律,不僅刑不上大夫,亦且刑不上大夫之子。

  二曰奢。

  八旗兵入關,大肆擄掠。許多人在戰爭中聚斂了大量的財富。

  西方人擁有了財富,會把他變為資本,不斷增值。我們中國的富人比較缺少這種進取心,尤其是一些新貴,有一種暴發戶心態,喜歡彼此攀比,講排場,一擲千金。像石崇與王愷爭豪這樣的事,是一種流行病,一直流行到今天。

  生於錦繡叢中的富家子弟,耳濡目染,他們的攀比和揮霍,更是青出於藍。

  惟其如此,才有了五陵少年和八旗子弟。

  三曰淫。

  古人告誡我們,富貴不能淫。此處淫字之義,乃是迷惑與放縱。

  之所以有這樣的告誡,是因為富貴能迷惑人,使人放縱。通常我們說,飽暖思淫欲。或者像現在人們所說的,男人有錢就學壞。有錢會使人們產生更多的欲望。外部世界又充滿了各種誘惑。內部的欲望碰到外部的誘惑,兩者一拍就合。

  已經成熟的男人尚且無法抵禦社會上的各種誘惑,小孩子的自製力如何比得上男人?

  四曰逸。

  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爸。這句話流傳很廣。

  好爸爸是很有用的,他可以幫我們進入好大學,幫我們安排好工作,幫我們步入上流社會,過安逸生活。但好爸爸也有副作用,他使我們失去了艱苦奮鬥的精神。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一旦失去了好爸爸,美麗的象牙塔便會轟然倒地。

  中國經濟快速發展,有了更多的富人,富人子弟如何承繼父業,已成為一個問題。解決富家子弟問題,我們的學者開出藥方來是四個字,加強教育。像美國人,注重培養孩子的自立能力和自尊精神。據說他們那邊百萬富翁的孩子也會利用假期去打工掙錢。

  一些富家子弟,驕奢淫逸,根本不是什麽教育問題,他有深刻的社會歷史背景。正是那樣的社會,那樣的傳統,生出那樣的孽障。富家子弟,驕奢淫逸,根本是一個社會問題。

  有晉人撰文說,某晉商家業興盛達兩百年,打破了富不過三代的定律。家業延續兩百年,確實了不起。但兩百年後又如何?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第八定律,權大欺主定律

  這個題目是我從一本題為《蔣黨真相》的書中看來的。

  書中說,清末權臣袁世凱,為大清帝國送了終,人稱權大欺主。蔣介石從這件事中吸取教訓,其禦下之術是,暗中支持和挑唆各個派別和山頭(黃埔系、cc系、政學系)相爭,各派彼此爭鬥、鉗制,需從蔣那裏尋求支持,於是蔣超越各派之上成為無法撼動的最高領袖,云云。(早年讀過的書,印象十分模糊了。)

  幾千年的中國歷史,有一個難解的結始終困擾著歷代的政治家,那就是權大欺主。

  歷史上權大欺主的事屢見不鮮。楚成王兒子商臣,逼迫成王自殺;吳國公子光派專諸刺殺王僚;西漢末有王莽篡漢;晉有八王之亂;三國時期有曹操、司馬昭擅權;隋有楊廣弑父殺兄;唐有李世民玄武門之變;宋有趙匡胤黃袍加身;明有朱棣靖難之變等等。

  在封建皇朝,存在著兩種大搏弈。一種博弈發生在皇帝和皇儲(太子)之間,另一種博弈發生在皇帝和權臣之間。皇帝和皇儲,親生骨肉,也會為了權力生死相搏。虎毒尚且不食子,帝王家庭內,卻會上演父(母)殺子,子弑父,或兄弟相殘的慘劇。皇帝和權臣間更有說不盡的恩怨。君臣一日百戰,君權和相權較力,外戚或宦官擅權,朝堂和皇宮從來都是權術和陰謀的演練場。皇儲和權臣是中國歷史上最危險的人物。說他們危險是因為他們存在的本身就是對君王權力的威脅,他們自身也因此時刻處於危險之中。這種危險狀況有時會演變成危機,甚至發生大的動亂。

  如何防止權大欺主是中國古代政治學最大的課題之一。

  我的專業是《園藝學》。我們有一個名詞叫頂端優勢。當一棵大樹中心幹上的分枝高過中心幹時,其生長勢會強於中心幹,最終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是因為生長勢的對比發生了變化,終於成為強枝弱幹。在帝國的朝堂上,當帝王與臣下權勢的對比發生變化時,也會有取而代之。自然界與人類社會一樣,對優勢地位的競爭無時不有,無處不在。

  項羽見到秦始皇出遊的儀仗時說,彼可取而代也。劉邦則說,大丈夫當如此也。我想人群之中心生羡慕的應當不止是這兩人。人們常說,打江山,坐江山。何謂坐?坐就是享用。把一個大餅送給一個饑腸轆轆的窮漢,窮漢會享用賜給他的美食。一個皇帝,他所享用的並非一個大餅,皇帝打下了江山,他享用整個國家。無數美女,多少美麗與溫柔,還有各種奇珍異寶,山珍海味。這樣的享用,怎不令世人羡慕?

