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道 黄沾:教育應該不一樣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1 06:33:23

教育應該不一樣

     教育,是一個社會最重要的隱形建築,真正的文化生命必須正本清源,從教育的起始點開始涓滴累積方可成就。對於台灣教育未來,嚴長壽有殷切的期許也有深重的憂慮。他始終認為,國家要為未來準備人才,學校也必須為青年發展天賦,我們的教育必須適時扮演這個急如星火、救亡圖存的扎根角色…

 

0-1 【導讀】這是我能為台灣青年做的事


我近幾年關心教育,特別是偏鄉的教育,這種心情,一直牽動著我。
這本書,是我跟以往最不相同的一本書。回顧這段漫長的歷程,對於我個人的成長、我們的社會以及我們的年輕朋友,我心裡始終澎湃著種種各式想法。

回首來時路,一九九七年十二月,我出版了《總裁獅子心》,這是我的第一本書,當時我以一位沒有大學學歷、出身平凡家庭的人生體驗,跳脫出來,想告訴跟我一樣沒有背景的年輕人,要勇敢找到自心,只要能埋頭苦幹,找到熱忱,必有所成。

二○○二年,我以累積多年美國運通總經理的經驗,以及對世界的了解,我觀察到印度與中國即將崛起,因而出版了《御風而上》這本書,想告訴台灣年輕人,世界早已沒有藩籬,要我們的青年,以更國際、更高的視野省思自己的未來,走出自己的方向。二○○八年,我無奈地觀察到台灣的大學,無謂的快速膨脹,必將造成大批高學歷、無目的、無實用能力的年輕人,因此我以《做自己與別人生命中的天使》告訴年輕人該如何發掘自己的潛能、尋找自己的優勢,我要年輕人放大自己的格局,努力建造自己的價值,以能在高速競爭中不被大環境甩開。

我同時要年輕人拿出熱忱,激發自我內心巨大的力量,我甚至預料到,既然大學如此快速盲目擴張,將來學歷愈高的年輕人一旦面臨真實社會,將愈發感到挫折,因此我進一步要年輕人有「自療」的能力,學習過平凡、但不平庸的人生,服務社會,用正面的力量做自己也做別人生命的天使,以找到自己人生最終極的目標。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眼我們就到了二○一一年的今天,出版了這幾本書之後,現在我不得不以一種嚴厲的口吻,以我平常不慣用的語氣對家長、學校、執政者、媒體與民意代表,提出種種沉痛批評。因為我知道這將是我能為青年人做的最後一件事,但是,我也需要以同樣的語氣告訴年輕人,你們很多人都是已經具有選舉能力的選民,更有權利了解你學習的成效與未來,更需要知道你的潛能優勢在什麼地方。

如果是我們自己選擇隨波逐流,如果是我們自己拒絕面對世界快速變化的事實,如果我們沒有主動判斷選擇的能力,最終還是我們自己要負起最大的責任。

我誠心希望,我們所有的年輕人,關切你們自己人生未來的抉擇,因為你們不做,別人也不會為你們做,決定未來的力量就在你們自己手裡。




【內容導讀】

年輕朋友,走一條人煙罕至的路
~嚴長壽/前亞都麗緻飯店總裁、本書作者


我特別關心年輕人,向來對他們有很深的期待。年輕人找不到人生方向,不僅是教育資源的浪費,也是青春資源的浪費。過去在各種場合演講,我不斷強調:年輕人要懂得傾聽自己,清楚自己的天賦何在;也要學會觀察,下精準的判斷;面對世俗潮流要有勇氣提出主見;更重要的是勇於嘗試,甚至挑戰自己的極限,為生命創下更大的格局。對我來說,這是任何時代、任何地方的年輕人都必須具備的五大基礎能力。

「傾聽」自己內心的能力

先說「傾聽」,這是與自己深刻對話,了解自己的能力。特別是年輕人必須能夠分辨「興趣」和「能力」之間的不同。也許有人覺得興趣就是他的能力及優勢,這其實是一種誤解。你可能熱愛音樂,卻缺乏成為音樂家的精湛技巧,因為音樂涉及音感、聽力及基本節拍觀念等,甚至創作的天分,也需要後天的學習苦練。再譬如美術,你必須對顏色、形狀、布局很敏銳,否則做不了好的畫家。又或是如果你想當外科醫生,除了醫學知識訓練外,還必須具備靈巧的雙手,外科醫生的雙手必須能在開刀的關鍵時刻,靈巧地在人體內部操作複雜的器械;更別提廚師要有出色的味覺、嗅覺,甚至藝術涵養等。

即使是音樂也有很多不同條件,例如,演奏的人除了技巧天賦,還要有嚴格的紀律,每天重複再重複,周而復始,才能臻於極致。如果你有過人的鑑賞能力,你可能是樂評家;你有強而有力的執行力,你可能是音樂行政的第一把人才;如果你有音樂技巧,又有浪漫的創意情懷,你或許可以變成作曲家;當然如果你以上都不是,也可以是跟我一樣的欣賞者。總之,這些全都必須靠自己對自己的深刻了解,才能做出抉擇。

如果你有興趣,又有能力,兩項優勢相輔相乘,也許可以達到最適天賦的最佳結果。但在這之前,你要學會傾聽你的內心,到底你真正喜愛的是什麼?哪方面是你真正可以施展發揮的領域?

拿出「主見」的能力

現在的年輕人,表面上看似很多選擇,但碰到像人生志向、選擇念什麼科系、如何規劃自己的人生這類「關鍵選擇」時,其實茫然失措、隨波逐流的多,胸有定見、勇往直前的少,原因之一是過去,從父母、學校到教育體制,甚至整個社會環境,疏於培養孩子自主的空間,鼓勵他們勇敢探索、思考和選擇,以及為自己負責的機會,造成孩子成長後,很難找到自己的「真愛」。

微軟創辦人比爾.蓋茲(Bill Gates)哈佛大學念到一半,二十歲就休學,和他的夥伴躲在車庫不眠不休撰寫程式。雖然哈佛幾乎已是每位莘莘學子心目中的真理聖殿(剛好哈佛的校訓就是「真理」,拉丁文VERITAS),但他就是覺得學校已經不足以教我了,才有勇氣說:「夠了,我要先停下來,創造屬於自己的未來。」

這便是有主見跟沒主見的差異。有主見的年輕人,如果認為學校教的不是他要的,對不起,他寧願花時間去了解自己到底要什麼。學校本身不是青年庇護中心,如果學校經不起考驗,不具備競爭力,或不適合於你,你能不能拿出主見,選一條可以完全實踐自己夢想的道路?

