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口车交易市场:资本正在生产自己的掘墓人——共产主义的新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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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正在生产自己的掘墓人——共产主义的新契机 Michael Hardt 2011年05月25日08:31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简介:迈克·哈特(Michael Hardt),出生于1960年,美国杜克大学文学系教授,著名的左派理论家。他曾和意大利著名学者安东尼·内格里(Antonio Negri)合作完成《帝国》一书,出版后引起巨大反响。

  本文根据迈克·哈特在杜克大学举行的主题为“共有财产和公社的形式:另类社会想象”(The Common and the Forms of the Commune: Alternative Social Imaginaries)学术会议上的演讲稿整理而成。


  过去的政治讨论总局限于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这两种选择:要不实行财产私有,要不就财产共有。但人们往往忽略,实行财产共有的共产主义社会完全可以成为另一种选择可能性。当然,由于资本构成、资本主义生产条件和产品以及劳动力技术构成等所发生的变化,共产主义的相关概念在一定程度上也需要重新定义。

  生物政治转向和共有财产

  马克思曾精辟地指出,动产将战胜不动产并在经济上获得主导地位。虽说在动产和不动产这两种财产形式中,马克思无意推崇任何一种,但他仍认为动产优于不动产,也就是说,社会在不断进步。在此过程中,实现共产主义事业的潜能也在不断聚集。在动产取得相对于不动产的胜利的同时,利润也取代了既往的租金形式一跃成为主要获利手段。在收取租金的过程中,实际上资本家并没有参加到价值的生产过程之中,而是榨取通过其他途径生产出的价值;但利润则不同,资本家需要通过身体力行地参与生产来赚取利润。到了凯恩斯时代,利润终于从根本上取代了租金。当利润最终战胜租金,社会也就从原始积累阶段过渡到资本主义阶段。到19世纪中期,大规模工业逐渐取代农业成为主导性经济生产方式;此时,工业时间、逻辑和工业主义特质开始占据上风,也就开始不断向其他领域渗透和推进。

  然而,就当前而言,工业在经济体系中已经无法占据主导性地位。也就是说,工业已经失去将自己的特质强加于其他的经济部门或社会关系层面的能力。

  当下的主导性生产方式是非物质的或生物政治生产。非物质的和生物政治生产指的是观念、信息、图像、符码、社会关系和情感等方面的生产。实际上这种生产早已经存在,只是在当前社会中表现得日益明显;且更为重要的是,在今天,它们的特性和逻辑已开始被强加到经济体系中的其他部门乃至整个社会领域。不动产和动产之间的斗争是马克思时代的特征,在今天已经演变为物质财产和非物质财产间的斗争。从专利、版权、秘方和基因密码等问题的炙手可热,也可以看出大家关注的焦点已经开始转向资本主义经济中的非物质性和可再生性财产。但正如马克思指出,动产最终会战胜不动产。依照类似的逻辑,非物质也必将战胜物质,可再生性会战胜不可再生性,共享会战胜独占。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形式财产的主导性在不断增强。虽然观念、影像、知识、符码、语言甚至感受都可以作为财产被私有化并受到掌控,但这些轻而易举就可以被共享或复制,因此很难监管其所有权。更何况,促使这些商品挣脱私有财产的锁链而成为共有财产的动力始终存在。比如将一个好的想法与他人分享,并不会减少它对你的有用性,相反通常是大家都会受益,其结果是共赢。思想、影像以及感受等要将自身的生产力最大化,就必须为大家所共有和共享,私有化只会大幅降低它们的生产率。哪怕是将共有财产转变为公共财产,交给国家控制或管理,结果也是一样,同样会降低其生产率。也就是说,私有财产越来越束缚资本主义生产。这一矛盾已日益明显:愈是将共有财产圈占为私有财产,它的生产率就愈低;但如果共有财产范围不断地扩大,这又会危害到资本主义私有财产关系本身。

  新自由主义将私有财产视为圭臬,不仅反对公共财产,同样也排斥共有财产;其不懈努力追求的目标,就是要将这两种形式的共有财产私有化。例如在采矿冶炼业,跨国公司不断地攫取塞拉利昂的钻石、乌干达的石油或玻利维亚的锂矿和水资源。但在对“人为的”共有财产施行私有化过程中,新自由主义采取的策略要复杂得多,私有和共有财产间的矛盾因此也表现得非常明显。共有财产的私有化程度越高,其生产率越低;而资本主义价值的实现,却又必须依赖于私有财产的积累。在很多领域,如在音乐和计算机工业领域,对于上面所论及的共有财产,资本主义的私有化策略主要是通过专利和版权等机制。所谓生物剽窃,说的也是跨国公司借助专利等手段,不断地攫取各种秘方、动植物和人类的基因信息等共有财产。