  現時的人把權力叫做公共權力,認為主權在民,古代人的觀念則完全不同,他們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芸芸眾生只不過是一群馴順的綿羊,皇帝和官吏執長鞭鞭笞天下,他們是牧羊人。一切權力歸於統Zhi者,是統治者的私有物。正是這種權力私有的特性,導致了無休止的爭奪。像是一個金蘋果,被眾人搶來搶去。高才捷足者從血泊中搶到它,然後坐天下,享用整個國家。

  西方資本主義也有爭奪,他們爭奪的是金錢,物欲橫流,我們稱之為拜金主義。

  中國的傳統文化與西方文化有很大的不同,中國人更看重權力。有了權力就有了一切,我將其稱為拜權主義。

  人們常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也。人之欲望,難道僅僅只有食欲和性欲?**時期,我感受到人世間還有一種欲望,超越食欲和性欲。那樣的饑渴,那樣的迫不及待,那樣的不顧一切,那樣的不知羞恥,那樣的不擇手段,那樣的心毒手狠,心心所念,只是為了權力,這就是權欲。人世間居然會有這種東西,如此強烈,令我驚奇,

  古代權力私有的特性,更兼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拜權主義,兩者疊加,在中國歷史舞臺上,演出了一幕又一幕血腥的連續劇。

  還有一種原因導致權大欺主,有人將其稱為權力結構的不穩定性。

  《左傳》雲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輿,輿臣隸,隸臣僚,僚臣僕,僕臣台。

  這句話,清晰地勾勒出封建社會的基本結構。其主要特徵是一級壓一級,形成一種壓力—穩定結構。整個系統的穩定,取決於壓力的梯度,越往上去,壓力越大,權越重。根據韓非子的學說,處於這種壓力結構最上端的君王,必須具有一種強大的勢(以勢壓人),君王一旦失去其勢,整個壓力系統就會崩潰。一般開國的君王,熟諳權術,具有鐵腕,擁有某種強勢,下面的人攝於其勢而不敢有非分之想。這種鐵腕和強勢,在其後人那裏卻難以為繼,甚至出現像晉惠王這樣昏聵的白癡,或像溥儀這樣幼年登基的小皇帝,強勢蕩然無存,於是出現強枝弱幹,權大欺主,取而代之。

第九定律,皮毛定律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句話,寫的是中國知識份子千年之病,千年之痛。自從秦始皇統一中國之後,中國的知識份子就變成了毛。

  毛是個什麽東西,有一股腥膻之味。堂堂乎文人雅士,怎麽會是毛?

  秦之前,文人們曾經有過一段美好時光。他們負笈而行,周遊列國,天馬行空,十分浪漫。那時的人,他們笈中裝著的那份精彩只屬於他們自己,獨一無二。他們背負著它,走遍世界。他們是要用自己的思想去說服全世界。他們的思想像淩空而過的天馬,高遠而神奇。諸子百家,(三?)教九流,每一流派都是一股清泉,噴湧而出。清泉彙集之處,是大海,激蕩澎湃。

  秦以後的文人,他們的笈中只有先人的經書和教義,他們整日誦詠的是別人思想的片斷。文人們沒有了思想,失去了自我,甘洌的清泉完全乾涸了。天馬沒有了,只剩下一些依附於皮上的隨風抖動的毛。

  秦始皇時代,確實有過一些活的不耐煩的文人,他們執著於自成一家,不肯統一,後來都被秦始皇送到坑裏去了。自那以後,文人們都學了乖,知道坑的厲害,自覺地維護統一,不再鬧獨立性了。

  林彪的話,含有某種哲理。我們這麽大的國家,如果人人都固執己見,都要按自己的想法去做,百人百性,眾說紛紜,豈不是亂了套?千人敲鑼,一錘定音。沒有這一錘定音,千面鑼只會敲出雜遝之音。

  我以為秦始皇統一中國,他所作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統一了中國人的思想。不過,這件事的難度相當大。車同軌,書同文,做起來並不難。而要把這些十分固執的文人的思想統一起來,不是秦始皇的雄才大略,也難奏其效。

  但秦始皇的做法過於血腥,後人詬病甚多,稱其為霸道。到隋唐時代,使用的方法就先進得多,不再用霸道而改用王道。如果說秦始皇採用的是大棒政策,唐代以後則更多採用胡蘿蔔政策。應用科舉的方式,使那些出身於豪門或是寒門的士子們都有了進身之階。顧炎武說,八股之害,甚於焚書。說的就是這種胡蘿蔔政策的有效性和先進性。

  無論大棒還是胡蘿蔔,都只是外因。使知識份子變為毛的還有其內因。

  有人說知識份子是社會的良心。我以為這種說法並不準確,至少在我們中國不可以這樣說。

  如果要用社會的良心去定義知識份子,中國文人的大多數都會被排除在外。

  許多人不喜歡文人這個詞,甚至以為他是一個貶義詞。把文人的文去掉,他和普通的人就沒有甚麽大區別。一樣的有七情六欲,一樣的要食人間煙火。治國者為他擺下了盛宴,有顏如玉、黃金屋、千盅粟,他們怎可拒絕?自然就會有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忠心。這是順理成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