「實踐」與「學習」的能力

七○年代初期我因為工作關係,開始頻繁出入歐洲,我看過一大堆歐美的學生,用非常低廉的五塊美元過一天,到歐洲自助旅遊。我曾看過許多年輕學生在歐洲各大美術館裡,或靜坐幾小時畫素描,或對各項展覽記錄心得。就像呼吸有深有淺,這些年輕人從傳統的教室走出來,拋開書本,展開他們自發性的「深學習」。

八○年代,我看到經濟成長後的許多日本青年做同樣的事情,甚至到了九○年代,我看到很多韓國、新加坡青年學生走同樣的路。綜合過去幾年在世界各地的觀察,我發現每個國家到了一定階段,都有求知若渴的年輕人,背包一背,帶著滿腹的好奇心,走上探索世界(自己)之路。可是,同樣經濟成長的過程中,在旅遊的路上,我卻很少看到台灣青年,台灣的年輕人在這場探索世界的旅程中,彷彿缺席了。

對世界「好奇」的能力

台灣年輕人對世界沒有好奇心。沒有好奇心的原因出在我們的學校及社會教育,非常缺乏「世界公民」的觀念,也就是對整個世界現勢概不關心。從遠的政治面說起,一九七一年,中美斷交,台灣失去聯合國席位後,長達近四十年的孤立與被排斥,使得多數台灣人民對國際社會形成嚴重的疏離。

在國際政治處處碰壁,走不出去時,更要積極運用不同管道接觸世界、了解世界,尤其重要的是,讓青年學習與世界同步。但正好相反,我們整個教育系統對於國民世界觀的養成付之闕如,當然也無法教導出對自己以外世界產生好奇心的年輕人。

國際觀是種心態,不僅要有能力接觸國際資訊,還要能與世界連貫,才不會只用狹窄心態看問題。曾有偏遠學校學生寫信邀我去演講,說他們是偏遠地區的大學,從來得不到名人青睞,我去了,告訴他們:「我真的要來罵你們,我無法想像才跟台北差幾百公里,你們就自認是偏遠地區!」如果對世界沒有好奇心,即使住在台北市中心,都是在世界的偏遠地區。

我有一位曾長居德國的朋友,他的小孩便告訴我:「我們班上大半同學,高二時都曾在學校政策配合下,出國當交換學生。」德國的學校和社會提供年輕人很充裕的管道,走出自己的舒適圈,因為跳到別人的環境,經過多元的試誤碰撞,最終才會更了解自己的選擇。

所以我要對年輕人說一句重話:如果你沒有自信、沒有希望、不想離開自已的舒適圈,只要待在游泳池裡划船,而不願挑戰大海冒險,你等於在二十幾歲就斷送掉你自己的未來了。

走一條人跡罕至的道路

天賦需要鞭策,需要有意識、有方向的操練,以追求更高的突破目標。有時候,我得說,這種心理狀態跟生理年齡沒有必然關係,而跟你如何定義自己的生命有關。我很欣賞麥克阿瑟(Douglas MacArthur)的看法:「當你有信念時就年輕,當你有疑慮時就老了;當你有自信時就年輕,當你恐懼時就老了;當你有希望時就年輕,當你絕望時就老了。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錄音房,只要它收到的是美麗、希望、喜悅和勇氣的訊息,那麼你就是年輕的。而當你的心中只是布滿悲觀與憤世嫉俗的冰雪時,那麼你就將老去。而這時,就如同歌謠一般,你正漸漸消逝。」

美國名詩人佛洛斯特(Robert Lee Frost),有一首常被引用的名詩「未曾踏足之路」The Road Not Taken,講的是關於生命的「抉擇」,或許正是勉勵年輕人未來的一首詩,它的最後幾句是這樣寫的: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樹林裡岔出兩條路,而我—
我選了人跡罕至的那條,
也造就了我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想把這些詩句送給我們的年輕人。談到教育問題,我必須指出最關鍵的還是在年輕人。過去那種考上好大學,就能進入大公司或公家機關工作,從此過安心穩定生活的時代早已經結束了。年輕人不能靠別人打前鋒,自己動都不動,年輕人要有自己的主張、自己的判斷,發掘自己的能力,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初衷,這樣才能激發自己無可救藥的熱忱。

當你走上這條他人無可取代的道路時,那種追尋自己的強大飢餓感,將會是你最好的老師。只有專注和熱情,生命的火光終會帶領你穿越人生的迷霧。



【作者簡介】

嚴長壽
三十六年,出生於上海,祖籍浙江杭州。一歲時,跟隨家人到台灣。
二十八歲當上美國運通總經理,三十二歲成為亞都麗緻飯店總裁。但是,自從踏入美國運通,便把「以觀光旅遊讓台灣和世界交朋友」當成一生職志,直到今天,初衷不變。因此,他積極參與台灣的觀光國際事務,從組團到國外推廣,到參加亞洲旅遊協會、美洲旅遊協會,擔任世界傑出旅館系統亞洲主席、青年總裁協會世界大會主席、台北燈會主任委員、中華美食推廣委員會主任委員、台北旅展主任委員、觀光協會會長,等等數不完的分外工作,無怨無悔。
1997年,他把自己的奮鬥故事寫成《總裁獅子心》一書,並立刻成為出版史上「最暢銷的管理勵志類叢書」及金石堂書店「1997年最具影響力」「蟬聯暢銷書排行榜最久」的書,也獲得了「1999年金書獎」,本人更獲得「一九九九年度菁鑽大章」。2002年,出版了《御風而上》獲得「2002年金書獎」及金石堂書店「2002年最具影響力」的書。2008年,出版了《我所看見的未來》,不僅榮獲2009年台北國際書展大獎,更獲選國家文官培訓所2009年公務人員指定閱讀書籍暨心得寫作競賽專書。




【目錄】

序言:這是教育的「共錯結構」,我們必須共同承擔
一顆關懷青年的熱心和無可救藥的使命感驅使
教育政策關係青年無比珍貴的未來
面對問題,承擔責任才能改變
一切都是因為愛之深,責之切

第1章:醒醒吧!家長
盲點一:深怕孩子輸在起跑點是沒有安全感?還是虛榮?
盲點二:繼續膜拜不合時宜的升學主義
盲點三:要孩子追逐「速利」「速成」「齊一」「從眾」的人生
盲點四:要孩子爭捧鐵飯碗
教育資源過於集中,社會走向強者益強、弱者益弱
考試是假性平等,重要的東西不能量化
過於單一的教育目的曾深深令我自卑
父母不放手,小孩不放膽
延伸思考:為什麼這麼多年輕人要考公務員

