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能是什么:从无聊经济到无聊的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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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无聊经济到无聊的哲学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5月31日16:21  新周刊 新周刊201111期封面

  从无聊经济到无聊的哲学

  无聊词典

  法国的福楼拜编了一本《庸见词典》,罗列19世纪中期法国社会自以为是的见识。

  英国的两位小伙编了两本《这就是“狗屎”》,解构20世纪以来的摩登世界。

  现在,《新周刊》编辑《无聊词典》,分析互联网时代扎根于现实的语言狂欢。

  无聊是人生常态之一,但它能激发有聊和创新;正如作为超级娱乐现场的网络,也能成为维权和舆论现场。

  技术革命催生社会变革,无聊需求改变生活方式。人类所有的发明,只为了更无聊一点、更舒服一点、沟通更多一点。

  中国有全球最大的网民数量,全球最多的SNS群体,全球最活跃的微博大战,全球发展最快的互联网市场,这些“最”一定会让个体的无聊,转变成群体的无聊经济和创意产业,并孕育出新的无聊哲学。

  无聊,也可以是很入世的态度。你,无聊吗?

  观看世界的另一种智慧

  无聊的哲学

  慢下来,冷静下来,不要担忧,不要慌张,相信生活的过程。这大概就是关于无聊的最好注解。

  文/胡尧熙

  每天,一个人至少有三个小时处在无聊的状态中。这是《纽约客》的专栏作家保罗·陶赫(Paul Tough)的研究成果,他花半年的时间随机采访了1400人,得出了以上结论。人类无聊的时间接近睡眠时间的一半。如果你把人生当中1/3的时间用来睡觉,那意味着有将近1/6的时间消耗在了无聊上。我们用8个小时上班,8个小时睡觉,想把剩下的8个小时过得物尽其用,以为可以杀死无聊,最后发现是在消磨人生。这是不是很让人沮丧?

  无聊

  来仔细看看保罗·陶赫的调查数据,有27%的受访者坦承,自己的3个小时无聊时光大部分花在了思考人生上,尽管每天的思考结果都大致相同,还是无法阻止自己第二天重新对人生进行评估。另有42%的人把时间贡献给电视,确切一点说是贡献给脱口秀,贡献给像奥普拉、杰伊·雷诺和柯南·奥布莱恩这样的语言大师,观看脱口秀已经异化成一种重复的体力劳动,日复一日。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还记得一个相同的情节——杰伊·雷诺在近期的节目中邀请了一名喜欢饲养猴子的动物爱好者上节目,当众把他带来的宠物猕猴舔了一圈。因为这个画面无聊到极致,所以他们都记得。其余的人中有14%选择了用游戏打发时间,动用的工具包括iPad、PS3、XBox等,其中PS3玩家最近过得尤其不顺,索尼的网络服务暂停后,大家无法在网络上寻找游戏伙伴了,只能无聊地在单机游戏中奋斗。还剩下17%的人,他们是互联网和电话的忠实拥趸,社交网络和YouTube是最常见的去处。

  坦白一点,这几乎不是一份无聊清单,而是一份日常生活指南,把脱口秀替换成《非诚勿扰》和《天天向上》,把YouTube替换成优酷,这份清单就同样适用于中国人。有聊生活不尽相同,无聊生活总是殊途同归。保罗·陶赫问了一个哲学问题,因为个人无聊才会感到生活无聊,还是因为世界本身无聊个体才开始无聊?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能解答。

  还有什么是不无聊的?工作看起来很有内涵,但职场专家会告诉你,8小时工作制,有效的工作时间其实只有两小时,其余的6小时里你多半在麻木地浏览网络或是闲话八卦。旅行也可能是有积极意义的生活方式,一趟长途旅行,意味着奇遇、巧合、新鲜的人和事。总之,意味着种种打破生活常规的偶然性和可能性。但很不幸,正常规律是,随着旅程的延续,兴奋递减,无聊递增。生活当然有积极的一面,但无聊从来都如影随形,它未必是生活本身,但绝对是一种日常状态。承认吧,你无聊的时间远远不止人生的1/6。

  人类所有的发明,只为了更无聊一点

  吉尼斯世界纪录和趣味有关,也和无聊有关,27个法国人用牙签搭建了微型的埃菲尔铁塔,一个美国人收集了600余双匡威运动鞋,一个古巴人做出了世界上最长的雪茄。吉尼斯就是无聊大观园,没有想不到,也不存在做不到。但太无聊的纪录连吉尼斯也会望而生畏,有人注册了互联网时代以来最长的域名,长达70个字符,当域名的主人找到吉尼斯组委会申请纪录时被婉然拒绝,理由是:曾经不断有神经病宣称自己发现了世界上最大的数字,要求载入纪录。我们可以无聊,但不能过分。

