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爱 王心凌:我眼中的女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7:32:54

  【抽烟的女人】
  
  打我自小的心里,抽烟的女人是异类,且必是这样的: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十指与嘴唇一样,被刻意涂得猩红或者乌紫。她们用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夹住缭缭燃烧的香烟,左手则环抱着自己,样子酷极。与人招呼,必是一声“嗨”,然后再深深地吸一口,喷出一个圆极的圈,做作洋派而娇媚。我这里自然说的是十里洋场的女子。我们那里穷乡僻壤,自然没有那样的人,也没有人敢大胆的一学。很多年以后,我远赴几千里外的东北三省,才发觉,我对于中国大地风俗上的认知,是这般的浅薄而偏狭:原来,竟然有那么多的女人在痴迷的吸着烟,与男人平起平坐的吸着。许是在认为吸这种毒草有损健康和容颜时,现在的年轻有知识的女子才逐渐少吸起来。但在我们那里的习俗里,自始至今都不让女人吸。(这跟健康或者美容有关吗?我不得而知。)倘若有,那真是异类。
  
  譬如,夏寡妇。
  
  夏寡妇究竟何地人氏,人们对此颇有争议。一说是离此地十里地,一说二十里,或者干脆说是重庆人。我对她是重庆人一说颇不以为然。因为在她的口音或者行为举止上无从判断嘛。我相信她是离此地二十里,或者更远一些地方的人。但这些仿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夏寡妇被人抛弃,带着女儿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但使我不明白的是,被人抛弃的女人也可以称做寡妇吗?)更重要的是,夏寡妇抽烟,且属于抽得厉害的那一种。早些年饭都吃不起的日子,烟草当也属于稀罕之物,但夏寡妇依然不离不弃的抽着。当然,断顿的事常有。使我记忆犹新的事是,她常拿着卷着红薯叶子的假烟卷,借别人的烟卷接火。在一吞一吐之间,总把别人的烟吸掉过半。由是而三,许多人拒绝给她接火。但她总是有办法解决,比如捡别人吸过的烟头。
  
  夏寡妇不属于高挑白皙那一类女人,也不染指甲涂嘴唇。她一米五多一点的个子,看上去瘦而小。但她喜欢笑,唇紫齿黑,兼眼角鱼尾纹挤堆。迫于生计故,夏寡妇常混迹于男人堆里,替酒厂担高粱,也替砖瓦窑上担土坯子。由于个小力弱,挣的钱常使母女俩日子捉襟见肘。但她还是喜欢笑,常常在用破了洞的毛巾擦汗水后。接下来,就会看见她把毛巾往肩上一搭,蹲着,从衣兜里掏出老旧的塑料包,开始卷烟吸。
  
  我第一次跟夏寡妇搭话时是在被蚂蟥咬后。
  
  我们那里的水田里有很多蚂蟥。据说,有蚂蟥的水田是肥沃的,生产的稻米也比没有蚂蟥的好吃。当然,我并不爱蚂蟥,特别在还小那时,看着听见水响就游来的蚂蟥,心里就禁不住一阵一阵悸动。它们总是悄无声息地粘附上你,咬你不疼。当吸血吸得长长的身体变得圆滚滚时,它就像小球一样从你的小腿上滚下,又悄无声息地离去。你猛一低头,才看见小腿上流着血呢!
  
  我记得我和建娃抓了几条黄鳝经过夏寡妇面前时,她的女儿红妹仔忽然指着我的小腿说:你的脚流血了!瞪得溜圆的眼睛从我的小腿上一直移向我的脸上。我低头一看,果然半边小腿已被血染红。我弯下腰,摘了一片桑树叶子刮了一下伤口,很不高兴的向红妹仔吼:这有啥子大惊小怪的!红妹仔向后躲的时候,夏寡妇就说话了:娃儿,蚂蟥咬了不用怕,问题是你在下田前,要做好防御的准备。我对她没有好感,就觉得不用对她像对待一个长辈的尊敬,就翻了白眼问她:要怎么防御呀?她说:涂烟油呀!又是烟!我的心里又轻视起她来:这个女人,心里除了烟,还会有什么?
  