第2章:老師可以更勇敢
一位傷心母親的來信
學生和老師都被「標準答案」給集體綁架了
老師也被體制霸凌,不快樂的老師比比皆是
當老師要以關說和賄賂謀職,校長到議會鞠躬罰站,教育者何來尊嚴
莫忘為師初衷
從威權到啟發:只有當學生的伯樂,師生才會都快樂
把舞台留給學生
從現實中發現問題,尋找活的解答
陪學生冒險,教他踏實築夢
教學技巧時時勤磨練
問題學生是環境有問題,不是學生有問題
老師的力量最微小、卻也最巨大
延伸思考:每個人才智殊異,標準答案扼殺創意

第3章:年輕朋友請走一條追尋自我天賦之路
沒有主見、受媒體影響的盲目年輕人
對現實漠不關心的迷失
白白浪費的三百億
最壞的時候就是最好的時候
年輕人應具備的五大能力
第一、「傾聽」自己內心的能力
第二、「判斷」的能力
第三、拿出「主見」的能力
第四、「實踐」與「學習」的能力
第五、對世界「好奇」的能力
光有天賦還不夠,還要有嚴格的紀律
走一條人跡罕至的道路
延伸思考:只有專注和熱情,才能讓生命的火光穿越迷霧

第四章:只有創意和實力才能面對高學歷通膨時代
精英人才定義太過單一
一、留學落籍不歸
二、留學落籍漸歸來
三、大量留學、大量回台
四、近親繁殖的本土教育
當年輕人不愛大步走出去
我們不大步走出去,外國人也不來台灣了
大學既無法接軌國際,也無意扎根地方,成為孤芳自賞的象牙塔
大學評鑑的弔詭處
大學應打破硬體思維
改變招生政策,找到更具格局的學生
延伸思考:實踐大學設計學院的「實踐式」教育
延伸思考:從台東的藝術英語學校試行開始

第五章:技職教育的黑洞
技術本位才是價值所在
這是一場「拼升格」的競賽
問題一:無實務經驗的博士攻占技職體系
問題二:業師努力拚博士
問題三:分數的排擠效應
問題四:技職教育以「招生」為導向,而非以「就業需求」為導向
問題五:校園自主,教授治校的弊端
浮濫的技職學校將被逼著退場
技職教育的救治之道
一、堅持核心優勢:
二、從「學」到「術」,設立雙重門檻;
三、建立專業尊嚴及標準
三井日本料理黃奕瑞給我的啟示
學校必須要能提供更多的教育產品
延伸思考:肯夢學院的故事—從「匠」到「師」的追求
延伸思考:一個大膽的嘗試—「國際學校」結合在地化及國際化的構想

第六章:我們都是選民,更是公民
我們是「公民」,更是民主社會的「選民」
政治人物只經營現在,沒有經營未來
選民的素養
身為家長的我們是一切改革的起點
延伸思考:台灣新教育實驗

第七章:教育應該不一樣
不一樣教育起始點
文化是台灣最偉大的軟實力
一、 知識份子
二、 宗教家
三、 藝術家
政治是減法,文化是加法
高峰之後,台灣文化正面臨衰退的危機
舉國上下似乎只經營現在,甚至過去,但誰在經營未來
台灣必須追尋「自願性的簡樸單純」
決定教育的優先次序,文化需要教育的土壤方能茁壯
未來等待的人才:高感度、高體會的人才
用教育救台灣文化的未來,教育應該不一樣
附錄:每位孩子的生命至少需要一盞明燈
結語我能為台灣青年做的事
後記

0-2 【內容試讀】這是教育的「共錯結構」,我們必須共同承擔


二○一○年六月,我帶著準備了半天的簡報資料、幾本國際上關懷青年未來的書籍,以及我無可救藥的使命感來到教育部。我所看見台灣的教育問題,急迫地驅使著我求見主掌台灣教育未來的部長,經由簡單寒暄,我隨即開始導入正題。

我談到台灣目前被摧毀的職教體系、提到花東的國立大學為什麼有九○%的外地學生,卻沒有空間給在地青年一個就近學習的機會,也說到台灣未來即將面臨學校供過於求的問題,我甚至論及台灣如果轉型成功,可以成為教育的輸出國……。

我看到部長試圖解釋,卻又心神不寧的眼神,沒多久幕僚遞上一張紙條,告知下一個會已經在等待了。這個時候,我突然覺醒,原來我又做了一次「豬頭」(「豬頭」是我與好友常常看到時政方向偏差,知其不可為而仍然設法提出建言,事後卻如夢初醒的自我調侃用語)。

我發覺我又在浪費部長的時間了,當然也在浪費自己的時間!

一顆關懷青年的熱心和無可救藥的使命感驅使

因為我驚覺到這種狀況又豈止是教育部長所面臨的,這幾乎是目前每一位首長面臨的局面:每天從立法院的質詢、立委個別約談求見,到開不完的會議、演講、行程,以及陪同長官視察、處理突發事件,到媒體狗仔式的跟蹤追問,當然還包括了一大堆像我一樣的人想要建言……。

忽然在我眼前浮現出一個畫面,原來我們政府的所有首長就像是綜藝節目裡機智問答遊戲中的來賓。舞台正上方懸掛一顆不斷充氣變大的氣球,他們得輪流坐在氣球下方的座位,在倒數計時壓力下,面對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拚命想出答案,好安全過關,逃離這個位置,換下一位苦主上台。

時間愈來愈少,氣球愈來愈大,伴隨著旁人的摀耳、尖叫、喘息,答題時間愈來愈少,思考也愈加窘迫,最後只好亂槍打鳥,祈求應付過關。

這景象其實我們一點都不陌生,我們的官員,一上台就急著答覆每位由立委、首長、媒體、學界、黨派等各方人馬丟過來的問題,他唯一盼望的是:「唉,答完所有問題之後,我能全身而退」「我只求還在位子時,頭頂的氣球千萬不要爆掉,剩下的我管不著,也沒時間管,更沒機會思考。」結果,不同任期的官員,便像跑馬燈一樣轉上台,又轉下台,但沒有人有時間、有能力去停止那顆不斷脹大的氣球,問題也永遠沒有解決的一天。

