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杰克逊颤栗歌词:虚无缥缈的道德理想国，误入歧途的儒家现代化

作者:金非欣   标签：蒋庆新儒学道德理想国儒教2006-07-25 21:38 星期二 多云　　——评蒋庆演讲《儒学在当今中国有什么用》

鸦片战争结束开始，中国人一直在大张旗鼓地向西方学习，特别是在1978年以后，中国改革开放，实行市场经济，更是大量的引进西方的思想、文化，经济虽然得到了快速发展，但随之而来的各种社会问题却接踵而至，人们的精神在一定程度上也陷入了危机。许多人开始怀疑西化式的中国现代化之路，想从中国本土思想资源中找到现代化之路。在大陆已经几乎被人们遗忘的新儒家又渐渐的进入了人们的视野，他们寄希望于儒家文化，要从中开出现代化。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蒋庆和陈明，虽然二者观点也有许多不同，但关于读经和施琅的争论也引起了人们对他们的广泛关注。
　　蒋庆是法学院毕业，据他自己说曾经也是“很激情的自由主义者，也是很激情的西化论者”，“通过几十年的心路历程，发现西方的思想学说文化不能解决中国的问题，也不能解决我生命中遇到的那些问题”，最后“归宗儒学”。他以《公羊学引论》一著确立自己的学术地位，于新儒家学派以外另树一帜。2003年代表作《政治儒学——当代儒学的转向、特质与发展》出版后，更是褒贬不一。一方面他被认可他的人赞为当代大儒，但又有许多人认为他只是欺世盗名。
　　在世纪大讲堂这个演讲，是作为中国传统文化讲座的一部分。蒋庆一身传统服装，行传统礼仪。他自称是文化保守主义者。当主持人问他是否在乎别人称他为“儒教的原教旨主义者”时，他说原教旨主义并没有什么不好，他是“坚持儒家的义理，根本义理价值不动摇”的。这些话听起来像一些党派对自己执政观念的承诺。
蒋庆先大赞了儒学一番，称儒学“起到了安顿中国人心，培育民族精神，教化中国社会，维护国家秩序，转化残暴政权，提升中国政治的作用”，并认为“儒学在中国三代以后，2000多年的历史中……从中国历史来看，儒学能够因应时代的变化，成功地解决中国人的生命、社会、政治、文化等诸多问题”。一个推崇一种思想的人首先会爱屋及乌，儒学虽然有过一些蒋庆所说的这些功能（或者说儒学曾经也想达到过这些功能），可我们所能看到的大部分却正好与之相反。从董仲舒之后，历代统治者把儒家思想尊为正统思想，使其无限膨胀，以致于“强大到不但掌握人的思想，也掌控了人的‘食道’，不但掌控人的心灵，也掌控人的生活资料”的（徐复观语）的地步，与其说解决中国人的问题，不如说只是解决统治者的统治安定的问题，替残暴统治作掩饰罢了！
　　单单儒家来提升（解决）中国政治更是提不上，历代统治者只不过是打着儒家的旗号，行着法家的政策。如果历代的国君都在奉行儒家的“仁政”、“王道”，那又如何解释几千年来中国当权者的争斗，对人民的压制？几千年的儒学能解决问题，为什么没有让中国走上现代化之路，而在清末因落后而挨打？儒家文化不过是统治者实行专制统治的一个美好的幌子。更主要的问题是即就是儒家在传统社会的发展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那么能说明今天儒学还会仍然要有主导作用吗？
　　接着蒋庆讲到正题——儒学在当今中国的作用（注意，蒋夫子曾经多次批评西方思想功利，可惜他今天讲的是儒家的“用”），第一点他说要“通过儒学安顿中国人的个体生命”，同时通过儒学重建中国的社会道德，以道德治理“经济、政治、教育、医疗、文化等等方面都存在着非常严重的腐败现象”。确实如蒋庆所言，中国现代“十亿心灵在飘荡”，我想在这个经济不断市场化过程的后极权主义时代，这样的现象也是很难避免的，哈维尔曾在他的著作中描述了民主化以前的捷克斯洛伐克，其情形很类似于当前中国的情形。通过儒学安顿个体生命是可能的，但不是蒋庆所说的儒学是唯一的途径。社会越来越多元，而且不可否认，我们一直在西化，要把儒学（儒教）看作唯一的安顿方式，明显是要压制其它的信仰。重要的是人们要有选择安顿自己个体生命的信仰的自由，谁爱那个选那个，没有唯一的方式。
　　蒋庆把解决腐败的方式归结为提升道德。这样的做法是在荒谬。现在我们的统治者不是天天讲着提高官员们的道德水平吗，可是什么几个代表、什么先进性，官员越学习，越贪污的约厉害。文化不是决定因素，制度才是根本问题。当前中国政府的权力无限扩张，导致政府部门规模不断扩大，政府机构越来越多，官员越来越多，权力不明确，政策漏洞过大，而且政府的绝对权力的不到有力的制约，阿克顿勋爵早有名言“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这样，官员之会游弋于功名利禄之中。一个道德再高尚的人（那怕是“圣人”）到了这样的制度之中，都会变坏，你不变坏就可能没饭吃。问题的关键是建立有限政府，制约可能导致腐败的权力，而不是提高官员的道德水平。