  然而后来很多老人都告诉我,在腿上涂烟油,确实是很好的办法。尔后我也试过,那黑乎乎的东西,确实可以令蚂蟥望而却步。但我没有由此对夏寡妇母女生起好感来,依然会在红妹仔面前讥笑她,以及她那个抽烟的妈妈。甚至和伙伴们恶毒的大声喊:夏寡妇!有几次明显被夏寡妇听到了,但她装作没有听见一样,露出黑牙齿对我们一笑,勉强而凄惨。那时不光我们这样叫,大人们也在背地里叫。唯一例外的,是曹大婆。她说,人家年纪轻轻的,又没有死老公,怎么叫起了寡妇呢?我们都以为,曹大婆的老公早死,是同病相怜呢。只是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们的恶毒毫无理由,只是一种划异排外的心理作祟。当然于我,会成为一种愧疚的根源。
  
  那年的冬天,气温低得咝咝作响。冷清的河沿边,夏寡妇和素兰娘娘在低头洗着各自的衣服。她们平素就没有话说。当然,今天也不例外。就连红妹仔和素兰娘娘的女儿梅子,也各自站在自己的娘背后,恭敬的看她们洗刷。也就是两人都快洗完的时候,患有贫血的素兰娘娘眼前一黑,咚的一下栽进河里。其实河水并不深,也就是一米多点吧。但栽进河里的素兰娘娘怎么也站不起来,在冰冷的河水里扑腾着。夏寡妇看着一下就急了,忘记了呼叫,也忘记了自己不会水,跟着扑通下去:人没有救着,却见两人在水里扑腾起来。红妹仔和梅子则在岸上哭天煞地的喊起救命来。闻声而来的男人们下到河里,把两人一个一个拉起来。那时的她们仿佛已顾不上寒冷,到了岸上就哇哇的吐吃进胃里的河水。事后人们问夏寡妇:你不会水,你不会喊呐?跳进水不是帮倒忙?夏寡妇苦笑一下,喃喃的说:我那时只想救人,别的我都来不及多想。人们至此知道,这个女人是善良的,也有舍生救人的勇敢。于是,人们都开始对她尊敬起来。至少,会像对待这里的所有的人一样,平等而和睦的相处。
  
  其实真正算起来,我在家乡居住的日子不超过十五年。尔后,我就随着打工的大潮远走高飞。也就是说,我对夏寡妇以后的事情知之甚少。只是听说,长大了的红妹仔嫁给了我童年的伙伴,堂弟建娃。又听说,红妹仔和建娃把夏寡妇接到了一起住,只是,他们对夏寡妇并不好。
  
  那年,我在广州挣了点小钱回家过年。下了汽车背着大包小包的往家走。快到家时,看到一个瘦小的老太婆背着一个与身体极不相称的大背篓与我迎面走来。我定了睛细看,才认出她是夏寡妇。但我已不喊她夏寡妇许多年,喊娘娘。我学着城里人,叫了一声:娘娘好!她抬起有些浑浊的眼睛看我,然后惊喜的叫我大名。我放下包,递给她一支双喜烟。她接过烟,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我急忙给她点火。她猛吸了一口,然后说:听说这几年你混得不错,做什么?我如实回答了。然后,与她告别。
  
  又听说,她是背着背篓捡破烂。
  
  去年,我再次从广州回家。小住才两日,就听母亲说,夏寡妇不行了,得的是肺脓肿。吸烟的人得肺病,是意料之事,但我依然有些吃惊,且又听说不行了。我决定去看看她。
  
  她住的房子显然阴暗潮湿。六月的天,床上依然铺着厚厚的稻草。她的脸有些浮肿,说话吃力伴有嘶声,吭吭的咳个不停。见是我来,眼里冒出一星亮光,口里说着感谢的话。我递给她一支大中华。她不接。说是医生说的,她已不能再抽烟。我想,这是大中华啊,也许,是你从未吸过的名烟。但我还是顺从的收了回来。陪着说了几句话后,我就退了出来。心里就忽然想起网络上那首叫做《斗地主》的歌。其中有两句是这样的:斗啊斗啊斗地主,斗地主的人心里苦。我看那是未必。如果用在夏寡妇身上,改为:抽啊抽啊停不住,抽烟的女人心里苦,这倒是真的。
  
  【小小的爱情】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小对自己说,小小不小了。是的,小小不小了,二八芳龄是去年。如果用花儿来比喻女人,小小是一朵开得正艳的花儿。镜子里的面孔,是那么的充满活力,充满朝气。书上把眼珠儿比作秋水,把脸蛋儿比作秋天的红苹果,倘若都用在小小脸上,是一点也不为过的。加上精致的嘴唇与鼻子,小小算得上漂亮的女孩。但是,小小不能开口大笑,因为整张脸的缺点,在那口不白,且又有些排列不整齐略显稀疏的牙齿上。所以小小开心时,总是用手捂着嘴。然而就是这不经意的一捂,别人把小小看作是十分有教养的女孩。
  