冷靜想想,這個社會,甚至全世界的政治人物又何嘗不是如此。就拿美國來說,我不相信兩年前造成全球經濟重傷五內的金融風暴是一夕而成的,我更不相信,當那些高明的金融炒客將不良資產包裝成3A債券時,全美這麼多的財經學者專家竟沒有人看出它潛在的危機。任何災禍都非一日之寒,過去十年之間,當各家投資銀行玩著各種金融伎倆,我也不相信那麼多聲譽卓著的會計師事務所,查帳時竟會查不出來,無法預見這微小徵兆將釀成巨大災禍,我當然更不相信美國政府主事者沒看到這些問題。

原因極可能是,同一批政治人物,當他發起了伊拉克戰爭時,代表了必須有一個強大而繁榮的經濟來支撐龐大的軍事支出,於是只能讓那虛幻的金融炒手、房地產炒手、投資客以巧取豪奪的方式,奪走美國及各國無辜百姓、公司、國家的財產,維持一種太平盛世、國力鼎盛的假象。直到事件爆發,持續脹大的氣球破了,全球金融陷入谷底時,才讓不只美國,而是全世界的公司與個人,損傷無數,而今居然沒有一個人要被刑法起訴,沒有一個人必須為這個歷史事件負責!

教育政策關係青年無比珍貴的未來

回過來看台灣,與台灣所有年輕人的未來息息相關的教育政策,不正也是如此。

我們在短短十多年間容許大量掌握台灣基礎教育的職業學校升格為專科學校,然後又以科技專校之名升等為學院。為了要有足夠的系可以升格成院,再擴充足夠的院可以成為大學,他們創造出很多名字很好聽、但現實出路卻完全「無效」的學系,美其名為「科技提升」,實際上卻是對台灣好不容易累積的技職教育,來一次全面性的摧毀。技職專校一所接一所搶著升格成大學,學生卻愈來愈學不到真才實學,許多年輕人以同樣的心態,對自己沒有自信,於是學士念完考碩士,碩士念完又攻博士,在學校愈待愈長,愈沒勇氣離開,人生最美好的年歲,卻在學校虛耗青春,困守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之中。

我們只要簡單對比下面的數字,就知道問題的嚴重性。目前大學院校每年所有學生的總胃納量是三十萬,然而,去年大學畢業生卻只有二十二萬七千人,而前年的出生人口為十九萬,去年只剩十六萬六千人。無庸置疑,將來必然有很多學校招不到學生,面臨倒閉。

這是再簡單不過的算術,然而我們從政府官員、學校,再到家長,竟然全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問題氣球在頭頂膨脹,卻沒有任何人有能力阻止。一些坐在這位置的官員之所以冷眼旁觀,只因為這是一個戳破了就難以收拾的局面。

然而,不管我們理不理會,這氣球終有爆炸的一天,除了政府耗費了大量的民脂民膏,投資在這麼多無用的數字,當高等教育大崩盤時,誰來付出代價?說來殘酷,就是我們青年人無比珍貴的未來。

這就是台灣不願面對的教育真相!

面對問題,承擔責任才能改變

可是我們仔細想想,是誰坐視問題惡化?是誰讓這個氣球不斷膨脹?是教育部?是教改人士?是政府?是民意代表?是學校老師?還是學生?或是為數眾多的家長?

我要說的是,全部都是!我們都是造成當前問題的「始作俑者」。其實,這不是一位部長可以解決的問題,也不是一個行政院長可以解決的問題,這甚至也不是任何一位總統能解決的問題,而是「我們」所有的人,放任這些問題日積月累、陳陳相因,演變成一種難以收拾的局面。

教改成為美麗的口號,但遺留下問題叢生、缺乏整體規畫的教育政策,為討好選民做了錯誤的轉向;學生因為找不到方向,大量擁入沒有前途的校園;家長抱持過時的觀念,繼續綁住孩子……,這一連串錯誤的循環,彼此互為因果,形成牢不可破的僵局。說得更嚴重一點,這是一個大家都有責任的「共錯結構」,沒有一個人可以逃掉。

如果政府依然拿不出對策,頭痛醫腳,腳痛醫頭;如果官員還是一提到問題就逃避;如果老師依然抱持鐵飯碗心態;如果家長還是急功近利、唯分數是問,那麼,所有一切教育改革的嘗試,都不會成功。

教改人士把責任推給政策執行不力,學校又把責任推給父母,父母將責任推給教改。於是,學校責備老師,老師批評父母,父母又怪罪政府……,最可憐的是那些沒有發言權的學生,他們繼續受害,卻沒有人救得了他們。

如今,問題發生了,我們必須共同承擔。眼看這個氣球,專家不願意去戳破,政府官員不敢抬頭面對,於是,最沒有資格批判教育的我,最沒有教育專業研究背景的我,選擇寫這本沉重的書。

一切都是因為愛之深,責之切

嚴格來說,我是個受正統教育不足的人,我自己甚至沒有念過大學,但我愈了解台灣教育問題,就愈焦慮,時而感到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怒;時而感到一種油煎火燎的急迫感;時而為我們正在受教育的孩子們流淚……,我眼睜睜地看著台灣過往累積的優勢正在流失,而時間卻不站在我們這一邊。

我的個性有點矛盾,一方面我是個內向的人,從不覺得自己優秀完美,另一方面我常因為看到問題急迫,我那無可救藥的雞婆個性,又使我不得不站出來率先發難,以致常常被謬認我是意見領袖。其實,我深有自知之明,累積這麼多年觀察的結果,我不過是一個業餘的社會觀察者,以及想盡點社會責任的公民。當然,我並不是一個天生喜歡用激烈口氣講話、博取注意的人,然而,看到台灣教育亂象,看到我們明明一步之遙,一念之轉,台灣可能可以大不相同,而我們居然讓它變得那麼遙遠,所以我不得不自不量力地站出來放大聲量,喚起關心。

如果我這本書裡的話語不經意傷害了某些朋友,我相信他們會原諒我,知道我的初衷。愛之深,責之切,不是我的託辭,但的確能代表我始終不渝的初衷。

這本談台灣教育的書,跟我過去所有的書都不同。我明知道未必可以有所改變,但帶著天生的社會使命感,我仍選擇再做一次豬頭。





【內容摘錄】

第一章:醒醒吧!家長
~給父母的話


父母以愛之名,無意間成為孩子成長最大的絆腳石。
醒醒吧!家長,你可能就是扼殺孩子天賦的頭號殺手,教育改革的最大阻力!

