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文迪分了多少家产:用兵沂蒙俩陕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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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闻宇
《 人民日报 》( 2011年06月08日   24 版)
大店西门外, 40多年前有座占地九亩半的“杨军林”,内有42座坟墓,分南北向两行排列,墓与墓间距5米,每座墓前竖有石碑,上刻烈士的姓名、年龄、籍贯、部队番号。这些烈士多系安徽、山西、陕西人。
民国十七年(1928年)秋,土匪刘桂棠接受何应钦改编后当上了国民党新四师师长,但其匪性不改,绑架勒索,无恶不作。翌年初,杨虎城奉命进驻临沂城执行剿匪任务。杨部首先击溃夏庄之匪,包围了盘踞大店的匪营长井得泉部。22日拂晓展开激战,共歼井得泉部600余众,活捉60余人。杨部牺牲官兵42名,庄氏各堂号出资安葬,后人便将安葬地称为“杨军林”。墓地北边有一尊高约三米的“阵亡官兵纪念碑”,碑文如下:
大店,莒邑西南名镇也。我军奉命胶东剿匪,积匪刘黑七率悍匪数千拒我军于镇。当时得民众援助,赖各官兵奋勇攀梯登陴,歼匪无算,遂克是镇,时2月22日夜也。从此匪众闻风丧胆。浃旬之间,连克莒县、日照、诸城、安丘各名城,皆大店一役关其端矣……
又过去7年,杨虎城与张学良在西安古城发动了中外震惊的“双十二”事变,逼蒋联共抗日,在中国大地上终于掀开了全面抗战的大幕。抗战大幕正式掀开之后,杨虎城却被背信弃义的蒋介石长期囚禁于南昌、益阳、贵州息烽、重庆中美合作所等地,而另一位比杨虎城年轻10岁的陕西乡党张灵甫,却以别样英勇的姿态出现在抗日战场上。
张灵甫生于长安大东村一户农家,1924年投笔从戎,入黄埔军校第四期。八年抗战,一直在王耀武麾下南征北战。
1937年,五十一师参加淞沪会战,张灵甫勇猛果敢,指挥有方,嘉定作战时面对蜂拥的日寇,身为团长,他甩掉上身军装,抱着机枪,率百余名敢死队队员跳出战壕,杀得敌人丢盔撂甲。
1938年,奉命对江西德安的日寇进行反击。张灵甫亲率突击队,飞夺张古山。日军出动飞机重炮,几将张古山夷为平地,张率部与之浴血鏖战五天五夜。德安大捷后,被提升为旅长。后参加南昌会战,右腿被日军机枪子弹扫中,他不许军医锯腿,匆匆包扎后再度投入战斗……此后留下残疾,人称“跛腿将军”。1946年春,升任七十四军中将军长,兼南京警备司令,身为“御林军”的首领,在南京各处巡逻,路人送其“瘸司令”的绰号,张灵甫听后哈哈大笑:“我瘸了,中华民族站起来了,不好吗?!”俏皮中不失狂态,潇洒幽默又豪迈大方。
这样一位功勋卓著的抗日名将,却在杨虎城被杀害的前两年身名俱毁,而且正毁于沂蒙山区的古战场上。
1946年6月,蒋介石一声令下,全国性内战爆发。翌年5月上旬,国民党三个兵团共17个整编师由临沂、泰安一线分三路向鲁中解放区进攻。此时,七十四军已改为整编七十四师,全军5万余众精缩成3.2万余人,武器装备全部改为美械。“急先锋”张灵甫,率部兴冲冲地杀向苏北。淮阴、淮安是华中解放区的首府,鏖兵之后,张灵甫攻占了“两淮”,接着又攻占了泗阳、宿迁、涟水。张灵甫一路顺风,便夸下海口:“有十个七十四师,就可统一全中国。”他当面向蒋介石保证:“委座,把新四军交给我吧!有我们七十四师,就让新四军死无葬身之地。”此时,华东野战军的指挥者是陈毅、粟裕,张灵甫自谓老子天下第一,世无敌手,将陈、粟压根儿就没在眼里搁。
临沂当时是中共华东局、新四军兼山东军区领导机关所在地,张灵甫攻占之后,立刻向蒋介石报功。一时间,“临沂大捷”的号外在南京满天飞,“鲁境国军势如破竹”、“七十四师勇冠三军”的大幅标语糊满南京。张灵甫身披黑大氅,手持司迪克手杖,傲然站在临沂高大的城墙上,挥动右手朝空中猛力一抓,对部下大叫:“活捉陈毅、粟裕,指日可待!”