  小小爸爸给小小取名时,一定是认识到了个人在纷繁的社会面前,在包罗万象的大自然面前,必定是弱小的。小小是女孩,就必定更柔弱了。小小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但她后来看到书上有个苏小小,知道并非所有的女人都是柔弱的。比如她的身材,一米六五,站在大屋基的女人中,有鹤立鸡群般的显眼。让小小后来唯一遗憾的,是她初中都没有毕业。记得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她读初二,偶然的日子与人吵架,便赌气不去了。在这个问题上小小的爸爸没有强迫她,究其原因有二。一是女娃儿,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语文可以帮助人吵架,物理却帮不了人挑粪,数学也帮不了人插秧,化学呢,更别说了:谁炒菜还能搞个分子式?其二呢,小小的成绩并不好,想要从读书上爬出去,简直是没门。于是,小小回家务农了。
  
  见过小小干活的人都说,小小是把干活的好手。插秧不牵线,一溜的笔直。采桑比别人快,喂的蚕儿比别人的肥。长得人高马大,背点挑点自然不在话下。但更多的时候,小小喜欢背着背篼,和同龄的芬儿在田间地头扯猪草。乡村的田野是美丽的:菜花黄,青菜青,风轻云淡时,阳光是温软的。雀儿叫着跳着时,两个女孩的心就酥软起来。她们坐在最高的坡上东南西北的望,想一眼望穿大屋基以外的世界。那些都是神秘的,充满未知。而未知,包括未来的时间,未至的境遇。甚至还包括,近乎神秘的爱情。
  
  小小十八岁的那年冬天,她遭遇了一生中的第一次爱情。
  
  腊月到时,大屋基的每家每户都要请裁缝做新衣,准备过一个快乐喜气的新年。小小家也不例外。腊月十四那天,一个戴着眼镜的老裁缝领着一个扛着缝纫机的小裁缝走进了小小的家门。起初小小并不在意这两个人,只是客套的给人家添饭送茶。后来小裁缝在给小小量尺寸时,像张爱玲笔下的小裁缝一样,十分有意的做了一下小动作,先是轻轻捏了一下小小的肩,继而握了一下小小的细腰。小小脸红了一下,本能的反感。但小裁缝锲而不舍,借故把小小叫到面前来,利用非凡的口才助攻。两天下来,小小的心来了个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开始喜欢上小裁缝。其实小裁缝有什么过人之处呢?年龄上比小小整整大了十岁,高而瘦,背有不符年龄的佝偻。见过的人后来都说,小裁缝唯一的长处是有丰富的沟女经验,而已。
  
  也不知道小小和小裁缝私下接触了几回,小裁缝又跟小小说了些什么,反正小裁缝走后的第二天,小小也跟着不见了踪影。小小爸爸跟小小哥哥经过仔细分析,认为跟小裁缝私奔的可能性较大,于是毫不迟疑地往小裁缝家里赶。也算及时,刚好把小小和小裁缝堵在门口。那时小小爸爸一把把小小拉在身边,小小哥哥奔上前,狂揍了小裁缝几拳。小裁缝自知理亏,没有还手,白挨了几下,算把事态平息下来。
  
  后来,小裁缝又到小小家,哀求小小爸爸成全,以他们相爱的名义。除小小外,小小的一家人都不同意。年龄是不是问题且不必说,贫寒的家底到底是影响爱情的距离。于是,爱销情散随了时间的水流。好在,这段私奔鲜有人知晓,如同没有揭开的锅盖,谁又知道锅里曾经煮过什么呢?
  
  一年后,也就是小小十九岁时,作为远房亲戚的媒婆上门来,介绍一侯姓的后生。那后生面皮黑,长相如同姓氏,有几分返祖。笑一笑,有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于是大屋基的人都相信,非洲人的牙齿白到底是映衬的。可后生的两片嘴唇薄,伶牙俐齿逗人喜欢。也就是说,他除了能逗小小喜欢,也能逗小小家人喜欢。所以一来二往后,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及至后来,不该发生的事也发生了:某年某月某日,小小去侯家后便不返了。小小爸爸去催过几次,无果,也就默认了。毕竟,都什么年代了!况且,有媒人,有双方亲长见证,正不正娶又有何关系?唯愿幸福吧。
  
  小小此一去,便是十五年。幸福不幸福,旁人自是无从知晓。但是,十五年后的今天,小小从遥远的南方回来,同丈夫办了离婚手续。想必,定是不幸福了。可据说,小小是为了爱情,才抛夫弃子的。闻此,老一辈的人一声叹息:何处,才是爱情的归宿?
  