這是一個心痛家長的反省:
「你這樣的成績,申請不到好學校的。」
「幹嘛要申請好學校?」
「進好學校學一技之長,受人重視,將來好找事呀!」
「我現在就去找事不行嗎?」
「你現在這樣能做什麼事?一個大學畢業生,沒有一技之長,你只能做出賣勞力的事情。你要去端盤子?還是去加油站幫人家加油?」
「那又怎麼樣?」
「那你會有什麼前途呢?你這樣做,十年後,你可能還在端盤子、還在出賣勞力。」
「那又怎樣?」
「什麼叫那又怎樣?你就這麼沒出息?你想一輩子端盤子?一輩子出賣勞力?」
威威開始不說話了,眼神又開始冷漠、木然,直直的瞪著我。久久,威威冒出一句話:「如果我十年不回家,你會怎麼樣?」
—節錄自《孩子謝謝你—一個父親的懺悔》

從小到大,威威受不了父親只問成績的高壓統治,長年打罵羞辱,積怨日深,最後遠走美國,斷絕音訊。擔任大學教授的父親永遠記得2007 年10 月,他收到兒子寫給他的最後一封e-mail :

你總是說你多愛我
但在我印象中,我們一見面,你就會說,我為何不照你說的話做
還會說,你這樣子未來會很糟糕很怎樣………
我想到就噁心。真的,噁心
我想不透,一個人,可以在口口聲聲說愛一個人的同時
同時以毀滅他的信心、自尊、情感為樂
就像描寫中國傳統家庭的電影一樣,父母總以對小孩的責罰來表示對小孩的愛
或許你覺得那很正常,沒有什麼不對,但你可否想過,在小孩心中是什麼感覺?
………

總之我想說的是,我以後不想再跟你們連絡了,永遠不
我受不了那種摧殘尊嚴的言詞,即使我知道你們會養我
你說的話,你們說的話都讓我心碎,最愛的人,傷我最深
與你們分開,物質上無法困難,
但是心靈上沒有枷鎖。」
………

你們以後不用再e-mail 或打電話給我了
錢也不用匯了。我會活得很好
希望你們也活得安好

這封絕交信,冷冷的停在電腦螢幕前,彷彿像一顆原子彈在耳朵旁炸開,孩子的父親由震撼、流淚到深切自責,逐漸覺悟到自己的種種不是。

嚴長壽給家長的提醒

長久以來,我們的教育不斷有人提出各項改革案,我曾與一些在教育現場想有作為的教育部官員、校長以及老師談過,他們說出同樣的心聲:「我們正努力為孩子的未來做出改變!但若家長們的觀念無法改變,一直停留在分數代表一切、唯有讀書高的『士大夫』觀念,那任何改變都抵抗不住來自家長的壓力!」

我們今天討論教育問題,不能只關注在孩子身上,容我說一句可能會冒犯的話,我覺得,家長本身首先就得重新從觀念再教育。當我們不願正視自己的問題,覺到自己所擁有的權利以及可以產生的影響力,事情便永遠無法改變。家長們,何妨問問自己,是否也帶有以下的盲點而不自知。

是否深怕孩子輸在起跑點?

即使教改進行了許多年,對大多數家長來說,鼓勵孩子讀書、拼命擠進明星高中,然後考進國立大學,仍然是最讓安心的一條道路。

這種教育體制,除了分數、名次,其餘的天賦能力全都退居其次。台灣教育對於分數的執迷,已經到了瘋狂的境地,所有關乎升學的重點科目,對於分數更是錙銖必較,太多家長每天斤斤計較班上名次、全校排名。因此,有些孩子不惜以作弊換得好的成績,只為了不讓父母失望,我們一切關乎教育原初理想,在分數面前都化為齏粉。

在學業上得不到肯定的學生,在現行體制下很容易被老師、被學校放棄,而被人放棄的孩子容易自暴自棄。其實,每個人的才智各有所長、開竅早晚有別、天賦各勝擅場,而天性不適合傳統教育學習方式的孩子,便逐漸遭到邊緣化,像瑕疵品一樣報廢。難怪有一年大學入學測驗,一位考生在國文卷子上寫著「我的人生在國中就已經失去」。


無數的考試和分數織成一張大網,讓我們一整個世代的年輕學子,囚困其中,成為永遠逃不出去的籠中鳥。國中還正值青春時期,這麼早就全盤否自己人生,怎不讓人心驚,而這一切只為滿足父母另一種虛榮。

還要繼續膜拜不合時宜的升學主義嗎?

當時序邁入二十一世紀,台灣正力圖往上提升、進入新的開創的時代,台灣不再以大量生產取勝,不再只有工程師及實業家一支獨秀之時,我們的教育卻遠遠落後於我們社會的發展;當我們看到隨著節能減碳日益迫切、人類生存核心價值日漸改變之時,我們卻仍然沿用十九世紀工業革命以來,講求標準化大量生產的教育模式,以致教育內涵跟現實生活脫節,仍然依賴以昨天的經驗,培養(教育)未來所需要的人才。

我們應該要從未來的眼光審視現在,而不是用過去的經驗值來框限未來。然而,諷刺的是,設計今天我們這種教育制度的人,本身都已是上一個世代的人,不消說,他們很多甚至是早已過時的人物,對於未來社會他們很難再擁有發言權了,過去栽培他們的方法,又怎麼能硬套在我們的孩子身上?

國際大導演李安考大學時曾經落榜二次,這種挫敗的感覺,總令他覺得對不起他的父親,一輩子遺憾。直到他進了當年的國立藝專(現已改制為台灣藝術大學)念了電影,第一次登台演舞台劇,才電光火石般,點亮了內心,找到自己的天賦,經由多年不懈的努力,成為世界級大導演。他的幸運或許是很多不幸累積出來的。

但是,有了這個大家熟知的李安,其他在大家目光所不及之處,又有多少位才華遭埋沒、抑鬱以終的李安。身為家長的我們難道還要繼續膜拜傳統的「升學主義」,扼殺孩子智育以外的天賦,讓自己兒子成為不合時宜的產品?

別再盲目要孩子追逐「齊一」、「從眾」的人生吧!

絕大部分的父母,對於「成功人生」懷有一種既成的定見,包括坐擁高薪、在知名的大公司、年終豐厚、晉升快速…總希望孩子在職業的選擇上搶搭主流,或所謂的「趨勢」。彷彿最多人走的路,就是最平坦最安全的路。

這樣的情形,不只出現在台灣,美國也如此。早期美國社會重視培養科學家、工程師、醫生,有錢、有能力、有權勢的菁英家族孩子都被鼓勵朝這些領域發展。後來,熱門行業變成法律、會計與政治,一堆菁英又變成了律師或政治人物。

過去十幾年,許多美國跟台灣同樣菁英家族的孩子,選擇念金融。畢業後,都進入投資銀行界,學習購併、炒作、設計金融商品。整個社會也鼓勵這樣的風氣,紛紛報導年輕人第一年進入華爾街後,第一年就能拿到多少驚人報酬?

