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蛇番外一江春:“只想三母子一起睡了 不再面对这个世界” []

(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无论判决结果怎样，我都会等她回来。如果她能回家，我会请一位心理医生，让她慢慢忘记过去的事情，让她重新生活。

    ———韩群凤丈夫黄林

    韩群凤对如何终结两个脑瘫儿子的生命做了方方面面的安排———从合身的新衣服到用来壮胆的黄酒。她只忽略了一个细节：没有给自己准备足够药效的毒药。

    这个被指控故意杀人的女人，昨日在东莞市第一人民法院接受首次庭审。面对指控、面对全程直播的网络，她说，我认罪，我只想三母子一起睡了不再面对这个世界。

    她的声音沙哑、怯懦。庭下，她的亲属、朋友以及来自广州的诸多脑瘫儿母亲们，也因着她的讲述而哽咽、流泪。悲情感染了辩方，辩方提出缓刑申请，希望合议庭让韩群凤早日回到家人身边，重获新的希望；检方也罕见地提出，韩群凤心灵上所受的煎熬，已远远大于其将要受到的刑事处罚。

    该案在情与法的纠结中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法院没有当庭宣判。

    “我认罪”

    法院庭审于昨日上午9时33分开始。

    鉴于案件极高的关注度，负责审理该案的东莞市第一人民法院在开庭前准备充分：安抚了家属的情绪，准备了当地急诊科的医生，腾出了30多家媒体申请的记者席，还设置了五台摄像机，以完成东莞历史上首次庭审直播。可开庭时间还是比预告的推迟了3分钟，因为，就算开庭以后，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关注者想要进场旁听。(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沉稳的女法官敲槌稳定了开庭前略显嘈杂的场面。女法官叫李缨，是已婚的资深法律人士，常在媒体上点评案件。在最近的一次法官说法中，她评价一位推人下水致死的14岁女凶犯说，她其实也是一个受害者，过早失学，过早离开家庭，缺乏关爱。

    法庭随即进入庭审阶段。检方出示了包括韩群凤口供、法医鉴定、家人说法在内的大量证据，证明韩群凤在浴缸溺毙两个脑瘫儿而后自杀被救的事实。检方说，韩群凤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上述证据足以证明起诉书上指控的犯罪事实。

    韩群凤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她如实回答了法院及控辩双方关于案情的问询，说“我认罪。”

    这是韩群凤在案发后首次面对公众。她短发、瘦小、面容憔悴，说起话来声音沙哑，不时的停顿也显得有些怯懦。法院颇具人性化地安排了她的亲属坐在距离她最近的法庭第二排位置。在她陈述案情过程中，她的亲属们忍不住哽咽，甚至哭了起来，可她始终没有回头，始终重重地低着头，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回忆。

    “对不起”

    悲情的气息在法庭上空蔓延。

    开庭前曾特地反复提醒自己控制情绪的、来自广州扬爱特殊孩子家长俱乐部的妈妈们开始流泪。而以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为主要成员的司法监督团的团员们也陆续眼含泪花。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悲情的感染，在总结指控意见时，检方罕见地发表了一通动容的评论。检方说，今天，公诉人心情沉重，一方面我们应当高举法律的利器，为无辜逝去的生命伸张正义，另一方面，我们无法漠视隐藏在罪案背后的原因。这是法律的良知。

    随后，法院庭审进入辩论阶段。鉴于控辩双方都对犯罪事实没有异议，且都认为韩群凤拥有限制行为能力、认罪态度好等从轻或者减轻的情节，双方的辩论变得极其简单。

    辩方说，韩群凤的人身危险性及社会危害性均较小，不予关押也不会危害社会。辩护律师据此提议法院充分考虑本案的特殊性，判决韩群凤缓刑，尽快让韩群凤和家人团聚，让其在家属及亲戚朋友的帮助下，走出阴霾，重新点燃新的希望。而检方则以法学家安提戈捏的一句名言简单回应称，“法律之内，应有天理人情在”。

    韩群凤放弃了参与这次辩论的机会。她大多时候沉默，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在最后陈述过程中淡淡地说，“对不起，对我所有的行为，我只能说对不起。”说话期间，她断断续续地停顿了一会，身体也跟着有些颤抖。

    “我们都能体谅她”(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末了，审判长宣布庭审结束，待合议庭商讨后再择日宣判。

    30余家媒体记者随即涌出法庭，试图寻找核心采访对象展开采访。可不管是法官、控辩双方还是韩群凤的家属都拒绝了采访，匆匆离开，于是与韩群凤有着同样境遇的、来自广州扬爱特殊小孩家长俱乐部的家长们成了媒体围堵的对象。