  挪威学者在《无聊的哲学》中说:无聊是现代人的专利,人类的快乐与愤怒是保持不变的,然而当下人们的无聊感却是与日俱增,世界明显变得越来越无聊。在人类历史的绝大部分时间,无聊是身份的象征。这话自有道理,我们发现了天然气,发明了电饭煲,把厨房变成全自动化,腾出了双手,省出了时间,那些凭空多出来的分秒该如何消耗?人类每被自己的发明解放一次,就离无聊更近一步。

  无聊曾经是需要物质作为基础的,英国贵族发明了下午茶,法国贵族觉得为一顿丰盛的晚餐等待两个小时并不算过分,当其余人都在奔忙时,无聊是他们的专属权利。但现在,谷歌都在搭建1G带宽的跨海网络电缆了,无聊的成本越来越低,蔓延至社会的各个角落,已经不再有排他性——坐长途飞机的商务人士会感到百无聊赖,挤在地铁上的上班族也觉得拥堵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只有无聊感是没有阶级性的。

  看看苹果公司的联合创始人史蒂夫·沃兹尼克是怎样实践无聊的,这位为苹果立下奇功的人最喜欢的事情是用电烙铁复制软盘、没事找事计算e值算到小数点后十万位(用电脑计算要花三天,打印要四个月)。老外的无聊之道总隐约带有科学属性和商业属性,要么就像英国人那样研究下午茶该吃什么,开化出全新的休闲生活。中国人的无聊则异化为生活本身,你问问自己为什么每天上网16个小时,是为了消除无聊还是不由自主的惯性使然?

  看世界的新方式

  地球为什么不是方的,太阳为什么总从东方升起?这些问题的答案彰显生活的常识和文明的进步,但到历史上追溯一下,它们都曾经无聊过。人在无聊当中发现细节,进而追问,改变生活,大家都是这么无聊过来的。

  日本人发明了地铁瞌睡安全帽、面条冷却专用扇,无聊至极却别有趣味,美国天文学家金格里奇花费数十年精力查探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有无读者,只为了证明这并非是一本“无人读过的书”。美国商业内幕网于2011年4月评出了美国九大商业创意。其中年份最近的两个,一是2008年由乔尔·科姆发明的iPhone“放屁”程序,可播放26种不同的放屁声音,目前下载次数超过60万次(每次下载费用0.99英镑);一是由一对情侣创办的“我可以吃汉堡(I Can HasCheez Burger)”网站,该网站以上传动物搞笑图片为卖点,2007年以200万美元的价格出售,点击数每月超过3500万。网站为这一评选所加的按语是这么说的:它们看似荒诞无聊,却能奇迹致富。正如安迪·沃霍尔所说,“我喜欢无聊的东西,我喜欢一样的可以被不断地重复的事”。“你必须煞有介事地处理毫无意义。从无意义中创造意义。”

  人类的文明进程无非是把无聊变成有聊,把问题变成答案。

  纽约市公共图书馆里印着一行字:慢下来,冷静下来,不要担忧,不要慌张,相信生活的过程。这大概就是关于无聊的最好注解。

  无聊当然不能解决问题,但它却是观察世界的另一种方式和智慧。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你只是无聊了一点,但并不蛋疼。

  无聊革命催生社会变革

  无聊的力量

  包括微博在内的众多SNS,正聚集起千万个“梁山泊”,它们并不想也不会颠覆官军,只是试图重新制定游戏规则——因为旧的一套不灵了。

  文/肖锋

  2008年,“俯卧撑”、“打酱油”;2009年,“寂寞族”;2010年,“神马都是浮云”;2011年,一首《甩饼歌》正走红网络。围观改变中国,无聊催生改变的动力。那些微话语、微意见、微表情,经网络天量级放大,汇聚成网络民意洪流,改变着中国的社会结构与社会生态。