2008年9月暴發的金融風暴,不就是這樣發生的嗎?整個社會價值觀,鼓勵最聰明的菁英,都變成了貪婪的操盤手,而且是用別人的錢下注。那些急著幫子女搭上未來高薪行業的父母,無非希望他們就此一帆風順,但以這些孩子的基礎與條件,本來可以成為一流創意人才、有愛心的醫務人員、改變世界未來的科學家、藝術家,然而他們卻寧願選擇可以更快致富的金融人生,只是怎樣也想不到之後席捲全球的金融海嘯,讓投資銀行的貪婪與浮誇現出原形。當然也更證明,沒有務實的工作閱歷,只憑聰明與取巧是不足以成就一個真正、有視野的未來領袖。

世界的變化太快速,今天的趨勢,可能明天就成歷史,家長們盲目地要孩子追逐「速利」、「速成」、「齊一」、「從眾」的人生,不管孩子願不願意,寧願讓他們依托在社會的主流的價值中,載浮載沉,甚而就此埋沒一生。

別再要孩子爭捧鐵飯碗了

過去幾年,因為經濟衰退的各種原因,父母把自己生存的不安,加諸孩子身上。要求他們謀取公職,不管合不合適,先捧到一個「鐵飯碗」再說。

最近我認識一位年輕人,他有一份還算有意義的工作,但當他有了一個固定的女朋友後,由於女友本身就是公務員,她的家長也都是公務員,準丈母娘為了自己女兒的終生保障,要求他也必須也考上公務員,才能放心將女兒嫁給他。曾幾何時,公務員已經變成了新的安全標章?年輕人逃避風險的避風港?甚至是金龜婿的必要條件?

因此,我們看到這幾年來,高普考的人數屢創歷史新高。前二年,受金融海嘯及經濟不景氣影響,失業人口增加,高普考報名人數暴增到十二萬人之多。去年景氣開始復甦,失業率下降,但耐人尋味的是,高普考報名人數不減反增,多達十三萬多人報考,破了十年以來的記錄。考公職儼然已經成為「全民運動」。

曾經,在我成長的四、五○年代,老師、警察和軍校是貧窮子弟和原住民的脫貧機會,很多軍人子弟進軍校,出自眷村和農村的年輕人則走公務體系當公務員或職業軍人。但這幾年,各種背景出身的人都來搶鐵飯碗,不僅高普考和特考搶破頭,甚至警校、軍校招生也僧多粥少,軍公教鐵飯碗呈現前所未有的「珍貴」。

因此我們看到成批的年輕人,將鐵飯碗當成人生唯一值得追求的事情。甚至一次考不上,再考第二次、第三次,補習再補習,將生命消耗在不斷重覆的考試之中。很多碩、博士生也加入考公務的龐大陣容,也是因為這樣的學歷,對於職等升遷加分有幫助。

這樣我們如何期待抱著這個觀念進入公職、掌握國家資源的人,會有責任心和使命感,或者為國家永續未來設想呢?

0-3 【內容試讀】只有專注和熱情,才能讓生命火光穿越迷霧

~給青年的話


江振誠十六歲時還只是淡水商工餐飲科學生,曾在亞都飯店巴黎廳當學徒,但不出四年,就在他二十歲那年,他便破紀錄地成為西華飯店法國餐廳主廚。之後,一句法文都不會的他,隻身到法國闖天下,進入米其林三星主廚 Jacques & Laurent Pourcel餐廳,一天工作近二十小時。

三十歲不到就晉升為餐廳當家主廚,管理下面三十五個法國廚師。一個年輕的東方人,居然可以領導向來以美食自豪、連英文都不屑出口的法國人。

即使現在已身為餐廳的老闆,他仍一天工作十二小時以上。就在週日傍晚餐廳即將忙碌的前一小時,他用幽緩磁性的嗓音,道出了自己的故事:

我念淡江中學,國中時,我大概是個看來普通沒什麼特別的孩子,我父母對我也沒什麼特別期望,不管我想做什麼、做任何選擇,他們唯一要求我的,就是我確定這件事,我夠喜歡、夠愛它,不要做了又抱怨。我父親從事紡織業,他教育我們家三個孩子,要有自己的個性跟想法,所以我們家三個孩子每個差別很大,站在一起沒有人會相信我們是姊弟。

雖然我媽媽曾在東京中華料理餐館當廚師,但是她從不強迫我們要做她的工作,或希望我們變得跟她一樣。她要我們在沒有壓力下,自由決定自己的將來,對我而言,做一件事,它的Drive(驅力)很重要。後來念餐飲,想做廚師,都是我自己的決定。

出國,更是我人生一個重要的關鍵。二十歲那一年,我賣了我的摩托車,提出我在銀行僅有的十萬塊存款,我的阿姨借了我十五萬、伯父送我一套刀具,我決心到法國闖一闖,就此開啟了我的廚藝之旅。

為什麼非得出國?我是個很 straightforward(坦誠率直)的人,也是完美主義者。所以當我決定要走法國料理的路,我想除了「親自去法國,融入其中,成為他們的一分子」這個方法外,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這就是我的驅力,至於這件事會不會很困難?有沒有辦法溝通?或如何在那邊生存?這些我從沒想過。

即使現在,我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以上,我特別喜歡在壓力下工作,因為當我專注在一件事情時,一切都變成像「慢動作」一樣,所有細節都無比深刻而清晰。

今年初,我受邀到西班牙和法國表演,面對四千位全世界各地來的專業大廚。幾乎所有的廚師應邀表演都在講技巧,好比某種食材做過什麼處理,然後放在液化氮中,會變成什麼樣子。

輪我上台之後,所有台下四千位廚師,睜大眼睛,我知道他們期待的、想的都是
「Andre 到底有什麼魔術、技巧?」
然而,我沒有魔術,我也不談技巧。

我只很誠懇地說,往往我們最難忘的用餐經驗並不是技術,而是這個過程。廚師的終極目標是將食材轉化成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東西,enhance food、enhance experience(提升食物、提升體驗),讓這個用餐過程成為一個難忘的經驗。