  
  
  【嫁给女婿哥哥的秀芝】
  
  1
  
  我要到女儿那里去!
  
  秀芝一边收拾衣物,一面泪眼婆娑的望向瘫在木椅里的浩之。这个男人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打人打累了,坐在沙发上养精蓄锐,准备下一轮新的攻势?秀芝感到不寒而栗。又或是,听说自己要走,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但无论怎样,她要尽快逃离这个家。对,是逃离!逃离这个在此时此刻她认为是地狱般的家。但当她迈出门槛时,她轻微的犹豫了一下。她想,如果这个与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老公浩之,能在这个时候拉住她,并对她承诺,以后不赌不嫖了,她会留下来。但是,情景让她失望了。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哪怕,假意的哀求与承诺她都没有得到。在走出院门十米左右,她听到了一句咆哮:狗日的婊子,走了就永远也别回来!
  
  她感到心凉透了。
  
  2
  
  八百公里的距离,从一个省,再穿越一个省,到达另一个省。其实也就是从平原,穿越山区,再到达沟壑纵横起伏不平的丘陵而已。但是,风俗变了,口音变了,变得让秀芝感到陌生,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女儿是自己的,又共同生活了二十年,于是,熟悉的声音里给了秀芝许多的慰籍。女婿也很好,左一口妈右一口妈叫得甜丝丝的。外孙女还没有满岁,但她十分的依恋外婆。这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啊!秀芝想,这后半生就不用回去了,留在女儿这里了却吧。
  
  女儿叫英。英也不想母亲回到父亲身边。她说,那是什么父亲啊?!他从没有对我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不是打,就是骂。这倒也罢了,为何只识得赌,与及臭名远播的沾花惹草?不回去不回去,以后就我们养着你!
  
  不过真的回不去了。几个月后,秀芝从女儿口里辗转知道,浩之由于缺赌资,抢劫致人重伤,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并且,附带民事赔偿数万元。由于没有钱,房子就被愤怒的受害者拆了个精光。秀芝气得睡了五天。因为,仅有意义上的家,至此彻底没有了。对此秀芝在床上躺了两天。在梦里还是醒着,脑里全是那片熟悉的土地,与及土地上那些熟悉的面孔。女儿对此有深切体会。但她不劝。她知道只要一提起这件事,就会勾起母亲心底无限的悲凄。她陪着,默默的掉泪。
  
  3
  
  中国很多地方喜欢叫小孩为娃。比如汉中,把男孩女孩都统称为娃,说男娃女娃。而秀芝女儿的这个省份,偏北部的地方叫女孩为娃,而这里是东部,所以称谓上就有所不同了,他们称男孩为娃。长辈叫年轻人为娃,口气里总满含爱意。而这里,喊娃时后面还带着一个儿音,其爱意可想而知。但到成年时,就改口叫大名了。倘若还一味叫娃,那却有轻视之意了。
  
  而秀芝的女婿,就叫六娃。
  
  由此可以想见,六娃的弟兄姐妹之多:都排行第六了嘛!但都结婚生子了,按说是不能叫娃的,因为都是娃儿他爸了嘛!究其原因,还不是六娃家穷的缘故。人一穷啊,身份脸面尊严什么的通通都降低了。但六娃对大人小孩的叫唤一点都不恼:不就是一个称谓吗?自己的大哥春娃,比自己差不多大了十八岁,别人还不是春娃春娃的叫!他都不恼,我又何至于跟现实的势利眼较劲!
  