    面对镜头，妈妈们泣不成声：“我们放弃照顾孩子来这里看她，只想告诉她，她这样做很错，可我们都能体谅她，她就是我们的一个缩影。”

    情VS法

    辩方：韩群凤的人身危险性及社会危害性均较小，不予关押也不会危害社会，建议处以缓刑，尽快让其和家人团聚，走出阴霾，重燃新的希望。

    检方：法学家安提戈捏曾说，“法律之内，应有天理人情在”。

    网友拍案

    韩群凤该不该轻判？

    ●同情派

    @美酒加咖啡甜蜜蜜：只要是做母亲的，都能深深地感受这个母亲的痛苦。她还需要判刑吗？

    ●中间派

    @老芋头(著名宪法学家、北师大博士生导师)：考虑到此案的特殊情况，我认为会相对轻判，但毕竟是两条人命，若出于“情”的考虑判得太轻，会损害法的权威。

    ●求判派

    @孙祥明：脑瘫的人不是脑死亡，任何人也没有权利杀死他们，如果法官轻判，那就是我们的社会共同谋杀了这对双胞胎。

    检方点评

    内心煎熬远大于刑事处罚

    被告人韩群凤并不是想独善其身，而是想着不再拖累丈夫、家人，她想着和孩子一起离开这个痛苦的世界。公诉人相信，杀死自己的孩子，服毒自杀却被救醒，韩群凤心灵上所受的煎熬，远远大于其将要受到的刑事处罚。

    面对韩群凤的遭遇，大家都会问，什么是正义，如何才叫公平？公诉人认为，严格执行法律的目的，并不是要再一次破坏已经遭到破坏的家庭。鉴于本案特殊情况，公诉人建议，合议庭根据被告人实施犯罪的背景、动机、行为对社会的危害程度，以及被告人刑事责任能力和在法庭上的认罪态度，对被告人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给被告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庭审现场

    韩群凤：“杀子最大原因就是担心他们的前途”

    昨日，在回答法院及控辩双方的问询时，韩群凤详实地讲述了案情经过、作案动机，同时解释了为什么直到案发前才申请社会援助的原因。

    杀子动机孩子的前景是最大的问题

    公诉人：你做了什么？

    韩群凤：我那段时间头脑都不太清醒，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办，想三母子一起睡了就不再面对这个世界，所以就让他们两个都吃了安眠药，我自己吃了剩下的，好像是七八颗。(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公诉人：服了安眠药以后，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韩群凤：我在浴缸放了一些水。接下来，我把小孩抱到浴缸里，把他们的头按在水里面，等他们不动的时候，我就抱回来。喝下农药，跟着跟两个儿子睡在一起。

    审判长：儿子反抗的时候，你有什么想法？有没有想过要放弃？

    韩群凤：那时候，因为、好像、我想……我都想不起那时候到底怎么想，整个人都像个机器人。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不是人。

    陪审员：杀死孩子主要是因为对他们前景的担忧，还是因为自己负担不了这种痛苦？

    韩群凤：最大的原因就是担心他们的前途，不知道未来怎样，因为他们越来越大，连走路都没办法走，而我年纪也越来越大，抱不动他们了，越来越担心。

    为何不再生没解决孩子的问题不敢再生

    审判长：平时夫妻感情怎样？

    韩群凤:开始感情很好，后来因为小孩的原因都有吵架，不过这两年感情还不错。

    审判长：根据有关规定，你们可以再生一个小孩。你们有没有这个准备？

    韩群凤：再生一个不是大问题，大问题是我那两个小孩怎样才能养育得比较好，这个问题我一直找不到解决办法。

    悔恨莫及若时间能倒流绝不会这么做

    辩护律师：有没有向有关部门申请补助？

    韩群凤：2010年7月8日开始申请。

    审判长：在2000年时，两个小孩确诊脑瘫，那你为什么到2010年才给小孩申请残疾证？

    韩群凤：因为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他们独立，不希望他们残疾地过一生。

    辩护律师：如果社会救济能够充分分担你的困境的话，你还会不会如此极端？

    韩群凤：即使没有充分的社会补助，我想如果时间能够倒流的话，我也绝不会这么做。

    审判长：有什么总结陈词？

    韩群凤：我只能说对不起，为自己所有的行为，说一声对不起。

    公诉人相信，杀死自己的孩子，服毒自杀却被救醒，韩群凤心灵上所受的煎熬，远远大于其将要受到的刑事处罚。　　　　　——— 检方的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