在這個漫長的料理過程,我最終領悟到最美的是意念、過程以及背後的故事三件事。好比我今天要煮東西給心愛的人吃,這個意念非常之強,強到她吃到這道菜時,也能明顯感受到你的意念;之後你怎樣將意念實現出來,從選材、採買、烹調,烹調結果可能成功或失敗?想她可能喜歡吃到什麼樣的味道?軟一點?硬一點?什麼顏色搭配什麼?這整個過程是很美的。

最後,當你知道這背後整個過程,完整的故事,你才是真正enhance the food,你才充分尊重了你的食物。而不是這根蘿蔔多少錢?怎麼削皮、刻花?花多少時間燉?其實,當你懷抱著意念、過程及故事處理這根小小蘿蔔,就足以讓這根蘿蔔成為全世界獨一無二的蘿蔔。

演講完了,現場四千位大廚都睜大眼睛,傻了眼,幾秒之後,有人大聲叫好。尤其在法國時,所有人都站起來拍手。還有很多人立刻衝到台前,熱情地跟我握手、合照,場面熱絡到有點難以控制,很多人都離開了座位,下一場節目還因此被迫延後舉行。

我最喜歡《小王子》書中的一句話:「What is essential is invisible to the eye.」(本質無法眼見)就像一道料理,你看得到的只是食物,但更重要的本質是那整個「不可眼見、只能體會」的三件事。

我常看到年輕朋友太容易被太多東西分心了,還沒做一件事,就想到別人會不會喜歡?會不會流行?價位會不會太高?有沒有辦法量產?有沒有未來性?

我從來沒有考慮這麼多東西,我沒有比別人聰明、有天分,我只是很努力把事情做好。在法國的前七年,我每天工作二十個小時,從削馬鈴薯、打雜清掃開始,我從來不覺得辛苦。這是我走向目的的一個過程而已,你想要做到一件事,要付出的代價就是如此,那就接受它。

如果你決定從A點到B點,兩點之間或許有近路,或許有遠路。只要你想要到B點,就要經歷中間的過程,否則就不要到B點,很簡單!

面對這中間的磨練,當你覺得自己在犧牲時,就代表你正在喪失熱情。所謂「卓越」不是別人對你的界定,而是你給自己的評價。

<摘自-第3章:年輕朋友請走一條追尋自我天賦之路 >




【附錄】

每位孩子的生命至少需要一盞明燈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大家好:

我先自我介紹,我是從台灣最偏僻的地區來的,我們的協會叫做「社區教育發展協會」。這個協會事實上是在社區裡面,我們在社區中發展一種叫做「書屋」的組織。在此我想將書屋在社區裡、偏鄉中所做的事,跟大家做個報告,然後接著再回應嚴總裁剛才演講的內容。

現在我先介紹書屋的組織。我以前是個做生意的人,十一年前,我投入了社區的工作。那為什麼要投入社區工作呢?說來話長,不過,我想這裡有兩個數據供各位參考或思考。這不是我說的數據,而是學校給的數據。在我所服務的社區國中裡,有七二.四%的家庭功能失常。我再重複一次,在這所社區國中的學生裡面,有七二.四%的家庭功能失常。

然後,有八○%的國中生不具備國中程度。我想這兩個數據很難讓大家一下子進入思考。那我再重複一下,在這所社區國中,十個學生裡面有將近七個學生的家庭功能是失常的。這是我在社區看到的實際狀況。

我從陪自己兩個孩子讀書,到陪伴社區孩子,一讀就是十一年。這過程中發生相當多的事情,也讓我看到很多事情。這十一年來,我其實一直很低落,或說很沮喪。因為你會發覺,所有的教育對象,好像都不是教育的主體。我不曉得他們教育的政策、努力的方向在哪裡。現在有很多教育的議題,例如弱勢的議題,一直被社會各層面重視,一直被國家重視,但我舉個例子,偏鄉的補救教育一直都是在學校舉辦,但往往成了變相的補課,對於真正偏鄉的、弱勢的孩子,它的幫助真的不夠及時。

我的感受是這樣子的:書讀得好的孩子有讀得好的問題,書讀不好的孩子更有他的問題。簡單說,書讀得好的孩子,也就是功課分數比較高的孩子,他們內心中有所謂乖孩子的黑暗角落,卻一直沒被看到,所以可能他們未來就是我們的政治問題,這是我個人的看法。

至於那些分數不好的孩子,雖然他們分數不好有很多原因,但是你會發現在他周遭,沒有人會去關心他為什麼分數不好。讓我舉個例子,如果各位願意易身處地去想想,就會知道他們功課為什麼好不了。

有一天,有個孩子跟我說:「莊爸(化名),我想讀書。可是我跟我們老師講,老師卻跟我說,他沒有時間。」因為這個孩子程度不太好,他問了老師幾次,老師有點厭煩了,就跟他說:「我想你這種程度是沒什麼希望的。」這是事實,我並沒有增加一字或減少一字。他來找我,可是我也是從國小混到高中畢業,他的功課我也不懂,怎麼辦?但是,這個孩子他有很多故事,所以他來找我,我就跟他說:「沒關係,老師說你沒有希望,莊爸(化名)挺你。」就這樣,他跟我一起讀書時,平均分數只有二十三分,國中二年級喔!

我就這樣陪著他,我白天讀書,晚上教他,他就白天七點到晚上九點來,這樣持續了八個月,他考了全班第一名。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在社區看到很多事情,簡單說,這些孩子並非沒有希望,只是缺了一個機會,身為國家未來主人翁,每個人都該有機會,但因為他們生錯地方,偏僻吧,弱勢讓他們沒有機會、沒有資源補習。有一天,我來台北幫朋友的孩子補習,應該算是支援吧,我稍微問了一下,他們平均的補習費,十幾個人裡面,好像最低的是一個月一萬五千元,如果沒記錯的話。

但是這一萬五千元,是我們那邊十個孩子一個學期的午餐費。我記得最高的是七萬五千元,一個月七萬五千元的補習費,連體育都要補。這在我們那邊是無法想像的。你看我們偏鄉的那些孩子,智商會比台北的學生低嗎,不會啊!你看南王村的孩子,他們的歌喉、各方的條件,例如張惠妹就是我們鄰近部落的孩子,如楊傳廣也是我們部落的長輩。他們各方的條件都不差,只是沒有好的環境給他們。