  假如你不介入看似无聊的SNS式互动,很难说你了解当下中国,更别说未来中国了。

  多少激动人心的颠覆,是从看似卑微的端倪开始,在无聊中集聚力量,在无聊中找到方向,在无聊中壮大胆量,从无聊变得有聊,最终酿成变革。

  中国有全球最大的网民数量,全球最多的SNS群体,全球最惨烈的微博大战,全球发展最快的互联网市场,这些“最”一定会碰撞出大题材、大故事。此并非个人臆断,而是IT界和风投们的共识。中国开始进入全球风暴眼——尤其是互联网领域,这个汇聚着IT狂人、技术精英、意见领袖、粉丝群及宅男宅女的根据地。

  网络的筛选机制,从无聊到有聊

  网络围观正在改变中国,互联网变得越来越有方向感了。

  曾经,网络经济被斥为“无聊经济”,愚蠢一代造就信息洪流,充斥着无聊、寂寞和虚幻。对鼠标一代而言,现实世界不过是屏幕上众多弹出的窗口。追新逐奇是增加网络点击量的必杀技。

  网络是个超级娱乐现场,但必须看到,它正成为一个维权和舆论现场。从“俯卧撑”到“打酱油”,从“躲猫猫”到“70码”,从“被自杀”到“被就业”,从“天价灯”到“我为祖国喝茅台”,以及悲催的《甩饼歌》等,网民有意无意间,颠覆了一个个从前看似无可能的局,力量对比翻盘了。以微博为标志的SNS交互网络正在重塑人际关系,并成为改变社会进程的一股关键力量。

  值得关注的是,那些看似无聊的网络流行语在新闻事件的传播中更发挥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力。网络流行语不仅加快了新闻事件的传播速度,高度浓缩某种社会心态或社会现象,并通过传统媒体的积极介入扩大了影响力,以庞大意见群体的压力促成问题的现实解决。传统媒体与网络媒体形成舆论监督的合力,是最被看好的民主议事方式。

  网络流行语在大范围中得以流行,是另一种社会表达,是另类舆论监督方式,也极大限度激活了古老汉语的生命力。

  技术革命催生社会变革。近年诸多公众事件都是先通过网络发布,然后引起传统媒介关注,再进一步引起政府有关部门和社会各界的关注。“实际上,网络已经成为今日中国构造社会议题的一个重要来源。”(喻国明)

  中国客观上已经产生了一个“压力集团”,这就是4亿网民,皇甫平先生谓之“新意见阶层的崛起”。“躲猫猫”案、杭州“70码”案到“邓玉娇”案再到“药家鑫”案,网络民意最终左右了案件的判决。令传统媒体汗颜的是,常常是网络尖兵孤军深入,突破封闭的舆论环境,拓展了中国人的话语空间。

  互联网制造了海量信息,但网络的筛选机制也正日渐形成,将什么是有意义的、什么是值得大家关注的提取出来。QQ曾是无聊的闲聊工具,当诞生众多QQ维权小组时,你就不能再谓之无聊;微博是用来追名人、搞八卦的,当随手拍等公益行动搅动人们敏感神经和坚硬现实时,当意见领袖的意见经不断转发不断放大时,民意的力量正试图扳倒一个个黑局。你必须承认,时代真的变了,因为力量对比变了。

  微博让中国社会更有智慧,让中国人更有胆量

  张朝阳曾言,“微博提高了整个社会的智商”。当然也让中国人更有胆量。无聊中催生了智慧,也鼓起弱者的胆气。

  一个笑话说,小个子叫道:谁敢跟我叫板?!大胖子应道:我!小个子复叫:谁敢跟我们叫板?!

  网络流行语和恶搞行为是弱者的武器,是社会情绪的表达符号,借助冷幽默、双关、暗刺由小众扩展到大众,由“我”放大到“我们”,小个子膨胀成巨无霸。

  就现有的媒介管制格局而言,网络流行语是最有突破力的意见表达方式。

  传播学上有一个沉默的螺旋理论(spiral of silence),认为公众在接受一个公众议题时一般会判断:自己的意见是否与大多数人站在一边。如果他们觉得自己站在少数派一边,他们倾向保持沉默;如果他们觉得与舆论主导相去越远,就越会保持沉默。这种使优势意见越来越占优,少数派越来越沉默的现象就被称作“沉默的螺旋”。

  在一些重大事件中,以年轻人为主的网民,缘于对某些事件寻求真相无能为力而又无法熟视无睹的无奈,因此通过曲线救国的“恶搞”,借流行语“起哄”,来实现对公众事务的参与,质疑某些不良现象。于是沉默的螺旋以非常规的方式被打破了。