  租金:资本主义获利的新策略

  从总体上讲,租金是资本通过共有财产获利的主要手段。在早期,资本主义榨取的主要方式不断从租金向利润过渡。但在今天,这一运动出现了逆转,资本主义榨取方式开始从利润向租金过渡。例如,不管是对物质或非物质财产的占有,通过专利和版权可以保持收益的源源不断,这实质也就是一种租金形式,租金渐渐取代利润而成为主要的榨取方式。而在此过程中,从总体上讲,资本总是外在于共有财产的生产过程,并没有直接参与到其中。也就是说,在工业资本及其利润生产过程中,资本家是内在于生产过程的,他们选定协作方式、施行纪律模式,事必躬亲;但在生产共有财产的过程中,资本家则并不直接参与。同共有财产被转变为私有财产一样,资本家对共有财产生产过程的任何干预,结果只会降低其生产力。因此,租金是一种机制,可以起到调和资本和共有财产间矛盾的作用。在共享资源和合作模式的决定方面,共有财产的生产过程被赋予了一定的自主性,当然资本仍可以通过租金来施加控制和获取价值。在这一语境中,可以看出,窃取共有财产是剥削所采取的方式。

  关于租金的讨论,不仅揭示出新自由主义不断通过强夺进行积累这一进程,同时也可以重新理解金融在当下社会中举足轻重的地位。金融的特征是各种形式的复杂的、异常抽象的相对租金。金融不是虚拟的,而是通过攫取共有财产,远距离地施行操控。

  不动产和动产间的抗争,以及从私有土地财产到工业资本的历史性转折,马克思对此都曾有过精彩的描述。但在今天,这一抗争表现为物质的和非物质的财产这两种形式间的斗争,这也是私有和共有财产间深层矛盾的生动演绎。尽管共有财产在当代资本主义经济中的作用越来越重要,但资本并不会干预生产过程,而是外在于这一过程,通过租金获利。因此,虽然共有财产生产的自主性在不断增强,但仍然在遭受剥削和控制,当然这些机制具有相对外在性。可以看出,资本的这一发展对其本身而言并非福音,非物质的或生物政治生产将成为主导财产形式。毫无疑问,这一趋势将引发一系列新的、更为严峻的剥削和控制形式。然而,在硬币的另一面,资本自身的发展也提供了从资本解放出来的工具,这一契机就是共有财产及其整个生产循环过程的自主性在不断增强。

  “掘墓人”和共产主义的机遇

  需要指出的是,资本主义不仅生产客体,同样还生产主体。在废除私有财产的同时,共产主义还是人对主体性、人性的自主生产——生产新的视、听、思维和情感。然而,在生物政治生产语境中,主体性生产的表现方式更为直接和激烈。生物政治生产意味着新的剥削和机制,也意味着新的资本主义管控机制。但与此同时,生物政治生产经常会溢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疆域,并且经常会导致共有财产的出现,赋予劳动力越来越多的自主性,从而提供可以被用于解放事业的工具或武器。

  私有财产是资本主义的特征,国有财产是社会主义的特征,共有财产是共产主义的特征。因此,共产主义不仅是要废除私有财产,还应该坚持共有财产。需要谨记的是,资本不仅是通过商品生产创造剩余价值的过程,它在本质上更是一种社会关系——或更进一步,资本主义生产的终极目的不是商品,而是社会关系或生命形式。同样,在当下的生物政治语境中,新的劳动和性别关系同样正在形成。不管是在工作场所或雇佣劳动关系内外,共有财产的重要性与日俱增。正是由于共有财产在资本主义生产中与日俱增的重要性,新的思想、感受、社会关系和生命形式也在不断产生,从而孕育出实现共产主义事业的条件和武器。资本,换句话讲,正在生产自己的掘墓人。

  由于资本主义生产越来越依赖于共有财产,而共有财产的自主性正是共产主义的本质,因此可以认为马克思对共产主义的定义和当下资本主义经济生物政治转向之间存在相似或亲缘性。由此可以看出,在今天,实现共产主义事业的条件和武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成熟和完备,当下的任务就是要将它们整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