就像我說的八個月,他就可以考到全班第一名,平均八十三分。一個從二十三分到八十三分的孩子,國小三年級時,父母離婚,離婚之後就再沒有人重視他了。他國小三年級到國中二年級,在他阿嬤還沒回來之前,都沒有早餐、晚餐可吃,這樣的孩子在社區不是少數。我剛開始帶這些孩子時,供這些孩子吃晚餐,我一個月要付掉一萬八千元,因為孩子有麵可以吃之後,還會叫滷菜,所以我最後被他們弄到破產。就這樣,從第一年一直做,我現在有十個專職的夥伴,這十個專職夥伴,跟我一起做事最少都三年,當然我做得最久,一做就是十一年。但是,跟我做的過程當中,他們沒有人領到過一塊錢。他們不是沒本事去賺錢,而是因為他們看到了社區有這麼多的不幸。

我再舉一個例子。你可以把它當成故事來聽,在你們聽來是故事,但這是實際發生的事,相信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是非常沉重的事。有個爸爸賭博欠錢,還不出錢來,媽媽以肉身抵債,過程中,五歲的女兒在旁邊看。你看這樣的家庭,就存在我們的社區中。當我們看到這樣的悲劇時,就會走不開。你想,要一個人十年沒有薪水要怎麼過日子?我也可以賺錢啊,以前我生意也做得不錯,但我就是走不開。

我的夥伴中,也就是今天跟我來的陳小姐,請大家給她鼓掌。她,台大法律系畢業,在立法院待了十年,在我們那個地方,三年沒有薪水,一樣在做。我們裡面還有夥伴是政治大學畢業,在修碩士學位,兩個碩士學位。但是,我們每天在社區所見、所聞,有太多事情是在座各位無法理解的。所以我今天有責任和義務告訴大家,社區裡面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卻沒有人在乎。也許不是沒有人在乎,而是不那麼真實的在乎。

所以我們要做的事情非常多,幾乎成了全年無休的 7-ELEVEN,因為這種孩子裡面,十個裡面有五、六個有家暴情形。家暴不會發生在白天,通常發生在半夜。為什麼?因為爸爸喝醉回來的時間,就是孩子被家暴的時間,這是沒有理由的。因此我們成立了書屋,讓孩子至少有地方可以跑,每個書屋外面都有一個緊急鈴,好讓書屋裡面的哥哥、姊姊、爸爸、媽媽知道,如果半夜受到家暴,可以按這個鈴,到我們書屋來,讓我們知道,我們可以保護他。但是,這當中也要考慮法律問題,因為父母會告我們,我也曾經被告過。然而,這些事情在社區裡不斷地發生。

所以嚴先生辦的英語營,就我的角度,真的對那些孩子幫助非常大。我要具體形容一下,因為從結束到現在,孩子還會打電話來跟我講英語,而且他講的英語我還聽不懂。然後,還有很多孩子會跟我說,莊爸,你可不可以打電話跟嚴總裁說,明年我們還要參加英語營,然後說他們願意當志工。

其實這些孩子有很多面向。今天有個同學問我說,英語營裡面的某個孩子,是不是變好了,英語營的志工應該都認識他。他是從一開始讓我們整整緊張一個月的孩子,就怕他會落跑。我以他為例是要告訴各位,這樣的孩子,在英語營看到的只是他的一個小面向,他其實還有非常多的面向。但是,這個英語營就像一盞燈,他的生命至少還有一盞燈在那邊,因為他的生命需要四、五盞燈,但至少有一盞燈在那邊。

我常跟夥伴說,光是孩子們對英語營的期待,我們就可以做很多事。所以我去誘拐了一個外籍英語老師。然後發生了很有趣的事。老師說的英語,學生聽不懂,學生說的英語,老師也聽不懂。不過很有趣,就這樣慢慢來,慢慢接觸,慢慢改變。

我常常想,英語營辦個兩年,弱勢的東西說不定就會變成他們的強項。我不知道各位有沒有看過,孩子是怎麼樣學英語的,城市我不知道,在鄉下老師每天考十個單字,錯一個打一下,被打九下的,就占了九○%。因為我們的孩子不懂ABC,加上老師也不會教ABC,那誰教他們啊?所以他們根本學不會。連單字都學不會了,還叫他去學 conversation。你知道嗎,Th is is a book. 他們怎麼背?

T-h-i-s-i-sa-b-o-o-k。他們跟我說,莊爸,這個單字好長喔!

所以,今天我的責任是來跟大家報告偏鄉、弱勢真實的情況,以及他們需要些什麼。其實我一直很敬佩張燕娣老師。我對她的印象非常深刻,以前醫生給我們的感覺很崇高,想到就要立正,因為會有針,還有要吃苦藥。

但是,這次的英語營改變了我對醫生的想法,因為他們居然會和人文扯上關係。老實說,我帶孩子去參加英語營不知多少次,但只有這次成功。我沒有刻意檢討為什麼。但是,我在這次英語營裡面看到不少真心誠意。原本的壞孩子、有前科的孩子、慣竊的孩子,居然會每天讀英文,晚上回來還會找我寫作業,那對我來說很震撼。你叫他背單字,而且要他背十遍,他就真的背,這是以前從沒發生過的事。

這是為什麼?我用孩子們的話說好了。他們說:「Brian 長得好帥,Mandy 長得好漂亮。」Mandy 就是蕭明榕。其實他們會的詞彙並不多,考試只要出現「核武」、「衛星」,他們就當機了。為什麼?因為他們腦袋裡沒有核武這兩個字,衛星他們也搞不太清楚,因此他們能用的詞彙不多,形容詞也比較怪。

當他們說 Brian 很帥,代表內心高度的肯定,當他們說 Mandy 很漂亮,也代表男生內心的某種想像,但這個語詞其實是對 Mandy 老師極高度的肯定。現在整個書屋的孩子一直在期待,期待英語營再度舉辦。在此之前,我們會努力提升孩子的英語程度,讓他們跟得上程度。因為時間有限,希望我今天的分享能讓大家了解什麼叫偏鄉,什麼是弱勢,也藉此讓大家了解我對嚴總裁和英語營團隊的感謝,謝謝大家。

(注:二○一○年夏天,公益平台以模擬英語村的教學環境概念舉辦「台東青少年英語生活營」,提供位於偏遠地區的台東縣學生一個全英語的學習環境,含營隊所在的社區「書屋」,共有一百多位孩子參加。此篇演講整理即為二○一○年十月十七日「書屋」創辦人在第三屆醫學人文教育核心團隊研討會中的演講全文整理。Brian、Mandy 即是來自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為主的ETA4(English through academics athletic and arts abroad)的志工老師。他們透過打工、募款及家教籌措旅費到台灣這個陌生國度,投身生動活潑的英語教學。而張燕娣醫師領軍的「醫學人文教育核心團隊」的二十多位醫學院準醫生,則負責照顧學員生活,輔導他們進入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