  一旦网络热点形成,各种舆论就会交织在一起,排山倒海而来,达成“一呼百应”的效果。网络热点之所以能形成并升级成舆论风暴,一个重要原因是网络能使有相同利益诉求的个体迅速集合成一个利益群体。网络虽是虚拟空间,却有强大的动员能力,从网上走到网下,从虚拟空间走向现实社会,将舆论风暴演变成现实的公共危机事件。最新的事件是,高高在上的故宫终于道歉了。

  随着公民社会的推进,如今人们日益关注如何行使自己的权利,包括舆论监督权,一代网络公民正在崛起,他们关心公共事务,在网上匿名发表意见,客观上对传统体制造成冲击。在这个社会转型期,政府信息披露一旦不权威、不及时、不主动、不完整,就可能被恶搞,搞得当局者尴尬之余,痛思改革。

  网络舆论倒逼政府改革信息管理方式,如何防止使“案件变成事件”成为各级政府迫在眉睫的新课题。

  《失控》的启示与社会重建

  这些微意见、微表情、微话语正成为人们的信息源头,兴趣的碎片化和浅阅读不可避免。全世界的信息正在以每年超过60%的速度增长。知识更新每五年为一代,足令教授传播学的教授们抓狂。

  网络从精英文化向世俗文化转型。网络的力量正削平金字塔的顶尖。网络让精英智慧导向群集智慧。再聪明的脑袋,也抵不上成千上万的脑袋一齐发动。“计算机是权威的终结,非权威的开始,G。奥威尔错了。”(出自凯文·凯利著作《失控》)

  SNS是反中心化的,同时又建立了自己的千千万万个小中心、小部落,那些强势的名人或话题制造者仍能轻易地成为部落的首领。当小部落各自代表自己的兴趣点和利益点时,社会共识和妥协如何达成成了问题。

  如前述,网络的群集智慧有一种自动的筛选机制,让无聊互动、共振产生出有聊的、有意义的结果。

  当蜂巢或鱼群受到攻击时会自动改变阵形,无需一个中央指令。人类大脑与社会也类同,行动是自下而上的、分布式的,没有上帝,没有君王。《失控》一书所说的道理似乎能解释群集智慧如何让整体达到共识和一致性的。人们更愿意用自下而上的方式来塑造和改善社会。

  SNS正在重构社会关系。它们是一个个小山头,任何人都有机会成为风暴事件的中心。风起于青萍之末。任何一个信息,无论发出点多么卑微,看似多么无聊或无意义,当经过集群加工,再经超级种子们的助推,足以掀起席卷整个社会的龙卷风。网络热门事件以及网络热词就这样形成了。

  消费社会是最民主的社会,通过消费进行选择,实质上是一次次的投票行为。每次投票也许是卑微的,但天量投票的总和却是不可忽视的甚至是颠覆性的。个体是感性的,群体是理性的。这个结论与勒庞《乌合之众》一书描绘的恰好相反,原因就是互联网带来的集群智慧和筛选机制。

  群体如何理性?《纽约客》专栏作家索罗维基在《群体的智慧》一书中提出,在一定条件下,民众群体比个体及小群体专家更聪明,群体如何不沦为“乌合之众”建立在四个基本条件下:观点的多样化、意见的独立性、背景的分散化和有效的集体决策机制。这也是网络理性的四个基本条件,除有效的集体决策机制外,前三个条件中国互联网都具备。

  当然,网络的集群智慧也好,微博的公益行也好,粉丝群的口水战也好,都不能取代落地的面对面的协商与博弈。这是一个基本常识,鼠标永远不能取代水泥,因为水泥代表结结实实的生活现实。

  通常认为,2008年奥运期间是中国人心气最好的时候。近两年是社会信任急剧流失的两年。当连人们赖以生存的食物都出了问题时,社会共识在哪里?未来中国的变局在是否能重建社会生态。有些人抱怨只要一上网情绪就变得更坏。网络究竟是破坏力量还是整合力量?

  网络必须接地,建立“有效的群集决策机制”,网络民主才不是画饼。

  包括微博在内的众多SNS,正聚集起千万个“梁山泊”,它们并不想也不会颠覆官军,只是试图重新制定游戏规则——因为旧的一套不灵了。

  当向善的力量重新整合社会,社会重建才能开始。首先是重建社会共识,打造适合世界潮流的价值观,以及恢复常识。网络就是完成以上任务的一个催生机制。让无聊变得有聊,让无聊催生有聊,让无聊督促有聊。还是那句老话:互联网是上帝送给中国人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