　　接着蒋庆先生说“通过儒学重塑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重建中国人的信仰与希望”。儒学并不代表中国的民族精神，而在民族精神中的其他方面可能与儒学还是冲突的，何谈用儒学重塑民族精神？希望通过儒教重建中国人的信仰，可能性不大，宗教必须有它超验的成分，但儒教其实是实用主义的。薛涌曾经这样比较基督教于儒学，他说：“基督教和儒学，虽说不应该有高低之分，但其所影响的社会对之信奉的强度却大为不同。为什么会如此？首要原因，是儒家把人分成小人和君子，相信 ‘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影响所及，读书人对道德有一定的垄断权，结果‘礼不下庶人’，国人自然对信仰不认真、无特操。基督教中则人人平等，读书人占不到便宜。教堂常常可以成为平民百姓‘反智主义’的大本营，对抗有教养阶层的文化霸权。所以，美国的小民百姓，对读书人没有道德劣势，常常通过宗教的‘励志’，使自己和优势阶层在精神上平起平坐。从某种意义上说，宗教对知识阶层的道德专制，有一种制衡作用。（薛涌《励志教育的文化空洞》）所以要通过儒教建立平等的社会秩序，可能只会为专制主义张目。
　　蒋庆先生谈到了其政治主张是要建立具有中国特色“儒学所推崇的王道政治”。并认为“中国今后政治发展的方向，不是西方式的民主政治，而是以儒学价值为基础的，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王道政治”。由于言论空间的原因，蒋庆并没有就此展开，但在他具有广泛影响的奇文《关于重建中国儒教的构想》一文中有详细论述，他要“将‘尧舜孔孟之道’作为国家的立国之本即国家的宪法原则写进宪法，上升为国家的意识形态”；同时要“建立新的科举制度与经典教育制度：即国家成立各级政治考试中心，有志从政者必须通过《四书》《五经》的考试才能获得做官资格”，而且“用儒教的经典取代各级党校、行政学院过时的意识形态经典，使其作为各级党政干部思想品德教育与历史文化教育的主要内容”。说得明白一些就是要建立一个儒家意识形态政较合一的道德理想国，并以此使中国走向现代化。
　　任何一个规定的单一的意识形态必然会导致专制，这是不变的真理。把“尧舜孔孟之道”（儒家思想）定为国家唯一的意识形态，政教合一建立政教合一的道德理想国，这和法国大革命时期又多大区别，而且很有当今共产党统治的影子。冯友兰先生强调过中国哲学的主要功用就是提高人的心灵，想通过儒家的“内圣”想要开出现代化，就必须冲破意识形态对经济发展的阻碍，这正与自由经济相矛盾，所以走这种现代化之路只会误入歧途。道德理想国不可能建立，即使建立了也必将覆灭。
最后蒋庆先生讲到要“通过儒学奠定中国现代化的道德基础”，“在国内只有用儒学所体现的道德精神来指导、规范，或者说提升中国的现代化，来作为中国现代化的基础……在国际关系上，只有通过儒学奠定中国现代化的道德基础，中国的现代化才会从以前追求底线公正的消极力量”，最后得出“只有儒学才是当今中国最有用的思想学说，只有儒学能够救中国”的结论。我不知道蒋庆先生如何把儒的东西拿来对付美国的导弹轰炸，恐怖分子的飞机幢楼，是不是去给他们讲一段儒学，让他们的道德水平也提高一下。
　　陈寅恪先生曾对儒学作过这样的评价：“吾中国文化之定义，具于白虎通三纲六纪之说，其意义为抽象理想最高之境，犹希腊柏拉图所谓Idea者。若以君臣之纲言之，君为李煜亦期之以刘秀；以朋友之纪言之，友为郦寄亦待之以鲍叔”。而且断言，由于社会环境的变迁，“纲纪之说，无所依凭，不待外来学说之掊击，而已销沉沦丧于不知觉之间；虽有人焉，强聒而力持，亦终归于不可救疗之局”（陈寅恪：《王观堂先生挽词并序》）。儒家的这些东西，基本上只具有对个人心性的调节、规范作用，产生发展在中国传统农业社会，对于现在的市场经济的社会来说多是陈规旧习，拿来扯到国际关系，更是意会比附。
蒋庆的演讲中充满了“只有”、“唯一”等全称的词，看得出他是很极端的，徐友渔先生曾经和蒋庆当面辩论过，他蒋庆绝对能自圆其说。刘军宁先生说的好：“理论再完善、构思再奇妙、批评再深刻都是次要的，能否再社会中行得通，并造福于人类才是最重要的”。蒋庆索要儒学所建立的道德理想国，不可能造福于中国人，他的理论也不过十理想化的奇谈怪论。
　　曾经被人们称道亚洲四小龙的经济高速发展，被认为是儒家文化的作用，后来人们发现其实有许多其他的主导因素，比如美国的扶持，自由主义思想的影响，刘军宁将其特殊的社会环境称为儒家自由主义。在中国现代化的过程中吸收本土文化（不仅仅是儒家文化）的优良成分，是十分比要的，但现代化过程中我们所追求的是普世价值，而不是作为殊别价值的大部分儒家文化。
　　历史上，康又为发起过孔教运动，袁世凯尊过孔，蒋介石也大力推崇孔子。我们也可以看到蒋庆的演讲里有当今统治阶层的专用话语，蒋庆、陈明、康晓光们都不像过去的新儒家一样专著于学术，他们决不是一箪饲一瓢饮的颜回，他们反而现实政治充满了热情。我不想像其他人一样猜测他又什么特殊的用心。我想说的是他这样奇特的观点，我们姑且听之，思想文化的多元的前提下，宪政、民主仍然是当前中国要现代化道路上所必需解决的问题。
　　06/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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