接踵而至的胜利冲昏了张灵甫的头脑,他哪里知道,陈、粟二位早就盯上了他。七十四师的美式重装备进入沂蒙山区,坦克、大炮非但用不上,反成累赘。陈毅说道:“莱芜战役,我们一举歼灭了北边的李仙洲7个师,当时我们把张灵甫的七十四师留在南边,没有去动他,准备把猪养肥了再杀,油水会更多一些。现在,蒋介石就把这只肥猪送上门来了,很好!这真是‘坐地等花开,财喜上门来’,我们就是要有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概,把张灵甫打掉,把七十四师全部、干净、彻底地歼灭。”
5月13日,七十四师进到蒙阴东北坦埠附近,陈、粟集中钢铁式的五个纵队突然间发起猛攻,15日拂晓,将其分割、包围于孟良崮山区。蒋介石急调十个师增援,均遭顽强阻击。
解放军翻天覆地的强大攻势,迫使张灵甫不得不撤至孟良崮固守。崮者石头,孟良崮又称石头山,海拔526米,花岗岩结构,传说北宋名将孟良曾在此屯兵,故名。5月15日,在这座没有水源也没有草根树皮的光秃秃的山上,战斗空前激烈。解放军的炮弹倾泻而下,弹片与碎石到处迸溅,伤者无数,伤兵呼天喊地,连少将旅长陈传钧也被炸伤了右脸。第二天下午,张灵甫被击毙后,枪声骤停,战斗结束,天空忽然阴云四合,暴风雨飘然而至。
对这场暴风雨,国民党方面认为:“此时天空惨阴,狂风走石,雨雹骤降,若为我师忠贞不屈,全部惨烈激昂之战斗牺牲同悲泣者,上天垂象也异矣。”蒋介石老泪纵横……
沂蒙老百姓则认为,四天激战中无一星雨,山上断水,人渴极了,只好喝自己的尿;机枪管烧红了,只好用马尿去浇。战斗结束而大雨滂沱,正意味着天意灭蒋。毛泽东得知七十四师被歼,兴高采烈,当晚吃了一大碗红烧肉。
行文至此,对于杨、张二将我不自禁地写下这么几句:
秦中两好汉,踪迹涉莒南。
灵甫学府子,虎城草莽间。
忠君甫至上,抗日虎居先。
结局迥相异,史辙自回旋。
“灵甫学府子”,因为张灵甫从戎之前曾是北京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可谓是文武双全的角色了。“抗日虎居先”,杨虎城乃国民党高级将领中提出抗日之第一人。张灵甫1947年5月16日被解放军击毙于孟良崮,而杨虎城1949年9月17日被蒋介石杀害于重庆歌乐山。在国共两党角逐较量及抗日战争之前后,这二人当然是“结局迥相异”了。
两员陕将的功过是非,谁能一下子理清楚呢?大店的“杨军林”,毁于“文革”,今天是再也见不到了。我翻阅1999年版的《辞海》时,发现杨虎城条目的上方是杨妙真的条目,这杨妙真正是与大店近在咫尺的马亓山上那位“梨花枪天下无敌手”的四娘子,杨虎城当年作战于沂蒙,戎马倥偬,忙于用兵,大概也未必听说过这个早他六百余年的女中英豪吧。张灵甫呢?半个多世纪里,作为抗日名将,却不能与爱国将领佟麟阁、赵登禹、张自忠、戴安澜齐名同列。直到1973年,周恩来才托人找到侨居美国的王玉龄(张灵甫的遗孀),邀其到北京访问;安排时间,扶病接见时,总理称赞张灵甫是个很好的将才,遗憾自己当年在黄埔军校任教时,未能将张争取到共产党一边。2005年金秋,首都人民大会堂隆重庆祝抗战胜利60周年,王玉龄见到了胡锦涛等国家领导人。国家和人民惦记王玉龄,意味着中国人民对张灵甫抗日功绩的尊重与怀念。
社会风云多变幻,英雄儿女都是梦。每当历史巨轮转弯之际,玉石俱焚是必须的代价,然而,只要是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与独立切切实实奋斗过的人,不论其生前曾经纠葛于怎样深重的功过与是非,中国人民是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