  那时,没有结婚的春娃和六娃没有分家。兄弟合伙,利用农闲的时间在门前的小河里放鸭。一千多只鸭子,扑棱着翅膀欢快的跃进水里,扑烂一河明晃晃的阳光。他们轮流看守着鸭子。偶尔,起身在熟悉的草丛里捡拾鸭蛋。日子虽不说风生水起,却也可以说有姿有色。
  
  这里是中国典型的人多地少:人均耕地面积不足一亩。家里有两个大男人,服侍那点地是何等轻松!所以英就在家里煮饭洗衣,至于秀芝,则是大多数时间抱着外孙女在田间坡上的转悠。因为那两个大男人,也是很多时候蹲在河边钓鱼,或者干脆搬把躺椅在柳树下睡觉做梦,云里雾里的悠游。
  
  这样的日子久则生烦。但平凡的日子就是这样烦着过来的。
  
  4
  
  春天中午的气候让人有些恍惚,昏昏然欲睡。比如外孙女,在秀芝抱着走了一小段路后,就趴在秀芝的肩头上睡着了。秀芝喊,乖乖,别睡,快起来看雀儿!可小孩子哪里会如此听话,依旧沉沉的睡着,任凭雀儿好听的叫着一路远去。秀芝想,还是把孩子抱回去睡吧。因为出来得匆忙,没有带多余的衣服,睡着了的孩子是会在不经意间感冒的。
  
  抱着孩子的秀芝踏进院子里,趴着睡觉的黄狗抬起头,慵懒的摇了几下尾巴,算是招呼。她调换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腾出左手来推大门。按照以往的惯例,孩子总是睡在妈妈的床上。她推开虚掩的房门,却忽然看见女儿女婿脱光了衣服亲热着。她急忙退出来,抱着孩子往外走。这叫什么事呢!
  
  站在开满白色花儿的老槐树下,秀芝感觉自己的胸脯胀胀的。她忽然记起,自己今年才四十六岁。而离开赌鬼丈夫浩之,却是有一年之多了。难道自己会如此这般的孤寡下半生?看看睡熟了的外孙女,她觉得自己的想法近于可耻。她掐了一下自己的左臂,想想如果这是一场梦多好。
  
  5
  
  有了那次无意的碰见后,秀芝中午一般不回去。她抱着孩子给春娃送饭后,就站在春娃的旁边看他吃饭,再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春娃说话。
  
  春娃四十四,比秀芝小两岁,却要循着辈儿叫秀芝娘娘。秀芝开始有些难为情,时间久了,就心安理得的应着。但秀芝有一点必须承认,在春娃面前,她是怎么也长辈不起来的。
  
  中午的河边是宁静的。柳树伸了长长的枝条在河面垂钓,却一天两天的不见收成。鸭子都上了岸,一些趴在草丛里睡着,一些用黄嘴梳理着白色的羽毛。偶尔一阵风来,吹皱的水面泛起粼粼波光。秀芝看着眼前的一切,忽地就想起远方来。也管不住那些泪花儿,吧嗒吧嗒的滴落。春娃见此情景,慌了。他转身把饭碗放在石凳上,站起来问,娘娘,你怎么了?秀芝抬起袖子擦干眼泪,说没什么,只是感觉心里有一阵子空落而已。
  
  春娃不知道怎么安慰,说,那……,娘娘,你坐一下,我来抱娃娃。
  
  慌乱中,春娃不知就怎么碰到了秀芝的胸脯。咚的一声,就碰响了秀芝潜伏在心底的那根如少女般的琴弦。
  
  往后的日子,秀芝更喜欢到河边来了。她说喜欢看鸭子,看碧兰的河面,看柔软摆动的垂柳,喜欢轻轻走动的风。但她的内心里,是喜欢听春娃说话。没有多少文化的春娃却能够把话说得七弯八拐幽默连连,仔细咂摸一下有滋有味。她也喜欢听春娃向她喊:娘娘!意味深长。但到后来,春娃就不喊娘娘了,以你我代替。你,或者我,就更意味深长了。
  
  但在春娃不再喊娘娘后,英发觉了个中端倪。
  
  英对妈妈秀芝说,同在一个屋檐下,怎么能乱了辈儿呢!
  
  6
  
  朦胧的月色下,春娃问怀里的秀芝,你是长辈,你怕吗?
  
  有你在,我不怕。你呢?
  
  我也不怕。我要娶你。
  
  可是……,两兄弟娶两母女,别人闲话的唾沫星子都会把我们淹死的。
  
  我们可以远走他乡,眼不见心不烦,过自己的日子。
  
  7
  
  远在重庆的春娃和秀芝自是听不到那些指指夺夺闲言碎语了。而知道七原八委的人会说,他们真勇敢。因为你会战胜对手,你可能战胜人性的弱点吗?
  
  只是有一点让人们患起了迷糊:假若他们以后有了儿女,英和六娃该怎样称呼?作者 初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